天气阴沉,乌云叠住了半天,雨将下未下,空气里有一丝沉闷的味道。吴邪行驶在山道上,路边乱草丛生,后边是参差树影,溪涧在斜下方若隐若现,水流不绝,再远一些能看到嶙峋山壁叠叠矗立着,像架上的书册。吴邪放满车速,瞅瞅导航仪,显示还有大约25公里。
崇德寺位置偏僻,自然也不在导航覆盖的点上,吴邪只能设置一个离它最近的村庄做标记。70多公里路程,其中只有20公里在大路上,之后是8公里村道,再进去就入了山,仅一条未硬化的毛路蜿蜒而上,好在山势较缓,路基也够宽阔,越野车开得上去。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乌云开始翻滚。
吴邪拐个弯,他记得转过这山头,前面就是村子了,如果等会儿要下暴雨,他可以在村里歇一阵再前行。转过弯,没有看到村子,水流声开始变大,林子也更密集,兴许还要再往前走,这一路拐弯多,且是初次拜访,吴邪已不记得自己走到了哪里,仅凭借导航的指向前行。
又一道闪电在头顶炸开,吴邪看见仪表盘瞬间被映成红色。
这时,他听到导航指点他:前方右转,于是将车往右边转了进去。或许是雷雨将来有电磁干扰的关系,导航声音闷闷的,似乎蒙着一层东西。
右边的路更窄了,年久失修加上山洪冲刷,吴邪不得不再次将速度放慢,小心翼翼地行驶在这条看着有些年头的碎石路上。乌云像怒涛一样翻滚,雷声隆隆,闪电接二连三打下来,车里像同时亮起许多灯盏,又猛然熄灭,吴邪在明暗间穿行,隐隐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下意识地,他又去瞟导航,猛然发现屏幕一片漆黑,不知什么时候,导航早已停止了工作。
“这可不妙……”吴邪不想贸然前进,停车下来查看。四下陌生的山野看上去都差不多,在乌云与雷光映衬下,它们郁郁葱葱,朦朦胧胧,树影在远处遮天蔽日,流水声若有若无,山壁像沉默的巨人,充满压迫性地靠过来,四周仿佛流动的深渊。吴邪出阵神,突然觉得这里有点儿眼熟,好像……好像当年在巴乃曾探索过的十万大山。那里的山就是如此宏伟深沉,巍峨险峻,它们不但高高耸立着,同时也向地下延伸,伸向见不到底的地心当中,同时在两个世界里不可动摇地存在着。
杭州附近也有如此气魄的山岭么?
身为一个老杭州,吴邪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轰隆——”炸雷声在吴邪头顶爆响,震得他连人带车都隐隐颤抖,雷声未退,透亮的闪电又扑面而来,白光瀑布“擦啦啦”倾泻而下,吴邪瞥见驾驶室里摆着的那个小香炉发出了诡异红光,闪电映照中,红光环绕在炉口,让这东西看起来格外不合情理,似乎正不断吞吐着血雾。
倏忽风来,吴邪感到一阵诡异的寒冷撕开领口降临在身体上,然后透过皮肉直往骨头里钻,他心头一凛,赶紧上车坐好,将小香炉随手往后一扔,发动车子继续前进。
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己或许到不了那个村庄了。
越野车开得十分谨慎,大雨始终没有下来,只雷电不断滚落,刺激人紧绷的神经。山道阴晦朦胧,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这里遮蔽住,吴邪边小心驾驶,边注意周围的动向,一切都显示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
他想起那次听一个伙计说过,在高速公路上遇见鬼打墙的事。那伙计去上海,晚上11点出发,本来2小时不到就该看见出站口,结果硬是开了5个钟头,连个屁也没遇着,车子好像沉到了海底,既没有别的车,也没有任何出口和休息点,只有一条死寂的高速公路,前面看不到头,后面望不到尾。伙计很害怕,油也剩下不多了,他不敢再开,在路旁紧急停靠下来,手里紧紧攥着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想让情况改变。可是一切依然持续着,这伙计想了想,咬牙划破手指,从中指头上挤出几点血涂在护身符上,又沾一些抹在自己额头当中。很快,他感觉到困意,抵挡不住睡过去,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这才发现自己就停在应急车道上,离出发地仅仅30多公里,前面两公里就是一个出站口。
“老板,你说这事儿邪不邪门,我那5个钟头都开到哪儿去了?”伙计跟他讲这段经历时依旧脸色苍白,摇头咂舌不已,问道:“我要是不停车,就那么一直开下去,直到油耗尽,那我会开到什么地方去呢?”
“……说不好。”吴邪不敢妄下断言,反问他:“你当时怎么不打电话找人帮忙?”
“手机没电。”
“那你怎么想到抹血在护身符和额头上的?”吴邪又问。
“我……”伙计脸红了,“我他妈还是处男,家乡老一辈儿人说过,像我们这种,这种童子血,最是不怕那些脏东西。”
妈的,老子也是处男。想到这里,吴邪居然有点心安,瞥一眼那香炉,红光早已看不见了。
道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吴邪知道,对于某些事情,信与不信的度还真得好好把握,有时候这就是要命的大事儿。干了这一行,一方面必须大胆,不能畏惧那些乱七八糟,以讹传讹的传说;另一方面更需要格外谦逊,对玄不可解的东西要心怀敬畏。这个世界上的秘密太多了,不说别的,光他们当年下地时遭遇的各种古怪,至今能有个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