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窗前的摇椅上，搭着一件小毯，连绵多日的雨，让人通体生寒。难得见了晴日，腊月带着人里外撒扫，竹影摇晃着落在身上。――承香的花，缘何还不开呢。）
（阿翾的表妹，封了才人。）
（她来拜见时，我懒懒地抻着身子，高髻上一对儿金钗，在偷渡进来的光里熠熠生辉，是一抹亮色了。拢着腊月刚烧好的手炉，对入内的人偏头。）
：殿里烧的有些热。
：曹才人是修仪的表妹，就不要客气了，你阿姊爱茶，尤其是顾渚紫笋，不知你是不是一样。
（见我没有要动，腊月为她挪了椅子来，奉上热茶。）

（我在阶下行礼，慢慢思忖着，但她说得出不要客气四字，实则是不能顺着她的语气，摆错了自己的位置。我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那杯茶，顺从的坐下，揭开那茶盖，顾渚紫笋，最上一等是贡茶，大约正在此刻，我眼前杯中。）
妾在荥阳，只吃过一些寻常的茶。
（我和表姐不一样，我不爱茶，要扫她的兴。我因不分辩、不品味、不琢磨，是以但凡得了一点好，就十分欢欣，我抿了一口，又放在一旁的桌上。）
这时一尝，果然是另一番滋味。
（但是我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滋味，又或只是因为地点不同，所以感觉不同，我在心里打着鼓，希望她别追问下去，所以手一指跟来的奚女，奚女将盒子打开，柿饼上有细腻的糖霜。）
妾做了些柿饼，刚送给修仪一些，便往您这来了。
（荥阳产柿，可慰表姐思乡之情。而我送往承香来，在眼前人擢德仪之后。我甚至不算她锦上添的一朵花，但可以是一个悦目的点缀——我每每如此，你看，除了这些，我也没有什么了。）

：柿饼？（心生好奇。）
（我无意探知宫妃们的出身，尤其在擢位六仪之后。或听奚女说，我对后妃皇嗣，多是很温柔。实在寻不出什么不温柔的理由，空中飞过一只蚊虫，只要不咬到我，我何必与它计较。正如十几二十才人、美人，动摇不了我的位分、恩宠。）
（腊月奉盒过来，柿饼上凝着糖霜，纤指抹过，擦在唇上，抿了满嘴香甜。恹恹的精神提起些，让腊月切了，与花茶一道奉来与我二人。）
：柿饼是如何做成这般干的？本宫从未吃过。

（我十分乐意的同她说解，是我难得的用处。）
挑一些小而圆的硬柿子，以清水洗净了，削去皮，放在太阳下晒。
等晒的软一些，将它压上一压，每次得轻轻压，再翻晒，过几天再压一压，大约得十来天，便成了。
前几日每白日搬出去晒，晚间再放回苑中，以免受了潮气。
近日总是有雨，所以后来是晾在枉月的炉边上的，干的要快一些。
（我的手不巧，还要拜托在他人身上，我不过出了一些法子。那些我自己压出来的柿饼，也大多不能见人，是枉月的吃食，糖霜也撒的不匀，一口齁，一口淡，这些，我都不能说。）
您可以尝尝。

（拈在手，送入口中。我喜欢这甜丝丝的味道，像雨后的虹一般，让人舒服。她的声音也很柔和，讲柿饼的前世今生时，有深巷杏花香。）
：很甜，就着淡淡的花茶，正得宜呢。
（我是很容易讨好的人，虽然得罪我与讨好我一样简单。）
：礼尚往来，才人喜欢什么吃的用的？

不过每次吃一块半块，您不能贪食，以免胀胃。
（我贴心的提示她，仿佛抢了她身边人的话，又同时太过自得这柿饼的口味——是否真的会令她喜爱以至一块又一块，尚不可知。抬头见她，我冁然而笑。）
能有您这句话，便算是“往来”了。
（我尚是不贪得的，便提醒她，我不怕她不记得这份缘故，因为我记着已经足够。）
您之前差人送的玉如意，妾已经很喜欢了。

（我多看她一眼。这样的性子，是与朱镜殿原主儿王氏，全然不同的，长安檀郎的妹妹，在我面前虽不显，但听闻，是个十足富贵的主儿，比我不逞多让。）
（善听人言地放下柿饼，喜欢归喜欢，却不至于贪食至病。）
（玉如意――我想起来了。她入宫便晋才人，其中有多少皇后笼络阿翾不得的另辟蹊径，又有多少圣人的恩宠垂怜。太费脑子啦，不值得我琢磨，只是不喜见门庭冷落，希望热热闹闹的。）
：喜欢就好，彼时你才入宫，不知你的喜好，但想着迁新居晋才人，如意总是没错的。
（褚氏、刘氏，再到白氏的公主，承香殿是个是非之地，热闹总伴随着不祥的兆头，虽然不怕，却实在心烦。是以对她笑了。）
：才人可以常来，天再暖些，殿中姹紫嫣红的，也很好看。

妾刚入宫不久，多谢您记挂着。
（殿中渐渐暗了，偶尔从窗中漏下几分白光，那样稀薄的日色，引我同这座殿道别，她令我看不分明。）
您这么说，妾日后再来，您不能觉着烦了。
（我起身，同她行礼，不知她受过几人的拜，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话语温吞）
今日就不叨扰您了。

（我惯是喜欢用温和的面，对着涉宫不深的人。是了，她们再过些时日，就能从平常，从奚女墙下的私语里，窥探到我的本性。）
（曹氏性子好，与阿翾一般。）

【架空四年夏】
（夏日的夜，夜来也温暖。）
（星子点点，月影盈盈。倚在美人榻上，冰扇在转，踏聊上正月在用小锤为我捶腿。）
（突然觉得无聊。团扇一点。）
：将白氏唤来，与我说说话儿。

：起来吧，又不是头一回。
（抿口消暑的茶，拈起绿豆糕，抿一小口，先是笑她，杏眼含情微微一转，垂底下的小椅。）
：坐吧，进来天热，本宫没怎么出门，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代白婉蕙

：哦？
（我需得承认，近来单只郑盈这个名儿，都让我后怕。听到时一个激灵，生怕她又出什么事，转念一想，应该不会，都是个充容了，管自己还管不好吗？）
（想通了，歪回榻上。团扇一指她的手。）
：怎么了这是？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她来了？细细说吧，本宫听着呢。

代白婉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