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 安娜。
“我们分手吧。”
他对我说出这句话时,我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肥皂剧。他的声音似乎是干扰信号,在听完他说的话之后,电视屏幕在我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波浪线。我甚至怀疑这声音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但是,肥皂剧里并未出现男女主角分手的戏。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我知道,他从不开玩笑——尽管他总是带着微笑,有点小不正经。我缓缓站起来,淡淡地看着他,我非常平静,却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可置信。好吧,或许不止是一丝。
他认真地看着我,眼里有种我读不懂的感情。他似乎在压抑什么,又在隐藏什么。他刚下班回来不久,我不知道他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干什么,他也还未为我做晚饭。听见他下楼的声音,我以为他是准备做饭去了,没想到脚步声停在了我的身后。然后,便是那句令我有一瞬颤抖的话。
他见我半天没有反应,于是又开口了:“安娜,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这是个陈述句,他没有说“我们分手吧?”来问我的意见——他做的每件事基本上都会征求我的意见。对了,我忘了分手这件事,是不需要问谁觉得合不合适,或者愿不愿意的。
“哦。”
我仍然保持平静地答道。这一个字表达的意思,我不明白,他应该也不会明白。
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愤怒,这是我们订婚以来,甚至是与他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对我露出愤怒的表情。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口。我猜他也许想骂我。他怒目看了我几秒,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愤怒里有种莫大的失落和悲伤。
他转身,走向玄关,然后摔门而出。
他走后,我才感觉到全身是那么软弱无力——不仅是因为没吃晚饭。我回到客厅,电视里的对白让我有种想吐的感觉,于是我关掉了电视,把遥控器扔在一边,然后坐下。柔软的沙发,使我陷了进去,就像陷入突如其来的无法承受的心痛。
我佩服我自己,刚才表现得很好,很淡定。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决定。他不像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我也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但是,我更不明白的是,爱情不只是因为背叛才会破裂。
为什么呢,叶。
为什么呢,安娜。
为什么你要分手。
为什么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给了你一个含糊其辞的答案。
我承认是那种所谓的“女王心里”在作祟。我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每个人都会对我毕恭毕敬,言听计从。所以我无法接受自己像有的女人那样哭着喊着不要分手,也装酷地不去问要分手的原因。哦,我就这样答应了吧,我就这样答应了啊。
其实有时候我很讨厌自己,比如现在。我知道自己其实没表面上那么坚强。但是我却总要为自己塑造冷酷的形象,一副不可侵犯样子,看上去有冰冷的外壳护着我。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无法伤害我,或是让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
也许因为我天性如此吧。
我不准备吃晚饭了,就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睡醒的时候,他也许就回来了。他回来告诉我,他刚才只是开的玩笑。他仍然会为我做好晚餐,为我拉开座椅,然后微笑着,将盛得满满的饭碗递到我的面前。
但是睡着好难。我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我想,我是不是该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快回家,对他说我不想分手呢?
我睁开模糊的眼睛,茶几上的手机安静地躺着。黑色的外壳如我黑色的裙子,它和我一样安静。只是我流着泪,它没有;我心痛着,它也没有。
我好想给他打电话。但我动弹不了,我还是放不下自己那变得可笑的尊严,拨出他的号码。
我盯着手机黑色的屏幕,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响起了刺耳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