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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宗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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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21-05-17 10:15回复
    母亲仍在的时候,蓬莱殿中的池涧会在六月的时节开始泛绿,玉簪花垂下它酽白的脖颈,将细蕊横陈在滋生绿苔的石影上。李温偶尔会来,在花阴下与我斟两杯酒,几回像模像样地悼怀母亲的音容。
    我终于接受他与我难以相亲的事实,以最残忍的方式——在不见光的刀兵相接间。李温从未将自己看作梁氏的孩子。
    饮酒是惯例,宫人将酒食奉来便会离去,但今日有所不同,我斟完一盏,才发觉案旁的衣影仍在,眯着眼抬头看去,见到略感熟悉的五官,“……宗内侍?”


    2楼2021-05-17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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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9 23: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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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往返一趟关内道凤翔府,归宫之日原想寻太原王商议户部之事,可受了同僚劝阻道是如今蓬莱殿就若造景的一池澄静,藻荇会勾笼住往来嬉游的鲤,易入难出。再掂量着如今圣人同太子间龃龉, 既是如此忌惮,合该有解其困局的法门才是。遂领了一队内库人马,往蓬莱殿去。
      同殿外值守说明来意,由着他们去仔细查验一众可曾有掺混外人或是夹带藏私,同领班一道径入寻殿下,正是酒食撤去论事之际,领班在不远处瞧着,值我开口同人道:
      “搅扰殿下酒兴了,是禀先前一档旧事,回纥祈亲宴时进献过一座绀地花树双鸟宝座围屏风,当日是以陛下一时兴起暂置蓬莱示意恩隆,如今太子提及,此物耽搁日久恐生损耗还是早日收归内库为宜。”
      刻意讲慢来听,太子插手内库藏私,已然是一个危险讯号。


      3楼2021-05-17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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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一扇?”仰眼看他,思疑了须臾,“我离宫日久,蓬莱殿中物件记不太清,你说的那扇屏风似是正殿内那扇,现置于先皇后灵牌前……罢了,”一边说,一边缓慢起身,将袍摆捋正,“我带你去看看吧。”
        在此为母亲“静修”,朝事与我断绝,几月间只能见大明宫内天地,两耳不闻宫外变故。但月余前间偶在宫廊上遇见南衙刘将军,聊了几句状若闲冗的话,得知神策军与南衙禁军近期都有调动,军令皆与剑南有关——这是边战胶着,前线增兵的征兆。
        “都说了是先皇后灵牌前,看一扇屏风,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吗?”
        与宗煜趋向内殿时,方才停侍于亭中的黄门便也要跟着去,长袖一振,将人斥走。


        4楼2021-05-20 0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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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相对时,很难道明这突兀而起的缘故,以屏风之说不过是虚扯的名头,见人有意屏退左右,便添着依附道:
          “那物件儿名贵非凡不说,搬移也需耗费些人力的,您可莫恼他们……”
          越是替那停侍的黄门说话,他便越不好近前“随侍”,同人含笑一礼,便随殿下入了内殿。依例先同殿中先灵拜一礼,而后低声予人道:
          “小的今次安排了搬移屏风之人来解殿下之难,殿下莫急。”
          过往曾同戏班子的弟兄共投宫闱,如今恰是派上用场,那人不仅肖声极妙,身形也同殿下差不离,且先前带来的人手在蓬莱宫门前已验明无误,是正正好的接替。如此行计之时抬步未往内室中去,反而是出了殿,告知并未离远的黄门,已同殿下议定,屏风无虞,可召内库人手来搬移,晚些时候自有新的添补送来殿中。
          偌大的屏风拆解成扇尚需一些功夫,恁白地将所有举动摆在明面儿上,也不怕旁的忌惮。在侧朗声道:
          “多谢殿下体恤,不过这屏风拆解搬移繁琐费时,小的一定仔细盯着他们活计。您若倦了,可先行往旁厅歇息。”
          一壁讲着冠冕堂皇的鬼话,一壁暗自从袖中伸以三指,示意当第三块屏风拆解完毕之时便会有人共旁厅同殿下易装换服。


          6楼2021-05-20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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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滞悬着檀香的木气,透过白色的雾乱,母亲的牌位隐停在香烛的昏暗里,几乎与内室的暗黮浑为一体。
            “好,有劳宗内侍了,”我深深凝望了一眼被香雾遮住的名讳,才转过头,对宗煜点了点下巴,“我有些困乏,想要小歇一阵,你替我吩咐外间,一个时辰内不必来叨扰了。”
            这诚然不是完美无缺的戏法,此前只有几次脑内潦草的推演,但有一点很清楚的是,我知道离开大明宫要承受多少不韪的罪名。王爵的衣物沉重,褪下后换上内侍的装束,肩头的负重感并没有减少。
            我从小长在这里,十数载光阴,方觉得这是宫径最漫长的一天。


            7楼2021-05-22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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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灯和烬闭朱栊,人语隔屏风。那内室的花树双鸟宝座围屏经人一扇扇拆解出来,由两人一组左右搭手小心搬于外头,我挺正了身像是在密切关注着内库人手此中活计,对殿下同是额首以礼罢,由人去内间“歇息”。
              绀地花树落栖的飞鸟屏在眼中掠过,可它们是无法展翅翱游天宇的。自这一扇搬出后,稍挪了几步,叫他们先放这扇屏风落地,正好叫屏风挡严了在外巡视的那些耳与目,好放人入内室。
              “这一扇怎么多了些划痕——嘿哟,千叮万嘱要小心,如今若太子怪罪可如何是好!那些个人过来帮着搬!”
              假意训着内库人手,随即便有第四、五扇搬移屏风的人手来补足第三扇搬移空缺,于是人手配伍便乱了起来,成心添的乱并不足以叫上头耳闻,却可争取到足够时间。待殿下换好内廷装束,殿里留置着第五、六、七扇的屏风与人员,在视线并不允许尽览殿中的混乱中,吩咐他们抓紧搬走屏扇,不可扰了殿下歇息。
              一切皆有序进行,他此时的逃离更是为着他日重归,垂首听着胸腔如鼓擂捶,同殿外监守道辞:
              “嗐呦,眼下怕是已叫殿下生着闷气歇头睡了,约莫改日便有新的屏风送过来的。您需避着些殿下,莫要在此时触人霉头呐。”


              9楼2021-05-23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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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宗煜没跨过蓬莱殿的门槛之前,默然坐在庭中的那段时间里,我曾短暂地思索过失败的下场。蓬莱殿喧嚷起来,在纤弱的光线里,积落的尘粒重新翻舞,我路过它们,从内殿踏出来,一边整理装束,一边突然想起那天,李温的手抚摸过我的侧脸,当时他问我:
                你想和我一起死吗?
                人间种种,皆要收因结果——那便一起死吧,我的哥哥。
                我垂下首,从袖中抖出两手握抱住屏风的一角,掌间的茧贴紧屏风华贵的宝石,远比疆场的刀剑更觉冰冷。视线藏匿在屏后,听着宗煜在殿外与管事打马虎眼,佝着脊梁离开蓬莱殿。一路上一言未发,直到行至偏僻的宫道上,听出他的脚步掠进,才低笑着同他说话。
                “宗内侍,您瞧我合适这身衣裳吗?”


                10楼2021-05-24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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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9 23:1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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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改变妆扮混入搬移屏风的队伍中时,仍是忧心地回首去瞧一眼,在外人看时不过是为着那扇扇的宝屏。待队伍悉数出蓬莱殿后,又躬身揖礼向外殿值守致意,直身后见蓬莱殿飞檐处掠过三两宾鸟,潜鳞在渊,归雁载轩,我知道他或许还会回来的。
                  出宫的车驾安置在琼林库那处,打着勘验九成宫过往用材的名义,兼有工部手令施行也方便,往前一指,调侃着说道:
                  “不合适,没有那种为奴为仆的和顺气度,所以还请殿下尽快行动吧。”
                  时间并不会全然包庇这暗处的接替,需得待人乘车出宫后,才算心定。


                  11楼2021-05-25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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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1-05-25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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