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智爱窦孔】090718-转贴-小说《你是我的玫瑰》— 07碧血续

承志书房的门大开着，里面更是灯火通明，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去时，才发现，原来不光是承志，孙仲寿、罗大千、何惕守、罗立如等人都在，看来真的有事发生。
承志与孙仲寿等人围着那张海岛地图说着什么，我叫了一声：“大哥……”
承志抬头看了我一眼，忽地一皱眉头，说道：“夜晚海风很硬，怎的没多穿一件衣服？”
呃……看来是真的了，他真的要带我出海。
我讪讪地笑道：“没事……我不怕冷。”
承志无奈地一笑，对孙仲寿等人说道：“时辰快到了，我与青青还是尽快的动身吧！”
孙仲寿面色凝重，说道：“我马上就去金蛇营，一切就按少主部署的办，还请少主一切小心。”
承志点点头，从何惕守的手中接过一个长长的包裹，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金蛇剑，自从我们登入海岛以来，就极少见过承志执剑。
何惕守转身，又塞给了我两个圆形的筒子，悄声地嘱咐道：“青青，机灵点……”
我拿起那个圆筒仔细端详，见那表面看起来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竹筒，只是顶口处有一些奇怪，像个莲蓬头一样向外微张。
我刚要用手想去抚摸那个莲蓬头，却被何惕守一把按住，颤声说道：“我的好师娘，这是‘暴雨梨花针’啊，你对着自己启动它，还要不要命啊！”
我一听，脸色顿时吓得发白，早就听说过何惕守有一种贴身的暗器，叫做“含沙射影”，所用的材料便是这“暴雨梨花针”。它的威力不容人小觑，听说就连大哥都险险地避过，想着刚刚我竟差点启动了它，真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怎么不早说，想害死我啊！”我对何惕守抱怨道。
何惕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正要说呢，谁让你的动作那么快啊……”
我小心翼翼地把圆筒揣进怀里，必要时，这可是救命的家伙呢！
洪胜海也在一边叹气道：“盟主，为什么非要带青青去呢，她晕船，武功也一般。关键时候不一定能帮到你。”
我向洪胜怒目而视，说我的功夫一般，你能好到哪里去！
洪胜海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见我瞪他就完全明白我的意思，接着说：“不然我去吧，虽然我的武功也不行，可是对海战也有一定的经验……还是让我去吧！”
孙仲寿，罗大千等人也一齐望向承志，显然都很同意洪胜海说的话，在他们的心中，承志的安危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我心中气恼，但也承认洪胜海说的是实情，如果要海战的话，我真的一点也帮不上承志。如果我跟着去了，会给承志造成负担，那我宁可不去，我只要承志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
但是我却不能开口说话，因为不知道承志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们要去哪，会有什么危险，我一点也不知道，承志一直都不愿我有任何的闪失，今天他一定要带我去，一定有他的道理。
承志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地拍拍我的后背，安抚我内心的恐慌，然后对孙仲寿等人说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大家不要那么紧张……”
孙仲寿叹了一口气，知道承志已打定主意带我去，多说无益，便叮嘱道：“如果真的有海上狙击，就发射信号弹，我们会马上出海接应你们的。”
承志点头，携我向外走去，因不想招摇让路家的人有所发觉，所以孙仲寿等人都没有送出，等我们走了半个时辰以后，他们才会陆续赶往金蛇营，那里的将士们已是枕戈待旦。
我与承志沿着通向海边的小路急奔，按我的轻功我是如论如何也跟不上承志的步伐的，承志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让我半倚入他的怀中，所以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在跑，我不用消耗一分的力气。
不多时，我们已来到海边，远远看去隐约有两个人影，承志带着我一个起跃，已来到了那两个人跟前，那二人见到承志赶紧躬身行礼，承志一摆手，压低了嗓音说了句“辛苦”，那两人转身从暗处拖出一条小船，悄无声息地把小船推入了大海，承志扶我跃上小船。
承志执桨，把小船向大海深处划去，我回头向岸边望去，只见黑漆漆的一片，那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身手真够利索的。”我佩服地说道。
承志微一颔首：“他们是通过特殊训练的暗卫，主要就是用来打探、监视、以及暗中保护……”
暗卫，我用鼻子哼了一下，没有接话。
承志顿了一下，忽然轻笑出声：“还在生气，过了这么久了……是我不对。”
我别过脸去不去理他，现在知道了，就是这些人，把我和路籽恩在海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字不落的报告给承志的，害得我们大吵一架，什么暗卫，只不过在暗中窥视别人隐私的小人。

承志说得对，夜晚的海上真的是很冷，我虽然运功抵挡寒气，却还是止不住浑身簌簌地发抖，牙齿也开始上下的打架。
“冷了吧……”
随着承志的问话，一件外袍抛了过来，还带着他的体温。
“我不冷。大哥，还是你穿上吧！”
“我现在已经是汗如雨下了，你就当是我的衣服架子，快穿上吧！”承志一边说，一边还抬起船桨给我看，证明他在出苦力。
我嘿嘿地一笑，乖乖地穿上衣服，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他的气息，袖子很长，我把它交插抿在胸前，全当是承志的拥抱。
“大哥，我们到底要去哪呀？”憋了许久的话终于有机会问了。
“噢……胜海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他只说你要带我出海……没说去哪里。”我当然不会说洪胜海说承志要带我私奔。
“ 嗯……”承志长长地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半晌终于缓缓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刚刚回岛时曾带信给那些打过交道的海盗，请他们帮忙打听一下路籽恩的底细……现在，他们给我带来消息，只不过他们不愿上岛惊扰居民，而我也不愿他们为了我们引上不必要的麻烦，成为路家人的对头，毕竟他们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不能为我们多树敌人，所以，他们的船只不能靠近我们的岛屿，只能停在深海，而我们正是去跟他们会合……”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怪不得孙仲寿忧心忡忡的呢，他是既怕如果路家的人知道只有大哥和我两个人出海，出手狙击我们，也怕路家人知道现在岛上群龙无首，制造事端。
可是……可是……一丝疑云从我的心头飘过，既然是如此简单的事，为什么会让洪胜海吞吞吐吐，为什么承志不带那些经验丰富的将领，却偏偏要带我去呢？
黑暗之中看不清承志的脸，只有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忽然一个念头从心中闪过，像是有人拿着剪子从口中一直剖到心窝里，生生地剜出藏在内心最隐匿、最不堪的往事，一路都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我沉静一会，极力地控制情绪，半晌，终于说道：“那些海盗长年生活在海上，行踪飘忽不定，大哥若是想联系他们，着实费了一些功夫吧！”
承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似乎我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清清喉咙说道：“当初我们与海盗分手时，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茫茫大海，想要找到他们，必须要十分了解他们出没的海上航线以及许多的生活习惯，找到他们之后，还要能与之沟通，知道是我派出求助他们的，也就是这个人必须是我们大家都认识的……”
我轻飘飘地接着说：“当初金蛇营中跟随你出海的，除了罗大千、洪胜海、何惕守，就是你千挑万选的那些懂水性的金蛇营战士，可是那些战士除了懂水性以外，不足以能担当如此的重任，再说哪一个在海边长大的孩子没吃过海盗的亏，他们本身就对海盗有排斥的心理，所以你绝对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们去做，而罗大千、洪胜海等人，自从回到海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
承志赞许地点头说道：“罗大千、洪胜海的确是最佳的人选，但他们是我身边的近随，如果他们突然出海，必然就引起敌人的注意，他们的安全无法得到保证，虽然在陆地上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可是到了海上，就是英雄毫无用武之地了，再说当时岛内的形势瞬息万变，情况十分的凶险，你被人陷害蒙冤莫白，一直老实本份的居民聚众闹事，而我与孙叔叔三年来都没有摸清路家人的底细，他们都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也不能让他们走……”

答案即将揭晓，我却不想听承志亲口说出来，于是急急地抢过了话头：“所以算来算去，只有一个人最合适了，对不对？这个人为了救她的弟弟，必然对那些海盗的种种了然于胸，你们又在一起跟海盗打了三个月的交道，所以只有她去是最合适的，对不对？只不过，海上风向变幻莫测，时有飓风狂浪，她一个女孩子肯为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真的十分的让人佩服。”
最后的几句话说得十分的苦涩，想到阿九为了承志甘愿冒危险海上飘摇，而我却只能在家里制造事端，为承志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承志风淡云清地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自是古道热肠，再说我们与阿九也算是生死之交，恩情心中有数就行了，不必过于挂怀。”
我酸溜溜地说道：“是啊，你们的恩情只要彼此心中有数就行，不需要宣之于口。”
承志的浑身僵了一下，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船桨，拉过我的手，说道：“青弟，你我以前是结拜的兄弟，三天后，又会成为夫妻，在我的心里，你是最重、最亲的人，我今天之所以执意的要带你来，就是怕你知道我要见阿九而心存芥蒂。人家都说夫妻同心，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的误会。”
我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冷笑道：“袁大盟主什么时候也开始顾及这些小节了，你不是曾经说过吗，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俯仰无愧于天地的，你若心中无鬼，不必这么急于撇清。”
承志朗声道：“我心中无鬼，行事也自问无愧，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有一丝惭愧地说道：“自从那日我误会你与路籽恩之后，我才明白，有些话是必须说出来的，憋在心中，只会使事情越来越糟，拈酸吃醋的滋味我也算是尝过了，我不想让你再受那样的苦。”
承志的话诚诚恳恳，重重地撞击了我的心，心中恼怒瞬间崩溃，承志的性情秉性我是知道的，质朴淳厚，重情重义，不要说我曾与他一起经历的风风雨雨，单是在这海岛上的三年，他对我的情义一点一滴我都铭记心头，要说今时今日他还对阿九存了一份心的话，我也不会相信。可是……
我转过头去，重重地叹了口气，何惕守说得对，我有多自负，就有多自卑。有阿九的地方，我永远不可能找到自信，我在意她比我美丽，比我高贵，比我通人情事故，会拿捏分寸，比我……比我……尤其是今天，她飘洋过海，只是因为帮承志解决我惹下的麻烦，虽然那并不是我的错。
“青弟……”见我迟迟不语，承志禁不住叫了我一声。这一声呼唤却有效的惊醒了我，我一下子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想起了我们如今正身在无际大海，前途未卜，而我却在这里纠缠儿女私情，分散承志的心神，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重重地一甩头，像是甩掉内心所有的阴霾，笑笑对承志说：“大哥，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快走吧……”
连我都觉得自己的笑容太过清冷，语气也十分疏离，承志生出了浓浓的挫败感，不再说话，拿起船桨用力地划起来，果然速度飞快，箭一般地向前行驶着。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上的雾也越来越大，四周灰蒙蒙的一片，根本无法辨别方向，突然好像前边有一庞然大物，我心怦地一跳，知道那里可能就是海盗船。
果然承志迅速地向那个物体靠拢，距离越近，船体就越是清楚，高耸入云的桅杆，巨大的船身，以及那船帆上若隐若现的狰狞骷髅头。甲板上一直有灯火上下滚动着，那是他们给我们发出的信号。
承志把小船停到了那海盗船的尾部，自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点亮后上下挥舞了三下，只听嗖的一声，一个粗大的缆绳被抛了下来，承志接过缆绳栓紧小船，转身走到了我的身边。
“青弟……”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想要带我跃上大船。
“等一下。”我赶紧脱下他的外袍递还给他，我可不想让阿九看到我这样的不济。
承志滞了一下，接过衣服缓缓穿上，又重新揽入我怀。
突然他的手臂用力的紧了一下，使我紧紧的贴上他的胸膛，低下头望着我的眼睛说道：“青弟……你信了我吧！”
一时间心中大恸，我见过承志生气、微笑、严肃，甚至是冷漠，却未见过这种表情，漆黑的眼里闪烁着什么，抿紧的唇和紧绷的下巴像在紧张着什么，委屈、埋怨、生气、心痛，真的是五味俱全。
泪水渐渐地漫出了眼睛，一直垂着的双手终于攀上他的后背，反手抱着他。手上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他冰冷的肌肤，带着独特的温暖，承志微震，僵硬的身躯缓缓放松下来，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终于不再耽搁，带我一跃，登上海盗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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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明月照沟渠
回来啊，回来啊，路籽恩很想问问他，真的只是想问他一句话，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爱上他，只是……很想问他一句话。
在海边见到陌生人的事，路籽恩真的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在路籽恩的身边只有两种人，怕她的，或是厌恶她的，所以她是孤独的，都说孤独的人都很偏激，也很任性，这一点，她和青青真的很像。从小到大，她自认为做得最有意义的事，就是让怕她的人更怕她，让厌恶她的人，提起她都是谈虎色变。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人肯定、让人信任是这么幸福的，守护这个秘密，就像是与他们共同承担了什么，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许多年以后，当路籽恩终于学会揣测人心，策划筹谋时才明白过来，袁承志所说的那一句：“她……不会。”并不是相信她的人品，而是认为她年幼，即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取走自己的披风，也只不过是拿走了他曾经出现的唯一证据。 
“那个人”终于要回去了，路籽恩因为袁承志的一句话，想要做个有情有义的人，所以这些年来第一次，把“那个人”送到船上，并且破天荒的叫了一声“父亲”。母亲的眼圈红了，这让路籽恩很是后悔，早知这样，还是不要叫的好。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母亲又变回了温柔的母亲，路籽恩又变回了整日里无所事事的路籽恩，每当有船回来时，柳士杰照例会请路籽恩挑选一件自己最喜欢的留下来，虽然路籽恩对于什么稀世珍宝早已麻木，但还是会随手拿一个，因为她不想惹母亲伤心。这是唯一能够代表父爱的东西了。 
终于有一天，海岛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千上万的人，来到了这里。在他们接近海岛时，路夫人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她没有慌张，这么多年的苦难早已练就了她的临危不乱，她一面让路籽恩下到秘道中去避难，一面赶紧给“那个人”发出信息，她知道“那个人”不会不管她的，且不说十多年的夫妻，就算是为了家族的生意不受伤害，“那个人”也不会放弃这么重要的海上中转站。 
但是她却是越来越失望，越来越不安。那些人已经上岛了，已经安营扎寨了，已经动手建立自己的王国了，她的夫婿却还是音讯全无。 
所幸的是，那些人的规章制度极为严厉，不准打扰当地的居民，所以从来没有人来骚扰过她们，她们就像普普通通的渔民那样，藏匿了下来。 
路籽恩没有在意母亲的心情，在她看来，“那个人”没有来，真是一件天大好事，这样，她就可以和那个“盟主”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了。 
“什么……你真的打听明白了，真的没有一个叫盟主的人吗？”路籽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
“是的，小的打听明白了，的确没有一个人叫盟主的。”柳士杰恭敬地说道。对外，他是柳船主，是这个海岛的无冕之王，可是实际上，他只是路家的一个奴才。
“怎么可能呢，他那么出色，怎么可能是一个无名小卒呢？” 
“小的真的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们有三处的安置点，金蛇营、金蛇王府、金蛇别院，金蛇营主要是军事重地，负责海岛对外防御、对内治安，金蛇别院类似中原的府衙，主要是处理金蛇营与当地居民日常发生的所有事物，包括贸易、纠纷，以及其他的琐碎事宜，而金蛇王府，是他们首领居住的地主。”柳士杰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小姐，你要找的人，我在这三处都打听过了，真的没有听说过。” 
路籽恩心烦意乱的挥挥手，示意柳士杰可以出去了，那天明明他是来海岛上侦察地形的，那一定是为他们上岛做准备了，怎么会不在呢？
“对了……”路籽恩突然灵机一动，叫住了即将出门的柳士杰：“没有一个叫盟主的，那有没有一个叫胜海的人呢？” 
“嗯……是不是洪胜海啊，小的听说金蛇王身边有一个长随，好像叫洪胜海。” 
“金蛇王吗……”路籽恩终于绽开了笑容，呐呐的说道：“你怎么那么多的名字啊，什么时候改成叫金蛇王了？”

呃……知道西洋人喝酒如老牛饮水，可是，这副架势也太夸张了些吧！
承志也有一丝的意外，指着箱子笑道：“贝克尔你干什么……你把我灌醉了，我怎么回去？” 
贝克尔却是一脸的神秘，走上前去，一下子掀开箱盖，出人意料里面不是酒，却是一排排黑呼呼的东西，曾经与承志共同抵抗过入侵的海盗，我认识这是西洋人发明的很厉害的火药——手镭。 
“贝克尔……”承志也有一丝的意外。 
“袁……这些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希望你收下。”贝克尔诚恳地说。
承志连连摆手：“那怎么行，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手镭千金难求，就是他们这些海盗也很少能得到的。 
贝克尔却正色的说道：“袁……不要说我的性命是你救的，单是你的这份侠义就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如果没有你，我、还有我们的船可能都不在了，所以今天这份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承志却是很坚决地推辞：“贝克尔，你我兄弟一场，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感谢，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说的就是我们贵在以诚相待，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贝克尔见承志的态度十分的坚决，只好求助似的望着阿九，显然这段时间的相处，双方的关系十分的融洽。
自从听到我们要成亲，阿九就一直惨白的脸，只不过神色却十分的坦然，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如今贝克尔忽然把目光转向她，她莞然一笑，轻飘飘地说道：“袁大哥，何必要分得那么仔细呢，东西你可以拒绝，可是心意你如何拒绝得了，既然他要给，你就坦然地收下，就算知道东西贵重，就算知道报答不了，总是让他明白，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了。” 
她这些话说得很有水平，承志不管听没听懂，却真的是沉默了下来。
原来这个贝克尔真的是个中国通呢，说起祝福的话一串一串的，连累着承志也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那后劲很大的红酒，别人喝酒都是越喝脸越红，承志却刚好相反，越喝脸越白。
我想出言制止一下，阿九却比我更早了一步。 
“船长，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要说呢……”阿九小声提醒贝克尔。
“是啊，贝克尔，我拜托你的事，你打听得怎么样了？”承志就势下坡。
贝克尔轻轻地放下了酒杯，眯起了眼睛：“袁，你们这一次可真的是遇到了一个很强大的敌人啊……希勒家族是皇族后裔，过世的老伯爵还任过帝国的大法官，在帝国的势力很大，可以说是显赫一时，三年前老伯爵突然中风去世，他富可敌国的财富被两个儿子平分。”说到这里，贝克尔突然笑了起来：“袁，你们还真是幸运呢，如果不是老伯爵突然去世，他的两个儿子急着分割财产，你们又怎么能这么顺利的就登上那座海岛，那可是重要的海上枢纽，每一条海盗船都对它垂涎三尺呢，可惜一直被希勒伯爵占着，大家都不敢入侵，却让你们捡了一个现成的便宜。” 
“那么路籽恩呢……他是伯爵的什么人？”我最关心的，还是路籽恩。
贝克尔愣了一下：“路籽恩……路籽恩是谁啊？” 
承志抬头望了我一眼，说道：“就是伯爵留在海岛的孩子。”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我不愿意听到的词。 
贝克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噢，他既然取了一个中国名字，我听说他母亲是一个东方美女，老伯爵很多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让她住在这个海岛，等于让她守着他的金库，可惜，老伯爵去世得太突然，没有留下任何的遗嘱，所以当时他们母女什么都没有得到，啧啧！”他自顾自地在那里羡慕不已，男人对于这种艳事总是很向往的，每一个男人都希望家里红旗不倒，家外彩旗飘飘。

谁知阿九竟平静地笑笑：“我真的很想上海岛去参加你们的大婚，也想感受一下你们的生活，可是……我的身份恐怕不会受欢迎的。”  
是啊，崇祯的公主，山宗旧部就算是再豁达，心里还会有一些嫌隙。 
想到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亡国、失亲、断臂、落发，一步步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无依无靠的江湖客，这其中该会怎么样的悲痛欲绝啊，我不禁心中升起了深深的怜惜，拉过她的手，真心实意地说：“阿九……如果你愿意，我们金蛇营的人永远欢迎你。”  
“金蛇营……金蛇营……”阿九呐呐地说着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凄迷：“现在他真的是一方霸主了，当初我就知道，他绝非是池中之物的……只不过，他为什么偏偏是袁督师的儿子呢？”  
不知是海风更硬了，还是她脸上的凄迷震撼了我，我只觉得浑身的寒意更浓，被她拉着的手也有几分僵硬，我突然十分后悔到甲板上来。 
“阿九……我们回去吧！”我渴望回到温暖的船舱，渴望看到承志和煦的眼神。 
阿九却死死地拽住我的手，她的手也同样的冰凉：“青青姐，你说如果袁大哥不是袁督师的儿子，现在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呢？”  
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不知道别人的姻缘是否也像我这样，需要过五关斩六将，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就好像是一个花园中的园丁，需要不时地拿一把剪刀，剪掉我老公身边那些莫明其妙的桃花。 
“这个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我只知道在我的眼中，他只是他，和他是谁的儿子，有什么样的身份毫无关系。”  
“是吗？”阿九的双眼朦胧，口气却异常坚定，就像是一个倔强的孩子被夫子提问回答问题一样：“可是，袁大哥如果不是袁督师的儿子，我们的结局就会不一样，我们就不会有那一条永远也跨越不了的鸿沟，袁大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责任和顾忌。”  
我不禁一声的冷笑：“如果大哥只是一介贩夫走卒，如果他不是武功盖世，公主又怎么会对他倾慕呢？”  
阿九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搭下来，好似初春三月的细雨，迷人却不夺目：“我没想过如果他只是个贩夫走卒，我们会不会相遇，我只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记得那些我们曾经有过的一切……明知我是抢劫他的强盗，却依然对我维护，泰山山顶时，千军万马，他却只在意我的安全，无尽的花海，他真心实意的挽留，让我为他吹最后的一首曲子，还有……知道我身份时的失魂落魄……这一点一滴，在我的脑海中，是那么的清晰，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一样……”  
我跄然一退，明知不可退，明知道她就是想打击我，却无法控制那痛苦绝望铺天盖地的袭来，阿九不是何惕守、不是焦宛儿，她在承志的心目中是不一样的，或许他们曾真心爱慕，或许真的两情相悦，或许……承志就是因为阿九的身份才不得不放弃。 
我一直是知道的，我一直是明白的，她说的每一件事，我都清清楚楚，只不过在朝夕相处中，在承志日复一日的柔情似水中淡化了，如今听她亲耳说出来，就像已经愈合了的伤疤，被血淋淋地撕开，深可见骨，痛彻心肺。  
不、我不能退，就算她说得一切都是真的，就算此时我已遍体鳞伤，我也要昂起头，掩起伤，藏起泪，我也有我的倔强和骄傲。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难为你记得如此的清楚，可是……我和大哥是如何相遇、相知的，我都已经忘记了，我只能记得现在，记得每天清晨为他沏的茶，中午为他做的饭，晚上为他暖的汤，我很忙碌，把以前的那些都忘记了……”  
阿九上前一步，死死地盯着我，就像是盯着已经落网却还在苦苦挣扎的猎物，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多谢青青姐姐教会我怎样做一个贤妻良母，青青姐姐，你看……”  
她缓缓地拉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了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青青姐姐，你是不是误会我当初落发是因为心灰意冷，出家遁入空门了？”笑容在她的嘴角一圈圈地润染开来，让我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我早年就听说过，普陀山上的佛祖很灵，只要将两个人的头发缠在一起埋在普陀山下，来世就可以做夫妻……”  
阿九一脸的向往与憧憬，红霞也扑上了苍白的脸，这一刻她美得让人眩目：“我用我的三千秀发，求来世与他做一对普通的恩爱夫妻，最好能像你一样，有一个予他有恩的父亲、一个能把我托付给他的母亲，让我能明正言顺地缠着他、追着他，让他根本不能摆脱我……”  
阿九的一句句，就像是一把把刀，把我的心割得七零八落，我败了，我实在抵抗不住这样的阿九，不是败在她的伶牙俐齿之下，而是败在事实的真相面前，我的骄傲、倔强在她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终于逃离了甲板。

第十九章 伤情此夜寒
当我白着一张脸冲回船舱里的时候，正在聊天的两个男人吓了一跳，“怎么了，青弟……脸色这么不好。”承志站起来揽住了我。
室里室外巨大的温度反差刺激得我手脚不停的抖，嘴角感到麻酥酥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甲板上实在太冷了，我和青青姐姐都冻坏了……”阿九不知什么时候也跟著进来，她说话时神情自若，好像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我抬起头，刚好对上承志俯视的眼睛，满眼的询问与探究，我错开眼神，不想与他对视。 
“那就喝一杯酒暖暖身吧！”贝克尔说着，起身为我倒酒。
承志说道：“还是喝杯热茶吧！”放开我去为我倒茶。
现在就算打死我，我也绝不会碰阿九的东西了，我上前一步，抢似的从贝克尔的手里拿过酒杯，一口气喝了进去。
承志正好倒完茶，见到这样的我，滞了一下。
贝克尔可高兴了，他这个傻大个还以为我豪爽，巾帼不让须眉呢！
“阿九，你不是也冻坏了嘛，要不要也来一杯。”他向阿九问道。
阿九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睛盯着承志手里的茶，承志微微一笑，伸手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了阿九，阿九笑了，笑容里的明媚好像雨天里的一道彩虹，伸手接过了茶盏，却没有喝，只是在手里紧紧地握着。 
我冷得更厉害了，好像是寒气从外往里，侵入了我的五脏六腑，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暗，我颤微微的双手捧着酒杯，示意贝克尔再给我倒一杯。
贝克尔刚要拿起酒瓶，承志却一把夺走我手里杯子，拉过我的手，握在了手里，一阵热流从他的手心传了过来，顺着我的七经八脉缓缓游走，寒气渐渐退去，身子也不再发抖，可是我还是抑制不住眼前的阵阵发黑。 
贝克尔一直张大嘴巴的看着我们，见我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不由得佩服地叹息道：“袁，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好不好……” 
承志扶我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笑道：“这不是一日两日便可学会的……” 
贝克尔不甘心地咂咂嘴，极其羡慕地望着我，那个表情好像是我得了一个稀世珍宝，而他只有眼巴巴望着的份。 
我心中苦笑，我的大哥，你还真是老少通吃，男女皆宜呢！ 
突然贝克尔一拍大腿叫道：“夏姑娘，我听袁说你种了一园子的玫瑰是吗？” 
呃，我种个玫瑰他干嘛大惊小怪的，我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怪不得……怪不得……”他摇头晃脑地接着说：“玫瑰花的花语是‘我爱你啊’！怪不得袁对你死心塌地的，原来你对他下了盅，他中了你爱情的盅。” 
这是什么理论啊，大概是他见我一切尚可，容貌尚可，气质尚可，奇怪我有什么样的魅力迷得住承志，原来在他的眼里我只有对承志下盅，才能获他青睐。这都是些什么逻辑思维啊！ 
我转过头去望承志，只见承志脸色微红，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下盅、下盅，到底是谁中了谁的盅啊！ 
“贝克尔……”一直沉默的阿九突然出声说道：“你也算是半个中国通了，你知道中国的国花是什么吗？” 
“牡丹……”贝克尔想都不想的回答，的确是个中国通。
“不错……”阿九颔首笑道：“牡丹是花中之王，雍容华贵，气质高雅，牡丹一开，百花俯首，你说玫瑰花是代表爱情的花，那是你们国家的说法，在我们国家，我们一向认为玫瑰有刺，不受人喜……你说，你到底是喜欢玫瑰呢，还是爱牡丹？” 
她这话说得也太尖锐露骨了，贝克尔就算再迟钝，也终于看明白我们三人的暗潮涌动，他促狭地冲承志眨眨眼睛：“我对花可没什么研究，这个问题还是让袁来回答啊！”他幸灾乐祸地说完，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承志半敛着双目，像是在认真思索，又像是置身事外与己无关。一个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手中的酒杯，啪啪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就像是敲打在我们的心中，我们都在等待着承志的答案，如同是一个囚犯在聆听着法官的判决，他即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决定我们的生死。

“阿九剃发是为了我的事，我是上次出海的时候才知道的……” 他的声音涩涩的，被风吹得飘渺零乱：“其实刚看到她蓄发的时候，我心里还在高兴，我以为她想通了，谁知她竟然来要我的头发，她刚刚二十岁，人生还刚开始，却已经失去了生活的兴趣，只能企盼下辈子的事，她对我说如果不是国仇家恨支撑着她，她都不想活了……” 
他的声音慢慢地化为悲凉：“我看到那样的她，感到真的很无力。当初我救不了李岩大哥，如今我帮不了阿九……” 
“所以你就动心了，你就舍不得了，你给了她你的头发……所以你回到海岛就要和我成亲，你是不是心里觉得愧疚，想要弥补……” 
舌头上像长了倒刺一样，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都烫得自己生疼，眼睛疼，脸上像抹了辣椒水一样——我很想让自己冷静、克制，把话说的婉转，给他留台阶，让自己表现的不过是普通吃醋的样子。可是竟然这么困难。骗别人也许容易，可是要把自己也一起骗倒，那是多困难啊。 
他深邃无际的黑眸直直地望向我，眼中的越来越炽的怒气似乎想把我燃烧，脸上青筋暴跳，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我有些担心地望着他手中的船桨，怕他给捏碎了我们回不去。
终于他用极为冷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看我的……” 
“我也没想到我的丈夫还没有与我度今生，就已经和别人定了来世……”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定了来世……” 
“重要吗……大哥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此刻你眼中的心痛只是为了我吗……” 
承志愣了一下，不怒反笑：“心痛……你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夏青青，你根本就没有心。” 
我曾经被人在心口上打过一拳，可是却没有他这一句话让我痛，痛得我抽搐起来。很痛，到处都在痛，我蜷成一团，呻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 
“青青……”承志的声音不再冷清，带着焦急和慌乱，向我扑了过来。
“没事、没事……”我极力地抑制疼痛，只感到眼前冒金星：“没事的，我只是晕船，我只是晕船……”在陷入黑暗之前，我不停地说，我只是晕船。 
我不是伤心，我不伤心，我没有心。
身体像是泡在水里一样无力，怎么抓摸也抬不起来。周围事物不停地摇晃，难道我还在船上吗，不对啊，怎么感到好像有很多人说话似的，唧唧喳喳地乱成一团，我想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是却怎样也聚不起来精神，半醒半睡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到虎口一阵巨痛，不禁大叫一声，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醒了醒了……”有人惊喜地喊道。
我尚有一丝的迷糊，觉得胸口特别沉，吸进来呼出去的气息都像刀子一样在喉咙划拉着不停，轻轻地咳了两声，觉得头胀身沉。 
“早点醒了多好，害我使出了杀手锏。”是何惕守娇媚的声音。
我努力地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坐在我床尾的，是安大娘，站在我床边的是何惕守，她们都看着我，一副又担心，又好笑的模样。 
我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恶狠狠地望着何惕守手里的银针：“你想谋杀我，这根针还太小了。” 
何惕守如释重负地笑了：“嗯，这么一副母老虎的样子，看来力气是恢复了。” 
“好了、好了、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安大娘慈祥地笑着：“青青啊，你已经晕迷了一天一夜了，叫我们担心死了。” 
啊，我睡了这么久了吗，望向窗外半明暗的天气，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是清晨还是傍晚。
“就是，你怎么这么的不济啊，不就出趟海吗，被海风吹了一下，也不用睡这么久补偿回来吧，大家都急死了。”何惕守叽里呱啦地说，弯下腰看着我，却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如果你一觉睡到明天，我那小师傅也不用和你拜堂了，直接洞房就行了。” 
对了，我出海了，看到了阿九，还有和承志的争吵……我终于都想起来了，心蓦地痛了起来，咦，我用手按在心脏的地方，很奇怪没有心，为什么感受到这么深刻的疼痛。

“青青，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安大娘紧张地问道。
何惕守却拿过我的手，探在脉上：“脉象平稳，气息也很均匀……”她缓缓地放开手，若有所思的。
“你……”她突地眼圈一转，笑道：“你睡了一天一夜，是不是饿了？” 
“嗯，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些饿了。”我知道她的好心，顺着她给的台阶往下走。 
安大娘笑道：“你看看我，不提我都忘了，炉上有熬好的参汤，我去给你端来。” 
何惕守却说：“大娘，青青刚醒，参汤太补，恐怕受不住，还是给她熬些粥吧！” 
“好……好……”安大娘连声答应，起身出去了。 
何惕守一屁股坐在床尾，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我：“你又闹什么别扭？”她说话从来都是一针见血。
我双手抱膝，把头枕在腿上，就是不去看她，我现在没心情跟她说话。
“你们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你晕迷睡了一天一夜，师傅重新分配海岛驻军防备，虽说是因为知道了路籽恩的身份，明白她来者不善，可是并不用这么急吧，不但这一天一夜金蛇营的将领被他调派得马不停蹄，师傅自己也是一天一夜水米没进呢，谁劝也没用……” 
原来他也伤心，可是他伤得哪门子的心啊，这辈子有人为他铺床暖被，连下辈子都定下了，那下下辈子呢，如果何惕守和焦宛儿也求了他的头发，岂不是除了我，他都能缘定三生了…… 
真的是越想越气，抬眼向何惕过望去。 
何惕守怪叫一声：“你这是什么眼神啊，我可没有得罪你……到底师傅怎么招惹你了？” 
我哼的转过头去不理她，我才不会告诉她结发的事，她比阿九更有手腕，搞不好能剃光承志的头发。 
何惕守叹了一口气：“明天你们就成亲了，这下可好，师傅没事瞎忙，你躺在床上睡大觉，只剩下我们这些小喽罗的乱张罗，如果明天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你可不要怪我们。” 
是啊，我们明天就成亲了，可是以我们现在的心情…… 
“那个……惕守。”我涩涩的刚要张嘴说话，何惕守马上防备地望着我：“青青，你可不要跟我说你明天不成亲了……” 
见我没有否认，她恼怒地说道：“夏青青，凡事都得有个限度，你也不能太任性，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你明天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得给我高高兴兴的去拜堂……” 
“如果你不去拜堂呢……”她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我想阿九的船还没走太远，如果远水解不了近渴，别院不是还有一个焦宛儿……” 
我恨恨地说：“焦宛儿也不是最近的，要不你们最好准备三套新娘礼服，岂不更是皆大欢喜。” 
“你……”她气得直磨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气鼓鼓地下了床，来来(敏)回(感)回地走了好多趟，我的头实在被她晃晕了：“惕守，你能不能安静一会，我都被你烦死了。” 
“这你就晕了……”她又坐回来刚才的位置：“我把明天的婚礼安排的顺序再给你说一遍……子时梳头、丑时换衣……壬时上妆……” 
“停停停……惕守，这个孙叔叔说了好几遍了，我一听就犯迷糊，你就别这个时候来捣乱了吧！” 
“不行，你现在魂不守舍的样子，明天出错了你倒是没什么了，可是孙先生会自责死，我们这些干活的也会跟着倒霉的，你想听不想听都得给我听着，卯时会有两个儿女双全的婆婆为你上盖头……” 
她根本不理会我，一股脑的说着，听着她的话，让我却微微的失神，明天、不确切的说，再过十几个时辰我就和承志成亲了，以前我是多么盼望着这一刻，可是此时只觉得内心惶恐不安，不知该何去何从。
“好了，等到行礼结束就是婚宴了，基本上这时候就没你么事了，接下来就是洞房了……嘿嘿……这个不用我教你了吧？”她笑得极其暧昧，眼睛弯得像月牙。
“用……怎么不用。”我根本心不在焉，随口应了一句，说完我就后悔了，人家何惕守是个大姑娘，我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何惕守目瞪口呆地望着我，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的窘态，一丝红晕也飞上了脸颊。 
“对不起了，惕守，我没别意思，我随口胡说的，我没别的意思……”我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何惕守回过味来，猛地向我扑过来，两只手伸到了我的腋下，不停得膈肢我，一边嘴里还叫道：“夏青青，明天就比我大一辈了，今天有仇得先报仇，有冤的先报冤吧……” 
我手忙脚乱地抵挡，两个人笑成一团，安大娘进来，才拆开了我们。 
被她这一闹，郁闷的心情亮堂了不少，我由衷地说：“惕守谢谢你啊，我现在好多了……” 
何惕守凝视了一会，笑道：“算你有良心……快快乐乐的当你的新娘子吧！” 
我撇了撇嘴：“你还说我有良心，可是有人说我没有心。” 
“谁说的……师傅吗……有道理。” 
我呸……和她师傅一样，杀人不用刀的。

他的声音呜呜地传来，很动情，也很无力，全不是平时的温和沉稳。见惯了他睥睨天下、万众景仰的样子，原来他也有无能为力、黯然神伤的时候。
我的心里痛了一痛，头脑已是清明下来，承志，我在折磨着谁？你又在折磨着谁？我们两人，到底是谁在折磨着谁？ 
叹了一声，我讪讪拉住了他的袖子。握住他的双臂，强转过了他的身子来，让他面对着我。承志的眼中，埋藏着被尽力掩盖的愤怒与痛苦，他冷笑着，稍稍握了握双拳，身子微微有些发抖。我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来，轻轻抚平。
“为什么我也会让你不自信？” 
“我能自信吗，青弟，我们之间一直是你在牵着我走啊，你说喜欢我就喜欢我，说什么‘既有金枝玉叶，何必要我寻常百姓’，想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说要守孝三年就守孝三年，说跟我出海就出海，说不去就不去，我一直都很小心翼翼，很小心翼翼，很怕你会对我失望，怕你丢下我就走……” 
他自嘲地苦笑一下：“你一向个性活泼，无拘无束，想怎样就怎样，我却有太多的责任和抱负，为了我你改变了很多，为了我你收敛性情，本就生性孤僻，为了我努力融入金蛇营众人，可是……如果哪一天你不耐烦了呢，你不想为了我再为难自己了呢……” 
“怎么会呢，为了大哥，我什么都愿意的呀，我怎么会离开大哥……”我被他的话吓到了，好像也有什么人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听了我的话，他的表情放松了一些，用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脸颊。他的手指细长，却些微粗糙，轻轻抚着我下颌上些许的鬓毛。
“青弟，我真的怕你会离开我……上次我们为了路籽恩争吵，我第一次对你发了脾气，我不想那样，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刚走出这个房门我就后悔了，我怕你像以前那样不声不响地离开，所以火速地赶到金蛇营，下令封海，只要有一只船出海的话，军法处置。罗大千他们都以为是路家有什么动静，不知道我是怕老婆跑了这样兴师动众的……”
听到“老婆”这个词，我的脸微微的红了红，承志的气色也终于缓和了下来，眼中隐隐蕴藏笑意。
“所以，青弟，我在乎你，并不比你在乎我少，甚至要多得多……” 
“不是的大哥，我一定比你多得多……”我赌气的说道。
“是吗……”承志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前：“既然我这样在意你，怎么会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如果我真的和阿九定了来世，你这样眼里掺不得沙子的性格，我自然是瞒都瞒不过来的，怎么还敢把你带去呢，想当初我为了与阿九在皇宫的事，能受惕守威胁收她为徒，如今结发这么大的事，我竟然把你带去显摆，我怎么敢呢？” 
“什么……”我从他的怀中挣出，抬头对上他清澈的眼睛：“你没给阿九头发？” 
“当然没给……我怎么能让她守着一个虚无飘浮的誓言过一生。” 
“那……你就是为了这个说我没有心？”我欣喜若狂地问道。 
“不是……如果为了这个我只会说你‘没有脑子’。”他抬手在我的头上敲了一下。 
一提这事，承志好像还有气，修长的手指勾住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眸：“我说你没有心，因为你问我是不是为阿九心痛，我是为阿九难过，可怜她的执著，同情她的身世，可是——我只会为一个叫夏青青的心痛。” 
他的声音低沉中隐隐透露着些许蛊惑，一双深潭般幽黯迷邃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眼中闪着晶晶亮的光芒。
狂喜刹那间涌上心头，我用力的抱着承志，恨不得与他合为一体：“大哥，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自觉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承志叹了口气，双臂环绕，把我搂在怀中，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
“大哥，你的心痛只会为了我是不是……”我心怀欢喜的问。
“是……” 
“那……你只会爱我，不会爱别人是不是？”我的脸微微泛热，把脸在承志的怀里埋得更深。
承志呵呵地笑了，我在他怀里感受到轻轻的震动：“是……从始至终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