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高氏
[脚指着浮萍,悬足多时,踩下去竟然是实土地,袁氏夺门而去,第一步路算是走对了。寒冷的夜风带着漆黑的魅影把宫室曾有的温柔旖旎全部带走,龙爪盘旋的高烛还在燃烧,焰火却因为灯油溢满变小许多,于是屋子黯沉起来,这一切仿佛都在预兆着这间屋子里的人们气数衰竭。再次抬起皇帝的手来回搓揉,企图他因为身体活络苏醒,可他仍然紧闭双眼。长长哀叹,几乎把力气吐尽]陛下,您好好睡吧。[替他掖好被角,落下厚帷,坐到妆台前去——独在兰宫,孤立无援,当务之急便是传信!展开一面方绢,划破指尖,书言:重和宫危重,速告李琼恩,以全高氏。写罢交叠,置入木盒,外裹一层绸布,捧在手中,唤入贴身宫婢]前日祭先宴办得好,应承赏赐高尚仪一件贵重之物,一时忘却,始终耿耿于怀,不得安寝,刚才想起来,你现在送过去,[未免不足,补充]送进卧房,让她即刻谢恩。[因素日任性,兴起行事不在少数,宫婢似乎并未起疑,接过盒子退下了。接下来该做什么?望着厚重的帷幔,心中还没有答案]
尚仪-高兰若
【霜寒檐角,冷风如刃。檐上是繁星弯月,隐在泛白的云里,檐下是一片沉寂,还有我立在案前,将手里的笔捏的指尖不剩血色。】
【身后木架还端端立着,挂着缄默的官服,锋利的簪。身前树影摇曳,鬼魅一般映在窗上。薄肩颤颤,我劝自己,只是太冷了。】
【死盯了这方绢上寥寥几字,血色入眼,合着这沉闷的天色,几乎是向我碾来,越来越沉。受不住了便抬手将笔狠狠摔在地上,急喘口气,抿着唇忙寻了衣袍来穿,挽个发急急往重和去。】
【九曲廊长,也顾不得落步无声了,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心上,合着回荡疏钟,合着心跳,越来越快。行至重和宫前,慢了脚步,几步之遥,却费力的紧。到门前已经忘了是如何过来,是自己一步一步走的,却仿佛身后有人押着。我缓着声息,平着眉目,尽量平静地看着门前侍婢】去传。高氏尚仪,来――
【喉间哽着,气息转了一圈儿,近乎有些麻木地】谢娘娘恩。
皇后-高氏
[送出信后,袁氏还未归来,重和宫暂时恢复到平和之中,皇帝沉沉安眠,皇后披着千金的衣裙做着白昼的痴梦。可天际的颜色正在一点点发生变化,还有一个时辰不到,东方露出鱼肚白,金波城迎来新的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皇帝因为疾病缺席他的早朝,而此时的皇后甚至不知道如何以自己的双手把谁看了都会觉得荒唐不堪的卧室整理得起码像样一些,最后只能仓皇笨拙的套上了一件罩衣:从来没有想过将这里的衣带和那里的连接在一起也是一件苦恼的事情。至于满地的落衫,刚刚捡起来一件,内官就禀报高尚仪来了][她为何要来?千钧时刻,不将口信加急送出,来到这里,若当面与袁氏太医相撞,会造成一个怎样的局面。再者,她素来……][凝眉愁目,咬牙将她传入。举手掩面,泪水已然绵绵沾襟]您来了,信……您传出去了么?
尚仪-高兰若
【得了召,遣侍关了门,思虑二三未曾多嘱咐旁的,神色如常,几步入内。朱红大门自我身后徐徐合上,一方明处也自身前合成一线,直至消失殆尽。依礼拜下,声有些冷】娘娘千岁。
【我拜着她,表情也隐匿在这大礼之中,只一双眼,看着她。隔着烛火银钩,横断纱帘。火光折在眉羽,映成风霜吹冷的绿,我平着眉,不露锋芒。】臣下替您做事,原来连知晓实情的权力也不曾有了吗。
【我看这地上那明黄衣袍的一角,无力的偎着床沿,似是天潢贵胄的叹息。甚至面皮儿上笑了笑,拿捏了几个腔,终是平着声】娘娘这扮相,是等着让兰宫都瞧瞧,高家出了个如何冰肌玉骨,身段撩人,叫陛下欲罢不能的人物么?
皇后-高氏
[双手掩盖下的眸子射出恨恨的光,胸口一起一伏,将羞愤化成呜咽从嗓子里吹出来]是昨夜陛下他……[并不愿在辩驳上多下口舌,引她长篇大论]太医还在路上,怕是快到了。[放下手,眼眶满盈泪花,迸裂出急切的光芒]姑奶奶,现在不是责骂我的时候,您到底有无将信传出?我的心现在就放在油锅上煎熬,我想着我们高氏,是否真能吞得下这样的大事……您不会坐视不管吧。这一地的琐碎,我不敢叫别人进来。
尚仪-高兰若
【起身直视,我看着她哭,却提不起半分怜意,分不清是慌还是惧亦或者是旁的什么,一团揉在心口越缠越紧,逼得我只想将这些扯了开来。怒火无名,燎上眉梢,眉峰一皱,听了这开头半句,开口也急两分】您同我解释这些做甚?
【一声冷笑】您是着急?我看您是怕我责备您,一句带过,甚至陛下如今到底如何,您做何打算也不想讲一声?您还是别叫姑奶奶了,臣下哪受的起?
【咬了咬牙,面覆寒霜。绷着身子强撑着一个端端的站姿,袖底指尖抿着袖口的丝线纹路,压的生疼。看进她眼里】怎么,娘娘如今是兰宫的女主人,便听不得不好听的话了?李琼恩救的了您几回,高氏又守得住您这样的皇后几回?再说女官们,自您做了这皇后,您瞧瞧那一个个嘴脸,在我眼皮子底下听着我的话做那头的事儿!哭哭哭,行了。太医来了还是顺道也看看您的肚子!
【叫她哭的心慌,深吸口气,缓着声息】除了李琼恩,还得求一求邓仰,太医来后,无论如何都要让陛下尽快醒来。此外,前段时日就有人嘴碎,说陛下身体愈发不好,不论是不是谣言,也得查一查从哪传出来的。以及太子宴上献的那条鱼性寒,作为亲生的儿子,献别的不好,不顾父亲身体献鱼,不论是不是他真没想到。这事儿都得往那边推。
【瞥她一眼,并无甚么神情】这事儿,望娘娘想想办法也助一助我。只我一人之力,推动这说法有些不够。至于用什么办法,臣下认为您不会真做了个痴儿皇后。
皇后-高氏
[惊恐凄悲下,未盼其能安慰,但已伏低求全,她却借机发作,话愈激,羞愤愈起,她有积怨,我何尝没有?霍然起身,疾步行至其面前,捶胸哭诉]我有什么法子!酒非我灌,病非我害,难道我指着他病死吗?[面红耳赤,忍了又忍,垂面平复道]我给您传信,您来了见了,大概也该知道了,陛下他[冲出来惊动的黄穗子微微摇动,殿内一时无言,哽了又哽]恐怕醒不过来了。[发过火气,头和肩都耷拉着,颓然跌坐到圈椅上]我知道了,朝中还有一些支持皇后的,我会笼络起来。[眼底一亮,过去左下边抽屉里取一个带锁匙的小盒子,拿出一只碧绿的扳指,放在高兰若手上]您拿这个向李将军传信,也许好些。您快走吧,太医快到了。
尚仪-高兰若
【我立在她跟前,有风拂穗,于是明黄就在我面前摇晃成一片风雨欲来。而风雨前的静默里,我近乎疲惫的垂了眼,不愿再看她,连同着愤怒背后的不知名情绪,也一起蛰伏在鸦睫投下的阴影中。我坚定开口,唇殷齿白,面上也正经,仿佛满不在意的扯了个慌,还要深信不疑。话落的轻,却是一口咬断的字句,足以回荡在这四方殿室里。】娘娘。陛下必须要醒。
【平缓了心绪,也有了主意,于是青砖映影,仍是与往常一般绰约端庄。我倾了倾身,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扳指,低眸一看,躺在手心里碧的生寒。便是再多看一眼也不想了,作了礼】知道了,遵您的意思。
【回身往外头去,刚嘱咐门侍掩了门,抬眼一望,便瞧见袁氏领着太医往这头来,与此同时,羲和也将挥刀破了晨霭,亮光却透不进这双点漆双目。我停下脚步,眉心微动,目光落在她身上,见了个礼。平声】袁大人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