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娘保佑度娘你最棒度娘你最美
第九章 跟姐姐回家吧
倘若上天再给杨婵一次机会,她发誓自己绝不会再在那次争吵之后给他的哥哥和她的小侄女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没注意到、他们都没注意到,那次争吵的最后哥哥隐晦的神情。
她没有想到、他们都没有想到的一个现实,但她哥哥、她的嫂子,他们想到了,甚至一早便注意到了。
当天晚上,杨遥初便被父亲单独叫到了一边,他问她:“遥初,你究竟为什么……没有躲开?”
然后,女孩猛然抬头,瞪大了眼,不可置信:“您也怀疑我?”
“可这是事实。”他摇头,“你可以躲开,但你没有。”
“我不可能知道你们会在那时候回来!我虽然不在意这伤……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构陷别人,这不值得、我也不会这么无聊!”
女孩死死咬着唇,头一次的,在这一向要强的孩子眼中,杨戬看到了压抑不住泪意。他心头一软,几乎就要上前安抚,却是并未动作。
“爹明明知道,那时候姐姐就在我身后,那么多碎片,我当然……”
“遥初。”杨戬皱眉,打断了她的解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这般不干不脆的遮掩,太不像你。”
“……”抿着唇,她倔强着一言未发,仰着头,始终不愿眸中早已聚集的泪水滑落,然而那另一边蒙了纱布的伤口之中,似有万只蚂蚁噬咬般地疼着,竟是比最初伤时、拔出碎片、清理、上药、缝合时来的都要疼上几分。
我是躲得开,可我不能!——解释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她却仍死死抿住了唇。
其实爹爹说的都对,却是头一次的,她感受到了无比的委屈,心下一犟,她任由自己孩子气般的憋屈着这一口气,别扭着,就是不愿开口解释。
她看出来,爹爹在生气,心头委屈更甚。
一跺脚,头也不回地转身跑开。
又是一次大力的关门声,直将等在房中的小玉吓得一个激灵。
“怎么现在才回来?爹找你什么事啊?”她错愕地抬头看向妹妹突然出现的身影,走近后,却愕然的发现对方那只早已泛红的眼眶。
“你怎么了?”小玉一愣,关切地上前询问。
肩上那只小手的温度传来,杨遥初抬头,关切的目光透过模糊的视线传来,一直紧抿的双唇似有些松动。
“姐姐……”憋在心头的沉闷感终于还是让她绷不住,杨遥初一把抱住面前的姐姐,委屈伏在她肩头。
伏在肩头的身躯微微颤抖,似在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肩头的薄衫也却已泪湿,小玉顿时慌了神。
“遥初?”她手忙脚乱地伸手安抚着妹妹,“你从来不哭的,这是怎么了?”
杨遥初不语,伏在对方肩上的脑袋却是埋得更深。
至此,一夜无话。
次日卯时,天光破晓,杨府的厨房内已飘出了阵阵饭香。
揭开锅盖,鲜香袭来,炖的熟嫩的鸡肉足以让人食指大动,舀去浮于其上的油脂后,女子执勺盛起少许汤汁,启唇轻抿。
片刻后,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欲去寻两块防烫的布料以便将那砂锅端起,便被那突如其来的破门之声弄得一愣。
杨婵回过头,诧异地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几乎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小玉?”
“这是怎么了?”她这才看清孩子那双早已哭到红肿的眼眶,杨婵愕然,心疼地伸手替她拭泪。
“姑姑……”带着哭腔的声线颤抖不清,小玉焦急地拉着那鹅黄色的衣袖,“快……快跟我去看看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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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遥初病了,泪水浸湿了纱布,闷热的空气中,死死捂住了那本就一片糜烂的伤口。当杨婵抱着孩子滚烫的身体,慌忙找到玉鼎揭开纱布的那一刻,那伤口早已溃烂化脓。
又是头一次的,玉鼎真人凌厉着面色,将他最得意的大弟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榻上的孩子已失去了意识,不是安眠,是昏迷。否则以她的个性,倘若清醒,越是难熬,她越不会表露,而非如今这般……毫无意识地瑟缩着身子,呻(河蟹)吟出声。
玉鼎又给她做了个小手术,他黑着脸,让徒弟将女儿紧紧抱在怀中,然后……重新剪开了伤口上的线、消过毒、将那伤口中的脓水一点点挤出、清理干净、用那极薄的刀片快速削去坏死的肉、重新缝合。
这是他今天必须要做的事,而在这期间……杨遥初醒了。
玉鼎知道,因为他看到女孩突然抿住了唇,再无一声呼痛;
杨戬也知道,因为他更直观地感受到了,怀里的孩子忍痛忍到僵直颤抖的身体。
玉鼎手头的刀片一顿,几乎费尽了全部的气力,控制着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麻利些、再麻利些,不要给这孩子带来更多的痛苦。
“遥初……”杨戬心头大恸,他开口,轻声唤着。
女孩微微睁了睁眼,眸中带泪。
“对不起,爹不是在怀疑你,爹只是生气,气你太不爱惜自己……爹相信这绝不是你的本意,但无论何种原因,我不能原谅的是你用来伤害自己的行为本身。”
诧异地睁大了眼,女孩眼中的泪水,终于如开了闸般,滴滴滑落。
“风铃……”她断断续续地开口道,“我……姐姐……风铃……我做不到……您说……那是……代表家人……”
杨戬身形猛然一震,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他记得那串风铃、那串代表了杨家、自家变起便一直留在身边视若珍宝的玉风铃,他记得那风铃最后挂着的位置——
小玉在她身后,而小玉的身后,正是那串风铃。她可以带走小玉,但她做不到同时保住那风铃,所以她躲得开,却不能躲……因为他对她们说过,那代表了杨家,代表了杨家的每一个人,任何一片,都不可缺少。
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到这件小事、她本不打算说出来,生怕会引起父亲更深层的愧疚,可是这次,她忍不住了。
他伸手替女儿擦拭着泪痕,却如同要将过往所有的泪水都补上一般,怎么也拭不尽。这影响到了治疗的进程,对面的师傅却是未出一言劝阻,甚至自己也陪着红了眼眶。
眼泪越擦越多,直至他的手上、她的脸上皆晕满了被泪糊开的血污,他听见了女孩终是放声大哭。
她不再忍耐,无助地攥紧了父亲的衣袖。
“爹,我害怕,我好疼!”
那是杨戬第一次见这一向神经大条的女儿完全卸下了防备的示弱,尽管在那之后,时过境迁,久到当杨戬和玉鼎都能心平气和地笑着借此来调侃她的时候,她总会以手掩面,一脸生无可恋地高呼着“黑历史求别提!”,一面抬手阻止着他们的调侃。
然而却没有任何一次,她曾言过后悔。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明明之后他们都经历了更多,但不可否认,这一次毫不设防、抛下一切的肆无忌惮,于她而言已然足够,足够成为她未来那条艰辛路上的最明亮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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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如盘,洗尽铅华,当敖听心抬头望见那一抹银白色的月华时,她恍然想起千年前,当杨戬迎娶寸心过门的那一天,也正是一个月圆之夜。
她又想起了当年自己拉着妹妹的手,真心送上的那些叮嘱与祝福。
如今,却只余一声叹息。
伸手推开房门,又一片狼藉入目,能砸的都砸了、能撕的都撕了。直至如今,千余载光阴已度,这场婚姻,还剩什么?
敖听心记得当年她曾抱着侥幸心理,试图劝过杨戬。不合情理、却在意料之中,她成功了,杨戬还是心软了……对他的千年发妻。
可敖听心也记得,这心软结果与她的劝解无关,或许当那个孩子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怯生生地唤出那一声‘爹’和‘娘’后,这结果便已注定。
然而时至如今,她却再没有脸面去找到杨戬,问出那一句: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吗?
她又想起了当年她对寸心说出那句‘回西海吧’之后,妹妹崩溃的反应。她抬头望向屋内那水蓝色的身影,满目怜悯。
“姐姐带你回家,好吗?”她来到那水蓝色的身影身边,轻声开口。
“听心姐姐……”涣散的视线终是重新聚焦,敖寸心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姐姐,声线嘶哑,“连你也觉得我错了?”
敖听心苦笑着摇头不语,不愿再去言道那些对错。
“凭什么!我不是故意的,可她却是有心的,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该走的是我?”最后一根弦的断裂,敖寸心崩溃着哭喊道。
敖听心不语,只紧紧搂着妹妹的肩,想要为她递去些支撑下去的力量。
“寸心。”片刻后,敖听心重新上了妹妹的视线,“跟姐姐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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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晌午时分,炎炎烈日却为那浓厚的乌云遮住了灼人的热量,褪去了连日来的燥热,转而却又有些湿闷。
似乎快下雨了,下过了这场雨,就该凉快些了吧。——回头看了眼窗外暗淡下的天色,小玉如是想到。
小玉身侧的床榻上,那团紧紧蜷着的火红色毛球焦躁地动了动身子,似是想将那身上盖着的薄毯挣脱开去。
“诶遥初你别动,这还烧着呢,爹可说了千万不能让你贪凉的!”小玉回过神来,看着睡梦中仍不安分的妹妹,手忙脚乱地将那薄毯重新为其盖上。
“平时伤的病的再重,几天就能活蹦乱跳,这次是怎么了?半月了还不见好转,居然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她伸手抚了抚红狐的脑袋,口中担忧地念叨着,却见对方仍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一声感叹:“你说你……跟爹怄什么气啊?”
天际白光闪过,一声惊雷‘轰’的响起。
“啊!”她下意识躬身捂住了耳朵,久久不敢起身。
良久,面颊微痒,小玉睁眼,便望见了那道萎靡中带着担忧的目光,来自被那雷声惊醒的妹妹。
见她愣神,那小狐似是有些担忧,复而又用鼻尖轻蹭了蹭她的面颊。
“遥初你醒啦,有没有被吓到?”小玉这才回过了神。
——爹他们呢?怎么就姐姐一个人?
化作原形的红狐低鸣几声,用的是兽类的交流方式。
“……”小玉默然。
——姐姐?
杨遥初微愣。
“遥初,你说……我们这个家……是不是快散了?”
沉默良久,小玉再度开口,她担忧地朝窗外望了一眼。
如今这个家里,爹在、娘在、师祖在、姑姑在、四姨母在、梅山几位叔叔也在,可如今……
“遥初……”小心翼翼地搂紧了怀中的妹妹,“王母娘娘来了。”
小玉又想起了那个傲然高贵的女子……其实她对那人的了解不多,可她知道那是九重天上至高无上的女仙之首、爹的舅母;可她知道……她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而爹……明显动摇了;
而她自己……似乎也动摇了。
门扉开启,小玉一愣,愕然回头看着门外那道身影。
“带上**妹,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