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年一九九五年春夏之交祖父去世,享年七十五岁。细细算来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七年了,随着年岁的增长对老人家的思念也日趋强烈。记忆中的祖父是一位慈眉善目、不善言辞的老人,留着一缕花白的胡须,总是坐在窑洞里土炕的边缘上双脚交叉,用手一次又一次的捋着自己的胡须,而我也时常捣蛋的跳进他交叉着的双腿里用自己的小手学着祖父的样子捋他的胡须玩,有时不小心把胡须揪下来弄疼了祖父他也是呵呵的笑笑,我想这也许就是隔辈爱、祖孙情的天伦之乐吧。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祖父出生在家乡一个贫瘠的小山村,家中兄弟四人,没有姐妹,祖辈为农,生活条件异常艰苦。那时候我们家的“人气”非常旺,我的大祖父膝下四子,没有女儿,二祖父也是膝下四子,没有女儿,直到排行老三的祖父生下了两子三女,我们家才有了女丁,四祖父三子两女。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我的二祖父去世时因为没有女儿(我们那里讲究人去世后儿女双全)是我的大姑母,也就是我祖父的大女儿给他披麻戴孝当得女儿,送的终,下的葬。
祖父小时候由于家境不好没有上过几天学,也就是能简单的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平时常用的字,我见过祖父写的字,那是七十年代农村集体干农活记工分的时候祖父写的,和他受教育的程度相比,写的很好。
祖父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如果说责任田是战场的话那么锄头就是祖父战斗的武器了。祖父一生没有走出过大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了一辈子的农活。七十年代的中国还没有包产到户,责任到田,还是计划时代下的大包干,记忆里祖父除了下地干活还是生产队的饲养员,喂过牛,放过羊,而那时我也就是5、6岁的样子,我从小跟祖父、祖母长大,直至上学。每天晚上怕队里的羊被狼叼走了,晚上祖父就睡在和羊圈联通着的一间破旧的房子里,我也时常跟着祖父去“保卫”羊群。印象里祖父睡觉的土炕上没有褥子,只是芦苇席上铺些干草,和衣而睡,夜里还的一遍一遍的拿着煤油灯到隔壁的羊圈里去巡视以保证羊的绝对安全,如果羊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生产队是要追究祖父责任的,在那个经济匮乏的年代,**的命要比人的命值钱。在现在以人为本的和谐社会里,80后、90后、甚至00后的人听到这些一定是不会相信的,可能还觉得有点可笑。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实现了包产到户,每家每户都有了自己的田地,人们干活的劲头也更足了。还清楚的记得我们家里首先养了好几只兔子,养在屋子的房顶上,而祖父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天不亮就早早的出去给兔子割草去,等到天亮了,我们都起床了,祖母也把棒子面糊糊的早饭做好了,祖父就背着自己用荆条编制的筐子回来了,而筐子里是祖父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兔子草,有一次祖父把我叫到跟前轻轻的把草掀起一只灰色的小野兔露了出来,是祖父在割草的时候抓到,我高兴的玩了好长时间。我记得很清楚,祖父每次回来筐子里的草都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没有一次凌乱的,祖父一生做事有条有理,拿得起放得下,这也给我们后人树立了做人的榜样。
一九八二年我进城上学,也离开了祖父祖母的身边,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祖父母想我,我也想他们。有一次课间休息,当我走出教室的时候,发现了坐在教室门口的祖父,我异常高兴,急忙跑到了祖父的跟前,祖父看见我后也是很高兴,他对我说“奶奶想你了让爷爷来看看你”,顿时泪奔。上课的铃声响了,我依依不舍的回到了教室,那天上午我根本就没心思再听讲了,放学后就往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姑姑家里跑,我想着祖父一定会到姑姑家里去吃午饭的,但是姑姑却说没有看见祖父。事后我才知道祖父是走了二十几里的路专程到城里看我的,看后怕给姑姑家添麻烦又急匆匆的赶回村里了,来回就是四十多里的路程啊,当时没有车,硬是走着来又走着回,写着写着满眼的泪水。
进入九十年代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好转,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的提高,但祖父却因大姑姑的去世而被击垮,没有享受到国家经济日趋好转给百姓带来的好生活,老年丧子的巨大打击使得老人家的身体每况愈下。大姑姑的去世很突然,我是姑姑去世后的第三年才知道的,我当时在部队服役,家里人怕我伤心一直没有告诉我,直到我第一次探家才知道这个噩耗。大姑姑去世后祖父因思念姑姑,又不能在祖母的面前流露,怕祖母也伤心,就经常一个人跑到我们家的果园地里去哭泣,这是后来村里看见的人告诉我们家人的。终因思念成疾一病不起,在祖父病重期间我请假回家探望,当时的祖父已经被疾病折磨的不成样子了,疼痛导致的不能进食使得老人家瘦骨嶙峋,全身岣虏着蜷缩在他曾经一遍一遍捋胡子的炕上,肚子深深地塌陷了下去,前心贴着后背,即使这样他老人家也没有大声的叫过疼。后来姑姑告诉我他不愿意去医院的原因是怕花钱,因为他老人家的三个孙子还没有一个成家,把省下来的钱可以给孙子们娶媳妇,多么可敬的祖父啊,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想的还是儿孙,这让我们怎么能够忘记?
祖父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在自己身体还行的时候就把他和祖母的墓穴和寿棺准备好了,这也是我们家乡的习俗,由于经济的原因寿棺是两副木制不同的材料打造的。弥留之际姑姑把嘴贴到祖父的耳朵边“爹,那两副寿棺给你用那一副吧”征求祖父的意见,祖父慢慢的睁开眼睛很平静的说到“你妈嫁到咱们家这几十年功劳最大,生养了你们兄弟姐妹五个还抚养大了孙子孙女,把那副好的留给你妈”,姑姑含泪点头。当时的我一直有个心愿:一定要给祖父换一副和祖母一样好的寿棺。十二年后祖母以八十八岁的高龄去世,当时的我也到了三十多岁的而立之年,不管是财力还是心智都算是比较成熟了一些,在祖母与祖父合葬之际祖父的墓葬被再次打开,天佑祖父我看到那副“材质不好”的寿棺依然完好无损的在为祖父服务,但我还是坚持要换,姑姑对我说“既然好好的就不要惊动你爷爷了”,我听从了姑姑的话。
很快我的探亲假结束了,但祖父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我只好归队。归队不久家里打来电话祖父去世。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九九五年五月份的一天中午,我和战友们正在午休,接到祖父去世的消息顿时泪奔,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休息我跑到了卫生间的窗口面朝家乡的方向放声大哭,祖父的音容笑貌在我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闪过,我知道最敬爱的祖父走了,我永远都没有祖父的疼爱了。
于二0一二年七月平阳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初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里祖父出生在家乡一个贫瘠的小山村,家中兄弟四人,没有姐妹,祖辈为农,生活条件异常艰苦。那时候我们家的“人气”非常旺,我的大祖父膝下四子,没有女儿,二祖父也是膝下四子,没有女儿,直到排行老三的祖父生下了两子三女,我们家才有了女丁,四祖父三子两女。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我的二祖父去世时因为没有女儿(我们那里讲究人去世后儿女双全)是我的大姑母,也就是我祖父的大女儿给他披麻戴孝当得女儿,送的终,下的葬。
祖父小时候由于家境不好没有上过几天学,也就是能简单的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平时常用的字,我见过祖父写的字,那是七十年代农村集体干农活记工分的时候祖父写的,和他受教育的程度相比,写的很好。
祖父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如果说责任田是战场的话那么锄头就是祖父战斗的武器了。祖父一生没有走出过大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了一辈子的农活。七十年代的中国还没有包产到户,责任到田,还是计划时代下的大包干,记忆里祖父除了下地干活还是生产队的饲养员,喂过牛,放过羊,而那时我也就是5、6岁的样子,我从小跟祖父、祖母长大,直至上学。每天晚上怕队里的羊被狼叼走了,晚上祖父就睡在和羊圈联通着的一间破旧的房子里,我也时常跟着祖父去“保卫”羊群。印象里祖父睡觉的土炕上没有褥子,只是芦苇席上铺些干草,和衣而睡,夜里还的一遍一遍的拿着煤油灯到隔壁的羊圈里去巡视以保证羊的绝对安全,如果羊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生产队是要追究祖父责任的,在那个经济匮乏的年代,**的命要比人的命值钱。在现在以人为本的和谐社会里,80后、90后、甚至00后的人听到这些一定是不会相信的,可能还觉得有点可笑。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实现了包产到户,每家每户都有了自己的田地,人们干活的劲头也更足了。还清楚的记得我们家里首先养了好几只兔子,养在屋子的房顶上,而祖父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天不亮就早早的出去给兔子割草去,等到天亮了,我们都起床了,祖母也把棒子面糊糊的早饭做好了,祖父就背着自己用荆条编制的筐子回来了,而筐子里是祖父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兔子草,有一次祖父把我叫到跟前轻轻的把草掀起一只灰色的小野兔露了出来,是祖父在割草的时候抓到,我高兴的玩了好长时间。我记得很清楚,祖父每次回来筐子里的草都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没有一次凌乱的,祖父一生做事有条有理,拿得起放得下,这也给我们后人树立了做人的榜样。
一九八二年我进城上学,也离开了祖父祖母的身边,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祖父母想我,我也想他们。有一次课间休息,当我走出教室的时候,发现了坐在教室门口的祖父,我异常高兴,急忙跑到了祖父的跟前,祖父看见我后也是很高兴,他对我说“奶奶想你了让爷爷来看看你”,顿时泪奔。上课的铃声响了,我依依不舍的回到了教室,那天上午我根本就没心思再听讲了,放学后就往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姑姑家里跑,我想着祖父一定会到姑姑家里去吃午饭的,但是姑姑却说没有看见祖父。事后我才知道祖父是走了二十几里的路专程到城里看我的,看后怕给姑姑家添麻烦又急匆匆的赶回村里了,来回就是四十多里的路程啊,当时没有车,硬是走着来又走着回,写着写着满眼的泪水。
进入九十年代随着国家经济形势的好转,人们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的提高,但祖父却因大姑姑的去世而被击垮,没有享受到国家经济日趋好转给百姓带来的好生活,老年丧子的巨大打击使得老人家的身体每况愈下。大姑姑的去世很突然,我是姑姑去世后的第三年才知道的,我当时在部队服役,家里人怕我伤心一直没有告诉我,直到我第一次探家才知道这个噩耗。大姑姑去世后祖父因思念姑姑,又不能在祖母的面前流露,怕祖母也伤心,就经常一个人跑到我们家的果园地里去哭泣,这是后来村里看见的人告诉我们家人的。终因思念成疾一病不起,在祖父病重期间我请假回家探望,当时的祖父已经被疾病折磨的不成样子了,疼痛导致的不能进食使得老人家瘦骨嶙峋,全身岣虏着蜷缩在他曾经一遍一遍捋胡子的炕上,肚子深深地塌陷了下去,前心贴着后背,即使这样他老人家也没有大声的叫过疼。后来姑姑告诉我他不愿意去医院的原因是怕花钱,因为他老人家的三个孙子还没有一个成家,把省下来的钱可以给孙子们娶媳妇,多么可敬的祖父啊,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想的还是儿孙,这让我们怎么能够忘记?
祖父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在自己身体还行的时候就把他和祖母的墓穴和寿棺准备好了,这也是我们家乡的习俗,由于经济的原因寿棺是两副木制不同的材料打造的。弥留之际姑姑把嘴贴到祖父的耳朵边“爹,那两副寿棺给你用那一副吧”征求祖父的意见,祖父慢慢的睁开眼睛很平静的说到“你妈嫁到咱们家这几十年功劳最大,生养了你们兄弟姐妹五个还抚养大了孙子孙女,把那副好的留给你妈”,姑姑含泪点头。当时的我一直有个心愿:一定要给祖父换一副和祖母一样好的寿棺。十二年后祖母以八十八岁的高龄去世,当时的我也到了三十多岁的而立之年,不管是财力还是心智都算是比较成熟了一些,在祖母与祖父合葬之际祖父的墓葬被再次打开,天佑祖父我看到那副“材质不好”的寿棺依然完好无损的在为祖父服务,但我还是坚持要换,姑姑对我说“既然好好的就不要惊动你爷爷了”,我听从了姑姑的话。
很快我的探亲假结束了,但祖父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我只好归队。归队不久家里打来电话祖父去世。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九九五年五月份的一天中午,我和战友们正在午休,接到祖父去世的消息顿时泪奔,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休息我跑到了卫生间的窗口面朝家乡的方向放声大哭,祖父的音容笑貌在我脑海里一遍一遍的闪过,我知道最敬爱的祖父走了,我永远都没有祖父的疼爱了。
于二0一二年七月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