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输了，必须要为我做一件事。现在陪我去看看将军新的猎物。”
“你，是不是天生害怕女人？”
“是不是害怕，来证明一下？”
墨鸦对自己说出的话，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只除了那一天。
他想，如果不是他跟白凤打了那个赌，开了白凤的玩笑，拉着白凤上了雀阁，白凤是不是就不会看见那个女人，不会喜欢那个女人，不会……可惜，没有如果。
站在窗扉前，透过层叠帘幕，隐约可见温婉少女闭目端坐，长裙曳地，只一个侧影就引无限遐思。
墨鸦当时抱着欣赏美的心态看了一会，偏头向白凤道：“你觉得这个女人可以打几分？”
白凤一脸不耐地转头看向阁内。恰在此时，轻风吹起阻碍了墨鸦视线的罗幕，阁内的情状完整呈现于白凤眼前。
坐着的少女倾城绝色，白凤率先注意到的却是站在少女身后的一身墨色的身形高挑的女子。墨衣女子似乎是少女的婢女，身上衣物不似少女繁重华丽，发饰也是简单扎了几个粉色发结，她腰细腿长，身材较白凤见过的女子都要高，背影诡异的给他一种熟悉感，是那种仿佛认识了很久，日夜相对的熟悉。
女子似有所觉，微微转头，妆容过后的面容阴柔昳丽，勾唇一笑，眼角暗色纹路似乎活了过来，妖异鬼魅，摄人心魄。
白凤不禁呆住了。她……她长得好像墨鸦啊！
墨鸦看他呆滞的样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道：“喂，小子，看呆啦？怎么样，这个很美吧。”
白凤愣愣不答，一会才脱口而出:“墨鸦，你有失散多年的姐妹吗？”
他问的自然是身边的墨鸦。
墨鸦“嗯？”了一声，转向阁内，看清了之前他没有注意到的人，轻佻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一向漫不经心的面上表情十分诡异。
他很确定自己没有亲人，所以那个跟他长一样的脸还在脸上浓妆艳抹的是个什么鬼？
原来，墨鸦女装的时候这么好看吗？白凤看看阁里的人，眼角余光又偷偷地瞄一眼身边的人，竟有些不好意思直视朝夕相处的人了。
他闭目转身，掩饰脸上发热的窘迫，又低声道：“她……她们虽然生得美，但是落在姬无夜的手上……结局都是一样的。”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他已用力跃出，逃一般飞离了雀阁。
她们？墨鸦被白凤的话怔在了原地。
阁里的站着的人转过身来，与窗外的墨鸦遥遥相对，眼里忽然划过一丝戏谑与恶意。
“她”给了墨鸦一个含情脉脉的媚眼兼抬手一个飞吻。
墨鸦脸色黑得彻底，毫不犹豫转身飞离雀阁。
今天的事情太过诡异，他需要静静。
阁里的“女人”在心里仰头大笑，看见另一个自己不好过，被迫扮作女人的他感觉就好多了。

自从那天从雀阁下来之后，接连数日，白凤夜里都梦见女装版墨鸦对他笑啊笑，笑得很撩很勾人的那种。
吓得他大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不得不出去绕着雀阁飞了一圈静下心来才能回来躺下继续睡。白天毫不知情的男装版墨鸦对他笑他就想到夜里的梦，白凤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直视墨鸦了。
墨鸦最近很烦躁，自从那天见了雀阁上的那两个……姑且算作两个女人，白凤就变得很不对劲。已经接连数日夜里，他被隔壁白凤房间的动静惊醒，一次他起身跟在白凤身后才发现他去的是雀阁。而且他最近居然还躲着自己，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白凤，是对高阁上的哪个女人动心了？墨鸦神色复杂的站在白凤身后不远的距离，望着雀阁出神的少年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接近。
“嗯，你很奇怪哦。最近老喜欢在这一带巡逻。”
熟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少年条件反射跳起来就要跑。
还要躲？墨鸦心里的烦躁再也压制不住，墨羽出手，截住他的去路。
“嗖”的破空声传来，白凤一惊，身形迅速偏转，羽刃堪堪削落几根发丝，他也被迫停了下来。
脚一落在屋檐上，白凤立即恼怒地看向墨鸦，“你干什么？”
“是我该问你在干什么吧？” 墨鸦沉声道，“你最近都在想些什么？”
“我！”白凤的气势一下泄了，垂眼呐呐道，“没什么。”
“这叫没什么？，刚才如果是敌人，你这个状态早该死了一千回！”
墨鸦声音严厉更甚，“你应该清楚，不该想的就不要去想！”
白凤猛的抬眼瞪他，漂亮的天蓝色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愤怒，他吼道:“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不用你管！”
看着白凤气冲冲几个飞跃远去的身影，墨鸦面无表情，身体两侧的手紧攥成拳头。

当墨鸦大半夜在他们最常去的酒馆找到醉得不清的白凤时，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为个女人醉成这样，真是……墨鸦咬咬牙，还是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酒馆离将军府很近，墨鸦背起白凤走出酒馆。
还好白凤醉后不会闹腾，此时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颈侧似乎是睡着了。
这个时候倒是安分得很。墨鸦失笑，背着人一步一步朝将军府的方向走去，脚下缓慢而平稳。
深夜露重，空荡的街道有凉风刮过。白凤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些冷，下意识的往温暖的地方凑。
“别动！”背上原本安安静静的人开始动来动去，墨鸦怕他掉下来，手在他的臀上往上托了托，又放低了声音警告。
白凤“唔”了一声，毛茸茸的脑袋胡乱地蹭了蹭，含糊不清的叫了声:“墨鸦……”
墨鸦？还是莫雅？墨鸦脚步一顿，想仔细分辨白凤含糊的发音，白凤却又安静的睡了。
他记得，府里的下人告诉他的，雀阁里的那两个女人，一个叫弄玉，另一个就叫莫雅？
白凤看上的，就是她？
墨鸦推开房门，往里扫了一眼。他沉默的扶了白凤到床上躺好，转身指间已多了一枚鸦羽，“出来！”伴随话音，鸦羽裹着劲风朝阴暗处飞去！
暗处的人闪身避开，下一瞬墨鸦飘忽的身影已到眼前，两人就在屋里缠斗起来。两个黑色的身影，相同的身形，一模一样的招式身法，同样快到出现残影的速度。
不论打斗如何激烈，范围始终不曾靠近床边，发出的细微声音也没有惊到床上的少年。
不过片刻，缠斗的两人同时停下，墨鸦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莫雅，或者说是女装墨鸦自顾自收了羽刃，嗤笑:“你不是猜到了？”开口也是同样低沉的男声。
墨鸦眸色微沉，“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墨鸦！”
女装墨鸦冷哼，“也许你更愿意叫莫雅？”不论是哪个墨鸦，都不会乐意化成女装，也不会愿意被叫做什么莫雅，墨鸦就是墨鸦。
果然墨鸦面色更冷，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他:“你想干什么？”
女装墨鸦望了一眼白凤的方向，转身坐了下来，抬眼看他:“有没有兴趣听个故事？”
白凤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宿醉的原因，头疼得厉害。
墨鸦推开门，两人的视线对上，白凤正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墨鸦已经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递给他一碗醒酒茶，“头疼就喝了它。”语气平淡得好像昨天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白凤犹豫了一会，乖乖的接过它。
墨鸦看着他，突然问道:“你是喜欢那个……莫雅，还是喜欢他那张脸？”墨鸦更想问的是，如果莫雅就是墨鸦，那么白凤喜欢的算是谁呢，
白凤猝然被呛到，狼狈的咳个不停，一张脸呛得通红，眼泪都咳出来了。
墨鸦蹙眉，伸掌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无奈叹气:“怎么笨成这样？”

“咳！咳咳！我……我……咳咳！”还缓过来的白凤急急就想说什么。
“你慢点。”墨鸦无奈。
“我不喜欢你！”惊觉自己说了什么，白凤愣住了，刚刚平复下来的脸又爆红。
“嗯？”墨鸦挑眉，停下了安抚他的动作。
“不喜欢我？”墨鸦反问道，戏谑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明显的笑意。
白凤讷讷不语。
“喜欢雀阁上那个莫雅？”墨鸦又问。
好像是，白凤有些不确定，都连着几天梦见她了。
“你就见了他一面吧？”墨鸦提醒他。
“我……”
“对他一见钟情？”墨鸦努力绷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
看着少年越埋越低的头，墨鸦乘胜追击，“因为他的脸？”
“不是！”白凤猛的抬头大声反驳。明明一样的脸他早就见了不知道多久，肯定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呢？白凤下意识的反驳过后又茫然，因为感觉？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很安心，就像……
“不是？”墨鸦勾唇，忽的倾身上前，两个人的距离趋近于零。
白凤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幽深的墨色瞳孔映着小小的自己，原本混乱的头脑一片空白，除了眼前的人和一声声不知道是谁的急促的心跳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墨鸦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洒在发烫的脸上，白凤纤长的眼睫下意识的颤了颤。
墨鸦终于开口，“那，你紧张什么？”
“嘭”的一声，墨鸦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作用力推倒在地，眼前白影一闪，屋里只剩了墨鸦一个人。
居然就这样用上轻功跑了？墨鸦愕然。半响，他以手扶额，低低地笑了。
凌乱的白凤跑出来后再次上了雀阁。起初是不知道回去如何面对墨鸦又不知道要去哪里，他下意识的来到了这里。
站在阁外，白凤犹豫了一会，脚尖一点，轻灵的身体飞向窗扉。谁知脚未着落，就看见倚在窗边一身黑衣似笑非笑的女装墨鸦。
！！！
白凤被这一吓卸了力，身体不受控制往后仰，眼看就要跌落。白凤急中生智，脚尖勾着窗栏，身体弯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腰上有技巧的使力，一个漂亮的旋身安全的站在了实处。
墨鸦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看完全程，暗暗点评:嗯嗯，这小腰！这柔韧性！不错不错！

迎着对方戏谑的目光，白凤面无表情，抿唇不语，一动不动，发间的耳朵一点点变红。
尴尬……
有种偷窥被抓住的感觉……
白凤内心窘得不行，僵立着不敢动弹。任由对方打量了几个来回。
这时，一阵扑啦啦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诡异的安静。
白凤顿时松了口气，逃避似的移开视线，看见一只白色的小鸟正往他们的方向飞来。
是那天他和墨鸦救的那只小白鸟。白凤认出了它。
小鸟似乎不怕人，看见这边有人也不躲开，欢快的飞了过来。
然后它就被一把抓住了……
“啾……”小白鸟茫然的叫了一声，翅膀扑腾几下，没飞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它被人捏住了后颈提在半空中。
墨鸦把它提到眼前，笑眯眯的看着它，“傻鸟，又来了？”
刻意压低的声线雌雄莫辨，竟有几分耳熟。
白凤:“……”为什么他觉得这是在说他？
“还想偷看我家小姐？”墨鸦拎着小白鸟，阴测测地笑着把它浑身上下看了个遍。
“啾!”我那是光明正大的看!放开我，我要美人!
小白鸟死命挣扎起来。
白凤:“……”哦，那就不是说我了。
白凤看小白鸟扑腾得厉害，忍不住开口:“你……小心，别伤了它。”
“唉，这鸟自己蠢，外面有广阔的天地，偏偏要往雀阁里飞，被抓了能怪谁？”墨鸦说着晃了晃手下的鸟.小白鸟立刻吓得不敢动了，委屈巴巴的叫了一声。
白凤愣了愣，下意识回道:“也许对它来说，外面只是一个更大的牢笼。”他看向外面的天空，晴空万里，心中只是茫然。
“啾——”随着一声鸟儿的哀鸣，墨鸦一把把小白鸟从窗口扔了出去。“算了，在哪都是那么蠢!”
墨鸦看向错愕的少年，忽然笑了，“小子，想不想听琴？”
“什么……哎！”
墨鸦一把拉着人走，一边说着:“带你听听那什么心弦之曲啊。”
什么琴什么曲？
被强行拖走的白凤一脸茫然，满心觉得:这不顾人意愿就动手拽人的毛病，怎么也跟那个家伙一样啊!

天凉了，来撒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