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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梗】Tabula Rasa(兰迪x罗伊德,架空世界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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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设定为与现代社会相似的架空世界,国家名和常用名词依然沿用轨迹世界的设定。
*架空世界里存在着名为“妖怪”的生物,它们拥有比人类更强大的力量、更长的寿命,但因为某种原因会避人耳目行动。普通的人类无法看到隐蔽自己身形的妖怪。
*长篇,入坑需谨慎,CP还是一如既往的兰迪x罗伊德。
*作者会把2+2更完的(喂)


IP属地:北京1楼2013-12-14 11:21回复
    第四章 不眠
    尽管兰迪坚持认为食物还是生吃比较有营养,但罗伊德终究还是常识意义上的现代文明人,没法坦然接受对方“原汁原味”的料理。他一边安抚失落的红发青年,一边小心翼翼地重新将盆里的食材分类。橙子和苹果洗干净放在一个碟子里,洋葱、香芹、卷心菜放在一个碟子里待用。牛奶和麦片倒入电饭煲,和原先的清汤寡水一起煮成牛奶麦片粥。当然,把上好的T骨牛排切成小块非常可惜,但他没有用于煎炸或者烘烤的厨具,只能再煮一锅蔬菜牛肉汤。
    从沮丧中恢复过来的兰迪兴致勃勃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时不时舔舔嘴唇,仿佛一只香喷喷的烤鸡正摆在面前。对方没有拒绝他端过来的那碗牛奶麦片粥,呼噜呼噜地全部喝完。看到自己的料理颇受好评,罗伊德相当欣慰——虽然只是一碗热腾腾的麦片粥,但他终于能为自己的救命恩人做点什么。
    “炖肉汤需要的时间比较长,你可以先睡一段时间,我来守夜。”
    把手洗干净,罗伊德开始为他整理另一张床铺。如果说棕发少年睡的那张床比较接近儿童床的尺寸,那么与之头顶头的床应该算是供成年人使用的单人床。抚平被角的时候,罗伊德突然想到,一周以前大哥还睡在这里,还会藏在被窝里搞突然袭击,把他也拽上去。
    “这张床原本是我大哥的床……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我睡地板也无所谓。不过,你为什么要‘守夜’?”
    红发青年也真没和他客气,脱掉皮鞋就和衣跳了上去,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看起来十分悠闲。
    “因为我感受不到妖怪的气息,而大哥又需要休息……大哥和你一样,是能够看到妖怪的人。大哥入睡后感觉也会变得迟钝,这时就由我来守夜。我看不见妖怪,但妖怪袭击我的时候我有感觉。这边有根绳子,”罗伊德拿起搭在床头的那根红色的塑料绳,说,“大哥睡觉的时候,我们分别把绳子的一端绑在各自手指上。我被妖怪袭击的话就会呼救,如果嘴被堵上便改为拼命扯这根绳子,这样大哥就会醒来。”
    这条绳子他们已经用了好几年,曾经被妖怪咬断过一次,不过剩下的部分足够长,还能继续用。罗伊德轻轻握住它,感受到塑料绳表面的凹凸不平。原来,不知不觉间,这根结实的绳子也被磨得伤痕累累。
    从床上坐起身的兰迪抽走塑料绳,细细打量着。
    “看来它也吃了很多苦,就像你一样。”
    红发青年的食指和拇指摩挲着绳子,不知用什么方法把它卷成了一团。
    “不过,今天是它退休的日子。”
    不由分说,兰迪以三分投篮的姿势把被他搓成一团的塑料绳掷入垃圾桶,方位分毫不差。
    “从今天开始,我会保护你。就算你从天黑睡到天亮也不会有问题。”
    对方自信满满地宣言。
    “但是……”
    罗伊德本能地感到担心,可仔细一想,他也无法将内心的疑问直接化作言语。对方是专业人士,他告诫自己,当然不会适用兄弟两人在无计可施之下拍脑袋想出的笨办法。但理智归理智,情感归情感。意识到这么多年以来大哥和自己的合作被视为毫无必要的事情,在内心深处,他依然感到五味杂陈。
    “不要摆出这样感伤的表情,哥哥我可是会心疼的。”仿佛猜透他的心思,兰迪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不是要否认你和你大哥的努力,只是想让你放心。如果不是他一直保护你,我根本没有机会遇到你。既然我已经找到你,就没什么能再伤害你。”
    红发青年的声音平淡如水,却蕴含着坚定的决意。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忽然,罗伊德好像也明白了对方说出这句话时的感受。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他想相信他。
    “我很感谢你,但是……习惯就是习惯,很难改掉。我晚上不敢睡得太熟,总要留心注意周围的情况。今天就先按照原来那样吧,我怕那条蛇……呃!”
    两侧的脸颊一阵抽痛,瞬间被对方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拉扯到极限。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长不高。”兰迪一脸不爽的表情,仿佛被扯脸的人不是罗伊德而是自己。“不过是一条蠕动的大蚯蚓,谁允许它耽误你的生长了?”
    罗伊德被对方问得哭笑不得。确实没人同意妖怪来捣乱,但它不请自来啊……不过这不是重点,完全被另一个事实强烈的冲击力所掩盖。
    “等等,那个妖怪不是蛇而是蚯蚓?”
    忍着脸上被扯痛的感觉,他惊讶地反问。
    “这叫比喻!是一种修辞手法!在我看来那就是一条蚯蚓,抓着它的牙就能把它丢得远远的!”
    气急败坏的兰迪终于松开了他的脸,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抓着牙把它丢出去应该也是夸张的说法吧,他默默地想,毕竟是大哥也无法根除的妖怪,即使是专业人士,想要杀掉它也不现实,恐怕只能暂时驱逐。
    恰在此时,电饭煲里响起接连不断的扑通声。罗伊德借机离开,打开盖子,用漏勺小心盛出随着沸腾的肉汤上下起伏的血沫。有时候他还挺喜欢这种重复性的细致工作,因为它能让他暂时放下脑内沉重的思绪。直到肉汤表面重新恢复澄清,他转过身来,刚好撞上红发青年炯炯有神的目光。
    “我饿了。”兰迪说。
    热腾腾的蒸汽飘散在房间里。被极鲜美的肉香味包裹着,人很容就变得饥肠辘辘。罗伊德很理解对方的心情。虽然他刚才也喝了牛奶麦片粥,但与一整天的饥饿相比,那点食物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可能还要再等等……再煮一段时间才会变得更加美味。”
    重新盖好盖子,摘下围裙,他安抚道。
    “是啊,忍耐会让好吃的东西变得更美味。难得的美食,如果不到最恰当的时机就囫囵吞下,简直是暴殄天物。”
    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在床上,兰迪颇为赞许地说。
    “这次不太可能达到最美味的状态,”他实话实说,“还差一些原料,比如牛脊髓、棒骨,香料也不够。上一轮香料已经用完了,新一轮刚种上,现在还没到可以采摘的时候。”
    食用香料的价格都不便宜,所以他在窗台上的花盆里自己种了一些。最近的天气不太适宜植物生长,盆栽刚刚抽芽就变得无精打采的,他也没有办法。
    “还是自己养比较好吧?”望了望窗台上的绿色植物,红发青年问道。
    “嗯,省钱只是一方面的考虑。自己养的话可以随吃随摘,确实更加美味。”
    “没错,亲自养出来的最放心。”
    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兰迪别有用意地望了他一眼,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比正常情况稍长。不知为何,这一眼让他有点惴惴不安,仿佛自己突然变成被饿狼盯上的兔子。
    “我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来和我交换吧。我值班,你多躺躺。”
    “没关系,反正这边很快就要好了……别看我是这个样子,实际上身子还是很能熬的。”
    幼年痛失双亲的孩子往往早熟。虽然他有一个哥哥,但大哥光是为保护他就吃尽了苦头,无暇他顾。所以,从懂事开始,罗伊德就认为照顾好兄弟二人的生活起居是自己的责任。家务也算体力活儿的一种。与同龄人相比,棕发少年显得又小又瘦弱,但他的耐力很不错,也习惯于熬夜,拥有与年龄不符的坚韧。
    在礼貌却略显疏远的沉默齤里,他们共进夜宵。显然,兰迪对他和他的生活充满好奇,但并未立刻开口询问,而是在等待适当的时机。罗伊德也面临着相似的烦恼。对于这个突然介入他生活的救命恩人,他不知道是否应保持距离,或者应该保持怎样的距离。他的生活经历尚不足以应对这种特殊的状况,而能够给予他指导的血亲已全部离开人世,他只好小心谨慎地等待,放任这种尴尬的沉默。
    不过,这顿饭也不是毫无进展。罗伊德注意到对方以鹰隼猎食般的精准挑出汤里的肉,狼吞虎咽地吃掉,然后就开始磨磨蹭蹭,偶尔装模作样地抿口汤,对里面的蔬菜碰都不碰一下。这是显而易见的挑食行为,但作为初识之人,罗伊德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默默收走盛有剩菜的器皿。偷瞄一眼他的表情,兰迪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清洗餐具、收拾餐桌,他一个人驾轻就熟地完成。见红发青年没有离去的意思,于是他默许了对方留宿的事实,还问兰迪是否有别的需要。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洗漱完便上床,习惯性地把塑料绳绑到手指上,却鲜明地感受到绳子的另一端空空荡荡。沉默半晌,他并未解开绳子,就像平时那样和衣钻入被窝。
    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他想。
    黑暗里,房间静悄悄的。置身于如此阒静无声的环境里,哪怕是再小的动静也会引起他的注意。尽管知道另一位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他的神经依然紧绷绷的,像个快要胀破的气球,只要用针一戳,立刻就会爆炸。
    他听到挂钟的滴答声,他听到天花板上传来轻微的吱吱声,他听到水滴落入洗碗池的响动,他听到摩托车从马路上飞驰而过,他听到冰箱制冷嗡嗡的声音,他听到失眠的邻居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大,用肥皂剧的哄笑声麻痹自己。最后,他听到兰迪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床铺发出轻微的呻吟。
    至少要装出入睡的样子让他放心,罗伊德想。
    闭上眼睛,他把被子拉到肩膀上,耳朵全部露在外面。他睡不着。看不见的东西容易让人产生不由自主的幻想,而自己恰恰能幻想出最让自己害怕的东西。他一次又一次“看到”巨蟒无形的血盆大口向他扑来,凌厉的风声如獠牙般尖锐。想点别的,罗伊德,想点其他事情。蜷起身子,他反复告诫自己。
    明天有件很重要的事情,他要去警齤察局取回大哥的遗物。三天前他收到了一纸内容潦草通知,说他们出于调查的需要暂扣了搜查官凯•班宁斯的私人物品。如家属确需领回这些物品,可在三天后前往警局询问相关物品是否已解除扣押。通知上未写明截止时间,但不能指望官僚机构有多少耐心。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接它们回家。
    “我知道你没有睡。”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他的额头,令他大吃一惊。
    “别紧张,是我。”
    不知何时,红发青年悄无声息地来到他床边。对方的阴影落在他身上,如同亲密无间的拥抱。
    “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你的呼吸。我认真听过你入睡时的呼吸,虽然只有很细微的差异,但跟现在不同。”
    兰迪的手指滑入他的头发,却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不适。
    “需要哥哥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吗?”
    调侃似的一句话,重叠了过去和现在。明明长相完全不同,他竟然在对方身上寻觅到大哥的影子。
    “嗯。”
    罗伊德从自己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哽咽的前奏,急忙屏息凝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呜哇,还真是老实不客气……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好故事,你真的要听?”
    “嗯。”
    “好吧,这可是你说的。从前有一个孩子,他不听大人的话,非要一个人晚上去森林里冒险。森林里有可怕的大灰狼,男孩子和它撞个正着。”
    “然后呢?”
    “然后男孩子被大灰狼一口吞掉了,完。故事讲完了,你快睡吧。”
    兰迪伸出手,胡乱蒙上他的眼睛。就连这种笨拙的温柔也很像,罗伊德想。他顺从地闭上双眼,知道对方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然而,在失去大哥的第五个夜晚,他终究是一夜未眠。


    IP属地:北京10楼2013-12-27 2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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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生死
      尽管心里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罗伊德竭力平复心情,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兰迪提出的问题。虽然对他自己而言这根本不能算一个问题,却也很难向旁人解释清楚。
      “事实上,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大哥已经离开人世。从他失踪到现在还不到一周,在他失踪的那条街道上既没有发现搏斗的痕迹,也没有检出血液或者其他人体组织。迄今为止,克洛斯贝尔警局尚未接到任何犯人或组织宣称杀害或绑架搜查官的通知或声明。所以,警方目前采取的处理方式是将凯•班宁斯,也就是我的大哥,列入失踪人员名单。”
      对于绑架案的执法力度要比失踪案大很多,局里的这种分类方式曾经让大哥的同事非常愤怒。他知道有人给上级写了投诉信,要求按照绑架案的标准来处理大哥的失踪,可这样的要求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尽管他明白大哥已然遭遇不测,但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警方能发现一些什么,哪怕是一件衣服、一根骨头也好,至少他能给大哥一个像样的坟墓,而不是一具空荡荡的棺材。
      “哦,这样就能理解条子的态度了。”红发青年点点头,说,“那你的理由呢?你肯定不会平白无故就认为自己的亲人过世了。”
      罗伊德注意到对方使用了对警齤察这个职业不太恭敬的黑话。一缕不安掠过心头,但他想到兰迪是行走于人类社会边缘的异能者,随即感到释然。
      “没有证据,但我就是知道。这里,还有这里。”
      他先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从我记事开始,每一个夜晚,大哥都会陪在我身边,没有一次例外。哪怕是他通宵加班侦破绑架案件,或者在枪战中受伤住院,他也会叫上我,必定要我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曾经开玩笑说,只要他还剩一口气,爬也要爬回我身边。虽然是玩笑,但我相信大哥的话。从他失踪到现在已经过了五天,我没有收到过关于他的任何消息。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阻止大哥。”
      罗伊德说,声音里是满满的苦涩。他的脑子和他的心都知道最坏的结果已经成为必然,可将想法化为言语的过程仍旧令他痛苦不已。他所说的语句缠绕着他的脖子,越勒越紧,如同无形的绞索。说完,窒息感已经扼住他的喉咙,夺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但他选择了继续。
      “对大哥的同事来说,没有发现血痕或许是个好消息。但是,现场那种诡异的平静才是真正的坏消息。人类犯下的谋杀案一定会留下常理中的证据,可妖怪不会。我知道的,我的父母便是如此。大哥告诉我,他亲眼看到父母被妖怪吞噬,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别说了,罗伊德。”
      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动作并不粗暴,却异常坚定。他依言沉默,不是因为温驯,而是因为反省。是的,他说得太过了。说到最后,已经不再是解释,反倒变成了发泄般的自我伤害,宛如故意撕开尚未痊愈的痂痕。
      他的身体在发抖。
      恐惧?悲恸?自责?懊悔?
      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有一点。
      无论他表现得再稳重、再镇定,终究不能改变自己只有十五岁的事实。他看不到妖怪,却是妖怪喜爱的食物。失去大哥之后,他只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再怎样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尽管如此,还是要活下去。
      不仅是对大哥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绝对不能放弃。
      “不要难过得好像世界上只剩自己一个人似的……我还在你身边啊。”
      拍了拍他的脸颊,兰迪温柔地说。
      “我知道在你看来我还是个不可信赖的陌生人,我也不强求你很快接纳我,只要你让我留下来就行了。我会保护你的。”
      碰到他的手满是硬茧,看上去伤痕累累,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但是,这种粗糙的触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暖意,宛如深夜的篝火。
      “下次找个机会,我想再听听你兄长的事情。我也想结识那位可靠的大哥,好好感谢他一直用心地保护你。虽然没法和他见面真的很可惜,但我知道他还活在你这里。从你的身上,我也能够一点一点了解他。”
      伸出另一侧的手臂,张开手掌,兰迪把手放在棕发少年略显单薄的胸膛上。扑通、扑通、扑通。在他的手掌之下,一颗弱小的心脏坚定地跳动着。想象着这颗心脏的模样,想象着它的主人,他感受到欲望高涨——前所未有的强烈欲望,急忙收敛心神。
      “兰迪,谢谢你。”
      察觉到对方的笑容突然变得僵硬,罗伊德条件反射般地道谢。对于这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陌生人,他抱有相当复杂的情感,但这份感激之意确实发自至诚。
      “你所说的那些事情,就是‘灵魂碎片’之类的事情,我还是不太理解。我想,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聊一聊。不过,现在不行。”
      斟酌着措辞,他继续说。
      “虽然大哥已经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但我想查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单靠我一个人,肯定是自不量力。所以,请将你的力量借给我……可以吗,兰迪?”
      提出这个不情之请,罗伊德心中忐忑不安。没等对方回答,他急忙补充道:“我知道我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很大的危险,不但没法帮上什么忙,还会连累你。而且我没有多少钱,也无法支付其他报酬。如果觉得不方便,请一定要拒绝我……”
      “我答应你。”
      兰迪回答得不假思索。
      “你愿意开口提出这个请求就让我很高兴了,亲爱的罗伊德。至于报酬嘛,其实我是不介意的,不过为了避免让你过意不去……给哥哥我一个吻怎么样?”红发青年半开玩笑地提议。
      “哎?”
      这种意料之外的发展让他的思维有点短路。
      “放心啦,我不会上来就要求那种热情深入的舌吻。就亲脸颊好不好?一下就行。”换了一种讨价还价的语气,兰迪笑道,“哈哈,果然还是个纯情的孩子,居然脸红了。”
      “呃,那个、我……”
      慌乱中,罗伊德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总之就这样说定了。放心吧,我不会白占你便宜的。”
      揽住他的腰,兰迪把脸埋在他的肩头,模仿大型犬的动作,亲昵地蹭来蹭去。几根头发拂到他的脸上、脖子上,刮得他有点痒痒。罗伊德笑得有点无奈,却也并不反感这样的亲密举动。
      兰迪的头发真的很漂亮,就像……
      他努力搜挂着脑内的词汇,试图找出一个最最合适的形容词。冥思苦想之下,一样被存放在记忆里的意外之物蹦到他眼前。他先是产生了一个念头,随即,这个念头就让他大吃一惊。
      ——就像大哥留下的那束用银丝捆绑的红色毛发。


      IP属地:北京17楼2014-01-25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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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自己的学业算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没时间他也没办法,毕竟其他的事情更加重要。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听到了门锁咔嚓转动的声音。红发青年像平时那样满不在乎地走进房间,身上散发着属于夜晚和狂欢的味道。罗伊德赶紧收拾好自己的记事本,把它塞进夹克内侧的口袋里,然后主动迎了上去。
        “早上好,兰迪。想吃点什么吗?”
        兰迪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脸上堆满似笑非笑的表情。罗伊德被对方盯得很心虚,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霎时间,他猛地想起清晨的“异常情况”,只感到一股热血疯狂上涌,脸唰地一下红透了。
        “可爱的小罗伊德现在也是一个大——人——啦!”
        仿佛落井下石一般,兰迪故意拖长声音强调道,还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当对方的视线落到尚未晾干的内裤和床单上的时候,罗伊德强迫自己望向脚尖,想用目光在那里挖个洞,再把自己藏进去。
        “哈哈,害羞了么?”
        兰迪的声音居然从下面传来,把他吓得跳开了半步。侧头一看,他才发现红发青年正弯腰窥视自己的表情。对方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在偷看。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在你这个年龄很正常。思春期嘛,我也是那个年纪过来的,理解理解。”
        抬起身来,兰迪抱着胳膊,边说边点头。见他如此表现,罗伊德稍稍松了一口气。然而,这样善解人意的姿态仅仅是红发青年装模作样的表演,他很快便旧态复萌,站在对面坏笑着搂住罗伊德的肩膀。
        “告诉我吧,你是不是梦到了赤身裸齤体的大姐姐对你投怀送抱,嗯?说不定我刚巧认识同一类型的呢,也好给你介绍介绍啊。”
        不知对方是故意还是无心,罗伊德只感到暖暖的气息吹到耳朵上痒得要命。屋子很小,他现在已经背靠墙壁,无路可退,兰迪却越凑越近。
        “不是……”
        他小声说,眼前又闪现出那头红色的狼。温暖又湿濡,期待又紧张,不可思议的抽动和难以启齿的兴奋——诸多复杂的情感捶打着他的心脏,令它失去固定的节奏,在混乱和不安中肆意摇摆。兰迪专注地盯着他,微微启齿,露出的并非笑容,而是有一点点上翘的舌尖,就好像要拿他大快朵颐似的。
        “是红色的——”
        刚说出几个字,罗伊德硬生生地把下半句话卡进喉咙里。他差点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口。发生那种事时梦到的对象竟然是一头红色的狼,怎么想都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倘若不小心泄露出去,他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唔,红色的?”
        兰迪慢慢说着,似乎在咀嚼他的发言。见红发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罗伊德心中一沉,担心自己是不是又在无意间惹祸上身。他知道有些妖怪能从梦境潜入,逐渐侵蚀人的精神世界。短短数秒,他思考了很多。譬如,近期非同寻常的平静或许是妖怪故意造就的假象,想让他在不知不觉间自己走入陷阱。假如真有这样的危险,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对兰迪坦诚相告。
        “上面是红色的还是下面是红色的?或者上下都是红色的?”
        丢开道貌岸然的面具,对方坏笑着问。
        “啊?”
        努力回忆梦境细节的罗伊德被兰迪问得莫名其妙。
        “就是毛发的颜色啦,颜色。”红发青年挤眉弄眼地说,“告诉你一个小知识吧,一般下面的颜色都会比上面更深的。”
        “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他回应道,依然觉得一头雾水。狼毛会有颜色的差异吗?在他的印象里,那头狼全身上下闪耀着同样的火红色,明亮而鲜艳。
        兰迪瞪着他,他则以疑惑的目光回望。一分钟以后,对方长叹一口气,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苦涩的表情则像在无形的墙壁上撞得头破血流一般。
        “我放弃,我放弃,这次算你赢了。呼,你这还真是刀枪不入的正直——或者应该叫天然?谁让你是我的另一半呢,无论你怎样表现我都喜欢。”
        懊丧的神色并未在红发青年的脸上停留多久,对方的恢复能力可谓惊人。话音未落,兰迪又抛给他一个飞吻。
        “想吃点什么吗?我帮你做。”
        经历过一番不知所云的捉弄,罗伊德终于让话题回归原点。
        “不用,我吃得很饱。啊,‘命运’的炸鸡块真是极品啊,我一开始吃就停不下来。现在我只想和我的床好好亲热一番,你有什么事情就先去忙吧。”
        兰迪毫不掩饰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的。另外,我有个不情之请,今晚能否……”
        他还没提到请兰迪陪自己去现场的事情,对方就打断他的话。
        “告诉过你多少次别那么见外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我不会拒绝你。”
        红发青年的表情难得的正经了一次。
        “我想请你陪我去大哥失踪的地方调查一下。”
        “没问题,到时候你来找我就行。如果我还赖床,直接把我从床上踹下来,千万别客气。”
        兰迪半开玩笑地说,使劲揉着他的头发。
        “嗯。”
        尽管对方总是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常常以逗弄他为乐,罗伊德还是无法讨厌这位闯入自己生活的不速之客。兰迪的手,兰迪的声音,令他感到由衷的安心。
        “放心吧,现在我已经记住上床要脱鞋了。”
        见他久久不肯离去,兰迪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急匆匆地补充道。笨拙的样子,很像偷看限制级杂志时不慎被自己撞破然后拼命把东西往背后藏的大哥一样。
        天气预报显示,今天上午,克洛斯贝尔将降下淅淅沥沥的秋雨。就在这样一个阴冷的雨天,罗伊德撑着雨伞出发,胸中却流动着似曾相识的暖意。
        他并非孤身一人。


        IP属地:北京21楼2014-01-30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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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一发比较长的更新~~~各位新年快乐哦,祝一切顺利~~


          IP属地:北京22楼2014-01-30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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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沙漠旅人
            罗伊德居住的公寓位于市中心,在享受便利的同时,大都会的繁荣也会给像他这样居民带来无法避免的困扰。交通拥堵就是其中之一。克洛斯贝尔大教堂坐落在较为空气清新的近郊区,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乘坐公交巴士大约需花费一个小时的时间。好在今天是周日,没有平时那种可怕的早高峰。他买花用了五分钟,然后仅用不到一个半小时便抵达目的地,比他预计的早了一些。
            出门之前他估算过时间。周日的弥撒从早上九点开始,一般在一个半小时到两个小时内结束。弥撒过后,主教才有可能前往忏悔室聆听信徒的告解。他原本计划在圣餐礼快要结束的时候进入忏悔室等候,踏入教堂大门的时候却发现圣餐礼才刚刚开始。辅助主教的司祭以眼神示意他还可以参加领受圣餐的仪式,多半是把他当成迟到的信徒。罗伊德向他报以礼貌的微笑,摇了摇头,闪身走进圣厅之侧的走廊。
            按照指示的内容,他在克洛斯贝尔大教堂的侧厅里找到了忏悔室。与其说它是一间房子,不如说更接近木头柜子。从外表来看,它就像是扩大版的衣柜,雕工朴实,用色谦逊而低调。中间有块镂花的实木板将内部空间一分为二,一边属于神父,一边属于忏悔者。在告解过程中,完全可以只闻其声不见其面。
            坐入忏悔者那一侧,罗伊德闭目养神,等待弥撒的结束。
            忏悔室里散发着极易辨识的熏香味道,洁净而芳醇,与圣坛上混合了没药、乳香和檀木的气味非常接近。在他幼年时若有若无的记忆里,曾经闻到过类似的气息。他的父母曾经是虔诚的信徒,据此推断,他小时候很可能来这里进行过洗礼。但在罗伊德的记忆里,教堂里的景象好似模糊的影子。他只记得自己看到了高高的、高高的穹顶,就像神之庇护一样遥不可及。
            自从父母离开人世,他和大哥就没有来做过礼拜。偶尔来到克洛斯贝尔大教堂,也只是来看望父母的衣冠冢,为双亲祈求冥福。对他们而言,高高在上的神明如同天际的白云,存在与否并无实际意义。
            隐约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从走廊的方向传来,意味着弥撒已告结束。罗伊德还在耐心地等待。银丝捆绑的红色毛发依然装在黑色的呢绒袋里,挂在他脖子上。他危襟正坐,谨慎构思着自己的措辞。当他听见艾拉尔达主教法袍悉索地坐入木板另一侧的空间时,已是胸有成竹。
            “主教阁下,我有一个疑问,请您开导。”
            罗伊德说,态度礼貌,并未故作谦卑,更没有悔罪的字眼。主教是见多识广的大人物,想必很快能看穿他的真实来意,故而没有隐藏的必要。
            “说吧,我的孩子。”
            艾拉尔达和蔼地回答道。
            “我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无论是我、还是我身边的人,都对此无能为力。在一次不幸的灾难之后,有人给了我这样东西。”罗伊德举起挂在胸前的呢绒袋,想到旁边的主教隔着格子看不清楚,便补充说明道,“黑色的袋子,里面放有银丝捆绑的红色毛发。别人告诉我,这样物品可能与‘斗神’有关。我所知的情况只有这么多,还请您为我指出一条明路。”
            他说话的时候不忘观察对方的反应。在危险环境里生活了那么久,罗伊德的观察力不可能不细致。最初,主教是抱着长者的温和态度听他说话。然而,当他提起红色毛发的事情,气氛便为之一变。气氛变得古怪、紧张,可艾拉尔达依然保持着诡异的沉默,没有打断他的话。最后,等他说出斗神的名字,老人不禁右手抚胸,低声吟诵着什么。
            “主啊,请拯救无辜的羔羊。”
            以这句话为开头,主教给出了他的答复。
            “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正在经历常人难以想象的煎熬和痛苦。你可否听说过沙漠旅人的故事?”
            “主教阁下,还请您加以指点。”
            罗伊德中规中矩地说。
            “从前,有一位信人在茫茫沙漠齤里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整整七天七夜,他耗尽了淡水和食物,陪伴他的骆驼也在沙暴中走失。他饥渴难耐,奄奄一息,以为自己走到现世人生的终点,跪在沙地上用最后一点力气向主祈祷。无处不在的魔鬼见到了这一幕,便觉得这是一个诱使信人堕落的好机会。于是,魔鬼带着绿洲的幻影出现在信人身边,甜言蜜语,诱惑他出卖灵魂换取生命。信人望见绿洲里泉水清澈,鸟语花香,果蔬枝头上挂满果实,甜美芬芳。但他知道魔鬼承诺的一切美好皆为虚幻,泉水不过是流淌的毒液,鸣叫的鸟儿实为嘶嘶作响的毒舌,美景无异于地狱燃烧的硫磺烈火。他对魔鬼蛊惑人心的言辞不闻不问,一心一意寻求着主的救赎。魔鬼百般诱惑亦无济于事,勃然大怒,意欲对信人做出不轨之行。然而,信人的虔诚让它无法伤到他一丝一毫。在生命的尽头,天堂的大门向信人敞开。天使为信人涂抹香油,带他来到至高无上的主的身旁,享受永恒的安宁幸福。”
            罗伊德静静听着。乍看之下,这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宗教寓言故事,称颂信人对主坚贞的信念,宣扬虔诚者必能获救的观点。但既然主教讲述这个故事意在为他提供指引,那么沙漠旅人的状况必然与自己现下的处境有相似之处。如果说他的角色相当于故事里的“信人”,那么红色的毛发很可能对应着“与魔鬼的交易”,至于“斗神”……莫非就是“魔鬼”?
            苦笑着摇摇头,他并不太相信自己模模糊糊的推测。内心反复推敲主教所讲的故事,罗伊德产生了一个疑问,却发现这个问题带有明显的叛逆意味。最终,他挑选了一种柔和的方式来发问。
            “请问,假如那位信人屈服于生存的欲望,会是什么结果?”
            “魔鬼会夺走他的身体,灵魂则堕入地狱,永远不得解脱。”
            艾拉尔达主教迅速答道,声音低沉而威严,仿佛早就猜到他会如此发问。
            对方的回答与自己的猜测相当接近,却并不能令他满意。或许是因为自身特殊的经历,罗伊德对神明没有太多虔诚的信仰。相反,他非常清楚人在生死关头的绝望、渺小和无助。他认为,在那一刻,即使屈服于生存的欲望,也不应落得罪无可恕的下场。不过,这只是单纯的观点差异,他并没有失礼到直接顶撞主教的程度。
            艾拉尔达将他的沉默齤理解成了其他含义,转而用更加委婉的口吻劝说道:“我的孩子,现在悔改尚且为时不晚。如果你担心会有后患,可以将物品交给克洛斯贝尔大教堂处理。主的仁慈行于大地,会拯救误入歧途的羔羊。”
            虽然他认真听了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但脑海里突然冒出的念头让他觉得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再也没有心力与德高望重的主教周旋,而是匆匆结束话题。
            “谢谢您,主教阁下。我想再斟酌一段时间,先告辞了。”
            匆匆走出忏悔室,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无数野蜂疯狂飞舞。走出教堂,沿着长长的台阶一路向下,直到被绵长森冷的细雨淋湿肩头,他才意识到自己将花束和雨伞遗忘在教堂的免费寄存处。可现在的他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也放弃了原本去看望父母的计划。
            他的大哥曾经与教会联系过。大哥也不算多么虔诚的信徒,会联系教会多半是由于与自己特殊体质有关的问题。如果主教知道大哥的事情,知道大哥弄到了红色的毛发或者与“斗神”接触,那么很容易就能猜到自己真实的身份。自始至终,艾拉尔达主教并未明示过“沙漠旅人”究竟是对哪个人状况的隐喻。“信人”可能是指自己,但也可能指大哥。而假如“信人”就是大哥的话,主教对受魔鬼诱惑的回答更像是事先就准备好的——或许艾拉尔达主教一直在等候他的到来。
            万一大哥是“信人”,妖怪是“魔鬼”,交易的内容是“换取生命”……
            大哥想要换取的生命,只可能是自己的平安。
            一场秋雨一场寒。失魂落魄地走在通往车站的路上,罗伊德抖得像一片单薄而枯黄的落叶。
            罗伊德走得过于匆忙,以至于忽略了艾拉尔达主教的叹息。
            棕发青年走后,主教依然没有离开忏悔室。在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皱纹似乎更加深重了,在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阴影。
            兰顿司祭走入侧厅,脚步急促。
            “阁下,前几天的异动已经宣告完结。根据线人提供的情报,那名不速之客已经在妖怪中建立了新的秩序。是否要向星杯骑士团请求援助?”
            司祭恭敬地等待着。良久,才等到一声叹息。
            “不必了。”
            走出忏悔室的主教显得衰老又疲惫,就像一位在路边街头随处可见的普通老人。
            “‘不请自来’才是他们的行事准则。”


            IP属地:北京25楼2014-02-02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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