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用说明：
1、你问镇楼图为何是夏目？嗯，风格相似吧?
2、伪校园风，穿插火凤梗
3、短篇
4、这真的是中元祭，请看我无比真诚的眼睛！

荀彧站在“东汉教育中心”的大门前，看着这栋普通的三层楼灰色建筑。
这所以精英式教育为名的补习中心便是接下来一个月半月里他要待的地方，但精英教育的方式在他的理解里就是填鸭般的看各种书做各种习题，更何况好好的暑假被拿来上补习班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荀彧叹口气，低头踏进墙角边那扇毫不起眼的大门。
“请同学们安静一下，今天来了名新同学，希望大家在这个假期里好好相处。”
班导王允敲着讲桌看着下面一堆无视他说话依旧在交头接耳的学生，锁紧眉头推了推眼镜。虽然相处才几天可他已经充分领略到了这帮学生的混账，英才与问题儿童之间根本就是一线之隔。
荀彧满脸同情地看一眼愤愤不已却又无可奈何的班导，迈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书下“荀彧”两个字，横竖锋利，转折圆润。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道道扫上讲台的目光里交织着好奇探寻玩味等各种情感。
“苟……或？哈哈，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好痛！凌统你干嘛打我！？”
有人眯着眼睛盯了半天终于迟疑地念出两个字，随即被狠狠赏了记爆栗。
“甘宁你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体育生坐在这里根本就是浪费爸妈的血汗钱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是苟或了？”
捏着拳头的少年毫不客气地数落起来。
“我哪只眼睛看到的都是苟或！”
“你该去配付眼镜了。”
……
“哈！甘宁那文盲，分明是荀或才对。”
少爷打扮的家伙用胳膊肘捅了捅同桌，声音里是掩不住的自满，既而被那人狠狠剜了一眼。
“公孙瓒你别秀下限了，你的脑子被马饲料塞满了吗？”
“好过分阿袁小术，你明知道我脑子里除了马饲料还有你的。”
“闭嘴！”
……
“安静！安静！”
王允不遗余力地用书本拍着讲桌，可下面的音量丝毫没减小半分，无奈之下他只能对站在身边的荀彧说：
“荀同学，窗边那张空着的桌子，你坐那吧。”
荀彧朝他行了个礼，刚准备迈过去，转念一想，又收住脚步对着众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是xún yù哦。从小到大，我的名字就总被人念错，所以，就算只对了一个字，也真的很开心，接下来的时间里，希望能同大家好好相处。”
话音刚落就有人狂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听到没？我好歹还对了一个，甘宁你这文盲，哈哈哈！”
得意的笑声才持续到一半就被飞过来砸中脑袋的课本中断。
“公孙瓒你想死我不介意帮你快点！”
“魂淡！想打架？谁怕谁？”
“放学后等着！”
……
一片喧嚷中，荀彧走到自己座位上看看旁边空着的另一个位置，摊开书本，老师努力维持秩序的声音，同学们自顾自打闹的声音纷纷从耳边淡去，他转头看向外面的蓝天白云，蝉鸣有节奏地响起，偶尔掠进教室的风带来闷热与黏腻的气息。
夏天，已经开始了……

然后日历便真如他所想般一页页快速翻过去了。
班上的同学一如既往地上课时从不给老师面子，唯独在周考前的自习上摆出一副用功苦读的样子，偶尔也会因为不服小组排名而互相掐一掐架。路过职员室的时候有时会看到班导王允对着那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校长说着“这样真的好么？这期的学生真的不会败坏掉我们中心的名声吗？校长你要不要去看下他们有多魔王？对的！他们一定是群魔王！”
郭嘉维持着他三天上课两天生病的节奏时来时不来，荀彧觉得这个人愈发有意思，因为他会一边说着奇怪的话语一边做着孩子气的事情。
比如他会在食堂里志得意满地说着“黑暗兵法，奉孝杀戮！”然后一鞋子拍飞直冲他狂奔过来引起女同学惊声尖叫的蟑螂。
再比如他会午休时蹲在花园边的蚁穴旁观察半天，然后一杯水倒进去美其名曰“水淹下邳”。
又比如在那只号称江东小猫的孙策跟人打架的时候遥遥指着他说那家伙肯定会毁容，然后在孙策果不其然被人一拳揍到脸上的时候哈哈笑着说自己“算无遗策”。
……
那些新鲜的词汇接二连三从他嘴里蹦出来，让荀彧整天忙着消化吸收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一丝违和。
是在哪里听过吗?那些明明应该陌生的词语。他搜刮所有的记忆也找不出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却在郭嘉一次又一次意气纷发说出来的时候听到自己内心里另外一道声音。
“我听过的，我都听过。”
它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微小又坚定，可荀彧实在想不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沉在水下，记忆如藤蔓般纠缠着那东西，他却隔着波光潋滟的水面看不真切。
……
那个夏季的暑假便在蝉鸣声中走到了尾声，就好像一本摊开的书，风一卷便呼啦翻到了页尾，快得叫人来不及品尝个中滋味。
“呐，荀彧，还记得上个月跟你说的话么？”
趁着老师背过身写黑板的间隙，郭嘉立起书本压低声音对他说。
荀彧疑惑转过头，这段时间里他们说过的话太多，倏而记不起他所指为何。
“晚上，八点，颍河边不见不散。”
荀彧恍然大悟。
“阿，是说要带我看什么东西吧？”
郭嘉点点头，笑意挂在唇角。

晚上出门时荀攸有点不放心，今天中元，他再三交代荀彧要早点回家。
不大的城市里还保留着节日习俗，街头巷尾的阴暗角落里有一小堆一小堆的烟火或明或暗闪动着，时而还有人蹲在那些燃烧的纸堆前合十小声说着什么，风打着旋从地上卷起一些燃尽的纸灰从他身边擦过，连空气中都充满了香灰味。
荀彧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身影如鬼魅般闪过，在这样的日子里，阴与阳似乎也混淆了界限。谁在虔诚祈盼故人归来？谁又脚步匆匆赶往何方？谁混混噩噩不知所处？谁兴高采烈满载而归？
荀彧就这么神思恍惚地走到颍河边，遥遥便看见河中绽开着一朵朵莲花，纸做的花蕊处立着一星烛火，映得河面深邃幽暗，仿佛水面下有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郭嘉蹲在河边将一盏盏不小心靠岸了的荷灯推回水中，红色的火光打在他脸上，衬得表情扑朔迷离。荀彧愣神地看着他与那个环境融为一体，也许自己一个过重的呼吸就能打破眼前这幻象般的景致。
“每一盏荷灯上，都有一个往生的灵魂。”
他起身走过来抓住荀彧手腕。
“跟我来。”
追逐着顺水而下的荷灯，荀彧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郭嘉的手指柔软微凉，扣在自己腕上没有施加丝毫力道，入秋蝉鸣已经消失，耳边是柔和的水流声，渐渐地荀彧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他们会这样一直走下去。
然而目的地很快就到了，转过一道河湾，一片熙熙攘攘的集市出现在眼前，在黑暗中追踪着烛火的眼睛有点不适应骤然增强的光亮，荀彧抬手遮住眼睛。
“来，很好玩的。”
郭嘉轻声笑了，拉着他走到集市里。
荀彧从不知自己城市里还有这样的地方，那些简易搭在路两边的小摊点就像去乡下时曾见过的赶集，没有接电线，长长的两排灯笼顺着店铺顶棚延伸过去，路中每隔一小段距离便架着个巨大的火盆，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周遭一切。
荀彧小心地扯了下郭嘉。
盛夏的余韵还未散去，行走在城市中都会觉得沉闷而燥热，可是在这样一个靠着火焰照明的地方，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热度。
“放心吧。”
仿佛感觉到他的疑虑，郭嘉俯下身子贴在他耳边说。
“这里我很熟的，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请。”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般郭嘉顺手从旁边的店铺里抄了一串铁板烧递给荀彧。
“嘿！郭嘉！下次拿了以后要说谢谢！”
“谢——谢——啦——”
手拢在嘴边拖长音对着那个声音粗犷却满脸笑意的大叔道谢，然后被一个低头滚着铁环奔跑过来的小男孩撞了个满怀。
“郭嘉哥哥，你又不好好走路。”
男孩抱怨着抬起因为不满而皱着的小脸，在郭嘉抬手准备敲他的时候又迅速跑开两步，回过头来扮个鬼脸。
“小鬼！到底是谁不好好走路阿。”
……

荀彧惊奇地看着他同大家打招呼，谈笑，他们好像都彼此熟悉。在补习班的时候郭嘉从不跟别的同学说话，他说那是因为自己经常缺席而无法跟大家熟络起来。而现在，火焰照着他兴致勃勃的颜容，似乎连荀彧的心也被带动着雀跃起来。
“来，来，我带你去我最喜欢的店子。”
郭嘉又一脸神秘地拉着荀彧朝前走，荀彧看到前方那家店铺旁插着面幡旗，上书了个大大的“酒”字。
刚坐定还不待开口老板便端了个小坛子上来，郭嘉揭开封口嗅了嗅，满意地笑了。
“还是老板最懂我。”
只见郭嘉将坛内的清澈液体倒入盏中，端起来便一饮而尽，浓郁的酒香飘来。
“郭嘉!我们不能喝酒！”
荀彧慌忙想要阻止，伸过去的手却被郭嘉一把握住。
“没关系的，你要不要也试试。”
荀彧立马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承认自己不是个三观端正的好学生，但烟酒这些玩意儿也着实引不起他的兴趣。
“呵，文若，还是这样子……”
文若？
那是谁的名字？如此陌生而又熟悉。
荀彧看着近在咫尺的郭嘉的脸，他笑容干净、眼神清澈地盯着自己，显然刚才那句话是对自己说无误。
可是，文若是谁？自己的名字叫荀彧，从有记忆之始，就是荀彧。
鞭炮声忽然炸响，继而有笛声悠悠传来。邻座的人纷纷起身，店家也不知从哪搬出来一堆火把。
“该走啦，该走啦。”
有人执起火把点燃，人群都转向一方，荀彧探头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只见火光连成长龙，蜿蜿蜒蜒地伸展开来，遥遥与黝蓝色的苍穹交接，仿佛铺出了一条直上云端的路。
他看到人们相继加入那条长长的队伍，朝着天梯走去。
他看到郭嘉单手执盏浅抿一口，另一只托着腮帮望向那处，眼神里流露出憧憬。
他看到火光照映出每个人脸上平和的神情，而那甫一踏入这片集市便始终萦绕心头的违和感如鼓点般不断敲在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欲破壳而出。
“郭嘉！”
荀彧一拍桌子，双手撑在桌沿豁然站起。
“跟我回去！”
他终于找到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所在，人头攒动，火把通明，却没有一道影子折射出来，他一把拉住郭嘉就想走。
郭嘉却反手扣住了荀彧，他好整以暇地笑着，缓慢起身。
“文若……”
他唤他。
荀彧摇着头退后一步。
“别叫我文若，我是荀彧，荀彧！”
“文若……”
他依旧这么唤。
“你其实知道的吧，看得到的人，是你才对……”
荀彧想堵住郭嘉的嘴，或者捣住自己的耳朵，这样他可以不用听他在说什么。可他最终也只是定住了般地立在原地，看着郭嘉缓缓凑近，心脏鼓动得越来越快，耳边仿佛耳鸣般不断嗡嗡作响，郭嘉的声音却穿过重重阻障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怎么会不知道？
从小到大，他就能看到那些形态与常人无异的东西，它们维持着生前的样子不断重复着生前的事情，庸庸碌碌，无休无止。从郭嘉进教室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他跟它们是一样的，从哪里开始出错了？许是他的笑容太熟悉？许是他的话语太投机？许是他的亲近太自然？不知不觉中他开始私心地想着，是自己看错了吧？只要，看错这一次就好。
“文若……”
郭嘉的呼唤将荀彧的思绪又扯回当下，他一改往日散漫不羁的样子认真凝视着眼前的人，转而幽幽叹了口气。
“我要走了……”
抬手覆上眼睛，在笼罩过来的阴暗中荀彧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自己唇瓣，继而眼角一片湿热。
“保重……”
那带着酒香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远，黑暗中荀彧狠狠闭着眼睛不愿睁开，似乎想以这种方式留住最后的柔软——

“嘀嗒——”
水滴坠落的声音，有侍女掌灯过来仔细看了看水漏上的刻度，然后悉悉索索碎步走到一扇闭合着的房门边。
“令君，已经三更了。”
轻言细语通报了时间，却没有听到预料中的柔和声音。
“令君？该去歇息了。”
侍女思索片刻，小心推开房门。屋内镂空缠枝的莲花香炉还在袅袅燃出轻烟，开门时所带起的气流吹得烛火一阵闪动，那个平素温和儒雅的人伏在书案上，已然睡着了。
侍女抱了床软被轻手轻脚走过去，正待给他披上，荀彧却猛得坐起身。
“令——”
小小的惊呼被自己吞回了一半，她确信那一瞬间看到他脸上有两行清亮的泪痕。
“不过是，做了场梦罢了。”
荀彧执袖胡乱抹了抹自己脸颊，神色平静如常。
“几更了？”
“三更了。”
“明天的祭礼准备好了吗？”
“已然妥当了。”
“再——添两壶梨花雪罢。”
“喏——”
侍女领命退下，在房门重新关上的瞬间，荀彧疲惫不已地缓缓吐出一口气。
推开雕花木窗，仰望夜空中的圆月。
中元节前，魂兮归来。
奉孝，是你吗？
你可知彧做了场梦？梦中彧不是高居朝堂的荀文若，你也不是天妒英才的郭奉孝。梦中我们生活在一个有点奇怪却很平和的地方，逐鹿天下的野心不过是为了考场上拿到优于他人的高分，驱虎吞狼不过是用来作弄他人的小伎俩，黑暗兵法不过是收拾昆虫的小手段，水淹下邳不过是在你淘气时倒了霉的蚁穴，算无遗策被用来预言斗殴时谁的脸蛋又将遭遇不测。
如此简单的，快乐的生活……
若我们的双手不曾沾满血污，你是否会在彧身边停留得更久？
奉孝……
荀彧略阖了阖眼，拿起案上的酒坛，轻轻拍开，走去香炉边，掀开盖子将酒倒入些许。极轻的嗤地一声，烟断了，酒香瞬间盖过了熏香。荀彧靠在窗棱上，闭上眼，静静嗅着这味道。
窗外的枝条似被月光压低了些，树梢的影子似有若无地扫着荀彧的脸颊，他嘴角微勾，不知这次是梦中还是醉乡……
【END】

@天雷葵帝
所以说
这真的是中元祭文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