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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推文】精打细算 by 花满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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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让我想起老放他床头的那些图纸,我醒悟到那是他的教材、他的功课、他从没停止的学习。他不满足于只做一个小小的建筑工人,他有更大的想法,而那些想法,就躲在那些横竖交错,让人眼花缭乱的设计图里。
  和我一样的人很多,像在温水里死去、沉底的青蛙。优越的环境慢慢吞噬掉我身上所有的斗志,枯燥的工作磨平了我性格里的棱角,身体里活跃的东西渐渐凝固,我不再成长,也不再向往成长。
  我把头抵在韩暮雨背上,嘀嘀咕咕地说:“恩,恩,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个有出息的家伙,头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就是用来让我这样的人惭愧的……”我声音不大,韩暮雨听不清,他问:“安然,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提高了声音,“如果以后你发达了,记得把钱存到我这里来,算是我吸收的存款!行吗?”
  “要多少?”他问。
  “十万二十万不嫌少,十亿二十亿不嫌多……”
  “行,如果有那么一天……”他认真地答应。
  “呵,说定了,如果那时我还在银行……”
工地开工的前一天,也就是韩暮雨结束洗车行工作的第二天,我刚上班儿,发现营业室每个人都神色沉重。我一路察言观色走到自己座位,就见桌子上放了一叠文件,看完标题我就明白了,任务。
  详细、具体、明确、但是不现实的任务,存款、开卡、网银、卡通、优质客户……各个指标全部量化,据说年年如此,跟奖金挂钩,跟绩效挂钩……
  “啊,可要了我老命了!”小李仰天长叹,“这我哪完得成啊?”
  “没事儿,哥陪你!”我回头给她个真诚地苦笑。
  曹姐作为中层领导,看不去大家的消极状态,开始动员,“大伙儿都振作啊振作,没事儿,想想办法,尽力而为,完不成也没人要你们的命,啊,都精神点儿……对了,咱们得‘文明营业室’奖励的钱还有呢,等下我出去给咱买点吃的,大伙儿想吃什么……”
  一半人支持:云南白药;另一半人支持:半斤砒霜。
  不过后来曹姐买了糯米糍和糖葫芦。
  因为,生活总得继续。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5楼2013-09-12 0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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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刚上班,某圆滚滚的身影飚至柜台前,砂纸磨出来的哑嗓子特亲热地唤了一声“安然哥!”
      杨晓飞!这家伙也回来啦!
      “回来啦,看你又胖了!”我调侃道,“过年挺好的都?”
      “都好!”他笑得眼睛成一线,从出钞口塞了一袋子东西过来,“安然哥,这是我家自己做的豆腐干,你尝尝。”
      “哎,那就不客气了!”我把袋子拎进来扔自己的抽屉里,又从自己的零食里抓了一把袋装青豆、巧克力、小点心什么的递给胖子。
      他从怀里掏出卡和钱,“哥给我存上六百块钱”,说完便坐沙发上开吃我给的零食。
      “杨晓飞,你这卡不是我们支行办理的?”
      “啊,康庄小区那边办的!”
      “我给你销了再重开一张吧!”我说。
      “干么这样?”
      “哥有开卡任务,一季度五十张!”我实话实说,跟他也不用遮遮掩掩的。
      “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也痛快。
    我帮他填办卡单子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一件事儿!
      “哎,杨晓飞,跟你打听个事儿?”
      “啥事儿!”
      “我听说年前你韩哥曾经跟你们一起住的人打起来了,你知道吗?”
      “年前……韩哥……你说跟杨秃子啊……我知道!”杨晓飞看起来记性不错。
      “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啊?”韩暮雨越是不想让我知道,我就越是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6楼2013-09-12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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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7 11: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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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
        “还不是那个杨秃子找事儿!你不知道安然哥,我们那里的人都不讲究,东西老爱乱用,牙刷都敢用错,不过,韩哥他不喜欢跟别人混着,就在自己的东西上贴个名字,大伙儿也都明白,也就不乱拿他的东西。这也没什么不对的,谁还没个忌讳啥的。那不是韩哥有个水杯么,就你们银行送的,他平时就用那个杯子喝水。谁知道杨秃子这个膈应人的,收工回到宿舍,看人家晾着水端起来就喝,当时韩哥没发火,回头把水倒了又接了一杯,结果杨秃子还不干了,说韩哥看不起他……一来二去就动起手了……”
        这么回事儿啊!那个水杯,不就是每次我去暮雨给我用的那个吗?我没见他诸多忌讳啊?还是……他对我是不一样的?
        这个想法让我忽然振奋起来!不过,我还得确认一下儿。
        “就为这个啊?那你用过你韩哥那杯子吗?你们关系这么铁,他应该不会介意。”
        “还真没用过,也没见再有别人用。这跟关系铁不铁碍不着,他不乐意的事儿我肯定不能干的……咱们哥们的关系……”
        他后面的话我基本都没听,中大奖般的喜悦感和独一无二的优越感包围着我。我忍不住去一遍一遍的确定:我是不一样,不同于他的兄弟朋友,他对我是不一样的,他愿意把他自己的杯子拿给我,毫无芥蒂的,自然而然的。
        所以,暮雨,我可不可以认为,在你心里,我比哥们儿更亲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7楼2013-09-12 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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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写着写着,乐乐一出现我就凌乱了,不知道自己是在写精细,还是写丰盛了……原谅我……
          晚上没事儿我用QQ跟韩暮雨聊天。
          他这手机qq的程序是我给装的,qq号也是我给申请的,昵称就是‘暮雨’。当天人家就自个儿加了个倍儿文绉绉签名:“珠帘暮卷西山雨。”我笑他俗,看我的签名多个性,“钱包,你肿了木?”他发了个左哼哼的图给我以表鄙视。
        安然:“你干什么呢?”
          暮雨:“看图纸。”
          安然:“今儿杨晓飞去我那存钱了!”
          暮雨:“他跟我说了。”
          安然:“关于你跟杨秃子打架的事儿,他告诉我了。”
          暮雨:“哦。”
          安然:“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用你东西,我还拿你杯子喝水,挺不好意思的。”
          这句发出去我不禁感叹,安然,你是有多虚伪啊?
          过了一会儿,暮雨回过来:“你是客人,我又没有别的杯子,没办法……还好你不计较。”
          这话说的,太伤我心了。
          敢情就是因为我是客人啊?敢情就是因为条件所迫啊?是我想多了么?是我捕风捉影了么?现实怎么这么残酷啊!我真想撞死在手机上。情绪暴跌至负数,我有气无力地回复:“我没事儿,你不计较就好!”
          又过了一会儿,暮雨发回来一条:“是你的话,就没什么。”
          好么,那感觉就像是先把我按冰水里冷却一下,再把我捞出来拧巴拧把挂在三伏天的大太阳地儿暴晒一般。看着这条消息,我琢磨了半天,八个字儿,一遍一遍地在嘴里念叨,直到咀嚼出甜蜜的滋味,直到那些冷暗的、晦涩的不甘不快都蒸发干净,我眯起眼睛,感觉自己像躺在阳光池塘的底部,温暖而沉溺,微微的眩晕,甚至,窒息。
          是我的话,他便不反感,是这意思吧,得是我,不能是别人。
          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呢?
          我心里想着,手里就把这个问题给发过去了,结果过了好半天都没有回音,我自己猜测出很多答案,从羞涩版的“不为什么”到清纯版的“因为喜欢你”到告白版的“其实我爱你很久了”,五花八门。
          滴滴声一响,消息传来,仍然是八个字:“因为杯子是你送的。”
          靠!
          多好的理由,不容分说将我再次丢进冷水里。
          所以,安然,你干么多此一问?你怎么不懂见好就收呢?完了吧,蔫了吧?当人人都跟你似的那么变态?行了,到此为止,洗洗睡吧!
          于是,我抱着一肚子怨恨辗转反侧到半夜。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8楼2013-09-12 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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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瘟神送走没多久,曹姐就从贵宾室回到了我们前台,她站我身后,李行长把刚才跟在楚林成后的年轻人请到我这窗口,一张支票递进来,“安然,帮忙把支票填全了。”
            一千万的转账支票:付款单位:乐世集团(北京)物流有限责任公司;收款单位:乐世集团(XX)物流有限责任公司,是最近才在我们行新开户的一个公司。
            “麻烦了!”年轻人开口,伴着一个阳光般明亮的笑。
            “不麻烦,应该的!”人家客客气气地,咱也不能失了体统。
            曹姐在我身边儿小声地给介绍,“这是乐世集团的法定代表人,叫沈长乐。年纪轻轻的,这么位高权重……我看楚老板对他那样子还以为是他家儿子呢,搞了半天不是,他家儿子叫楚见,是乐世的总裁。这公司挺奇怪的,总裁和法定代表人还不是一个……”
            曹姐说话的间隙,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窗口外的青年掏出了电话。
            “……恩,我在L市呢……叔叔说公司有些材料得法人签字,我就过来了……是,我自己开车……知道,不用担心,我技术挺好的了……啊?你中午就回来啊?几点?一点啊?行,行,知道了,我尽量赶回去……放心,我开不快的!”
            “喂,李晓,楚见说他中午一点的飞机到首都机场,HU7271次,你安排下车去接他……谈判提前结束了……他做事老是这么速战速决……等等,记得带上件厚衣服,今儿冷,他刚从海南回来别冻着了……记着啊!”
            打完电话,明显地,沈长乐有点坐不住了,他很客气地问我,要多长时间才能办完,我说很快,他点点头,却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不停地看表。
            曹姐看他心急的样子,问道,“你有急事啊?”
            他说:“是啊,我忙完了还得回家做饭呢!”
            做饭?不光曹姐,连我都惊讶了,看他年纪比我还要小点儿吧,会做饭,太难得了。
            “你家都是你做饭啊?”我忍不住问道。
            “啊,我做!他不会做饭!”
            ‘她’,显然,‘她’就是他对象。
            “你家在北京吧,要回去还真是挺赶的,不行你就让她自己出去吃吧!”曹姐建议。
            “他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挑剔得很,都是我惯的。”话这样说,可他脸上一点儿不悦的表情都没有,语气更是万般宠爱。说起他们家的那位,沈长乐显得很开心。
            “你俩感情很好啊!”我说。基本上这句很废话,因为太显然了,那种发自心底的幸福和满足是装不出来的,只是看着他的笑容便会让人生出各种羡慕。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0楼2013-09-12 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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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喜欢上了,就一点儿办法都木有啊……”他摇着头感叹,这个跟他年纪不相符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有点儿痞却十分可爱。
              敲键盘的手指一顿。
              是的我明白,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木有……
            ☆、四十
              都是有钱人,但是区别很大很大。
              我以前跟韩暮雨讨论过这个问题。他打了个很怪异的比方,他说就像桑塔纳2000跟辉腾,都是大众的车,却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眼高于顶的那些人永远赶不上低调谦和的,有些东西,钱,培养不出来。
            楚老板跟李行长说完话,走到沈长乐身边,“乐乐,你李叔叔说中午请客,你就吃完饭再回北京吧!”
              沈长乐马上摇头,“叔叔,我就不去了吧……楚见中午就到北京了……”
              楚老板说:“他回来你就更不用急了,公司有他盯着呢……”
              沈长乐脸上呈现一种欲言又止的纠结,“那个……他出差都挺累的了……一般都直接回家……”
              他想回北京,这要求都写在脸上了,楚老板怎么会看不出来,最后楚林成拍拍沈长乐的脑袋,“算了算了,回去吧,不明白你们年轻人到底怎么想的!”
              沈长乐如蒙大赦,拿着我给他的回单跟李行长简单道别就急急忙忙往外走,在门口又被楚林成拦住了,他回头叫身边的一个人,“你去送乐乐回北京……他这心急火燎的,我不敢让他开车……”楚林成拿出专制家长的姿态,沈长乐最后只能乖乖听话。
              那是长辈对子女的关心,不由分说,却入骨的温暖周到。
              沈长乐走后,我听见李行长跟楚老板开玩笑,“楚老弟,你家楚见可是比你有本事啊!公司开得比你还大,本以为这次他能过来呢,不巧地赶上他出差。乐乐这孩子很不错,看着就懂事,以后存款的事儿是跟他联系呢还是找楚见?”
              那意思赤裸裸地就是:楚见说了算了,还是沈长乐说了算?
              楚老板一笑,尽是商海沉浮的圆滑与淡定:“他俩都是我们家孩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1楼2013-09-12 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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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姐没事儿站那儿感慨,“都说现如今中国的富豪年轻化,真是果不其然……安然,那孩子没你大吧?”
                “切,这有什么好比的……”
                因为,没法儿比。
                隔着玻璃我看到乐世那小子进了一辆卡宴Turbo,而我迄今为止最奢侈的愿望也不过是想买一辆斯巴鲁,二十几万的车子对我而言还是个近期没办法实现的梦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多的完成行里下达的任务,以便多拿到一些奖金,离我的车子近一点再近一点儿。
                跟暮雨说起我这个想法时暮雨还不知道他刚刚擦完的那辆就是斯巴鲁。
                “那车有什么好?”他问。
                “我喜欢它那个全景天窗。要是下雨,坐在皮椅上看那些雨点打在天窗玻璃表面,就觉得自己像块躺在水底的石头……”
                暮雨当时的表情很疑惑,他大概不能理解我这种烂俗的小资情调,更不知道做一块水底的石头有什么好羡慕的。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那样大概很安宁。
              我得为了我的梦想奋斗,所以很多事情都能忍下去,客户的挑剔、领导的找茬,跟我的车子比,算个毛啊,被骂又不会少块肉,被训又不会减工资……
                我现在发现个规律,一般我见到王行长都会倒霉。这个规律在那次存款后第三天得到了应验,我的取款凭条用到最后一张,蓦然发现被我换下来的百万存单就压在下面。这张单子本该作为表外科目的附件随传票上交的,这下儿可好,现在交上去,算是错误,扣全支行的分儿,罚我五十块;不交,被发现了,严重错误,扣全支行的分儿,罚我一百块,我左思右想,最后心一横,不交,万一后面审票的人发现不了呢,不过是张附件,很可能就这么混过去。
                不是我侥幸心理,有很多更明显更严重的错误都大摇大摆的被放过去了,我这少个小小附件,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要以为银行有多严谨,再完善的内控制度都会有漏洞,再科学的管理也不能清除所有死角,因为事情不可能都让机器去干,而只要是人干的事情,就没有不出错的。
                至于我的责任心,我的风险意识,唉,谁还真为金融事业献身啊?苦哈哈地忙活了一天又一天不就是为了钱吗?这存单交上去,领导得责怪、同事得抱怨、自己得掏钱,所以在必然的损失五十块钱与赌一把皆大欢喜之间,我选择了后者。
                很多很多年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之后,我最终也没有弄明白,那一赌,我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2楼2013-09-12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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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
                  那天他总共拿来三十七张身份证,加上杨晓飞的帮忙,也整整填了一个半小时的单子。
                  中途没人办业务的时候,我跑过去给他俩一人到了一杯水。
                  “歇会儿歇会儿!”我笑着跟韩暮雨说,要是没有耳朵挡着嘴角都能咧到后脑勺去。
                  暮雨停下笔来转转手腕,淡淡的眼神儿落在我脸上,“至于这么开心吗?不就是办几张卡么?”
                  “你可别小看了这几张卡,要是办卡这项任务完成了,那我的奖金要多好多呢……再说了,也不全是钱的事儿……”或者说,我更开心的是你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很让我受宠若惊,这是义气,是感情,跟钱没有关系。
                  暮雨点点头,“那我回头再找些人问问,工地里没办卡的人可多了,而且老有新来的,总需要办张卡来存钱……”
                  我一听更美了,大咧咧地揽住暮雨的肩膀,“暮雨,你真是我的恩人……哥们儿无以为报啊……”
                  杨晓飞一口气把水杯给干了,袖子在嘴上抹过,听到我说这句他可算是接着了话茬儿,“哎哎,安然哥,那你就以身相许呗!”
                  “我倒是想呢,就怕你韩哥看不上啊!”我努力把这句话说得像是一句戏言,虽然它明明就真到不能再真,昧着良心说话真难受!
                  暮雨由着我靠在他肩上,左手稳稳当当地端起一次性的纸杯喝水,我跟杨晓飞的对话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杯子被放回桌面的瞬间,那被蒙了一层水膜的跳跃着细碎阳光的浅色嘴唇轻轻一抿,仿佛一个极清浅的莞尔。
                  “喂!”我不悦地叫他。这人真没劲,好歹给个回音儿啊。我就不明白他怎么可以随时随地跟外界划清界限,当别人不存在,或者当自己不存在。
                  “给句话儿啊?行不行?”我不耐烦地推推他。
                  “什么行不行?”他问。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5楼2013-09-12 0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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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7 11: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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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以身相许,安然哥……许……你。”杨晓飞嘴比我还快,说完就趴桌子上开始乐,身上的肉颤啊颤的,让我想咬他。
                    暮雨扭头,眯着眼无声地询问我,我严肃地点点头。
                    他捡起桌子上的签字笔,拿笔杆支起我的下巴,似乎是不经心地看了两眼,随意地说道:“行吧。”
                    他扔下俩字便偏过头去,不给我机会研究他一丝一毫的表情。我原本用脆弱的无畏和虚伪的单纯包装起来目光止不住变得热切而慌乱,脸开始发烧。
                    以玩笑的姿态得到玩笑的应许,真的假的,我也分不清楚了。
                    杨晓飞笑得更夸张,眼看就要背过气去,“安……安然哥,我看也……也成,就你那白白净净的样子……当个小三儿啥的挺合适……”
                    我抄起手边一叠电汇单子朝他甩过去,“滚,会说话么……”单子脱手前,手腕被暮雨抓住,他拦着因为不好意思而胡乱找茬儿的我,声音低缓:“安然,好了,别闹!”杨晓飞那死胖子将肥硕的身体倏地躲到韩暮雨身后,两只小眼睛朝我挑衅地眨巴着,“韩哥,安然哥他要打我……”
                    哎呀,还敢跟韩暮雨告我的状?
                    韩暮雨在我跳起来之前,拍了胖子脑门一巴掌,“闭嘴你。”杨晓飞立马安静下来。
                    我鼓鼓的腮帮子也被韩暮雨拿笔杆儿戳了两下儿,“快回去办业务吧,别跟这儿胡说八道了。”
                    “谁胡说八道了……”我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却在起身离开的瞬间无意间看到他眼中一晃而过的闪烁,像是怀疑,像是审视,像是欲说还休的话语升起又沉没,像是一尾鱼在平静的湖面打了滚,搅动起微波粼粼,却最终消失无踪。
                    那天到最后,我总共只办了二十七张卡,其他的十张,被小李那个女人给抢走了。
                    她在我身后咬牙切齿地嫉妒了很久,最后,人家正气凛然地走到韩暮雨身边,她说,韩暮雨你太偏心了,怎么只帮安然一个人,姑娘我也是有任务的,你这样无视我的感受我多伤心啊,然后,她伸手把韩暮雨写好的那叠开卡申请表拿手里数了数,又敛吧上杨晓飞写的几张,说到,这几个就算我的任务啦。
                    当时,韩暮雨和杨晓飞俩大男人愣是啥都没说啥都没做就让人一个小姑娘给抢了。
                    当然,我也没强多少,也就是口头上谴责谴责,遇到一蛮不讲理、撒泼闹事的女人,咱只能自认倒霉。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6楼2013-09-12 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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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
                      韩暮雨离开的时候还有点耿耿于怀,他说:“也是我考虑地不周到,光想着你了,把李会计给忘了……”
                      我送他到门口,心里颇为得意,“是呗,你说你怎么能只想着我呢,你这厚此薄彼的不是故意挑拨我跟小李之间的关系么?居心险恶啊你,来来,给你个机会解释一下,为什么只想着我啦?”我知道我脸皮厚,可我又不是大姑娘,要那么矜持干么?
                      韩暮雨看都不看我,招呼在柜台边跟曹姐说话的杨胖子,“杨晓飞,走吗”
                      “走,走,马上……”杨晓飞咧着嘴跑过来,怀里抱着一大桶新年糖。
                      曹姐知道韩杨俩人特意来开卡的,就把过年时行里购置的送给存款大户的新年糖拿出来一份,大桶徐福记。我原来还特鄙视这东西,不知道行里领导都怎么想的,谁能在乎这点糖啊?曹姐解释说,有时候,并不是要多贵重的东西,只是你得让那些大客户觉出来他是与众不同的,他在我们这里有特权,我们给他特别的关注和照顾,这是目的。即便人拿着这东西转脸扔垃圾箱里,他心里也会记得咱的好意。
                      杨晓飞显然被这样的好意打动了,他晃晃手里的糖果,“安然哥,你们银行真好,你们那个经理也好……”
                      “恩,只要你踏踏实实地为皇军做事,皇军不会亏待你的!”我拍拍他肩膀,一脸怒其不争,这点儿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
                      韩暮雨拍拍杨晓飞滚圆的肚子,说道,“走吧!”
                      “喂,暮雨,刚才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我锲而不舍地追问,“解释解释嘛,别不好意思。”被我定义为‘不好意思’的那个人莫名其妙地瞟了我一眼,我嘿嘿笑着,掩饰地抓了把头发。
                      韩暮雨眼睛转了半圈,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一脸期待,“说说,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第一时间想起我,为什么你要默默地帮我?
                      杨晓飞不知道前面的话头,也插不上嘴,扯扯韩暮雨的袖子,问道“韩哥,解释什么啊?”
                      韩暮雨朝我勾勾手,我立马凑近了,把同时也扎过来的杨晓飞的胖头推开,“少儿不宜,你边儿待会儿去!”
                      我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激动的情绪却在听到他的解释时,化为满脑袋黑线,他就说了仨字儿:“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啥啊?我准知道……”杨晓飞又碍眼地凑过来……
                      “不知道算了……”韩暮雨无所谓地一挥手,领着一头雾水的杨晓飞就过马路对面去了。阳光很浅,风里还夹着冰雪的凉气,韩暮雨隔着马路回头冲我摆手,指尖反射出点点白亮的光茫,他说,回去吧,声音空山流泉般清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7楼2013-09-12 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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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纠结得不行。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啊?这我得搞清楚了。然后我就开始琢磨着,啥时候有时间我得请他吃个饭。要表示我的谢意,那桶子糖未免也太寒酸了,饭桌上有机会再进一步地谈谈。我望着那一高一矮的身影,暗暗打定了主意。
                        视线能及的地方,韩暮雨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得懒洋洋的,而身后的杨晓飞已经开始手、牙并用地橇那个糖桶的盖子。
                      本来以为请客嘛,随便捡个晚上的时间就成了,结果,愣是拖了俩星期饭都没吃成。
                        原因就是约不出人来。韩暮雨最近好像特别忙,给他发信息他会晚很久才回,也不知道在干嘛,跟他说一起出去吃饭,他就说累了,不想动。有次晚上九点钟打电话给他,就听他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是已经睡下了又被我吵醒的。我知道他们的工作很累,可是根据以往的经验也不至于累到这种地步。我问他怎么最近这么忙,他就说活儿多。听着他疲惫到有点沙哑的嗓音,我心里特别不落忍的,晚上八点以后基本也就不再骚扰他了。
                        后来终于让我抓着一个知情的。
                        那天六哥跑我们那里去存钱。显然是个没进过银行的人,他就在大厅里来回走,也不知道拿号,也不知道排队,对公和对个人的窗口也分不清,我发现他时,我们大堂经理正跟他说着什么。我站起来跟他打招呼,他一看我跟见了亲人似的,笑得满脸褶子。
                        他的卡是韩暮雨一起给办的,我边给他存钱边打听,“六哥,你们最近活儿挺忙的哈?”
                        六哥说:“还行吧……”
                        “那韩暮雨跟我说你们最近特忙,他整天累得跟什么似的……”我看六哥那意思,工地儿似乎没怎么忙。
                        “小韩啊!他是挺忙的,他比我们忙……”六哥说道。
                        “为什么啊?”
                        “工地儿这段时间每天都有批特种材料往上运,干活得用,不多,但是得在开工前运到楼层上面,小韩每天都比我们早起俩钟头运那些材料,一天多挣五十块钱呢。他年轻也能受累,我不行,我熬不住的。”六哥傻傻地摇头。
                        其实也不是年轻就行,暮雨他也是人,不是机器,他也累,没看他一到晚上倒头就睡么?能不熬他也不想去熬吧,还不是缺钱!想想他那个家庭条件,我叹了口气,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财迷!”我小声儿嘟囔了一句。
                        “不都是为了钱么!”六哥接着说到,“一块儿干活的人里像小韩这么年轻又不怕吃苦的没几个了,他没事儿还自己拿本书学识图什么。上次有个用钢筋的地方,连工头都算不出来,他就能给算出来,大伙都特服气,人家以后肯定比我们这些光会卖力气的有出息……”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8楼2013-09-12 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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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讲这些话,我心里特别美,就跟他夸我似的。
                          暮雨当然很好,要不然我能喜欢他么?虽然我喜欢他的时候不知道他这么好……
                          “那他那活儿得干多长时间?”我问,打听好了也方便我安排请客的日子。
                          六哥想了想,“也就还有一星期就完事了……不是长活儿。”
                          一星期,说起来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完事儿了,只是那是最最现实的日子,一分一秒都没有办法跳过去,我、韩暮雨、所有人都得硬生生地耗着,熬着……暮雨还要辛苦一星期,而我却什么都帮不上他,只能看着,不,我连看都看不见,也就是听说……
                          不过,此时的我是这么年轻,年轻到相信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当时也确实有好起来的迹象。
                        ☆、四十三
                          迹象之一,我们单位拖了两个月的年底奖金终于发下来了,在支领表上签完字,我拿着办公室的姐姐给的大信封,心里这个舒坦啊,哇哇,五万多块钱还是挺有手感的嘛,虽然不是大钱但毕竟是自己的,平时手里过的那几百几千万的跟自己没关系,这才是亲钱。我把信封抱在怀里焐热乎了才给自己存上。干了这么久的银行,我知道,一旦现金变成卡上的数字,那种亲切感就荡然无存了。
                          迹象之二,韩暮雨‘升职’了。他发了个短信过来,具体的怎么回事他也没说,就说自己涨工资了,而且涨的不少。我马上一个电话打过去。
                          “喂,安然。”
                          “喂,好小子,涨多少啦?”我听到屋子里乱哄哄,杨晓飞在旁边叫唤,“安然哥,韩哥他升官了,现在是我们组长……”
                          然后我感到韩暮雨应该是边说话边往外走,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后,嘈杂声变成了簌簌的风声,“……工头说从下个月起我的工资涨到三千……”
                          我能听出他言语中的开心,那种细微的兴奋隔着电话传过来,我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吃点苦没关系,受点委屈也没关系,这不是,日子在好起来么!
                          “靠,比我工资还高!”我也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不错不错,很有前途……我就说我眼光好么……回头庆祝一下……唉,你啥时候能有时间啊?咱俩的时间老是不对付,我有空你没空,你有空我上班……”
                          “……过几天吧……这段儿有点忙……”
                          “我知道,你在挣外快嘛!六哥跟我说了……你身边好多都是我的眼线,帮我监视你,你要是做个什么坏事儿,我保证立马儿就知道……”我一高兴就越扯越没边。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9楼2013-09-12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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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暮雨沉默了一下儿,语气变得很柔和,“恩……不用他们,你问我我都跟你说……”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说话时的表情,低垂着眼睫,认认真真地,于是我开始控制不住地脸上发烧,“你你少来,当我没记性是么?就说上次我问你那话你都没睬我!”
                            “……”他没声儿了。
                            我以为他忘了,于是重复道:“就办卡那天,我问你为什么就想起我一个人没而想到小李……”
                            “那个啊……”他有些无奈,“安然你老是问些奇怪的问题,这想起来了就想起来了没想起来就没想起来,哪那么多为什么?”
                            说起来这招避重就轻大而化之他用得还真不错,要是搁以前我可能就住嘴了,但是,今天我还就较起真儿来,“你少糊弄我……快说……坦白从宽……”
                            “安然……”他又用那种让人闹心的声调喊我名字,那俩字裹着层蜂蜜般黏黏腻腻的,“别闹了……”
                            其实我知道他现在对我已经用了一百二十分的耐心,以他的性格要是不想说什么,根本就不会理这个茬儿。我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知道他顾着我的感受,嚣张得意之余抛出去一句平时打死我都不敢说的话,“韩暮雨,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对方忽然就哑了……我意识到自己这句有多雷人时,脑袋也嗡了一下。
                            细细的风声从听筒那头传过来,吹得我心里发凉。话都出口了不可能再收回来,我屏住呼吸等着韩暮雨的答案,几秒钟后,就听他来了句,“你说呢?”
                            我靠,故技重施,没这么折磨人的!行,你让我说,我说就我说,“我说是!”这句我说得又大声又肯定。虽然我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不过,我问了,不管以怎样的姿态,这都是进步。
                            然后我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轻笑了一声,似乎毫不介意,“恩,你说是就是。”
                            “切!哄小孩儿呢你!”我就知道,什么都问不出来,“算了,没诚意……你早点休息吧!”
                            他要挂电话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嘱咐他两句:“唉,你注意点儿身体,别太累,钱这东西挣不完的,反正下个月你工资就涨了……”
                            挂了电话,我忽然想起来我发奖金的事情忘了跟他说了,转脸又想,他又不是我媳妇儿,我告诉他这个干吗?
                            不过,发钱了,回家孝敬一下爹妈是必须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0楼2013-09-12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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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我回了趟家,本来打算周一回来正常上班的,结果拖到了周二晚上才回来。
                              我到家那天是中午,而我娘亲上午才从医院回来。我后来才知道这是最近一个月她第二次住院了,第一次住了一个多星期,回家没几天心脏又犯病,这次住了三天,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医院输着液,电话都是我爸给举着。当时我完全没有听出来一点儿异样,还以为她好好的在家呆着呢。她听说我要回来,死活非得出院,我爸哪敢让她着急啊,她说怎么就怎么,带着三天量的没输完的液就回来了。
                              我一进门儿就看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问她怎么回事儿她还不说,都是我爸偷着告诉我的。我当时一听就火了,跑厨房去把她手里的菜刀夺下来,我说你还敢在这做菜呢,你必须马上立刻回医院去,要不我就绝食。我们家就我一个孩子,说不娇生惯养也是小霸王一只,爹妈都宠着,有时候我翻翻浑他们也当消遣。我娘亲别看是刚从医院回来的人,精神倒是特别好,气势一点儿都不输给我这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她拿起手边的铲子,“你敢绝食我看看,拍不死你!”硬的不行就得软的,我使劲在她身上腻估,“娘,你就听我的吧,咱多住两天医院,我也放心我爸也放心,我天天都陪你去,你上厕所我都陪着,行吗?这要是你不去,日后有个什么,让我们爷俩儿怎么活啊?”
                              娘亲根本不听我那套,一千一万个没事儿,说医院也不过是吃药、输液,花那个冤枉钱没用,我一听是心疼钱,马上把特意拿回来的崭新的两万块大钞呈给老娘,特意跟她说我们发了好几万,让她尽管花。人看见钱倒是挺开心的,“回头叫你爸存上去!”
                              “娘啊!我那是给你看病的钱……”这老人要是犟起来,那是八头驴都拉不回来。
                              “等咱吃完饭,你跟着我去楼下诊所把医院给开的液输了……”娘亲又开始收拾手里的鱼,“去,别溅你一身血!”
                              “您都这样了还给我做饭,这我要吃了不得噎死啊?”我皱吧起一张脸。
                              娘亲拿起刀冲我比划了一下,“哪这么多废话呢你?”
                              我抱着头跑出来,跟我老爹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1楼2013-09-12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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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7 11: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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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的几天,每天跟着娘亲去楼下的诊所输液。饭桌上我已经把我们那里的各种八卦都说了一遍,在诊所陪着她的时候发现都没啥可说的。幸好旁边不远就是新华书店,我想也不能就那么跟干坐着,就溜达过去想买本笑话书给娘亲读读,结果,拿着《笑话大全》路过冷冷清清的工具书那一排时不经意看见一本《建筑工程识图》。
                                我特别注意到这么冷门的书,还是因为在韩暮雨那里看见过。他手里那本很旧,他说现在的施工图新加了不少东西,那本旧书里都没有,他想要本新版书,结果去书店没找着。
                                正好他用得着。我想都没想拿着两本书就去收银台交了钱。
                              陪着爹妈到第四天的时候,我娘开始赶我了,“我这都没事了,你别老在家里窝着,赶快回去上班去!”我说您就在让我再窝两天吧,她一瞪眼,不行,我们这都靠你养着呢,你不去挣钱想饿死我跟你爸啊?
                                我看娘亲的状态也确实挺不错的,骂我骂得底气挺足,也就放心回来L市上班了。
                                走之前老爹送我去搭公车,他严肃地跟我:“安然,你平时没事儿就多回来几趟,你妈看见你精神就特好!”我点头,然后他又嘱咐我,“在外边照顾好自个儿,你妈她不能着急,你也大了,别让我们惦记着……”
                                我说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儿。
                                上了车,收起嬉皮笑脸,我使劲儿揉揉额头。其实我心里一点儿谱儿都没有,这我要是跟他们说我喜欢上一大男人,我娘不得立马儿犯病啊?这事儿难办啊,太难办了。
                                我摸出包里那本厚厚的《建筑工程识图》,里面那些完全不认识的图标因为某种心理作用变得分外亲切。
                                暮雨……暮雨……我就是喜欢他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2楼2013-09-12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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