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走进的时候,吕蒙依然在伏案读书。灯影摇曳,映著案前人温润隽爽的眉目分外真切,那双眼睛也是清亮异常。孙权本不想打扰,却按捺不住好奇,终究凑了上去:”子明最近在读些甚麼呢?”
”是「周易」。”吕蒙把书卷丢到一旁,起身施了个礼,”末将只是想看看,主上说从不读的书,是怎麼一般模样。”
孙权笑著转过身去:”孤不读「周易」,只是觉得没甚用处,又不拿来给人算命的。”
吕蒙略作思忖,笑道:”当然不是用来算命。「周易」中亦能读出排兵布阵之法,却远远不止此。主上可知道,这传说中的八门金锁阵,正是受了此书的影响。然而'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末将真正想从其中读出的,是攻心之道。”
孙权连连摆手:”子明可不要同孤讲这些,孤越听越乱。”
”但是「周易」中最显而易见的当然还是命理,除此之外能读出甚麼,全看怎样去读。”
孙权点点头:”那麼这命理又是说些甚麼呢?”
”末将方才读到两大绝命,天煞孤星与杀破狼。”吕蒙看了看窗外,”这天煞孤星之命是极凶之相,然而只对其周围人造成影响,命属此格者本人却并不遭遇凶险。而杀破狼的命格,则是大起大落,一生漂泊,纵然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才,却没有福气安富尊荣。”
”那麼,若是这两种命格相遇,会怎样呢?”
吕蒙想了想,深施一礼:”望主公恕末将愚钝。”
两人放声大笑。
星夜之下,孙权看著台上的方士做法,竟突然忆及那日。细细想来,似乎过了还没有一年。
孙权也开始怀疑,自己究竟信不信命--若是相信,又怎会试图逆命?若是不信,又为何会迷信这种鬼神之事可以拯救一个垂死之人呢?
终究是痴想。
孤是不是从来不应该问过,两大绝命的相遇?
即使没有天煞孤星的凶险相侵,注定动荡的杀破狼也能只是为征战沙场而生的。
他静静看著夜空,那颗星坠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