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忙谢恩,又道:“今年孙子预备下的寿礼,您可中意?”
“金银玉器,哀家还见得少吗?只要是心意到了,哀家便高兴。”皇太后又指着下面道:“尘芳格格送了哀家一幅无字画,说是要现场题字呢?”
胤礽这才将目光转向面前的尘芳,淡淡道:“那么请格格起笔吧。”
此刻,尘芳面前已摆上了张红漆木的雕花桌,桌上备着笔砚。她领旨后,深吸了口气,双手各执起支狼毫笔,在画纸左右两端同时下笔,众人不觉一阵唏嘘。几个小阿哥和小格格早顾不得礼数,跑到她身边围观,嘴中忍不住嚷道:“不一样啊!两手真得能写不同的字啊!”
稍顷,尘芳又题上了画名,待大功告成后,两个小太监躬身将画呈到皇太后面前。
“五岳红梅开盛世,九州瑞雪兆丰年。”皇太后念着两旁的对联,又见画端题上了《寒塘落梅图》,不觉赞道:“哀家虽不懂字,却也知这字写得好,画境虽清冷,但这对子却气势磅礴,吉瑞祥兆。”又看着她叹道:“你这孩子,光说是冰雪聪明,已是不够的了,简直是世间少有啊!”
尘芳忙道不敢,一旁的太子妃石氏笑道:“既然您老人家都说是世间少有了,这么个人尖子怎能不落在咱们这天下第一家里,反倒让旁人拣了去呢?”
皇太后也不搭腔,想了会问道:“听说你的小名就唤作梅儿?”
尘芳笑道:“正是呢,怎没想太后也知道了。”
“我也是偶尔听到的。”皇太后淡笑道,又看向这那幅《寒塘落梅图》问道:“你这一心两用,双手同时执书的本事练了几年了?”
“回太后,奴婢练了三天。”尘芳道,一旁的胤礽听了不觉讶意地看着她,下面诸人有惊叹的,有疑惑的,也有不信的。
“噢?真的只有三天吗?”皇太后也半信半疑。
“是,只有三天。”尘芳笑道,美目无瑕地望着太后道:“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奴婢坚信这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仁宪皇太后垂目叹息道:“果真是与众不同啊!”良久,她看向太子妃道:“这样的孩子若不留在皇家,岂不是暴谴天物了。”
石氏纳纳一笑,道:“全凭您作主了。”
胤禟此刻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他忍不住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身,一旁的胤礻我不及拉住正焦急着,忽听康熙驾到,己离座的胤禟这方止了脚步,随众人下跪请安。
康熙和裕亲王先后为仁宪皇太后请安入座后,只见皇太后与康熙低语了两句,康熙随即打量了番座下的尘芳,拍腿笑道:“皇额娘既这么决定了,朕便下旨,今日可是喜上加喜,三喜临门啊!”
皇太后颔首,又对尘芳笑道:“你的画,哀家很喜欢,明日就让人裱了挂起来。哀家是老了,耳目不聪,可心却不瞎,你的心思都寄托在这画里了。花落谁家?塘间落梅。好,今日哀家便成全了你!”
“谢太后成全!”尘芳磕头,红着眼道:“奴婢画中寄情,其实指望得便是您的睿智慈悲和美意成全啊!”
“少年情怀,最是难忘。”皇太后看向胤礽,笑道:“哀家也年轻过,也曾笑过,哭过。如今年岁大了,便了悟到,其实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胤礽眼中一热,撇开脸去,背身望向大殿众人。听得康熙开口召唤胤禩、胤禟上前,望着胤禟面露喜色,大步踏上前来,放在身后的双手不觉攥紧。身后的石氏,看见露在他手外的那一截五彩丝攒花残穗,不禁喉头一紧,酸涩地看向正与胤禟并肩而跪的尘芳。
“宣旨——”洪亮的声音响彻慈宁宫内外,“皇恩浩大,福泽大清,今日赐婚——”
烟花灿烂,宫城巍峨,环宇四海,普天同庆。胤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尘芳,登上了御花园的堆秀山,两人沿着石阶不消片刻便到了山顶的御景亭。举目四望,夜幕下的紫禁城在烟火的照耀下,分外清晰,西有燕山,东是平原,北为景山,南亦殿宇。
“尘芳是胤禟的福晋了——梅儿要嫁给阿九了——”胤禟高声喊道,顿时山峦中回音不觉,绵绵不断地传向天际。
尘芳急得跳脚道:“别喊了!别喊了!羞死人了!”
胤禟狭长的凤目中浸染着欢乐,他笑道:“怕什么!我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福晋了!”随即又对着山下喊道:“梅儿要嫁给阿九了——梅儿是阿九的了——”
尘芳见拦他不住,只得任由他宣泄,许久胤禟喊累了,方停下来又道:“你真是身藏不露啊!这左右开笔的本事,我竟还不知道。不过这以画传情的主意倒是妙哉,连太后都感悟到了。”
掏出手绢,抬手拭去胤禟额头的细汗,尘芳笑道:“是感悟吗?也许吧。”
胤禟,你可知有些事,我并不愿和你挑明,只因为他们都是你的骨肉,你的亲人,只是希望你能慢些踏入这宫廷的纷争。能够在这宫廷中生存下来的人就一定不简单,更何况是在这后宫中翻云覆雨了数十载的主人呢?
与此同时,慈宁宫的一间耳屋内,齐嬷嬷将一对玉镯放在桌上,对面前之人道:“你这件事办得不错,太后已答应将你阿玛受贿一案,从邢部提出来重审。董鄂已指婚,太子算是决了念头了,今后你就不用再来慈宁宫了。”
轻轻将玉镯推回,那人低声道:“请嬷嬷代奴婢回皇太后,奴婢愿意继续为太后效劳。尘芳格格与奴婢很是投缘,想来她也不会介意奴婢相伴左右的。”
“你这是何意?”齐嬷嬷不悦道。
“奴婢的意思是说,防一时不如防一世。”白佳氏桂月端庄的脸上涌起了两抹红霞,“奴婢愿意作尘芳格格的好妹妹,一起侍奉九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