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是天河被捅穿了底,疯狂地倾泻而下,蛮横地冲刷着整座城市。浓稠的黑暗里,苏晚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叶子,单薄的身影在积水中艰难跋涉。水已经没过了小腿,冰冷刺骨,每一次抬脚都沉重得如同拖着铅块。她刚从一场令人窒息的同学聚会中逃出来,酒精和虚假的热络让她头晕目眩,只想尽快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车灯毫无预兆地撕裂雨幕,带着一种失控的疯狂,朝着她站立的人行道边缘直直冲撞过来!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尖锐的、濒死的摩擦声。恐惧瞬间攫住了苏晚的心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团刺眼的光晕和冰冷的金属阴影在瞳孔里急速放大。
完了。这个念头刚闪过,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侧面撞来!天旋地转,世界颠倒,冰冷浑浊的雨水混合着地面的泥泞瞬间灌入口鼻。她被撞得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积水的路沿石上,钻心的疼痛从手肘和膝盖炸开。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在剧痛和窒息的边缘沉浮。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似乎感觉到一双滚烫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拖离了那疯狂旋转的死亡车轮。耳边是引擎的咆哮、轮胎刮擦路面的厉啸,还有……一个模糊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闷哼,像是野兽受伤后的低吼,转瞬就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暴雨轰鸣之中。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包裹着她,下沉,再下沉……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感刺入眼帘。眼皮沉重得如同坠了千斤巨石。苏晚费力地掀开一条缝隙,模糊的白色天花板,消毒水特有的、冰冷又干净的气味霸道地钻进鼻腔。是医院。
“晚晚?晚晚你醒了?”一个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担忧和如释重负。
视线艰难地聚焦。床边坐着的,是周慕白。他穿着浅色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清瘦的手腕,几缕额发被汗水微微濡湿,贴在饱满的额角,眼神里满是焦急过后的疲惫,以及看到她醒来时瞬间绽放的、如暖阳般温润的笑意。他正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湿她的嘴唇。
“慕白……?”苏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是我,晚晚,别怕,没事了,都过去了。”周慕白的声音放得更柔,像哄着受惊的孩子,他放下棉签,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她没受伤的手背,“你吓死我了。”
“车……”苏晚的记忆碎片纷乱地涌上来,冰冷的水,刺眼的灯光,金属的撞击感……还有那模糊的、将她从死亡边缘拖拽回来的力量,“是你……救了我?”
周慕白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温润的目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那点异样被更深的关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覆盖。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握着她的手稍稍收紧了些,传递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