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驶入东郊,废弃的机械厂再次映入眼帘。一夜暴雨的冲刷,并未洗去这里的破败和死亡气息,反而让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变得更加粘稠、刺鼻。警戒线早已拉起,警灯无声地闪烁着红蓝光芒,将这片废墟渲染得更加阴森。法医、痕检人员穿着制服,在泥泞中小心翼翼地工作。更外围,是闻风赶来的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了囚车的方向,闪光灯如同毒蛇的信子,迫不及待地要捕捉“商业巨擘沦为阶下囚”的爆炸性画面。
车门打开,刺骨的寒风灌入。林砚被两名身材魁梧的民警一左一右架着胳膊,几乎是拖拽着下了车。沉重的脚镣限制着他的步伐,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铁链拖曳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屈辱的痕迹。
“哗——!”
闪光灯瞬间连成一片,快门声此起彼伏。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惊骇、或鄙夷、或猎奇,如同实质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林砚身上。他从未如此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以如此不堪的姿态——褴褛的囚服,沉重冰冷的镣铐,苍白憔悴的面容,腰侧和手臂上干涸发黑的血迹,还有那无法掩饰的、因伤痛和虚弱而微微佝偻的身体。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试图躲避那些刺目的光芒和探究的视线,但民警有力的手固定着他的身体,让他无处可逃。耻辱感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脊椎蔓延全身。
“看这边!林先生!”
“林砚,你后悔吗?”
“为了救弟弟杀人,值得吗?”
记者们隔着警戒线高声喊叫着,问题尖锐刺耳。
林砚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仿佛屏蔽了所有的噪音。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闪光灯亮起,都像是在他灵魂深处烙下一个滚烫的、名为“囚徒”的烙印。
“往前走!指认位置!” 周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
林砚被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工厂内部。泥泞没过脚踝,冰冷刺骨。每一步都伴随着镣铐的沉重拖拽和伤口的撕裂痛楚。胃部又开始不安分地抽搐。他看到了那堆倾倒的集装箱——他最初的藏身之处;看到了那台布满弹孔的巨大车床——他被火力压制的掩体;最后,他来到了中心那片开阔地。
三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泥水中,勾勒出人形的轮廓。白布边缘,渗出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这里,就是他终结三条生命的地方,也是他彻底终结自己自由的地方。
“这里……” 林砚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无法成句。他抬起戴着手铐的手,颤抖着指向一个位置,“第一个……在……在那里……喉部。”
民警粗暴地架着他靠近一些。法医掀开白布一角,露出死者脖颈上那个狰狞的伤口。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捕捉着死者可怖的死状和林砚近在咫尺的、毫无血色的脸。浓烈的血腥味和尸体的气息扑面而来,林砚胃里一阵剧烈翻腾,他猛地弯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些酸水,剧烈的痉挛让他浑身颤抖,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