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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谢允鹤恩爱一生。 我死后,他脱冠面圣,只为我求一个诰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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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谢允鹤恩爱一生。
我死后,他脱冠面圣,只为我求一个诰命名号。
再睁眼,我回到十五那年。
谢允鹤来我家提亲。
万金为聘,百家良铺。
娶的却是我嫡姐。
谢允鹤怕我闹事,眉目微倦。
「玉禾,我爱了你嫡姐一世,故而我只会娶她。但我会将你视为亲妹,照顾你一辈子。」
我轻轻一叹,转身不做停留。
也好,我本就该离开京城。
就在十五日后。
1
谢允鹤来府上提亲是个晴好的日子。
万金聘礼,千亩良田,百家商铺。
聘礼比上一世贵重百倍。
我微微惊讶,心中却隐秘地欢喜。
没人知道,我是重生之人。
上一世,我和谢允鹤举案齐眉,恩爱无双。
我死后,他甚至脱冠跪在金銮殿上。
只为我求一副诰命头衔。
人人皆羡我命好。
郑家庶女能当上诰命夫人,委实是天大的福分。
婢子来禀报后,我盼了一上午。
谢允鹤长身玉立,朝嫡母俯身一拜。
「晚辈今日来求娶郑家姑娘,望夫人您成全。」
嫡母王氏知道我和谢允鹤是旧识。
故而她笑问:「可是来娶玉禾的?」
「不是。」
我怔了怔。
谢允鹤忽然转身,望向珠帘后的嫡姐,眸光似水。
「晚辈和二姑娘只是知交,并无男女情分。
「允鹤一生只爱一人,那便是大姑娘郑菀珠。」
他话语亲昵,却让我恍惚了许久。
我忖到他有一次为我梳妆。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
般般入画。
唯一不好的是,两颊胭脂太艳。
我朝谢允鹤抱怨,他却凝视我良久,唇畔含笑。
「吾妻如此甚美。」
彼时我并不放在心上。
现下想来,我的嫡姐最喜买胭脂,也最爱桃花妆。
桃花妆醉人,妩媚不自知。
想来,上一世的谢允鹤,心中也只有嫡姐。
若非嫡姐早死,这桩婚事也轮不到我。
2
回院子路上,谢允鹤拦下了我。
他将我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
嗓音温和,却裹挟着审疑。
「玉禾,你也回来了,是吗?」
我垂下目,一味盯着足上绣的莲花纹。
我未出阁前很喜欢履上绣花。
嫁人后,谢允鹤却爱多添两颗珍珠。
那也是郑菀珠喜欢的做派。
「谢公子,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谢允鹤一怔,而后勾唇一笑。
「如此甚好。」
他顿了一息,又道:
「不过,我知道你喜欢我,莞珠也常和我抱怨,因为这个,她差点不愿嫁给我。
「玉禾,我爱了你嫡姐一世,我今生只会娶她。但我会将你视为亲妹,照顾一生。」
恩爱白首的夫君就站在眼前。
说出的话却剜人心肝。
我缄默半晌,吸了吸鼻子。
「谢公子,我知道的。」
谢允鹤见我反应平淡,有些意外。
他如上一世般亲密地扼住我的手腕,叹一声。
「玉禾,我总归对你不住。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谢族也有许多优秀的庶出子弟,与你年龄相仿的我都会留意。」
熟悉的雪松香萦绕在鼻尖,我身子晃了晃,仿佛回到了上一世我们赌书泼茶的时候。
我几乎是下意识问出那句话。
「为什么是嫡姐?」
为什么不选我,而是嫡姐呢?
谢允鹤丝毫没有踌躇。
「莞珠漂亮明媚,比你更有生趣,何况,她是嫡出,与我更为般配。」
原是如此。
此前我心中便隐隐有猜想。
现下正好印证。
我最后一分不甘与期待,也终于湮灭。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
谢允鹤有几分怔愕。
我却释然许多。
重来一世,我本有许多话想和谢允鹤讲。
例如。
上一世我们白头偕老,今生定要携手相伴。
婆母对我实在苛刻,但有你作陪,我甘之如饴。
院外的海棠花开得很好,我们可以温酒赏花。
死亡是一瞬间的,我却感受到你落下的眼泪滚烫。
万万千千的话堵在喉头。
最终只轻轻落下一句,「我知道了。」
谢允鹤,我知道了。
这一世,我不嫁你。
3
我翻出师兄寄来的信。
信中言,既郑家人对我不好,便让我来青州。
青州纵比不上京城繁华,却能护我周全。
我本在犹豫。
既想与谢允鹤齐眉举案两世。
又不愿割舍师门情谊。
左右为难间,谢允鹤替我给出了答案——
他不愿再娶我了。
也好,我也能完成上一世的夙愿。
阿娘的遗物不多。
其中几件是她生前所作的丹青。
丹青陈旧,却阻不断我对阿娘的思念。
我抚着娘亲最爱的《山秋枫》,不禁仓惶落泪。
「娘,我们一样傻,一样的糊涂。」
阿娘和画圣陶越清是师兄妹。
郑修来求画时,对阿娘一见倾心。
在他多日纠缠下,阿娘动了心。
两人在青州成婚后,又诞下了我。
可阿娘不知道郑修在京城已有家室。
他原打算做个露水情缘,就此别过。
可偏偏娘亲太爱郑修,爱到孤身来到京城时。
正正撞破了郑修和嫡母郎情妾意的画面。
嫡母替郑修将娘亲纳入府,族谱上添了我的名。
但阿娘却终日抑郁,不久便撒手人寰。
她死前握住我的手,万分不甘心,眼带热泪。
「玉禾....玉禾....你的夫君...找一个..爱你的....」
我哭着说自己一定会找一个爱我护我的夫君。
现在想来,我和阿娘都错得离谱。
只要我们日子过得舒心,又何必嫁人?
4
嫡姐要嫁人,阖府满目的红。
婢子们进进出出,手里还端着红嫁衣、红绸缎。
还有人笑言:
「我们未来的姑爷可疼大小姐了,这不,这几日又送来了珍锦阁的嫁衣和凤冠。姑爷说了,不能让大小姐沾一点针线活。」
我怔了怔,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当年谢家求娶,婚期匆忙。
故而我一针一线,亲自缝制嫁衣。
嫡母故意减去我房中烛火。
绣了大半个月,我险些熬瞎了眼。
嫁过去后,谢允鹤满目疼惜。
「我一向粗心,这事是我谢家对你不住。」
所以,他亏待了我一次。
便要弥补到郑莞珠身上。
他那般怜惜她,又何曾这般对过我?
既如此,我的离开是正确的。
我也无须再挂怀。
郑莞珠是跋扈的脾性。
即将嫁人,少不了磋磨我。
罚跪、抄经书、揉肩、奉茶。
她命令我做的,我皆一一乖顺去做。
忍一忍吧。
再忍几日,师兄便会来接我回家。
可我没有想到郑莞珠竟过分至此。
5
这几日晴好,我将阿娘的丹青拿出晾晒。
却没想到,郑莞珠故意将我的丹青丢入湖中。
等我发现时,上好的澄心纸被泡得皱烂。
《山秋枫》淌出红得发艳的颜料。
像极了阿娘临终前流出的一滩血泪。
她哭啊,恨啊,悔啊。
最后将丹青悉数留给我。
她说她爱我,却不能再爱我了。
这是她留给我的念想。
想她了,便看一看。
可现在我的阿娘没了,就连我的念想也没了。
我气得头脑发胀,双手发颤,脚步都有些不稳。
却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揪住郑莞珠的颈领。
「...你为何要这样做!」
郑莞珠,我忍你,让你,迁就你。
可为何连最后一分念想都不给我留!
郑莞珠却丝毫不惧,漂亮的杏眼仍泛着笑。
「郑玉禾,谁让你和你娘亲**呢?父亲答应过与我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你们母女毁了我的父母,所以,你活该。」
郑莞珠的话语理所当然。
更让我胸膛气血翻涌,头昏脑涨。
我的娘亲没错。
嫡母也没错。
错的是郑修。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阿娘赎罪!
凭什么要我忏悔!
望着那几张被泡皱的澄心纸,我只觉有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往我心上剐。
我痛得喘不过气,未曾注意后头来人。
下一瞬,郑莞珠往湖里跳了下去。
6
等我再度反应过来时。
谢允鹤紧紧扼住了我的腕。
他死死盯着我,双眸几乎要喷火。
「郑玉禾,不就因为我要娶珠儿,你就要推她入水!我竟没有看出你是如此蛇蝎心肠!」
一瞬间,我仓惶落了泪。
谢允鹤恍惚一刹,力度也松了松。
适时,郑莞珠咳了起来,梨花带雨道:
「谢郎,你不要怪妹妹...她必定是无心。」
谢允鹤忙松开我的手,去扶他未过门的小妻子。
「珠儿,你还是太心善,像郑玉禾这种歹毒的女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我的身形晃了晃。
指着地上的丹青,一字一顿道:
「谢允鹤,若我说,是她先将我娘的遗物丢入湖中呢?」
郑莞珠的脸色变了变,旋即又扯了扯谢允鹤的袖。
「谢郎,是我院里的丫鬟无心丢的,但她们并非有意,我罚也罚过了....」
我死死看着面前二人,心中痛意更胜。
上一世的谢允鹤对我太好。
以至于我甫一回神,便忍不住委屈。
谢允鹤,即便我知道你爱的人是郑莞珠。
即便我不愿再与你有纠葛。
但这一次,你能不能帮一帮我?
7
提及我阿娘的遗物,谢允鹤的脸色终究缓和起来。
我知道,他忖到了上一世谢家潦倒之际。
那时谢允鹤遭圣上忌惮,连贬三级。
他终日不得志,只得饮酒买醉。
家里存银被他花光,下人也跑了个光。
有一回谢允鹤饮酒太多,醉沉沉三日都未醒。
我害怕极了,变卖了阿娘的丹青,换了些银子。
只为给他请一位好大夫。
后来我们的日子渐渐好起来。
我将娘亲的丹青买回后,他才知道此事。
谢允鹤又惊又恼,只差跪下来给我发誓。
他惊我爱他至此。
恼他自己这些日子沉沦酒场。
后来的谢允鹤对我委实好极。
一生执手一人,一世恩爱白头。
我以为我和他皆对彼此有情。
可前提是没有郑莞珠。
我如溺水之人,抱木沉浮,无比希冀地望着我最后一分希望。
谢允鹤到底面露愧色。
「珠儿并非有意,我给你寻人修补就是.....」
话音未尽,郑莞珠却忽然晕了过去。
谢允鹤一惊,提步就要走。
我拦住人,眼底蔓延血红,胸膛如残破的风箱,一字一字艰难逼出:
「她毁了我母亲的遗物,不许走!」
谢允鹤眉眼陡然一沉,甩开我的手,疾言厉色:
「郑玉禾,几副丹青而已,你要多少我就可以给你多少!因为丹青而伤珠儿性命,你简直太小家子气了。」
我死死怔在原地。
轻飘飘的两句话,痛得让人想落泪。
阿娘,我们错了。
你瞧,我怎么都争不过郑莞珠。
多好,我彻底死了心。
8
我病倒了。
抱着颜料早已干涸的丹青,我病倒在春日。
牗外一大片一大片早已枯了的海棠。
垂丝而下,触目心惊。
我有时觉得,那片病海棠就是我自己。
海棠病了,我也病了。
娘亲的遗物没了,我的精气神也短了。
我一日日地数,我的信何时抵达青州。
师兄又何时来京。
可有时我分明数了许久许久。
婢子却告诉我,才过去一日。
直到师兄来信:
【师兄七日后抵达,途遇一好友,善修补丹青。】
算一算日子,师兄明日便会到京城。
而他那位好友,极有可能帮我修复丹青!
既如此,我也要送郑莞珠一份大礼。
我将丹青等物装进了箱笼。
一件一件,悉心摆好。
夜里,郑府起了一场大火。
其他地方安然无恙。
只烧了两位小姐的住处,火势极大,让人骇然。
院里的那处病海棠映衬着火光。
烧得干干净净。
我觉得,我这才算重生。
9
去往青州的船途遥远。
路上,我偶然听闻有人挤眉弄眼笑道:
「谢家那位醒没醒呀?」
「醒了,三日前就醒了,只不过和郑家那边闹得不可开支。」
「自然是不好看的。哪有小姨子死了,姐夫哭得呕心沥血的道理?听说谢家那位十指都快把郑府挖空,手指都磨烂、磨得血淋淋的,忒吓人。」
「也不知道这谢家公子爱谁?」
「谁知道呢?」
师兄清咳一声,面露几分疑色。
「阿禾,你走便走,为何要火烧郑府,又要假死脱身?」
他似乎有许多未尽的话。
但到底噤住了声。
我望着船外微澜的碧波,心中平静得很。
「师兄,前尘往事已了,从此后我不是郑家女,我随娘姓,从此只是陶玉禾。」
假死脱身不是为了旁人。
更不是让谢允鹤后悔到呕出心肝。
那样太不值,也显得我太过可笑。
我从来不是旁人的玩物。
更不想与旁人的情绪挂钩。
他谢允鹤好不好都与我无关。
从此,我不是郑家女。
也与他两不相见。
10
一抵达青州,师兄便带我去见他那位友人卫嘉学。
可惜,他去寻一位名医,并不在家。
我心下有些失望,却也知不能急于求成。
我自幼被师父带大,十二岁才回郑府。
三年前师父去世,我都未能看到最后一眼。
忖到此,我不禁心中一痛。
师兄领我去祭拜的路上,叽叽喳喳。
「师妹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走之前多惦记你,好在你回来了。
「还有,他知道你最爱吃芙蓉糕,特意藏了一盒珍食记在芙蓉糕给你,他走后...我们才发现。」
师兄每说一句,我的心就痛上一分。
犹记得上一世的我也想回来祭拜师父。
但婆母却冷着眉眼,死活不允。
我去求谢允鹤,他便作叹,佯装为难模样。
我不忍让他为难,故而偷偷另立了衣冠冢。
我想念师父时,便会带一壶好酒前去祭拜。
现下想来,我亏欠师父良多。
而谢允鹤,也当真负我许多。
若他真的爱我,敬我,自会替我抵挡万难。
但他不爱我,也不敬重我。
他只把我当成一件小玩物。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把对嫡姐的哀思寄托于我,却又不理解我对师夫的哀念,在婆母加以阻拦时,也默许她的行为。
当真可笑。
我敛下睫,恭恭敬敬地朝师父的墓碑磕了三个头。
「徒儿不孝,今日才来探望您。玉禾已决心改姓,同您与娘亲一起姓陶,以及,玉禾打算开一间画铺,将陶氏一脉传承下去。」
师兄愕住,嗫嚅着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却又什么都没说。
我明白师兄的意思。
当下世道女子行商,定是千难万阻。
但不论前面是刀山亦或者火海。
为了师父和娘亲。
我都要去闯一闯。
上一世被囚后宅。
这一世,总要有不同的活法。
11
师兄师姐们都是师父捡来的孤儿。
诸人知道我的打算后,纷纷扬言要资助我。
「小玉禾要开画铺,定是财源滚滚来,你们都不许和我抢,我要资助师妹一百两!」
「你这个穷酸模样,哪来的一百两!走开走开,我要给师妹二百两。」
....
众人一个比一个喊价高,个个都说要入股。
我眼角一涩,心中淌过暖意。
画铺子亏空的那么多,哪那么容易挣银子呢?
无非是师兄师姐疼我,不忍心我吃这个苦。
我望着众人熟悉的面孔,郑重得不能再郑重道:
「只要我们的心连在一起,那便是一家人。我的画铺名叫陶氏画铺,我们都姓陶,这是我们共同的画铺。只一点,盈利了大家分,亏了算我的。」
大师姐朝我挤了挤眼,捏住我的颊。
「好呀小师妹,从郑家回来后这么有能耐了?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可不客气了,前提是,你也不许和我们客气。」
我重重点了个头。
展开当年师父卖画的幌子。
鸭卵青色,面料陈旧。
上头用朱笔写下:陶氏画铺。
陶是我们大家伙的陶。
画铺子,是我们大家的营生之地。
但——
画铺开张第一日,只收五两
12
这五两还是师兄偷摸着给我的。
「小玉禾替我画一下你大师姐呗,横竖我找谁都是画,不如找你。」
我无奈地收下银子。
再而三令五申,让师兄以后不许再这样。
若我的画铺仅靠师兄姐来维系,那不妨尽早关门。
师兄摸了摸鼻子,有些窘迫。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般,忙又道:
「对了师妹,卫家小子回了信,半个月后回来,你且等着吧。」
我内心腾起希望来。
若卫嘉学真能替我修补娘亲遗物,那当真是天大的好事。
第一日营生回家,师兄姐们纷纷给我庆祝。
有人给我做了满桌子的菜。
有人给我采了山上的野牡丹。
还有人为我作了一幅娘亲年轻时的画。
他们笑意融融,并未问我营收。
我心中暖洋洋的。
有师兄师姐们作陪,这样很好。
至少,比上一世好。
13
陶氏画铺定价中等。
一幅普通画作收三两,上府作画五两,赶急十两。
前面五日,本还有人来咨询。
但一听价格便甩头走了。
我知道,我并非名家,故而他们觉得价格不公道。
但我师承画圣,这价格也算公允。
至少,我不能跌了师父的名气。
京城那边时常传来消息。
据闻郑谢两家在闹矛盾。
郑家想早日嫁女,谢家却一拖再拖。
郑莞珠气得发疯,找谢允鹤吵了又吵。
偏偏谢允鹤像王八吃了秤,铁了心不娶。
后来不知郑莞珠说了什么,谢允鹤才松口。
但婚期仍是改了。
改在两个月后。
还有,谢家常常招几个僧人来诵经。
说是渡什么亡魂。
还有甚者传言,谢家人分明是想招魂,招什劳子两世的缘分。
我听后只笑了笑。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开铺子的第十三日,进来了一位贵妇人。
云髻峨峨,恍若神仙妃子。
她拧着眉,挑挑拣拣,「这些画都是你所作?」
我含笑:「是。」
「章上盖的叫禾安居士,可我从未听过此人。」
我促狭眨了眨眼。
「那您以后会听到的。」
贵妇人淡淡「嗯」了声。
却是转身就走。
我心中略浮起些失望,但很快安慰好自己。
毕竟师父前期也是这般。
当街买画,一连三个月都颗粒无收。
还是后来遇见了知音,这才名声大噪。
我这般安慰着自己,却不想次日竟来了许多位客人。
14
找我作画的客人倏地变多。
有走货的商郎,有卖烧饼的大娘,甚至还有路边卖糖水的阿爷。
且他们都不急着赶工期,个个给了我三两银子。
我心中存疑,以为是哪位师兄师姐捉弄我,便捉了个大娘问:
「大娘,您和他的事我都知道了,您也别瞒我了,这银子你拿回去吧。」
大娘一听,立刻急眼了,抓着我的腕子往门口走。
「别呀姑娘,你得收了我的银子,我才能能收他的银子,你这样我可不会办事。」
她遥遥指了个人,努努嘴,满是揶揄。
「这小郎君对你可是情根深种,画了足足三百两银子,就找人给你铺子弄火旺呢。」
我抬头定睛,是熟悉的人。
谢允鹤。
15
谢允鹤消瘦许多,双眼凹陷得厉害。
身形如骷髅,晃着袖子空空,瞧着忒是吓人。
他一见到我便冲了上来,却又在三步前蓦然地止住步。
他红着眼,嗓音发颤。
「玉禾,你怎么这么狠心!」
再见故人,我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反而,浮起几许厌意。
我扫了扫里头的人,不带任何情绪。
「这些人,都是你找来的?」
谢允鹤想握我的手,却被我避开。
他的手就这么顿在原地,而后,他扯出一抹苦笑。
「玉禾,我们不必生分至此。那些人的确是我找来的,我心疼你一个女子经营一间画铺,你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谢允鹤希冀地望着我,似乎认为,他做的很对。
这是他的心疼。
所以,他也希望我心软。
可下一瞬,我轻轻笑了一声。
谢允鹤怔了怔。
我静静望着他,望着我曾爱了二十多年的郎君。
他的眉眼比上一世更年轻,更好看些。
但,偏偏令人无比作呕。
我对着他,一字一顿:
「谢允鹤,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让人很恶心。像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
这幅模样,和当日郑莞珠冤枉我推她下水,我期盼他能公正一点有何分别?
可他站在了郑莞珠这头。
所以,我不要他了。
谢允鹤怔得更深,眼尾也越来越红。
「玉禾...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上一世是夫...」
「够了!」
我扬声喝令住他。
这种懊悔莫及的话语我不想听。
既然当初另选他人,又何必再来寻我?
何况,我心中早无他的身影。
此时,郑莞珠不知从哪跑了出来。
她一把抱住谢允鹤的手,吐了吐舌,娇俏万分。
「允鹤哥哥,我早说了郑玉禾是这样的女子,你为她伤神这么长时日,她却和这里的师兄苟合,当真是**至极。我们回去就成婚,好不好呀?」
我冷着脸看着这位大小姐。
郑莞珠自小要星星就有星星,要月亮就有月亮。
要对我打骂,便由着她打骂。
要毁我娘亲遗物,便纵着她毁。
如今,我已不是郑家女。
她仍这般轻贱我。
凭什么?
我冷漠看着她,而后,迅速扇了她一巴掌。
郑莞珠懵了。
16
「我与师兄的情分,用不着你来玷污。还有,从今以后我不是郑家女,你也不必再来青州。若你们二人要成婚,那便祝你们早生贵子。」
郑莞珠顿时尖叫起来,指着我大骂贱人。
可她不敢回击。
许是我的眼神太凶。
许是她明白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道理。
许是她娇纵惯了,只喜欢旁人替她出头的感觉。
她央着谢允鹤,「谢哥哥你看她,如此泼蛮,哪里像个女子!这个贱人居然敢这样对我,你替我打回去,打回去我就不计较从前的事了!」
我挑了挑眉,只觉得可笑。
郑莞珠太傲了。
傲到谢允鹤用拖字诀延长婚期。
她都觉得谢允鹤是真心爱她。
傲到她都没发现,谢允鹤的目光只在我身上。
半分,都没有分给她。
当真可怜得很。
犹如当日的我。
所以,谢允鹤的爱太廉价。
给谁,谁倒霉。
谢允鹤死死盯着我,脸色一点一点变阴沉。
「玉禾,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还学会了动手打人,定是他们教坏了你。」
郑莞珠高高昂起头。
我冷冽看着两人。
「随我回去,这些事情既往不咎。莞珠已经同意了纳你进门,你若还想当我的妾,今日便和我走!」
「滚」字还在我喉头间,就听见一声熟悉的怒骂。
「滚犊子你丫的!居然还想把我师妹骗走!滚滚滚,我师妹可不会和你走。」
是师兄。
他挡在我前头,如护鸡崽的老母鸡般。
谢允鹤眉头皱紧,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却不想再和他纠缠,道:
「我留在青州还要修补我阿娘的遗物,你若再找人来我铺子,或者再在这里纠缠我,我便见郑莞珠一次打一次。」
反正,我有的是力气。
郑莞珠怕了,她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她哆嗦了一下,扯着谢允鹤的袖。
「允鹤哥哥,我们快走吧,既然这个贱人不想和我们走,我们又何必自讨苦吃?」
谢允鹤到底走了。
或许是因为郑莞珠。
或许是听见了我要修补母亲的遗物,而他心中有愧。
但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因为师兄说,知府夫人要买我的画。
17
知府夫人正是上一次踏足的美妇人。
她双目幽微,嗓音含威。
「禾安居士,你说的对,我的确能再听见你的声名。只不过,这声名是你自己挣的。这些日子我挑选了许多家的画作,却没有一幅合我心意。小姑娘,你敢接本夫人的单子吗?」
我朝人恭恭敬敬一拜。
「自然是敢。」
知府夫人勾了勾唇,「很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心中大喜过望。
有了知府夫人的名望,陶氏画铺到底兴隆起来。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我的铺子越来越多客人光顾,且评价极高。
我想,我不负师父所望。
唯一头疼的是,谢允鹤几乎每一日都要来寻我。
他从一开始的高傲,再到后面的祈求。
甚至答应我,连郑莞珠都不会娶进门,今生今世唯我一人。
他情深义重的模样,倒教不少大娘心疼。
不少人劝我,哪有郎君不犯错呢?
但见他此刻真心,不负一生情分。
有时我看着谢允鹤,也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上一世的他对我太好,以至于我没发现那是虚情假意。
哪怕现在的他喜欢是真。
我也绝不会再走上一世的老路。
何况,我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去做——
卫嘉学回来了。
18
师兄带我去见他那位友人卫嘉学。
我以为是三四十的壮年。
却不料,此人尚且年青,还好看到雌雄莫辨。
郎绝独艳,世无其二。
尤其是那双凤目,漆如点墨,不带任何情绪,只一眼,便令人心惊。
卫嘉学天生性子冷漠。
听闻我的来意后,他只淡淡「嗯」了一声。
我心中腾起希望。
「多谢卫郎君....」
话音未尽,却听「砰」的一声。
我陡然一惊。
卫嘉学将手中画笔一甩,面上浮起几许讥诮。
「既要我替你修补,那你便留在这里,为婢一个月,期满后,我替你修补画卷。」
我虽不知卫嘉学何以如此,却知应当是自己做错了事。
见师兄满脸不岔,我忙在他开口前道:
「好,卫郎君,我们一言为定。」
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我等得起。
回去路上,师兄歉疚地看着我。
「玉禾,你可以不必答应的。姓卫的就是这幅狗脾气,一不如意就让其他人不如意!」
我安抚师兄。
「无碍,一个月匆匆,当下以娘亲的遗物为重。」
只要能修补我娘的丹青,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师兄挠挠头,认真解释:
「若师父知道了,定要骂我...不过,你也别怪阿云,他不喜欢和女子有交集,好似与他娘和妹妹有关?我也不太清楚。」
我叹了一声。
若卫嘉学当真不喜欢与女子纠缠,那我求他修补画卷,自然是我的过错。
所以,当牛做马又如何呢?
19
次日。
我早早便去了卫家。
先是打扫了庭院,清理了落叶。
再替人备好了盥洗之物。
卫嘉学也当真不含糊,指派了个嬷嬷盯着我干活。
直至日上三竿,卫嘉学才起床用膳。
他用膳时我便在一旁伺候布菜。
不过他不爱使唤人,也无须我伺候他漱手装骨。
我这些活计倒也轻松。
说是给他为奴为婢,不妨说是人生半日闲。
下午申时,我便可以回铺子。
恰好我张罗的时辰也是这个时辰,两不耽搁。
师兄姐怕我受欺负,里里外外将我检查了个透。
见我没有一点受伤,这才放心。
大师姐问:「身上伤是次要,重要的是卫家那位可有在言语上刁难你,磋磨你?」
「自然没有。」
我本想笑师姐太多心,却又忽然怔住。
我想到了上一世的光景。
20
我嫁给了谢允鹤后,谢母不大喜欢我。
不喜欢我的出身,不喜欢我的样貌,不喜欢我的气度,也不喜欢我的娘亲。
除却第一次给她敬茶,其他时候她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我以为她只是疏于表达。
故而对她更加恭谨,以期她喜欢我这个儿媳。
有一次敬茶,她迟迟不让起身。
我跪得膝盖疼,微微挪动了身子。
她却径直摔了杯,茶水滚烫,悉数溅到我裙上。
有一片瓷碎片锋利得很,划破我的手背。
鲜血淋漓,我却不敢喊疼。
——谢母高坐上首,眉目阴沉。
「一个庶女能嫁给我儿已是你的福分,若连伺候婆母都伺候不佳,那就是不孝!你之前也是这样伺候你的嫡母的?还是说,你的孝心都给了陶氏?」
谢母和嫡母是闺中密友。
嫡母不喜欢我的阿娘,她自然也不喜欢。
我低下头,沉默良久。
不孝之名太大,我担当不起,也不想谢允鹤为难。
故而我忍下全部,只盼有朝一日,谢母能明白我的孝心。
可没有。
请安是要跪一上午的,下雨天便跪到室外,连绵的阴雨浸湿衣裙,烙在多年以后。
每次下雨,膝盖都隐隐作疼。
仿佛骨头里也浸满了阴绵绵的雨水。
敬茶的茶水是刚烧好的,婆母每次都盯着我敬茶的姿势,若有丝毫不对,便阴目训斥。
可是滚茶灼伤了手指,自此我不能够再作画。
那时候的郑玉禾太傻太傻。
现下想来明明都是很难过的日子。
那时候为了谢允鹤,竟心甘情愿。
却从来没想过,他从未维护过我。
哪怕一句。
我微微呼出一口气,对着师兄师姐,笑得婉然。
「若卫小郎君存心刁难我,便该磋磨我便是,而非只让我做些苦力活。而且,我和他一日下来都没说上三句话,他也不可能在言语上欺我辱我。」
他能修好娘亲的画作,那便是我的恩人。
恩人的要求可谓微之其微。
故而我何乐而不为?
21
卫嘉学说到做到。
在我去卫家一个月期满,他便着手帮我修补画卷。
在这一个月内,我们二人并无多少交流。
我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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