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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蒙冤入狱时,我以谢垚未过门妻子的身份,滚钉床敲响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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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蒙冤入狱时,我以谢垚未过门妻子的身份,滚钉床敲响登闻鼓,才洗刷了他们的冤屈。
事后,谢垚履诺娶我过门。
我为他操持家事,生儿育女,没多久就缠绵病榻。
然而临死前,他却将一纸休书甩在我脸上,让我的一双儿女对着沈知婉牌位喊娘。
「我本可以娶婉婉,是你非要多此一举,害她孤苦离世!」
我不甘地咽下气。
再睁眼,竟回到了谢家被押入狱那天。
1
二月的风仍带着些许凉意。
我静坐在窗边,恍惚地看着铜黄镜里样貌明媚的少女,一时还没从悲痛情绪中缓过神。
婢女珠儿拎着食盒,慌慌张张地小步走近。
「小姐,不好了!」
她面色惶恐,将听到的消息像豆子般一股脑倒了出来。
「奴婢方才路过前院,看到谢家的主子们都被官兵带走了,好像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您说……我们要不要划清关系,回云州去啊?奴婢怕牵扯到您。」
听到这些话语,我才对重活一世有了点真实感。
上一世,珠儿也是这般劝说。
我却不肯袖手旁观,执意淌了谢家的浑水。
只因娘亲临死前放心不下,让我带着一纸婚书上京。
一是为了求份庇护,二是寻我那身份不明的爹。
她想着谢夫人是年少时的手帕交,无论婚事是否能成,也应当会对故人之女照看一二。
再者,她曾对谢夫人有恩。
只是阿娘不知晓,彼时的我也不知晓,白眼狼这件事是一脉相传的。
谢夫人自然是不愿意让前途光明的嫡子娶一介孤女,但她也不舍得我那巨额嫁妆,便让我先在谢家的偏僻小院里住下,时不时索取一二。
还声称会帮忙打探爹爹的消息。
年少时的我尚且天真懵懂,瞧不出他人的算计,对谢氏感恩戴德。
后来,树倒弥孙散。
京兆伊谢大人被诬陷通敌叛国,全家被投入大狱时,昔日的姻亲都避而远之。
是我四处奔走,用钱财上下打点,让他们免了皮肉之苦。
也是我千辛万苦寻来证据,滚过钉床敲响登闻鼓,为谢家洗清冤屈。
我只隔着屏风见过两次谢垚,对他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只是当时律法规定,无关之人不可随便敲登闻鼓。
我才不得不以谢垚未过门妻子的身份去行事。
他却觉得我是为了嫁他不择手段,因此恨我入骨。
2
滚钉床的痛意深入骨髓。
哪怕已经过去许久,我仍然忘不掉当年浑身衣裳被血液浸湿的场景。
尖细的针刺过血肉,疼得舌根发苦,从那以后我便得了血虚之症。
如果谢垚不喜我,大可明说,我回云州便是!绝不可能痴缠不休。
可他却为了声名娶我过门,又将心上人的死全怪罪在我身上。
声称我是多此一举。
让我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
……
好在还有重来的机会。
这一世,我舍弃了无用的善心,倒要看看谢垚如何能从狱中脱身!
想到这里,我拿出银票,吩咐道:「好珠儿,你说得对,我们得快些离开谢家。」
「这里是住不得了,你去寻个好点的院子买下来。」
「是!」珠儿双眼一亮,气哄哄地道:「要奴婢说,您早就该离开这破落地了。」
「这院子里的屋顶都破了好几个洞,给外边的乞丐儿都不稀罕住。」
我抿嘴笑了笑没说话。
话语虽夸张了点,但也能看出,谢夫人确实没把我放在眼里,只当是上门打秋风的远房亲戚罢了。
若真肯履行婚约,怎会这般轻待。
3
谢家果然已经乱作一团。
下人大多在收拾行囊跑路。
珠儿租来了一辆马车,我们主仆二人正往上边塞行李,突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女子穿着一身素白衣裳,亭亭玉立,一双秋水凝眸欲语还休。
正是让谢垚念念不忘的表妹沈知婉。
「江姐姐,连您也要走了么?」
我恍惚了一瞬,一时半会也想不起她是如何死的了。
「沈姑娘说的什么话。」我问她:「难道你也是通敌叛国的罪人?!」
沈知婉秀美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惊愕。
「当然不是了!江姐姐莫要乱说!」
「既然不是,那还留在此地作甚。」
我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不欲与她多说,转身踩凳子就要上马车。
沈知婉却急了。
她上前拽住我的袖口,「你和表兄之间有婚约,怎能袖手旁观!!!」
我轻嗤了声:「谢家可从未三媒六礼与我下聘,何来婚约之说。」
「再者,谢夫人可是沈氏女,沈氏都不管,如何也轮不到我一个借住的客人来多管闲事吧。」
我在客人两字上咬得极重,又朝门外大喊,十分落井下石地道:
「早知谢家是此等不忠不义之辈,我就是住桥头破庙,也绝不上谢家门!」
让我出力给她邀功,多大脸啊。
沈知婉脸青一阵白一阵,又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只能不甘地看着我离开。
4
新买的院子在东街六巷。
这儿离国子监学府很近,地价虽高,但周围有巡视的金吾卫,比别处要安全的多。
阿娘留给我一笔极为不菲的嫁妆,大约得花几辈子才能花完吧。
看着珠儿像小蜜蜂一样在新院子里头忙来忙去,冷硬的心房不由得软了些。
上一世我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她。
我病重时,谢垚不愿请大夫来为我相看,只冷冷道:
「晚晚因你而亡,你早些下去赎罪也好!」
是珠儿冒死去医堂抓药,让我多苟延残喘了一些时日。
可这般好的珠儿,最后却被谢垚命人活活打死,在我面前变得血肉模糊。
「小姐!小姐!」
她俏皮的声音将我思绪唤回。
珠儿兴致勃勃地指着书房里的一幅画像道:「上边的人与您好像啊!」
我抬眼看去,惊得说不出话来。
画像以竹为框,悬挂于墙。
纸上的女子巧目盼兮,正是我如今的模样。
只是,这里怎会有我的画像呢?!
「去打探打探,之前住这里的人是谁。」
珠儿闻声应是。
查画像来源的同时,我也没忘了留意谢家的情况。
谢家人仗着谢大姑娘是位皇子妃,初进牢狱时还分不清楚状况,态度十分嚣张。
讲究的谢大人还想要镜子来梳鬓。
然而这一世没了我的打点,很快他们就吃到了苦头。
每日的饭菜是馊的,水是臭的。
但凡声音大些,牢头那沾了盐的鞭子便会毫不留情地甩过去。
「有得吃就不错了!真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啊。」
据说谢垚挨了一鞭,当晚便发起了高烧,嘴里一直囔囔着:
「我乃朝中首辅……」诸类的话语。
旁人都以为他是烧糊涂了。
可我却心下一沉。
因为上一世在我逝去之前,谢垚确确实实登上了首辅之位。
5
很快,沈知婉便再次上了门。
她大约看出我的不耐烦,一上来便直奔主题:「江姐姐,我是来帮忙传话的。」
「表姨母说,她有一些关于汝父的消息,请你到牢中一叙。」
我本不欲搭理她。
但寻找爹爹已然成为了一种执念。
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抱着遗憾临终的阿娘。
沉吟片刻便同意了,「我会去看望谢夫人的。」
沈知婉闻言微微一笑,她抚过头顶的金簪,戴上幕离而去,仿佛了却了什么要紧的心事。
真奇怪。
她身上穿的衣裳旧得发白,又是哪来款式新颖的金簪呢?
我屈指轻敲着木桌,将疑惑藏于心底,起身往大理寺方向去。
俗话说小鬼难缠。
能在大理寺里当上牢头的,多多少少都有点本事。
但只要给了钱,就不会多做为难。
「仅可停留半柱香时间,小娘子莫要坏了规矩。」
他提醒了一句,又看了看我空空如也的袖子,把我当成了探亲之人,「你不带些吃食衣物吗?这个不另外收费的。」
我摆摆手,一脸正义禀然,「不用,谢家此等通敌叛国之辈,给他们吃还不如省下来给边疆将士当口粮。」
牢头闻言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
昏暗的地牢内,我亦步亦趋,跟着他往前走。
远远地,我便听到了那熟悉入骨的嗓音。
「……垚儿,你当真确定那江宁玥能助我们脱困?」
「母亲放心,只要她肯去敲登闻鼓,谢家便可安然无恙。」
「可是……娘听说敲登闻鼓得去滚钉床,乃九死一生之事,她如何愿意?」谢夫人迟疑。
6
我停下脚步,嘴角挂上讽刺的笑意。
原来他们不是不清楚我的付出啊,只是刃不刺在自个儿身上,便不觉得痛。
隔着墙,谢垚的语气显得愈发凉薄。
「江宁玥爱我至深,她不会不同意的。」
「大不了我许诺娶她便是。」
「天可怜见,委屈了吾儿。」
一旁的牢头猛拍大腿,「他娘的,心眼真多,也不知哪位姑娘这般倒霉眼瞎。」
「……」
我拱拱手,声若蚊鸣,「不巧,正是在下。」
微弱的光线下,牢头瞪圆了眼。
他踢了踢脚边跑过的老鼠,「啊,今天正午的月亮可真圆。」
7
谢垚没想到我会在此时出现。
他靠在青石墙上,苍白瘦削的脸颊浮现一抹病态的红。
只一眼,我便知道,谢垚这贱人也重生了。
「咳咳……」
他微愣了一瞬,随即掩面喊道:「宁玥。」
我忍下几欲作呕的冲动,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实话说,谢家人都长了一张不错的脸。
但数日未梳洗,乌发间夹杂的跳蚤,都能将十分的颜色褪为三分。
不如留出一点想象空间。
悉悉索索的铁链声在地牢内响起。
谢大人隔着门栏,愁眉苦脸地问我:「玥侄女儿啊,你可带了镜梳?」
他向来讲究,泡茶只用山泉水,衣裳只穿蚕丝,肆意挥霍我的嫁妆,却从不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
牢房里头烧着最低等的木炭,股股浓烟呛人。
是谢夫人用最后一支翡翠玉钗换来的。
狱中天寒地冻,她怕独子熬不住,一命呜呼向西天。
而惹出祸事的谢大人,只关心他那打结的美鬓。
正如我只关心,斧头何时会穿过谢家人的脖颈。
谢夫人拢过我的手腕,细谈起她和阿娘昔日的交情是多么深厚。
我却想着,她的手好冰啊。
就像上一世寒冬腊月里,她让我日夜侍疾,放血入药那般冰冷。
8
我不耐烦听她絮叨一些无用的东西。
「伯母,您唤我前来是要商讨什么?」
「我爹的消息,又是关于哪方面?」
谢夫人的话语戛然而止。
那张慈眉善目的面容上出现一抹不合时宜的嫌弃,「你娘没教过你么?长辈说话时不要——」
谢垚打断了她。
「娘,让我来和宁玥说吧。」
他又忍不住咳了两声,方才深情凝视着我。
「邀你来是想谈一下我们的婚事。」
「你是个好姑娘,我本不该耽搁你,却又不舍得你嫁作他人妇。」
——没有比你更好骗的了。
「若你不嫌弃,待我出狱后,再八抬大轿娶你可好?」
——所以你要努力救我出去啊。
「只是有一事,需提前与你说明,表妹为我付出良多,我欲纳她为侧夫人,届时你断不可为难她。」
「敲登闻鼓不宜晚,你寻到证据了早些去罢。」
我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语气,笑了。
我从怀中掏出那纸薄薄婚书,撕成两半丢在他脸上,声声钝响,字字刺骨。
「谁说我不嫌弃的,我都嫌弃死了!」
「哪家的好女儿会嫁给一个通敌叛国的不忠不义之辈啊,难道我江宁玥看上去像是收泔水的吗?!」
「君子自有行章,若我是你,早就往黄粱上一挂,趁早一了百了,还能留下些许清名。」
一旁的牢头拍手叫好:「就是!嫩脸真大。」
9
谢垚从未想过,这般刻薄的话语会从我口中说出。
他攥紧了囚衣,脸色铁青,死死压抑住眼底的怒火。
「难道你一点也不挂念我们之间的感情?」
「一丝都无。」
谢夫人倒想斥骂回来,却被谢大人捂住了嘴。
我拂去衣袖上的尘埃,「半柱香时间快到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谢垚半阖上眼,终于松口叫住我:
「难道关于你父亲的事,你也不想知道了吗?」
看,他总是晓得如何拿捏住我的软肋。
上一世是两个孩子,那这一世呢?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诚恳地点了点头,「想啊。」
「只要你帮我从父亲书房里找到一封书信,送到大理寺少卿手中,我便将这消息告知于你。」
他四指朝天,「若你不信,我可以起誓,若有虚言遭天打雷劈。」
格窗外忽然下起瓢泼大雨,电光火石间雷声乍响,炸得人头皮发麻。
那封信正是这桩通敌叛国案的关键性证据。
里边落款写有真正罪人的名姓,庸碌的谢大人不过是个替罪羊。
我朝他招手,走到无人的角落。
掩盖不住的臭味从谢垚皮肉下蔓延而出。
「知道吗?你说的那封信啊——」
我歪过头,好叫他听见这番残忍的话语,「在我回来的那天,就全部烧掉了哦。」
若因为一个消息侥幸叫谢家人活了下来,那么爹爹,女儿还是当您死了吧。
说完,我拍拍手,喊上牢头:「走了。」
身后。
那张清隽的面容此刻面露惊骇,
谢垚两眼发直跌坐在地,在众人担忧的表情下缓缓吐出两个字:
「……完了。」
10
后来,据我的忘年交梁牢头所述,谢公子不死心,又给沈知婉画了一模一样的饼,企图让她去滚钉床敲登闻鼓。
然而沈知婉也并非善茬。
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借口讨要完银钱后,就再也没出现于谢家人面前。
没有人为谢家发声,罪名很快就定了下来,嫡系一脉男丁直接判处秋后问斩,女子则充入掖庭。
行刑那天,我特意拉上了珠儿去看。
民众天性爱看热闹。
我挤进人群,一边洒铜板一边道:「让一让,让一让啊——」
于是人们只顾着去捡钱了。
刑场上,谢家人头上套着黑布,一排排跪在台面。
他们无辜吗?并不。
谢氏子弟多半都干过搜刮民膏强抢民女的事。
当年我看账本时,发现了数万亩来历不明的私田。
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佃户竟只占一成,其余九成供养着谢家这座庞然大物。
我向婆母提议削减一二,却被她痛斥,商女不会当家上不得台面。
天空乌云密布,稀稀拉拉地下起了雨。
侩子手手起刀落,圆溜溜的物体骨碌碌落地。
雨水夹杂着血水,汇成一条蜿蜒的溪流,犹如我心中的恨意倾泻而出。
我特意找到谢垚所在的位置,睁大眼去看。
然而那物体滚落到我脚边不远处时,我却眉心重重一跳。
不是他。
这个人,不是谢垚。
当了多年夫妻,我对他身体各处了如指掌。
谢垚的后颈处,当有一块青色胎记才对!
11
我戴着幕离,任由雨点啪嗒啪嗒落在肩上,布鞋湿淋淋黏着脚,心事重重。
「姑娘——」
耳边不知何时响起了一道清冽的嗓音。
有人往我怀中塞了把油纸伞,「早些归家去吧,莫要着凉了。」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腕有着一颗鲜红的朱砂痣。
他跑开不久,珠儿便从店内撑着伞出来,气得跺了跺脚:「小姐!你怎地又淋雨!」
「傻珠儿。」我叹了口气,「你家小姐在想事呢。」
雨水能让人的头脑清醒。
谢垚此人颇为记仇,又算得上是个聪明人,犹如一条藏于暗处的毒蛇。
更别说,他还有上一世的经历。
不看着他死去,我于心不安。
得好好想想,是谁把他从牢里捞走了。
珠儿拗不过我,只好回去再备下姜汤祛寒。
意外的是,等我们回到院落时,门口正杵着一位陌生来客。
男子身影高大,身穿国子监学士服,一双丹凤眼微上挑,目光炯炯。
抬着手踌躇不定,似是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珠儿叉着腰,上前大喊道:「哪来的泼皮无赖,敢在你姑奶奶家门前撒野!」
他涨红了面皮,拱拱手,腕口处的朱砂痣晃眼:「抱歉抱歉,贺某不是有意前来打扰的。」
「我是这里的上一任租客,之前出门游学走得匆忙,搬离时不小心遗漏了一副画像,敢问小娘子可有看到?」
「那幅画像对我极为重要!我愿意花钱买回来。」
我揭下幕离,朝他缓缓一笑,将手里的油纸伞递过去。
「画像没有,伞倒是有一把,你还要不要?」
贺虞承呆站在原地,两眼空空,耳尖发红,结结巴巴地喊出一句:「江、江娘子。」
12
对于贺虞承此人,我还是有些模糊印象的。
毕竟那张脸实在好看。
当年从云州赶往京都的路上,发了大水。
我命船夫从水里将他打捞而起,安置在自家船上。
那时我救了许多人,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没想到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更没想到,这厮竟偷藏了我的小像。
雨渐渐变大,我邀他入院,暂到檐下躲一躲。
「姜汤来啦——!」
小丫头捧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放到我面前,站到旁侧,虎视眈眈地盯着贺虞承。
院子里的粗使婆子正在扫落叶,新买来的厨娘手艺还不错,我抿了口甜滋滋的红糖姜汤,随手将桌上的粉瓷茶壶推了过去。
「贺郎君随意。」
「多谢江娘子原谅了在下的冒犯。」
贺虞承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尴尬地开口解释:「您对我有救命之恩,自通洲一别后,为了寻到您的下落,我方才私画了您的小像……」
如果他说这话时脸没那么红,屁股一直挪来挪去如坐针毯,我或许就信了。
不过,有时候真相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一位有举人功名在身的国子监学子。
如今我不想结善缘了,只想直接摘果子。
「郎君近些年可还好?」
贺虞承点头,「多亏了当初娘子日行一善,在下才得以参加乡试,后进入国子监读书。」
他又问:「您呢,可寻到了伯父的下落?」
我摇了摇脑袋,面露黯然。
该死的谢垚,他上一世肯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我的杀心越发浓重。
可恨!可恨!
「爹爹留下的讯息太少,我只知他姓温,是位京都的客商。」
我略作停顿,伸手比划了下,「阿娘说,大约有这么高,比花魁娘子还美。」
男子看着我的动作,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内染上淡淡的笑意。
他没有谢垚那般含蓄,而是露出一口白牙,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巧了!我有位姓温的同窗,风姿不凡,且家中行商多年,说不定真与伯父有关!」
13
「啊?!」
我没想到居然还能有个意外之喜。
按耐住激动,我询问了贺虞承这位同窗的名姓。
贺虞承说此人性冷,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与旁人打交道,不太可能在国子监外遇到。
而外人没有批准也是很难进入国子监的。
「娘子放心,在下一定会尽力帮您打探。」
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院里的芭蕉垂晃,积下一片水洼。
天边泛着鱼肚白,外边响起打更的声音。
我没有回应他的许诺,只是笑道:「不早了,贺郎君先回去罢。」
事实已经教训过我,信男人口中的话,迟早要吃亏。
从那天起我便忙碌了起来。
官有官道,鼠有鼠道。
京都内有专门卖消息的地方,名为百晓生。
恰逢休沐日,百晓生本不想接这笔生意。
我怒斥千两金,成为了他们的坐上宾。
买了三个消息。
爹爹的下落一时半会查不出来。
谢垚是在大理寺内偷天换日,他们的爪牙不敢伸进去。
我退而求其次,问了沈知婉的住处,以及进入国子监的法子。
谢垚肯定会忍不住去找沈知婉的,毕竟这可是他念了两世的心上人。
他们见我出手大方的份上,很是慷慨地给我捏了一个身份。
——国子监厨娘。
「学子们多有反馈,食堂的厨子不当人,学正便托我等寻一个家世清白的厨娘来。」
以及,贺虞承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14
我已许久未碰厨艺了。
上辈子,为了和新婚夫君拉近感情,我曾特意请位御厨到府上教了一段时日。
然而谢垚却嫌我举止粗鄙,手不细嫩。
他挑剔我,却不曾挑剔过我做的饭菜。
门使将我带进国子监食堂,里头人很少,厨房里只坐着一位老得掉牙的厨子,据说是祭酒他爹,关系很硬。
还有位婆子在择菜,一边择一边问:「今儿个吃什么啊?」
老厨子撑着下巴打着呼噜,咂咂嘴道:「橙子炖鸡?苦瓜酿香蕉?」
「你觉得哪个好。」
「……」
我觉得不行。
肖婆子看到我好像看到了救星,「哎呀!这就是新来的厨娘吧!」
她笑眯眯地将我推到灶台前,大嗓门喊道:「老温,你今天先歇着,让人家小娘子试试手。」
老厨子没意见。
他那双充满岁月的眼睛,在见到我面容时微微恍惚,好似透过我看到了某些故人。
「行,我替你把关。」
我撂起袖子,动作利落地炒菜。
很快,浓郁的香气飘出。
学子们蜂拥而至,满脸惊奇。
贺虞承也在其中,他一脸震惊,呆呆地注视着我。
我食指抵在唇上,给他打了满满一大勺菜,「嘘,这是收买你的。」
「……多谢。」贺虞承身量很高,他低头朝我靠近,小心翼翼地道:
「我身后排第三那位,穿紫色学服的女学子,便是你要找的人。」
女学子?
我这才注意到,大片的青色中,夹杂着一小部分显眼的紫色。
她们将乌发高高束起,捧着书吟读,生命力蓬勃,和我见过的后宅女子全然不同。
一旁的肖婆子注意到我的视线,热心解释:「多亏了天圣皇后开明,特许天资聪颖的女郎们也能进学读书,科举入仕。」
虽说不会让她们担任重要部门的官员,但也是一条出路。
我颇为惊奇,活了两辈子竟没听说过。
贺虞承没骗我,那位温同窗确实仪态不凡。
眉眼如画,气质清冷。
就连能靠貌美当上皇子妃的谢大姑娘,也不及她三分。
同样地,也代表了不好接近。
只见她走到窗口前,抿着唇轻声问:「娘子,能否给我多打一勺饭?」
15
于是我靠着一手良好的厨艺,成功地征服了众多学子们的胃,由此攀上了交情。
珩者,美玉也。
熟人面前,温珩实则是个话多的姑娘,讲起天文理学来滔滔不绝,反差感十足。
「宁玥。幸亏你来了,我祖父他老人家眼部有疾,时常把糖错认成盐,厨艺非等闲之辈能承受。」
听闻我在寻找生父的下落,她很是遗憾地告知我,温家上一辈只有她爹温祭酒是男子。
她是老来女,实际上温祭酒年纪已经不小了,和我爹岁数对不上。
「可我一见你便觉得亲切。」
「负责经商的是我姑姑,难不成……」
我制止她的脑洞大开,失望退下。
好在也不是没有收获。
爹没找到,反而多了位至交好友。
等到了休沐日,我带上一群武师傅,气势汹汹地去寻沈知婉。
谢夫人的家世并不高,沈家在通洲是耕读之家,早已没落多时。
不然也不会把沈知婉送到谢府来,想让她攀一门好亲事。
沈知婉起初的目标是谢垚这位表兄,然而等谢家一出事,她捞完银子便撇清了关系。
16
我找到她时,她正在面临一群黑衣人的追杀,瑟瑟发抖躲在酒缸里,吓得面色发白。
许是不想多生事,黑衣杀手见到我们一行人进来,果断选择撤退。
缸中的少女长发濡湿,浑身散发着酒气,衣裳半透。
我嫌弃地递过去一条外衣:「先穿上吧,起来说话。」
夜晚寒冷,沈知婉也不与我客气,披上外衣仰头大口呼吸。
「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她说,「江姐姐,你在找表兄,对吗?」
我不想浪费时间猜哑迷,抽出刀刃架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声音恰似夹了寒冰:
「告诉我,他在哪。」
月光下,沈知婉识趣地笑了笑。
「你一定想不到吧,昔日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公子,如今却在摇尾巴祈求二公主垂怜。」
我震惊地颤了颤手。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谢垚真豁得出去啊。
女子冷哼,「他都轮落到当面首的地步了,竟还想着让我给他当外室。」
「我也是有追求的好不好,这还不如给二公主当呢,听说那位殿下向来是荤素不忌的。」
怪不得……怪不得那般境地都能活下来,原来是靠卖钩子!
「三皇子妃当真一点都不管谢垚?」
在我印象中,谢淼对这个弟弟很是看重。
「你不知道吗。」沈知婉停顿了下,「圣上听闻此事相当震怒,特命谢淼与三皇子和离,入道观清修去了。」
「她走之前,引荐二公主与表兄见了一面。」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院中桃花树顶停著着一只蝴蝶。轻轻煽动翅膀,令未来变化莫测。
在我上一世的记忆里,谢淼靠着家族支撑,十分风光地坐上了那一国之母的位置。
如今竟然连皇子妃都不是了。
紧接着,我便又想起一件大事来。
17
那是我去赴宴时,曾听到众人一脸惋惜地提起。
「……若是当年宸太子殿下没有意外离世,想必朝中会好过得多,也不必割让出好几座城池。」
当今圣上子嗣颇丰。
但他独看重天圣皇后留下来的嫡长子,早早就选定了继承人。
然而,他活得太久了。
一任帝王活得太久,有时候并非什么好事。
对于太子来说,一方面他要面对年迈父亲的忌惮,另一方面得压制底下都长大成人的弟弟们。
在某个寻常的夜晚,太子意外昏迷,七日后便殁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帝拗哭不已。
最后让看上去最不起眼的三皇子捡了便宜。
仔细算算,太子出事的时间好像也就这一段日子。
——不能让三皇子上位。
不然谢垚这位小舅子,就要靠着他翻身了。
可我又能如何做呢?
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许多。
最后,我放下架在沈知婉脖子上的刀刃,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谢家通敌叛国的事,与你有关,对吗?」
「不仅如此,你曾经还是三皇子的人。」
一直游刃有余的沈知婉,猛地变了脸色,抽出头顶的金簪就要刺过来。
护在身侧的武师傅们第一时间将其拿下。
我注视着她愤恨的眼神,缓缓笑道:「不要这么冲动,我没有要告发你的打算。」至少暂时没有。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低垂着眉眼问。
我斩钉截铁道:「杀了谢垚!」
18
冬日迟来,白煦过隙。
天边不知何时飘起鹅毛大雪。
我刚把包好的馄饨下锅,就看到肖婆婆匆匆忙忙跑进来。
「阿宁!」她拽起我的手,将我往外推,「快别忙活了,外边来了位贵人,指名道姓要寻你呢!」
「老婆子我瞧她来者不善,你还是先回家去躲躲吧。」
老厨子今日没来。
我心下一沉,想到了某种可能。
果不其然。
走出去便看到一群宫女太监们早已围住了出口。
前方华丽精美的鸾车上,坐着一位膀大腰圆的妇人。
她掀开金丝薄纱,语气嘲弄:「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说完,她不满地拍了拍跪坐在下侧的青年,「力道轻点!」
正是早年守寡行事嚣张跋扈的二公主。
我隐约察觉到一抹充满恨意的视线如芒在背,低垂着眉眼上前行礼:
「不知贵人寻我有何要事?」
周围寂静了一瞬。
二公主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牙根打颤:「你,给本宫抬起头来!」
我抬眼望去,与那戴着面具在给二公主捶腿的人对视上。
看身形果然是谢垚。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先担心自个儿还是先笑他。
直到二公主尖着嗓子大喊了一句:「来人呐!快给本宫划花她的脸!打死喂狗!」
我岿然不动,沉声道:「殿下不曾言明就要将我打杀,怕是于律法不合吧,就不怕被御史弹劾吗?!」
「与你们这些贱民有什么好说的。」妇人冷笑,鬓间的金镶玉步摇微晃,「律法?本宫就是律法。」
谢垚揉着腿,补充道:「此人不识礼数,殿下不过是治她一个不敬之罪罢了,最多也就罚俸一二年。」
二公主听了愈发理直气壮,「你们这些狗奴才,还愣着做什么!」
宫人们听到命令,举着木棍就要朝我打来。
关键时刻,远方传来一声冷喝——
「住手!」
19
前去通风报信的肖婆婆跟在温珩身后,夹在一群怒气冲冲的学子们中间。
温珩一身紫袍,乌发高高束起在身后,精致的眉眼越发冷凝。
她毫不客气地说:「二殿下请回吧,国子监乃学府重地,无关人员不得在此撒野!」
二公主气得踢了谢垚一脚,车内的酒盏摔落的噼里啪啦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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