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的信任！如有其他疑问请随时联系我们。”
丰川祥子放下电话，起身活动了下酸疼的肩膀，想为自己倒一杯水。
“丰川小姐，我能和你谈谈吗？”
“课长？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祥子连忙放下水杯，挤出一丝微笑，恭敬地立正站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最近，不，你一直都没进入状态。”
“对不起。”祥子心中咯噔一声，赶忙低下头道歉。
“这不是该说对不起的时候啊，你知道吗？丰川小姐，”课长摇摇头，说道，“你的用户评价是组里最差的。”
“‘感觉态度很差劲’，‘服务态度敷衍不积极’，‘明明只是个小客服，感觉像个大小姐’，诸如此类的，用户这样说你呢。”
“丰川小姐，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态度啊，态度！态度最重要！”
“抱歉，是我的错，您教育的是，我会努力改正的。”祥子咬着嘴唇，回应道。
“丰川小姐，你年龄小，我也理解你的难处，但既然是工作就要努力做好，这点你也懂吧？”
“嗯，您说得是。”祥子连连点头。
“那就好好努力吧，我相信你能做好，记住，态度最重要。”
课长离开后，祥子长出一口气，收起脸上僵硬的笑容，接上一杯水饮下一口，坐回工位处理下一通电话。
……
“丰川小姐，这是下一步的企划内容，请注意查收。”
回家路上，祥子打开手机，发现经纪人已发来企划书，大概一个小时前就到了。
“这么快就要演出了吗？是不是太仓促了些，我们准备好了吗？”祥子心下不安，但很快说服自己——只要努力些，就一定能做到。
没有什么好怕的，我，我们，会赢的。
只要努力，只要付出，就一定有回报。
“我回来了，臭老爸。”祥子回到家，一股酒味混着馊味扑面而来，不过她早已习惯了这些。
今天也没向自己扔瓶子吗？已经连续四天了，似乎创下新纪录了捏，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进步了还是单纯喝晕过去了而已。
祥子笑了，她将父亲房间中的酒瓶打包收好，心里盘算着拿去卖能换多少钱。
取出晚餐的面包就着水咽下，面包分量不太够，祥子吃不太饱，不过这也在她计划之内——她需要适当的饥饿感分散注意力，以方便自己接下来的行为。
蜷缩到墙角，祥子找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盖上被子让自己暖和些，随后闭上眼睛。
这是祥子在约莫半年前发现的“妙招”：在一定饥饿感的辅助下，自己能快速进入一种“大脑空空”的状态，什么都不会想，什么也不用愁，在这种状态下不仅能暂时忘记现实世界，甚至连现实这个概念都不存在了，是绝佳的放松手段。
……
“不会长久的……”
“！！！！”
……
“为什么啊？为什么？”
祥子缩在墙角啃着面包，愁得脑袋都要炸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遭遇这种事？
我只是想好好组一个乐队，让全世界听到我们的声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啊！啊——啊↓↓↓↓哦↑↑！”
隔壁父亲又喝多了，发出意义不明的吼叫声，震得祥子耳朵发麻，祥子很想去给他两巴掌让他别叫了，但想起头上被酒瓶砸的包，她终究是放弃了。
我到底该怎么做？祥子蜷缩在被窝里，她的身体想进入放空的状态，但她的精神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现在自己还不能躺下，要想出解决方案。
但祥子想破头也想不出，心烦意乱下打开手机试图散心，才突然想起自己可以上网搜一搜啊。
没错，为什么之前没想到呢？
祥子打开谷歌，搜索“乐队队员在公共场合下不小心说错话，队长该如何处理？”
很快，祥子看到了一系列回答。
“正视问题，及时沟通……”
“理解接受失误……”
“提供建设性反馈……”
“这不和做客服一样吗？”
祥子诧异，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谢自己的工作。
虽然做客服让人高血压，但能帮我我解决问题啊，感恩。
祥子微笑着，给睦发去消息：“明晚一起吃个饭吧，我有事和你说。”随后放下手机，蜷缩在角落里渐渐进入梦乡。
平日里她不会做梦的，但这一次是例外，毕竟她此刻怀揣着对未来的希冀——等自己解决了睦的问题，mujica顺利开始巡演，将名气打出去后一切都会进入正轨。
在那之后，自己不再会为生活发愁，也能继续追逐梦想，或许废物老爹也能好起来，一家人像以前那样生活下去。
这份希冀投影到了梦中，让她露出了一丝微笑。

“所以，现在愿意和我说说了吗？”
看着身边一言不发的若叶睦，祥子又是一阵头疼。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自己约她出来吃饭，和她谈了很久了，饭都快吃完了，但她一直一言不发。
祥子之前碰到过这样的客户，电话打过来一句话都不说，自己说到嗓子冒烟也得不到回应，公司还有规定不许轻易挂电话。
祥子越想越烦躁，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这么多听不懂话的人，为什么就不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吗？那很难吗？
想到这儿，祥子放下餐具，有些不耐烦地问道：“睦，你这样我们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我记得你小时候明明很开朗很活泼的，现在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呢？”
“你到底怎么了？这样下去的话mujica会很危险，或许会闹到解散也说不定。”
解散？听到这两个字的睦动作一滞。
“所以求你了，睦，帮帮你自己，也帮帮我。”
帮帮我？睦的瞳孔剧烈颤抖，她突然趴到桌上，捂着头大吼大叫。
旁边客人投来惊异的目光，店员也皱着眉头看向这边。
祥子赶忙伸手想扶住睦，她想不通这突然怎么了，可是她的手还未触碰到对方就被一下打开。
“烦死了！”
“啊？”
睦突如其来的一声大骂惊得祥子浑身一软，本能地用手臂交叉挡在自己身前。
“丰川祥子，我说，你，烦死了！”
睦站起身，指着祥子骂道。
“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说什么别人满脑子都是自己，你又算什么？”
“呵呵，”睦冷笑着说道，“无论是为了缓解丧母之痛组建crychic，还是为了弥补你那可悲的失败人生组建mujica，那一样又不是为了你自己啦？”
“你这种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背负的可怜虫，为什么要把别人卷进你自己的可笑梦想中？”
祥子被一连串的怒骂喷到呆若木鸡，看着半天蹦不出一个字的祥子，睦嗤笑一声，拿起手边的果汁。
“丰川祥子小姐，拜托你以后别再组乐队了好吗？”
睦摇摇头，将果汁倒在祥子头上。
“如果你实在寂寞实在无聊，可以像现在这样拿一杯果汁浇自己头上，至少能给人提供点乐子。”
睦转身就走，到柜台前扔下一张大钞，回头放下最后一击：“才想起来你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怕是付不起饭钱了吧？没关系，我替你给啦~”
祥子呆呆地坐着，甜黏的果汁粘住了她的头发，顺着额头糊住了眼睛，她的衣服更是已被浸透，浅色的上衣被染上了一片黄。
祥子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店员前来问候她也没有反应，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木木地接通电话。
“丰川小姐，你迟到了！干什么去了？”
“……对不起。”
祥子合上手机，起身走出店门。

“天啊，丰川，你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看到祥子狼狈的模样，课长惊问道。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现在的样子还能工作吗？”
“对不起。”
“以后不许迟到，快去工作。”
祥子坐到工位前，一脸木然地看着屏幕。
“叮铃铃——”
祥子接起电话。
“你好，你们这个充值钱和石头对不上啊！”
“对不起。”
“就是我明明充进去648，怎么才3280啊？”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给我解决问题啊！”
“对不起。”
“你傻○啊，对不起密码呢？只会说这一句？”
“对不起。”
“转人工。”
客户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没一会儿，课长怒气冲冲地赶来，将文件摔到祥子桌上，质问道：
“丰川！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
“说点我没听过的！”
“对不起。”
“好吧，这是你自找的，现在，立刻，马上，回家反省！”
祥子拿起手机离开公司，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正好天公不作美，一场大雨降下，洗去了少许干涸在祥子脸上的果汁，祥子有些不适，伸手抹了点被雨水消融的果汁，放进口中品尝。
嗯，虽然味道怪怪的，但还有点甜味。
……
“……”
打开房门进屋，祥子已成了落汤鸡。
吸饱雨水的衣服滴滴答答地弄湿了地板，脸颊和头发被大雨粘在了一起。
水分蒸发带走了不少热量，浑身冰凉让祥子无比萎靡，好像刚从棺材里爬起的僵尸。
她这副凄惨的样子，也终于让她那颓废的老爹打起了点精神。
他艰难地爬起，酗酒和缺乏运动让他摇摇晃晃的，最终只能扶着墙壁勉强站立。
“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对不起……”
“什么？”
“我说……对不起！”
祥子突然甩掉手上的包，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用尽全力大吼道。
她用力过猛，以至于耗尽了肺中的空气，弄得自己不停地咳嗽。
“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活着？”
祥子指着老爹哭喊道。
“像你这种人为什么还活着？”
“妈妈才应该活着！妈妈才不该死！”
“你这废物！烂人！酒鬼！妈妈到底为什么嫁给你？”
“我为什么会是你的女儿？你为什么不干脆掐死我？”
“我受够了！”
“你……你说什么？！”
“你！去！死！吧！”祥子用尽全身力气，向老爹嘶吼道。
“混……浑蛋！滚！”
酒精会导致情绪激动和脑神经迟钝，老爹被祥子一顿臭骂激得气急败坏，扬起手给了祥子一巴掌，一把将她重重推倒在地，跟着“磅——”的一声关上门，不再理祥子了。
祥子啪叽一声拍在地板上，周身的水珠纷纷扬起，又在重力的牵引下一个个飞落，打在祥子身上，好像又下了一场雨。
祥子久久没有动静，她似是死了，就这样躺在地上，双眼逐渐失去了光芒。
“呜……”
一阵微弱的哭声溜出祥子的喉咙，泪水混着雨水滑出眼角，躺在地上的祥子抽泣着，似是在哭这场雨，或是在哭自己的人生。
“哇——”
抽泣渐渐烈化成了哭泣，祥子放开声音，她打个滚趴到地上，双手不停捶打着地板，试图用已经湿透的袖筒擦掉自己的泪水。
“噗——”
淦！踏马的祥子，你笑什么？是笑那对你置之不理的可悲男人，还是在笑他的女儿了？
祥子摸出手机，找到几个联系人发出消息，随后便扔下手机，像往常一样缩到角落，裹上被子，就这么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昏睡过去。

“啊？？？”
长崎素世醒来后看到手机的消息，惊得一嗓子叫了出来。
昨晚，祥子向她一连发了五条“对不起”，还有一条“那是我的错”。
以普遍理性而论，素世认为这是她应得的，但以对丰川祥子的了解而言，她又认为这实在太不真实。
她确实想过让祥子就自己的行为向她道歉，但那是建立在自己有朝一日当面问清楚祥子退出crychic的真正原因后，而不是像今天这样一大早起来突然收到对方迟来的歉意。
那个蓝毛嘴有多硬没人比她更清楚，素世不认为她是那种会轻易服软的人。
不过，想到祥子终于向自己道歉，素世心中不由得一阵轻松愉悦，虽然她早已走出了那段阴影，但亲眼看到祥子道歉，联想到有可能让祥子回到自己和朋友们身边，她依然为此开心。
于是，她拿起手机回复祥子：“光是这样就想混过去吗？出来见一面吧，我会叫上其他人，你当面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等了很久，素世就是等不到祥子的回复，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是都服软了吗？还躲什么呢？
困惑之余，素世索性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一阵提示音后，她得到了回应：“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啊？”素世再次惊叫出声，此时她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于是她赶紧收拾好东西，准备前往学校找睦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
“初华同学？这是怎么回事？祥子她怎么了？”
椎名立希指着手机上的爆火视频问道。
然而被问的三角初华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着那条视频同样一头雾水，甚至比立希还要懵，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惊爆！ava mujica大分裂？mo果汁浇头ob？”
立希给初华展示的正是昨天睦大骂祥子并将果汁浇在她头上的街拍，可以看到睦怒气冲冲，祥子失魂落魄，总之二人不欢而散。
“我说，你们mujica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这样还能继续组下去吗？”
立希有点幸灾乐祸，毕竟在她看来丰川祥子那个刻薄的女人早该有人治治了，虽然睦确实有点过分，但这都是祥子应得的。
“我……我不知道。”初华随便应付了一句，她此时心如乱麻，因为她联想到昨晚祥子莫名其妙给她发来的消息。
她现在想起来还是脊背发凉——刚开始是一连串对不起，然后变成一连串数字，最后变成一连串表情，而且祥子虽然信息发个不停，却完全不和她交流，就跟没看到她的回信一样。
初华没见过这样的祥子，也没见过视频里那样的睦，她第一次感觉到世界如此陌生，现实如同梦境般虚假。
“喂，我说，你还是问问祥子到底怎么回事吧，她看起来不太正常。”
立希看初华还在发呆，终是出言提醒，毕竟她和祥子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深仇大恨，无非是看不惯她而已。
而且，昨晚立希也收到了祥子的道歉，不过没有初华的那么多，只有一条“对不起”和一条“都是我的错”而已，因此虽然她还是讨厌祥子，但至少愿意承认她算是个熟人了。
“嗯……多谢提醒，立希同学。”
初华跑出教室，拨通祥子的电话，随后也收到了“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心下更乱了。
小祥，你到底怎么了？
……
“呃呃，丰川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眼前的丰川祥子，千早爱音第一次想用乱七八糟形容一个人。
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就不说了，身上还有不少水渍和泥物，凑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馊味，爱音不禁掩面。
同时，她眼神涣散得简直不像个人类，走路也摇摇晃晃的，爱音差点以为今天有什么社团活动需要cos僵尸。
她和祥子不算熟，而且对她印象很不好，在心底给她打的标签是“怪人”，但不是现在这种怪。
“丰川同学？”见祥子没有回应，爱音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没想到今天的祥子如纸片一样轻薄，差点被自己一把推倒在地。
“你……你是……我记得的，”祥子目光掠过爱音的脸，迟疑了好久才蹦出几个词，“mygo，对，mygo。”
“啊这，谁说不是呢？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是你啊，mygo！”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好！再见！”祥子就这样继续向前走去，留下爱音一个人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这是？说都不会话了？
算了，去找保健老师收容一下好了。
“爱音？你在这儿啊，你看到祥子了吗？”
在去保健室的路上，高松灯拦住了爱音，她看上去心情很好。
“啊……呃，你找她有什么事？”想起祥子的状态，爱音觉得还是尽量别让她见熟人为妙。
“她昨天向我道歉了诶，我想问问她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灯向爱音展示了祥子的聊天界面，爱音注意到祥子一连发了三条“对不起”和紧跟着的一句“那是我的错。”而灯回了一句“明天见，有话当面说。”
爱音心中已然有数：症状从昨晚就出现了吗？想来是真生病了，难道是昨天不小心淋雨着凉了？
“啊……那，我刚才看到她……在卫生间，应该不方便。”
“这样吗？那之后再说吧。”
爱音随口扯了个谎骗过灯，向保健室走去。

“拜托，素世同学，我承认我可能有点极端了，但对她来说这刚刚好吧？”
面对素世的疑问，刚刚与同学有说有笑的睦回答道。
“倒是你，这么关心她做什么？”
睦一脸不解，素世也知道她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的朋友，我总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你问她不就得了？啊对，她手机关机了来的，那怎么办呢？要不你直接去羽丘找她？”
“……”素世未置可否。
“我说，她昨晚不会也向你道歉了吧？”
“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当然是她也给我发了啊。”
“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嫌烦，第二条就把她拉黑了。”
“……”素世再次陷入沉默。
“真搞不懂你……啊！别搞！你干什么？休想，你给我回去……啊——”
睦突然一阵胡言乱语，素世刚反应过来想拍拍她的肩膀，已被睦一把抓住了手。
“素世……”睦好像变了个人，怯怯地对素世说道，“求求你……救救祥……”
还未等素世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睦晃了晃脑袋，又变回了刚才开朗活泼的样子，素世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起床之后，不仅祥子变了，睦也变了。
这世界癫了吗？
……
这是哪儿？
这是什么？
我是谁？
谁是我？
说到底，我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祥子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了。
我在干什么？
“叮铃铃……”
一阵铃声响起，祥子拿起手边的东西放到耳边。
“这都是你的错！”
“对不起……”
“这都怪你！”
“对不起……”
“都是因为你！”
“对不起……”
“转人工。”
“对不起……”
祥子扔下手中的东西，也终于想起自己在哪儿了。
我应该在公司，正在工作呢。
工作……工作内容是什么来的？好像就是，说对不起吧？
没错，只要说对不起就够了。
“叮铃铃……”
又是一通电话打来，这次似乎远了些，祥子必须下床。
但双脚刚刚落地，一阵脱力感激得祥子咣当一声摔倒，好在铃声的源头就在地上，祥子努努劲儿够得到。
她接起电话，重复了几句对不起又成功打发了。
即便只会斯密马赛也能完成工作吗？哈吉祥你这家伙，搞不好很适合这份工作呢！
俗话说能者多劳，因为实在擅长，打来祥子这儿的电话数量激增，四面八方叮铃铃的声音催着祥子加快速度，她抓着柜子爬起来，一个一个地接起，一个一个地道歉。
电话的位置千奇百怪，有在天花板上的，有在床底下的，有在柜子深处的，甚至有就在箱子身上的。
不过，祥子的速度很快，室内的电话没一会儿就都接完了，于是保健室外也传来了电话铃声。
祥子循着声音走向门外，不知为何她今天特别乏力，好在扶着墙堪堪能走，不过……
等下，保健室？
祥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保健室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电话？这合理吗？
很合理，因为要时刻关注全校学生的心理健康嘛。
哦，这就不奇怪了，祥子点头称是，继续顺着铃声接起一个个电话。
叮铃铃的声音不停响着，牵引着祥子一路向前，祥子想起了动画片中被肉香吸引的狗，她觉得那条狗和自己很像，为了一点肉香不顾一切，眼中只剩下肉，其他的一切都看不见了。

祥子一路向前，行走至一间没锁门的教室，用于支撑她身体重量的手正好落在门上，导致她一下子失去平衡，一跤跌进了教室。
神奇的是，摔了这一下后，所有电话铃声都停止了，甚至整个世界都悄悄褪去了颜色，只剩下教室中心摆放的一架大钢琴。
说来也怪，虽然钢琴本来就是黑白地没有颜色，但祥子就是能分辨出它和其他黑白物品的不同，只有这架黑白的钢琴是正常染色的。
所以，你就是那块吸引我到这儿的肉吗？祥子上前，抚摸着钢琴自言自语。
坐下，掀开键盘盖，好像生来就会一样，还未等祥子反应过来，她已准备好弹琴了。
要弹吗？祥子，要弹吗？
弹给谁听呢？
有所谓吗？弹琴需要听众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就算要弹，弹什么呢？
等等，你是谁？为什么一直和我说话？
祥子这才意识到从醒来开始就一直有个声音在自己耳边说这说那，她很讨厌别人对自己评头论足，便挥挥手赶跑了她。
开始弹吧。
祥子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指腹处熟悉的触感让她十分安心，顺着低音区到高音区一路轻抚过去，这架琴标准饱满的声音令祥子十分满意。
开始弹吧。
祥子闭上眼睛，将感官集中到双耳方便自己进入音乐的世界，她循着自己的感觉，双手如蝴蝶般上下飞舞，奏出一段优美的乐章。
许久之后，一阵掌声响起。
“看来即便生病了，你的技术也没怎么退步。”
爱音走进教室，鼓掌称赞道。
当年她第一次遇见祥子时，祥子弹的就是这首曲子，如今依然记忆犹新。
然而祥子没有理睬音，只是一味地弹琴。
“你弹得真不错，我记得第一次见时你弹的就是这首，是叫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对吧？”
爱音一边说着一边缓步上前，她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刚刚在走廊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蓝发，一路跟来后发现祥子竟然举着花盆说对不起，她便意识到这不是保健室能解决的问题了。
这得送医院了，在那之前先让她去保健室睡一觉吧，至少别再乱跑了。
“亚麻色头发……的……女孩？”
祥子突然说话，爱音更加疑惑——你自己弹的曲子自己不知道吗？
“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对，亚麻色头发的女孩，我为什么要……对！我见过的！是因为我见过的！”
“啊？”
还未等爱音反应，祥子如脱缰的野狗一样弹射起步，眨眼间蹿出去好几米，好在爱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祥子死死拉住了她。
“好……好大的力气！”
也不知哪来的劲头，此时的祥子就好像头牛一样，生生拖着爱音向前移动，爱音只好硬拉着祥子的手臂，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拖住她。
“滴——”
在二人较劲儿的关键时刻，爱音的手机响了，她不可避免地分心，导致祥子一下子溜出了她的双手，爱音也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见祥子已跑没影了，爱音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喂？爱音？”
打来电话的正是长崎素世。
“素世，我在，找我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素世假装漫不经心道，“就是你能帮我给祥子带个话吗？就说待会儿放学等我去羽丘找她，我打她电话打不通啊。”
啊？你这有点强人所难了啊……爱音心中默默吐槽——就算自己真的追上了祥子，怕是也没法和现在的她正常交流吧？
爱音刚想开口解释，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素世的模样。
亚麻色头发的女孩……不就是素世吗？
“素世，祥子现在不太正常。”
“不太正常？她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感觉她早上那会儿脑子就不太正常了，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正在去找你的路上。”
“什么？”
……
我要去见她。
我要去见她。
我要去见她。
你现在脑子不清醒，应该停下来想想。
想什么？
比如，你现在要去哪儿？去找谁？或者说你是谁？
我是谁？
对，你是谁，她是谁，不搞清这些问题，你又该如何前进呢？
等会儿，又是你！我记得你！我不是把你赶走了吗？我不是说过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了吗？
是吗？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去见你说过不要再见面的人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毕竟我也不认识她们。
你到底是谁？
我谁也不是，也不想成为谁，我只想搞清楚你是谁。
为什么？
因为不搞清楚的话，你就无法前进。
前进？我现在就在前进啊。
你只是在原地踏步而已。
才没有，我跑得很快。
是啊，你就跑吧，谁能跑得过你啊。
我……到哪儿了？
你问我？你不是不想再和我扯上关系吗？
我……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通过让别人受伤的方式不让别人受伤吗？哈吉祥你这家伙，一百分呀！
等等，那是谁？
“祥子？？？”
看着街上正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方向跑来，乱七八糟的样子，素世惊叫出声。
“啊这，怎么一天不见就搞成这个样子了？”跟来的睦也被祥子吓了一跳。
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和……若，叶，睦？
等等，她们是谁来的？我认识吗？我为什么要来找她们？
所以我说你啊，不认清自己和她们是无法前进的哦。
一瞬间，祥子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本就疲劳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祥子？？振作点！！呀！好烫！”
素世上前扶起祥子，摸了下额头简直烫手。
来不及为祥子大老远赶来扑倒在自己面前晕倒而困惑，素世背起祥子向医院跑去。

“她的家长呢？”
医生对着素世和睦问道。
“有事和我们说吧，她是她……姐姐。”睦随口扯了个谎，将祥子的问题丢给了素世。
“爸爸妈妈呢？”
“她妈妈去世了，至于爸爸，呵呵，不顶用的。”
“好吧。”
趁医生和素世交谈的空当，睦来到祥子的病房，仔细端详祥子的惨状。
“好吧，我承认，”睦自言自语，“有点玩过头了。”
“不过这不怪我吧？谁能想到她会变成这样啊？”
“再说，没准就是发烧烧坏脑子了，睡一觉就好了。”
“别搞，我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又因为你被强拉进这摊子事里，你可行行好吧。”
“好好好，我答应，答应还不行吗？”
睦的一阵自言自语堪比祥子发癫，还好病房内没什么其他人。
“话说回来，你不至于吧？”睦在祥子病床前坐下，戳戳她的脸，“那种大风浪都挺过来了，一杯果汁反而受不了了？”
“如果我道歉你会正常点吗？对不起？”
沉睡中的祥子当然没有应答。
“睦？我有事儿想问你。”素世站在病房门口，她的脸色有些微妙。
二人一起来到医院的长椅上，素世开门见山。
“最近这一年，祥子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我终于明白之前我在纠结什么了，”素世接着说，“我是在纠结‘说到底只是一个乐队的事，至于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吗’”
“而且祥子明明还想和别人组乐队，甚至应该还期待着能和我们重新在一起，不然她不会那么在意一首春日影。”
“所以，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一点我也搞不懂，你是如何在一夜之间变了这么多的？睦，方便的话能一并告诉我吗？”
“呃呃，我要是说不方便呢？”睦皱皱眉头，有点为难。
“那就至少告诉我应该去哪里找答案吧。”
“行了，行了，我说，别搞，不过你确定吗？”
“啊？我……我确定？”
“抱歉素世，刚不是和你说话，”睦晃晃脑袋，“我就从头到尾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首先，我，不是你认识的睦，至于为什么，你听说过多重人格吗？”
“你……你，你的意思是？”
“你认识的睦，是另一个人格，她和我几乎完全相反，除了共享一具身体，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啦。”
“你们……”
“打住，关于这件事你知道得够多了，再说多她要不高兴了。”
“她？你是指另一个小睦？”
“呵呵，我奉劝你不要被表象迷惑，她可比看上去要强大得多。”
“不管怎样你也是知情人了，为了方便你区分我们，她还是睦，我是mortis，叫我小莫就行。”
“至于祥子嘛，也不是多复杂的事。”
“她已经，不是丰川家的大小姐了。”
“……”素世瞳孔一缩，继续听着。
“你似乎没多惊讶，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她都闹成这副惨样了不是吗？”
“她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而在一年前，也就是crychic解散的那会儿，她的父亲也出事了。”
“难道她的父亲也……”
“哼，如果是就好了，”睦嗤笑道，“不过你大可放心，那个男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他害丰川集团亏损了168亿，自己被从丰川家除名，赶出家族。他的女儿，丰川祥子，也跟着父亲一起离开了家族。”
“看似是父女情深的戏码对吗？但别忘了我说过什么——她爸爸，不顶用。”
“酗酒，颓废，无业，自从被赶出家族后，他就变成了这样的男人，十成十的废物，据说还进过局子。”
“至于家里的开销，祥子好像找了份电话客服的工作。”
“祥子为此没少对睦掉过眼泪，有一说一，她老爹确实不行。”
“后来，似乎是看到你们mygo受刺激了，祥子也想组个乐队试试，于是就有了mujica，不过她要赚钱的嘛，所以我们姑且算是商业性质的。”
“而睦有一个老毛病：她不喜欢暴露在公众之前，所以我们原计划是戴着面具演出的，但你也知道吧？某人直接把我们都出卖了。”
“自那之后睦她一直很焦虑，在采访时不小心说了句‘不会长久的’，导致mujica出了节奏，昨天祥子找她谈话，说来说去就说到‘再这样下去mujica可能会解散’，于是睦说什么也顶不住了，便换我上咯。”
“接下来你在网上也看到了吧？我泼了她一头果汁，之后她就跟丢了魂一样，估计昨晚还淋了雨，现在躺在那儿发烧呢。”
“……”
听完睦的叙述，素世一言未发，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每一件都足够颠覆她之前的认知。
她在想象，想象如果自己是祥子，如果换成自己失去所有，换成祥子跪在地上拉着自己的手祈求自己“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自己会怎么做呢？
会答应吗？真的会吗？
素世一会儿觉得不会，一会儿觉得应该会，没多久又觉得果然还是不会，想到最后也没有答案。
素世站起身，想走动走动活络思绪，一抬头，看见一个人火急火燎地赶来。
“睦？”来人一头金色短发，戴着口罩墨镜，完全看不清她的脸。
“三号房⑦号床，她在哪儿。”莫提斯如是说。
“多谢。”
“小莫，那是谁？”
“啊？你没认出来吗？”墨缇丝疑惑道，“初华，三角初华，有名的偶像，我们的主唱。”
“说到底有件事连我都没搞懂，当时她干吗找你不找她呢？真就是病急乱投医吗？”墨缇丝小声嘟囔着。

“小祥，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注意到你状态不对的。”
病房内，初华握着祥子的手陪在床前，小声说着。
“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一定。”
“三角小姐？”
“你是？”初华抬起头，看清来人是刚刚睦身边亚麻色头发的女孩。
“我叫长崎素世，是祥子的……朋友。”
“你好，我是三角初华，幸会。”初华起身行礼。
“你也是祥子的朋友吗？”素世问道。
“我们啊，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初华微微一笑，“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这样啊。”
“那个……长崎小姐，我有点事要做，能拜托你帮我看一会儿她吗？”
“没问题。”
“多谢你了。”初华说罢向门外走去，看方向应该是去找睦询问情况的，毕竟她们都是mujica的成员。
坐在祥子床边，素世心中更乱了，她尝试着像初华那样握住祥子的手，却不由得想起飞鸟山公园那会儿的事。
相比于那时，现在自己掌心中的这只手瘦削了很多，当时自己用力拉着都没感受到的骨架，现在轻轻握着就体会到了。
终于能凑到近处仔细观察，素世看出祥子的脸也瘦了一圈，以前白白软软的小团子，现在竟隐约有棱角了。
丰川祥子，这一切都值得吗？你之前是为了什么而坚持强硬下去的呢？
“妈妈……”祥子醒来，看到床边陪伴自己的人，神志不清的她竟叫了一声妈妈。
“不是妈妈，是素世哦。”
素世松开祥子的手，小声提醒道。
“对不起。”
“嗯，你好点了吗？”
“对不起。”
“我知道，你好受些了吗？”
“对不起。”
“……知道这是几吗？”素世伸出三根手指。
“对不起。”
“还认得我吗？”
“对不起。”
“你这个人，满脑子都是自己呢。”
“别……”祥子似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竟强撑着一股劲坐了起来，“别！别！都是我的错！是祥子的错！”
她对这句话有特殊反应吗？素世心下一惊，随后又觉得莫名好笑——果然她之前就是在嘴硬吗？
那……其他的呢？
素世扶着祥子躺下，又在她耳边说出一句：“你才是最需要练习的呢。”
“不，我才是最需要练习的！”
抑制住想笑的欲望，素世继续低语道：
“明明只是个学生，你能背负对方的人生吗？”
“素世？”祥子突然眨了眨眼睛，看向身边的素世。
而素世就有感觉：这是她熟悉的，那个还算正常的祥子。
“我……我在哪儿？”
“祥子，你病倒了，你在医院。”
“是吗？所以是你送我来的吗？多谢了。”
“呜……不行……”祥子捂着头表情痛苦，咬着牙说道，“我有事要做，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你要去做什么呢？”
“我……我……总之你不要再管我了，素世，谢谢你带我来医院，但我真的……”
“你还想象之前那样走开吗？现在的你做得到吗？”
素世缓缓说道。
“祥子，你自顾自躲着别人的日子已经结束了。”
“你忘了吗？你已经向所有人道过歉了，你已经再次闯入别人的生活了，你难道要再一次自顾自地逃离吗？”
“啊？什么时候……”
祥子正思索间，一群成年男子闯进了病房。

“祥子小姐，老爷喊你回家。”
祥子的表情一瞬间僵住，旁边的素世也一时不知所措。
“过家家也该玩够了吧，瞧瞧你现在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呜……”祥子捂着脑袋，疼得不停呻吟。
素世见状，出言劝阻道：“先生们，能明天再来吗？如你们所见，她现在状态很差。”
“祥子小姐，过时不候，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你难道想和这些底层人玩一辈子过家家吗？”
“出去……”
“你说什么？”
“我说，出去！”祥子用尽力气喊道，“我不想做什么丰川家的大小姐！”
“那你想做什么？”来人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扑哧一下笑出声，“接着作清告那废物的女儿吗？”
气血上头，本就发烧的祥子头疼欲裂，她咬牙切齿，强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越过自己凌乱的发丝，目光如刀，狠狠瞪着眼前的男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单词。
“我……我……我绝不会……放弃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本来我也只想来走个过场，回去告诉老爷你脑子烧坏了，但现在看来用不着了，你本来就是傻的。”
男人伸出手指，在祥子额头上重重点了一下，已到极限的祥子竟承受不住这力道，倒在床上再一次晕了过去。
一旁的素世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丰川家的人内战她是一点都插不进手，对方摆明了把她当空气，或者说，如今落魄的祥子其实也只是个比空气稍好的“物件”，对方不过是来确认她“已损坏”这个结果。
“站住，你们这就想走吗？”刚刚赶到的初华出声呵斥，“刺激完病人就不管了？”
“三角小姐，这与你无关，”来人完全不把初华放在眼里，“无论是离开丰川家还是放弃自己的地位，都是祥子小姐自己的选择。”
“期待你在舞台上有更好的表现，再会，三角初华小姐。”
丰川家的人离开了。
“呵呵……真是如假包换的丰川家啊，”门口的莫提斯摇摇头讥讽道，“教你们分辨真假丰川人的小妙招：欠打的就是真的。”
“……”
初华不语，素世只是坐在床边看着祥子出神。
“行了，真受不了你们，”莫提斯大无语，主动打圆场，“咱姐仨赶紧合计合计接下来该干什么，在这里守着睡美人算什么事儿啊？”
“说的是呢，小莫，”初华点头称是，“总归是要面对未来的。”
素世依旧沉默，她给祥子盖好被子，起身与二人一同离开。
……
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
就这样顺势回去，不是挺好吗？
回去哪儿？
这里还有什么是值得你留恋的吗？
那里就有吗？
没有吗？
有吗？
算了，我不与你争，反正也没退路了。
我不想要退路。
那你想要什么？梦想吗？别逗我笑。
我非得想要什么吗？
这是诡辩，不想要什么的人只是想要“什么都不想要”本身而已。
“小祥？大夫，她醒了，快来看看啊！”
就比如现在床边有人守着你，你想要吗？
“我不想。”
“什么我不想？大夫，她这是怎么了？”
嘴硬没有用，我知道你很想，但无所谓，接下来你要遭老罪咯！
“你才要遭老罪了！”
“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初步诊断为……精神分裂症。”
哈哈哈哈哈哈，他说你精分，你知道吗？他的意思是你就一个精神病。
“怎么也比你强。”
“大夫，她这是在和谁说话？”
“谁都没有，精神分裂症患者会出现自言自语的症状。”
嘻嘻，我才懒得和你这精神病废话。
“我早就想赶你走了。”
我才不走呢，好不容易有人陪我聊天。
“小祥？小祥？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才不想和你聊天。”
“小祥，这是几？”
来，跟我说，这是六。
“才不说。”
“小姐，这样没有用，病人在发病时几乎无法交流，即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了也是鸡同鸭讲。”
听见没，人家说你没法交流，你就好像一头牛，脾气死犟还听不懂话。
“你***出来！”
祥子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想把那个讨厌的声音赶出去。
“大……大夫，这怎么办？”初华赶紧抱住祥子，用尽浑身力气才制住自残的她。
“只能给她打一针了，小姐，拜托你按住她。”
“好……好吧。”
哈哈，我说什么来的？你要遭老罪咯！
“我不……”
祥子话还未说完，已被按在床上打了一针安定，药剂顺着血管流遍全身，祥子再次被拖入梦乡……
嗨嗨嗨！你不会以为这就结束了吧？
你……你怎么还在？
我为什么不在？我是只存在于你脑海中的抽象人，只要你还有脑活动，我就永远在。
你要怎样才能不在？
反正你赶不走我的。
我，我……
行了，现在的你动都动不了，根本无可奈何，老老实实听我叨叨一阵子吧。
我……我宁可去死啊！！！
哈吉祥别叫，来悉数你的罪恶吧！
住口啊！！
首先是傲慢之罪，明明自己无法做到，还信誓旦旦地说出乐队是命运共同体之类的话，真是高高在上啊。
别……别……
然后是暴怒之罪，对着睦和老爹发火，明明路都是你自己选的，你在苟叫什么？
求你……求求你……
还有嫉妒之罪，明明是自己离开了乐队的大家，为什么又因为她们演奏春日影而崩溃跑去组mujica？不正是嫉妒她们能在舞台上闪耀吗？
别念了……求求你别念了……
嘻嘻，我要数到7777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初华？”
来到祥子的病房，素世轻声呼唤半睡半醒的初华，提醒她自己到了。
她们和睦三人约好，轮流看着确诊精神病的祥子。
“……是素世啊，你来了。”
“嗯，你去休息吧，今天上午交给我。”
“素世，”初华迟疑了一会儿，终是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
“我记得你是在crychic认识的祥子，而crychic……并不顺利，之后祥子应该和你没多大交集了……”
“初华，虽然crychic并不长久，”素世伸手摸了摸祥子的额头，说道，“但她就像我们的家一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因此，我是不会放弃她的。”
“……我明白了，”初华叹道，“那我就姑且替她谢谢你了。”
初华离开了，素世坐在祥子床边，看着她的脸出神。
距离祥子发病已经过去一周了，她的病情从胡言乱语恶化到自残自伤，又打了几天药后，终于能在大部分时间稳定在呆若木鸡了。
但她还是会间歇性地大吼大叫，没有缘由也没有预兆，用小说的话讲，就和中邪了一样。
现在的祥子正瞪着一双灰暗的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谁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起来吧，祥子，”素世扳过祥子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要一直这么躺下去吗？”
“快起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告诉我你还在乎大家，告诉我你实际上还挂念着我。”
“你想就这样逃走吗？你想再一次离我而去吗？你想得美。”
祥子依旧没有反应。
“好吧，这是你逼我的。”
素世深吸一口气，看着祥子的眼睛，缓缓说道。
“你这个人，满脑子都是你自己呢。”
祥子瞳孔一缩，嘴唇微动，但终是不再有什么反应。
素世微微一怔——随着病情的加重，对外界的刺激也没那么敏感了吗？
看来事情终究没那么美好，那就多来几次吧。
“乐队是命运共同体哦。”
“什么都愿意做就是那么沉重的字眼。”
“祥子你才是最需要练习的吧？”
“我要退出crychic，所以我已经亲手将她结束了。”
祥子的反应越来越大，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是再加一码就成功了。
“这是最后的警告，以后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了。”素世在祥子耳边呼唤道。
“素……世……”恍惚中似是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祥子轻轻唤出身边人的名字。
“加把劲！祥子！我在这儿！”拉住祥子的手，素世继续呼唤道。
“我……我……”祥子努力挣扎着，她眼中出现了一丝光芒。
“祥子！快醒来！”眼见到了关键时刻，素世决定再加一码，“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我……我……我……我回……”
不可以哦。
什么？
我说，不，可，可以，哦！
“轰”的一声，祥子眼中刚刚燃起的光骤然熄灭，任凭素世如何呼喊，她也无法再做出任何回应。
……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不可以哦，小祥。
我想死你不干，我想活你又不愿，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满意？
小祥，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她们是谁吗？
我，我是……
你知道你是谁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弄清这些问题前，我不能让你出去。
为什么？
如果就这样让你出去，你迟早还会回来。
你凭什么……
就凭我能把你困在这儿，你必须听我的。
你……算你狠。
好了，与其和我吵架不如冷静下来想想该怎么回答我的问题吧。
顺便，你的时间也不多了，拖太久的话你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有道理，我是应该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回事了。
祥子唰的一声睁开眼睛，她环顾四周，眼下尽是黑暗。
她并没有太过震惊，因为事到如今，她再怎么样也意识到自己不正常了。
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我是谁？
我是丰川祥子。
“没错，然后呢？”
一团模糊的人影出现，她的相貌逐渐清晰，直至完全出现在祥子面前。
同样的蓝色长发，同样的琥珀色双瞳，她赫然就是另一个丰川祥子。
“你怎么长得和我一样？”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对方说道，“我看起来像丰川祥子，听起来像丰川祥子，甚至摸起来也像丰川祥子，那我是不是丰川祥子呢？”
“而我若是丰川祥子，你又是谁呢？”
“你觉得‘你是谁’这个问题最简单在我意料之内，因为你总是这样直来直去，但你认为我会平白无故地把它排在最后吗？”
“听我的，小祥，按我说的顺序来，先搞懂我是谁这个问题。”
“你该不会……”祥子试探道，“是我的第二人格什么的吧？”
“差不多，但这是无效答案。想知道我是谁，你需要思考我为什么会出现。”
祥子百思不得其解，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悠扬的音乐。
“什么情况”？

“素世，你确定这有用吗？”初华搀扶着祥子，来到一处音乐练习室。
“死马当活马医吧，”素世背着贝斯，将话筒递给初华，“初华小姐，交给你了。”
“喂喂喂，真的要做吗？我有跟你们说过吧？”墨缇丝无奈道，“吉他什么的，我完全不会啊！”
“小莫，帮帮忙，让小睦出来吧。”
“我为什么要……”墨缇丝话还未说完，突然瞳孔一阵颤抖，随后说道，“初华，素世，好久不见，我来了。”
“小睦？”
睦点点头。
“我靠？你不讲武德！”睦身体内，被强行顶下去的墨缇丝抱怨道，“说好的和平相处呢？”
“对不起，这是特殊情况。”
“真受不了你……”
睦人格互搏，初华在调试话筒，素世则来到祥子面前，对着那双呆滞的眼睛轻声说道：
“对不起，祥子，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如果这都不够的话，我也……无能为力了。”
“所以，一定，一定，要醒来啊！”
素世准备完毕，提着贝斯进入位置。
“小祥，依你的性子，我知道你会很不爽，”初华调试好话筒，也和祥子说了句悄悄话，“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选择，只能相信她，对不住了。”
最后是睦，祥子发病的这段时间，她几乎全部都交给了墨缇丝，现在醒来面对祥子，一切如在昨日。
“祥，快点，快点回来吧，我真的很想你。”
……
这……这是……
悠扬的乐声回荡在四周，而祥子却如同听见了什么魔咒一样，变得极度焦虑，她起身就想逃跑。
“站住，或者说，跑也没用。”
说话的是另一个祥子，祥子这才意识到她依旧处在那一片黑暗的意识深层空间。
“为什么想跑呢？”对方问道。
“因为……因为我不想听！”
“为什么不想听呢？”
“因为……我很生气！”
“因为谁生气呢？”
“……谁……谁……谁？”
祥子猛然惊醒：对啊，我为什么要生气呢？这只是一首歌而已。
自己写的曲子被传唱，应该是好事才对啊。
有哪位作曲家会因为有太多人演奏自己的歌而生气吗？不会的吧。
那我为什么会生气呢？这首歌，这首春日影代表了什么呢？
难道我……是在为了她们演奏专属于我们的歌而生气吗？
专属于我们的歌？好小众的词汇……
我到底在气什么呢？
啊！！！我，我明白了！
“bingo！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我并不是为了她们演奏这首歌而生气，我生气的原因是，”祥子一顿，接着说道，“和她们一起演奏这首歌的人中，没有我。”
“我恨的是，没有勇气在黑暗中一直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放弃了crychic和大家的自己。”
“没错，我讨厌的人，我愤恨的人，我想否定的人，一直都是我自己。”
“我恨她用冰冷的话伤害别人，我恨她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渴求温暖，我恨她和她爸爸一样软弱又没用，我恨她夺走了我本可以拥有的一切光明。”
“所以，我是谁呢？”对方问道。
“你，应该就是我的自我厌恶达到顶峰后，被精神病催生出的情绪具象化吧？”
“没错，”反祥点头称是，“我讨厌你，我什么事都要和你对着干，因为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检讨你，攻击你。”
“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帮我？”
“因为我怎么也是你的一部分，”反祥笑道，“好了，现在想想第二个问题吧。”
“她们，是谁……”祥子喃喃道。
祥子说着瞳孔向外看去——回答了一个问题之后，她便能看见听见些东西了。
她看见泪流满面依旧全力以赴的睦，她看见竭尽全力拼到声嘶力竭的初华，她看见千呼万唤她快些醒来的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
“就连我都讨厌自己，就连我都不爱自己，你们依旧在为我拼搏，为我努力吗？”
“是啊，呵呵，有时我也搞不懂，”反向说道，“你当真有那么值得被爱吗？”
“就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值得吧？”
“但爱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你理解不了，我也理解不了。”
“所以，小祥，告诉我，她们是谁。”
“她们，是爱着我的人。”
“不够。”
“她们，是我本该去爱，本该珍重的人。”
“不够。”
“她们，是我曾经伤害，无愧于面对的人。”
“不够。”
“她们……”
祥子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她想起和crychic的大家一起欢笑一起歌唱，她想起和初华一起仰望星空，她想起和睦一起行走于落叶之下，她想起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对自己所有的不离不弃。
“她们是……”
春日影一曲结束，睦已大汗淋漓湿透了衣服，初华因用力过猛眼前发黑，素世则搀扶着二人，眼神热切地看着祥子，期待着她的醒来。
“她们是……”祥子缓缓说道，“我生存于世的意义，是我之所以还能是我的原因。”
噼啪！祥子的眼神闪过一丝清明，她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身体的感觉。
祥子赶忙起身，她想对三人道谢，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些许“吚吚呜呜”的怪声。
正当祥子不知所措急得掉小珍珠时，反祥的声音适时响起。
“别着急，你还剩下一个问题呢。”
“我……是谁？”
“没错。”
“可是，可是，她们在等我！我不能再……”
“这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总之答不上来，你就别想完全出去。”
“可恶……一定，一定有什么办法……等等，那是？”
祥子眼前一亮，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赶忙来到那物件面前坐下，一把扯下防尘布……

掀开琴盖，祥子的手指上下翻飞，既然说不出话，她就干脆将自己的思绪寄托于琴音中——都说音乐能连通人与人的心，今日就让我试试吧！
置身于琴声之中，仿佛身临其境，看到阳光自天穹落下，穿过树冠零零散散地散在乡间小道，一位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拎着菜篮，向远方走去。
“这是……”素世莫名觉得曲子很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哪首。
“这首曲子叫，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初华说道。
“诶？”素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短暂停顿后琴声又起，任凭思绪跟随着琴声前行，看悠扬的曲调一点点描绘出一幅夏夜的盛景，晴朗无云的天幕点点星光闪耀，旅人仰望星空，找寻着自己生日那天所属的星座。
“星空……吗？”初华眼睛一酸，想起了独属于两个人的曾经。
祥子手法一顿，忽而琴音再变，这一次的曲调略显萧瑟，抑扬顿挫间，竟恍然如有落叶飞过，再一看，已置身于秋天的树林，放眼望去，尽是飘落的金黄。
“秋叶……祥，看来你真的回来了。”睦欣然笑道。
“所以，你是谁？”反祥提问。
祥子微微叹息，说道：
“我是丰川祥子，迄今为止的人生走了太多弯路，忽视了、伤害了太多应该珍重的人，无论怎么看，都是个烂人。”
“但是，即便已到了这种地步，即便已经患上了精神病，我果然还是，热爱着音乐啊。”
“回答正确。”
“小祥？”
“初华，睦，素世……”
从钢琴前站起，祥子转过身，她已泪流满面，对着刚刚为自己演唱的三人深深鞠躬。
“一直以来，真的非常对不起。”
“小祥！”
三人一愣，紧跟着欢呼出声，纷纷将醒来的祥子拥入怀中。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深层意识空间内，祥子看着正在消散的反祥沉默不语。
“还不走吗？”
“我刚刚该有一个问题答错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
“关于你是谁的那个，”祥子缓缓说道，“你根本不是什么我自我厌恶情绪的具象，对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
“那种东西，没有如此救我，如此帮助我的理由。”
“……祥子，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
伴随着祥子的明悟，反祥的形象开始改变，不多时，她变成了一位祥子无比熟悉的温柔女性。
“妈……妈？”祥子的瞳仁不停地颤抖，“是，是您吗？”
“我是你所有美好回忆的集合，祥子，”妈妈上前将祥子拥入怀中，“毕竟，只有美好的回忆才能对抗抑郁和焦虑。”
“妈……我……我好想你。”在妈妈怀中，祥子终于褪下了所有心防，尽情哭泣，将软弱的一面暴露无遗。
“祥子，记住，这不是结束。”
妈妈提醒道。
“精神疾病和抑郁症是生理性疾病，所以即便打开了心结，你也依然会受其困扰。”
“我很难再出现一次了，今后要靠你自己，和你重要的朋友们了。”
“记住，祥子，记住，千万，千万，别再辜负任何人了。”
说罢，妈妈的身形消散，只剩下祥子一个人趔趄了几步，终于站直。
“妈，我会尽力，做到最好的。”
祥子暗下决心。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对不起！”
“呃……素世，这是怎么回事？”
在一家餐厅中，面对突然起身道歉的祥子，立希只觉得如梦似幻，赶紧转头询问素世。
“这是她应该做的不是吗？”坐在祥子身边的素世说道，“确实是她的错呢。”
“小祥，你终于愿意和我们说说了吗？”灯看着祥子，虽然已经过去了，但她依然十分在意那件事。
“嗯，抱歉一直吊着你们，”祥子点点头，说道，“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太过自以为是。”
“我没来训练的那段日子，是因为我父亲让丰川集团亏损了168亿，导致他被逐出家族，于是我也跟他一起离开了家另寻他路。”
“啊？多少？一一一一一百六十八亿？”立希瞪大了眼睛，震惊道。
“所以，你是因为父亲的过错被一同赶出了家族？”
“不，不完全是，”祥子摇摇头，有些难以启齿，“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在姥爷和老爹之间，选择了老爹。”
“你说什么？？？”立希再次震惊，“你的意思是：你姥爷本想让你继续留在丰川家，但你自己拒绝了？”
“嗯……”
“呃……什么罐子我说？”立希抿了口饮料缓解情绪，对祥子竖起大拇指，“祥子你真是这个啊。”
“所以，小祥你现在……”灯终于从信息炸弹中缓过来，开口问道。
“她父亲受了打击，一蹶不振，”素世接过话茬，“所以祥子才转去羽丘，还找了份工作。”
“祥子，你……还好吗？”听闻祥子的遭遇，灯关切道。
“我也没那么惨啦，”祥子满不在乎地说，“工作没想象的那么难挨，实在不行我就去求求姥爷，他应该也不至于不管我。”
“我就说嘛，”立希笑道，“丰川家的大小姐怎么会缺退路呢？”
大家一阵欢笑，素世则微不可察地瞥了祥子一眼——别人不知，但她是清楚的：祥子已经和丰川家割席了。
“所以小祥，那天的你，是因为心烦意乱，所以才……”灯提起了乐队解散那天的事。
“也不全是，”祥子摇摇头，“因为我其实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我很容易上头。”
“而且，我心中知道最需要和你们一起练习的是我，又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家里出了事，同时做大小姐高高在上惯了，情绪驱动下，对你们说了很多过分的话。”
“你这家伙，真是……”立希叹道，“我现在理解小睦为什么浇你果汁了。”
“没错，都是我自找的。还有，灯，真的对不起，当时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没事，我原谅你了。”灯点头表示接受祥子的道歉。
“所以，mujica是怎么回事？哦，先让我猜猜……”立希扶着下巴若有所思，“按你所说的，不会就是看到我们mygo的演出后，一时兴起也想组一个乐队吧？”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回来找我们，”立希继续推理，“是跟不想我们知道你家里出了什么是一个道理对吧？”
“是的，以前我怎么没发现，立希你这么懂我。”
“少来，是你太好懂了。”
又是一阵欢笑。
“所以，祥子以后打算怎么办呢？”解决了误会，灯开始关心起祥子的未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mujica快巡演了，我得打起精神、负起责任才行。”
“对对对，这才像话，可别像以前一样又整解散了，看着都闹心。”
四人一阵欢声笑语，素世迎合着大家的笑容也合群地笑了，但她心下却是隐隐地担心。
因为见过祥子发病的她就察觉到：祥子身上那种不正常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在加重。
“小祥，不管怎样，我们都还是朋友，”灯接着说，“我和素世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crychic，所以，我也不会忘记你。”
“虽然很想说我更喜欢以前高高在上的你，”立希拍拍祥子的肩膀，“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你实在顺眼太多了，祝你好运，祥子，有空的话，我们会去看mujica巡演的。”
二人和祥子道别，素世则陪着祥子又走了一段。
“多谢你陪我，素世，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那从对我说实话开始如何呢？”素世冷不丁说道。
“啊？我是有哪里没做好吗，素世？”
“小祥，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好……好的？”
“你刚才很开心对吗？”
“是的。”
“能和大家把话说开，心里也很轻松对吗？”
“轻松多了。”
“知道大家依然愿意原谅你，你松了一口气对吗？”
“还真是。”
“你的病其实没好，对不对？”
“是……诶？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意识到差点说错话的祥子赶忙挥挥手，“你别坑我啊，素世。”
“……”素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祥子。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和之前相比变化有点大，”祥子举手投降，“可能这也是一种病，但医生不是说我问题不大了吗？”
“而且，我有在吃药的，不用担心啦。”
“希望是我错了吧，”素世轻叹，“小祥，有事的话，记得告诉我，别再像以前那样自顾自逃走了。”
“我明白的。”
祥子点点头，和素世告别，转身走进公司。

“祥子？听说你生病了，没问题了吗？”
祥子来到经纪公司，mujica的经纪人问道。
“多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哎呀呀，大小姐要记得保证健康哦。”若麦调笑道。
“行了，我们今天有正事要做，”初华单刀直入，“最近的事，应该怎么解决？”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因为“mujica果汁事件”引发的各种节奏。
“……”平日里强势的祥子一言不发，众人都有些不自然。
“……”睦也怯怯地坐在一旁不说话。
“要……要出面辟谣吗？”最终还是海铃打破了沉默。
“怕是，意义不大啊。”经纪人摇头否定，他见过太多这种事，知道主动辟谣大多只会起反效果。
“在那之前，还是先让你们了解下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祥子突然转移了话题。
“小睦，是我来说，还是你来说？”
“交给你吧，祥。”
“嗯。”
祥子点头，随后开始叙述。
“正如你们所见，之前我们闹了点矛盾，吵到最后，她将一杯果汁倒在我头上。”
“我当时有些懵，情绪驱动下淋着雨回家导致发了高烧，因此病了近两周。”
“而同样正如你们所见，我们已经和解了，”祥子与睦对视一眼，“这件事对我们而言翻篇了。”
“那就好。”海铃松了一口气。
“至于我们争吵的原因，则要追溯到她从小养成的性格。”
“简而言之，小睦她不喜欢过多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那会让她紧张、焦虑，因此才会在之前的采访中不小心说错话。”
“这便是我要求大家戴上假面出场的原因之一，因为对小睦来说，她真的很不想就这么出现在公众面前。”
“诶？好奇怪地说，你不是大明星的女儿吗？”若麦问道。
“正是因为她妈妈从小就带她出镜挤占了她的私人空间，她才不喜欢面对镜头，”祥子解释道，“能理解了吗？”
“倒不是不能啦，我只是好奇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出来参加乐队啊？身为乐队成员迟早会面对镜头的吧？”
“本来我想着让她慢慢适应，在合适的时机再摘下面具……”
“其实我当初……只是想帮帮祥而已……”睦弱弱地说。
“唉，我可对你们的过家家没什么兴趣啊。”
“别这么说，若麦，”海铃打圆场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不是吗？”
“事已至此，也只能面对问题了，但在那之前，”祥子话锋一转，“我认为有两个人需要向小睦道歉。”
“第一个是我，我没有把情况说清楚，导致你们产生了不必要的误解，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
“第二个是你，若麦，”祥子打断想反驳的若麦，“我理解你想要炒热度的想法，但是你计划外的行为终归是伤害了小睦，她只得你一句道歉，不是吗？”
“我只是……觉得那种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正如海铃所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苦衷，”祥子接着说，“而且，道歉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吧？”
“好了，我知道啦，”若麦起身，对睦鞠了一躬，“睦，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是我的错，我会改正的。”
“嗯，没……没事。”睦点头示意自己接受。
“那好，我现在确认一下，我们之中，还有任何与其他队员的内部矛盾想要解决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表示暂时没有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外部的问题，”祥子看向若麦，“这点我想请教一下我们的‘喵梦亲’。”
“如果是你的账号遭遇这种不太好回应的节奏，你会怎么处理？”
“哈？你确定问我吗？”
“总比我自己强。”祥子拿自己打趣道。
“好吧，那我说了，你可别嫌弃。”
“快说吧。”
“两个字，”若麦伸出两根手指，“装死。”
“装死？”祥子和海铃异口同声，初华也皱了皱眉头。
“没错，装死，”若麦侃侃而谈，“首先，你们认为应对节奏的目的是什么？”
“消灭它。”
“没错，而消灭节奏有两条路，一条是强硬地辟谣，用绝对的证据彻底压死不实言论。”
“但很遗憾，我的大小姐，”若麦叹道，“据你所说，网上的这波节奏并非不实言论。”
“这种情况下，辟谣没什么用，即便你在镜头前和她搂搂抱抱一百次，你被她浇了果汁这件事也不会改变，反而是欲盖弥彰。”
“这种时候，果然只能装死了吧？”
“怎……怎么装？”
“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对节奏视而不见，有人采访就避而不谈，不，干脆别接受什么采访，找个理由拒绝好了。”
“可以说我们在准备巡演。”初华说道。
“好，就这么说吧。”海铃赞同。
“这样‘装死’的话，节奏就会消失吗？”祥子问道。
“当然不会，但至少不会变糟，甚至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惊喜？”
“比如有人发现你们还是关系很好，会脑补出浇果汁只是你们之间特殊的小游戏之类的。”若麦随口编了个脑洞。
“噗——哪有这种游戏啊？”祥子被逗笑了，“不过你说得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那接下来，我们讨论下之后的演出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