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温了我初中时代的《超兽武装》，写了此文
一、时间性悖论和永恒主义
因为有时间旅行，超兽武装的历史线是有bug的。类似“祖母悖论”（因果悖论）但又有不同（ “祖母悖论”在剧情中有一次被明确地避开了：夜凌云打算除掉十万年前的自己的“夜凌云悖论”：如果夜凌云杀了曾经的自己，他会问：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这件事被避免发生）、更简单：
行为人在T1时刻经历了事件a1，而事件a1是行为人于T2时刻穿越回到T0时刻所经历的事件a0的因果后继，如果没有这次穿越，就没有a0，因为a0是在穿越回去的行为人对历史的影响下发生的；而没有a0也就没有a1。所以，问题是，当行为人在T1时刻经历a1时，T2时刻的穿越事件有没有发生？如果没有发生，那么行为人就不可能正在经历a1，矛盾，但是也不能说发生了，因为T2还没有到来。
更复杂一点的陈述是，穿越事件a2是a1的因果后继，而a2又是a0的因果前继，并且——悖论地——通过a0是a1的因果前继这个关系，而间接成为a1的因果前继。也即，a2既是a1的起因也是其后果。例如龙莹被龙戬打死，是因为龙戬曾救过她，而龙戬有机会穿越到十万年前救她，又是因为龙莹被龙戬打死，否则他没有机会做后来的事情，包括穿越。
显然，时空旅行的本体论预设是永恒主义：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存在。而时空旅行，就引起前因后果的自相循环。就是“先鸡后蛋”的循环问题。刚才我们举例了事件的因果自循环，而更强烈的是物件的存在性的自循环，因为我们对物件的存在的感觉，比对事件更强烈，因为前者是直观的，后者是比较抽象的。例如泰雷的异能锁的来历：它是十万年前泰雷自己丢掉的，十万年后，元正师父交给泰雷，几天后，泰雷又穿越到十万年以前，把它扔掉。火麟飞、小胖墩的异能锁的来历类似。——看上去，悖论是，当泰雷从师父那里获得异能锁的时候，泰雷有没有经历几天后决战日的穿越？如果没有，异能锁的来历就是无中生有，如果有，也即，预设永恒主义时间本体论，那么异能锁的来历就是自循环。
我们可以分出三种等级的穿越悖论（也即，穿越引起的因果悖论），悖论的感觉依次递增：1，事件系列的因果循环，这种悖论主要是引导我们认为：不能认为时间在后的事件比时间在前的事件更后地出现，因为前者也是后者的原因，就像后者是前者的原因一样，而原因不能不在结果都出现时已经存在。也即，引导我们预设永恒主义时间观。我们把这种时间观导向的循环，称为时间性悖论，因为它所引导的关注点，实际上是时间，而不是因果问题。而时间性悖论，通过永恒主义下的自循环性，就可以解释，也即，达到前因后果的自循环解释，如龙莹龙戬事件。2，因果性悖论。全称历史事件因果性悖论。它引导我们注意因果性，而不是时间性，即自循环的突破、历史的重要改变，这种关注引起悖论，如“大结局中风耀为什么没有改变风影被自己错杀的记忆”——实际上改变或者不改变都是悖谬的、“夜枭子的军团被救活了，那么是谁求救于苗条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3，存在性悖论，全称物件因果性悖论，例如祖母悖论，如果我杀了曾经的我，那么我杀死了谁，谁有杀死了我？当物件的存在性被自己否定，那么它到底存不存在？当物件的存在性被自己肯定，那么它是不是自因的“无中生有”？——2和3的区别只是物件的直观性，比事件更强，所以引起悖论感更深。
第1种悖论和第2种悖论是一种类型，只不过1形成了自内循环，而2没有形成（其实我们也可以把悖论分为两种，一种是弱的自封闭的因果循环，一种是发散的悖论，从而上述存在性悖论分为两种，一是客体的自因性，二是客体的存在的自否定悖谬，如在祖母悖论中）。假设龙戬杀死龙莹后，没有加入超兽战队讨伐冥王，继而没有穿越到过去拯救龙莹，那么先前的事件的发生，就成了问题。既然人的行为活动是自由的、开放的、充满不确定性，从而很难满足自循环的剧本，那么，一个自循环的剧本，也就有了限制人的自由行为的、宿命感的要素。这个自循环宿命感，下文将称为“有内容的”历史宿命感。这个概念对应于上文的时间性悖论。
而这一切，都是在永恒主义的预设下。
2，永恒主义作为永恒轮回逻辑宿命论和自循环历史宿命感的沟通：形式和内容的统一
因此“轮回”有了模糊的意思。“轮回”本来是指“每隔十万年”（或者一般地，若干岁月以后——未必有确定的周期性）就会有一些（或全部）事情发生“重复”（玄易子的那句出自圣经·传道书的口头禅：已有的事后必再有——体现了犹太教受到古希腊永恒轮回思想影响），所谓“强者进入永恒轮回”显然来自尼采的永恒轮回构想（但尼采那里，并非强力者才进入永恒轮回）。但在剧中“轮回”又体现为“自循环性”：杀害和复仇（第二平行宇宙龙戬的经历），主奴关系的逆转（第三宇宙泰雷的经历）——第二部最有价值的两个情节。轮回体现为无休止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你争我斗。作为永恒重复的轮回，只是一种“逻辑的”宿命感（逻辑决定论），也即，纯粹物理学意义地，这一次的经历将等于以往有过的经历，从而这里仿佛构成了“超时间的”事件真命题集合；而作为自循环的轮回，构成了故事内容，因为自循环不是纯粹逻辑后果或逻辑感，而是人物时空经历，限制在“逻辑自洽”的剧本下。这一层面的宿命论更为生动：“为什么你救了我，将来又要杀死我？”（龙莹）、“这一切（强弱消长，善恶转换）都毫无意义”（泰雷）、“强就是弱，弱就是强”（夜凌云）。这样一来，价值虚无主义（永恒斗争无意义，永恒和平“无意义”——因为无法实现，强弱区分无意义）就和形而上学的永恒轮回的虚无主义（事情只是重复发生）结合一致了。
《超兽武装》的一个成功之处是：永恒轮回的世界观设定，和自循环的故事性，二者的模糊的交融。把形式的逻辑宿命论（其本体论基础是永恒轮回，其逻辑-直观基础是“逻辑宿命论的”“感觉”）和有生动内容的宿命论（基础是永恒主义和穿越的可能性和虚构现实性），交合起来。思维和直观，结合起来。
我们看到这个“轮回”含义的模糊性，体现在了火麒飞对风耀说：“你会又一次杀死你妹妹”，然后马上意识到并不是“又一次”，而应该是有且只有一次。而这也构成宿命感（它只是宿命感，而不是宿命，因为历史最后可以被改变），包括动画片的重复场景，如风耀错杀风影。这就是预设永恒主义和时空旅行的“逻辑的”且有内容的宿命感，它实际并不涉及作为永恒重复的轮回。
在本文中，我们几乎不用区分宿命论和宿命感。因为永恒轮回（只是同一些事情重复发生）并不直接意味着宿命论，它只是“逻辑宿命论”的感觉（这种感觉即，刻画全部历史事件的真命题的永恒性、超时间性），而逻辑宿命论，本身就只是感觉。同样，自循环的有内容的历史宿命感，来自编剧对人物行为的人为限制，从而是一种实质的宿命论；并且在时空穿越所需预设的永恒主义下，这种宿命感同样是“逻辑的”——尽管不再是“单纯地”。
永恒轮回逻辑宿命论和自循环历史宿命感，形成审美的宿命论感觉。它们的结合是形式和内容、理智和直观的结合。而这个结合是通过第三者完成的。这个第三者是永恒主义。永恒轮回逻辑宿命论的永恒主义，在于对真命题的永恒性的感觉，这些真命题对应了重复发生的诸事件；而自循环性的故事，我们说过，以永恒主义为前提。在此，永恒主义是一种微妙的、微小的宿命论的感觉，而不是干枯的形而上学主张。它综合地形成了“到那一日，你必将这样行事”的神谕式命运感。这种命运感，一个体现是龙戬对龙莹的告诫：“十万年后你要杀死那个人，他就是我，否则我会杀死你”——自循环性和逻辑宿命论的结合。
“轮回”含义的模糊性，还体现在Lisa姐说，历史重复而又不重复，在重复中不重复，而在不重复中重复。这和火麟飞的话犯了同一个错误：把一次性事件的微调（通过穿越），视为永恒重复。而之所以不引起违和感，就在于两种轮回（永恒重复和自循环性）的模糊的结合。
“轮回”含义的最激烈的一个、让观众们感到十分疑惑的模糊性结合，这个结合的模糊性，是人物的轮回。有些强者或超兽战士——例如龙莹、狮王、天羽——经历了十万年前和十万年后，即所谓“进入永恒轮回”，而另一些人——火麟飞、龙戬——却奇怪地没有这种经历。为什么龙戬不是碰到十万年前的自己，像夜凌云那样？这些没有以线性历史经历的方式进入永恒轮回的人（需要指出的是，这种永恒轮回有别于永恒重复），是以非线性的方式参加了另一种“自循环的”轮回：重新进入曾经的历史。而两个不同的历史线索又交合了：龙莹龙戬，火麟飞和狮王。
这样一来，并非永恒重复的永恒轮回，和并非轮回的自循环的通过穿越实现的历史重复，就模糊地形成了永恒重复的概念。而永恒轮回就好像一个徒有虚名的空壳子，只是起到引导永恒主义的前理解的作用，因为永恒轮回引起逻辑宿命论的感觉，也即引起对“真命题的永恒性”的感觉，而这就是永恒主义的本质。这种引导是贯穿全剧的，体现为开头和剧末玄易子对永恒轮回的强调。在基于这个引导的前理解下，观众们走近这个概念的肉身形式，即自循环的穿越故事。没有永恒轮回观念的引导，这种自循环性只是巧合，甚至是人为矫造的。但这种引导使得观众把自循环看作宿命。而这种宿命感，又反过来充实了原先没有得到充实的永恒轮回的概念。
因此，在剧中，我们实际上看到的是一次性事件，龙戬救了龙莹，又杀死她，金象族统治鲸鲨族，又反过来被统治，但这引起了永恒重复的审美感受。当龙戬拯救和告诫龙莹时，他说的话就好像他和龙莹的致命斗争，既发生过，又没有发生，也即，还要重复发生。这就充实了玄易子“已有的事后必再有”的主题和Lisa姐的注释“重复中的不重复”“不重复中的重复”——如夜枭子的历史的改变，开启了两个“世界线”，既重复又不重复。
如果我们不是寻求故事逻辑bug，而是对这种模糊的结合保持审美的认同，就可以认为，这种结合是完美的。它使得永恒重复的概念得到生动的体现。它赋予“穿越”以更深的含义，即自循环和永恒重复。而且，龙莹龙戬（交替性，重复的历史被改变的可能性）、泰雷鲸鲨王（交替性）、夜凌云夜枭子（历史改变）、风影之死（历史改变），每一组故事或意义不同，或表现形式不同，形成多元性。
一、时间性悖论和永恒主义
因为有时间旅行，超兽武装的历史线是有bug的。类似“祖母悖论”（因果悖论）但又有不同（ “祖母悖论”在剧情中有一次被明确地避开了：夜凌云打算除掉十万年前的自己的“夜凌云悖论”：如果夜凌云杀了曾经的自己，他会问：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这件事被避免发生）、更简单：
行为人在T1时刻经历了事件a1，而事件a1是行为人于T2时刻穿越回到T0时刻所经历的事件a0的因果后继，如果没有这次穿越，就没有a0，因为a0是在穿越回去的行为人对历史的影响下发生的；而没有a0也就没有a1。所以，问题是，当行为人在T1时刻经历a1时，T2时刻的穿越事件有没有发生？如果没有发生，那么行为人就不可能正在经历a1，矛盾，但是也不能说发生了，因为T2还没有到来。
更复杂一点的陈述是，穿越事件a2是a1的因果后继，而a2又是a0的因果前继，并且——悖论地——通过a0是a1的因果前继这个关系，而间接成为a1的因果前继。也即，a2既是a1的起因也是其后果。例如龙莹被龙戬打死，是因为龙戬曾救过她，而龙戬有机会穿越到十万年前救她，又是因为龙莹被龙戬打死，否则他没有机会做后来的事情，包括穿越。
显然，时空旅行的本体论预设是永恒主义：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存在。而时空旅行，就引起前因后果的自相循环。就是“先鸡后蛋”的循环问题。刚才我们举例了事件的因果自循环，而更强烈的是物件的存在性的自循环，因为我们对物件的存在的感觉，比对事件更强烈，因为前者是直观的，后者是比较抽象的。例如泰雷的异能锁的来历：它是十万年前泰雷自己丢掉的，十万年后，元正师父交给泰雷，几天后，泰雷又穿越到十万年以前，把它扔掉。火麟飞、小胖墩的异能锁的来历类似。——看上去，悖论是，当泰雷从师父那里获得异能锁的时候，泰雷有没有经历几天后决战日的穿越？如果没有，异能锁的来历就是无中生有，如果有，也即，预设永恒主义时间本体论，那么异能锁的来历就是自循环。
我们可以分出三种等级的穿越悖论（也即，穿越引起的因果悖论），悖论的感觉依次递增：1，事件系列的因果循环，这种悖论主要是引导我们认为：不能认为时间在后的事件比时间在前的事件更后地出现，因为前者也是后者的原因，就像后者是前者的原因一样，而原因不能不在结果都出现时已经存在。也即，引导我们预设永恒主义时间观。我们把这种时间观导向的循环，称为时间性悖论，因为它所引导的关注点，实际上是时间，而不是因果问题。而时间性悖论，通过永恒主义下的自循环性，就可以解释，也即，达到前因后果的自循环解释，如龙莹龙戬事件。2，因果性悖论。全称历史事件因果性悖论。它引导我们注意因果性，而不是时间性，即自循环的突破、历史的重要改变，这种关注引起悖论，如“大结局中风耀为什么没有改变风影被自己错杀的记忆”——实际上改变或者不改变都是悖谬的、“夜枭子的军团被救活了，那么是谁求救于苗条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3，存在性悖论，全称物件因果性悖论，例如祖母悖论，如果我杀了曾经的我，那么我杀死了谁，谁有杀死了我？当物件的存在性被自己否定，那么它到底存不存在？当物件的存在性被自己肯定，那么它是不是自因的“无中生有”？——2和3的区别只是物件的直观性，比事件更强，所以引起悖论感更深。
第1种悖论和第2种悖论是一种类型，只不过1形成了自内循环，而2没有形成（其实我们也可以把悖论分为两种，一种是弱的自封闭的因果循环，一种是发散的悖论，从而上述存在性悖论分为两种，一是客体的自因性，二是客体的存在的自否定悖谬，如在祖母悖论中）。假设龙戬杀死龙莹后，没有加入超兽战队讨伐冥王，继而没有穿越到过去拯救龙莹，那么先前的事件的发生，就成了问题。既然人的行为活动是自由的、开放的、充满不确定性，从而很难满足自循环的剧本，那么，一个自循环的剧本，也就有了限制人的自由行为的、宿命感的要素。这个自循环宿命感，下文将称为“有内容的”历史宿命感。这个概念对应于上文的时间性悖论。
而这一切，都是在永恒主义的预设下。
2，永恒主义作为永恒轮回逻辑宿命论和自循环历史宿命感的沟通：形式和内容的统一
因此“轮回”有了模糊的意思。“轮回”本来是指“每隔十万年”（或者一般地，若干岁月以后——未必有确定的周期性）就会有一些（或全部）事情发生“重复”（玄易子的那句出自圣经·传道书的口头禅：已有的事后必再有——体现了犹太教受到古希腊永恒轮回思想影响），所谓“强者进入永恒轮回”显然来自尼采的永恒轮回构想（但尼采那里，并非强力者才进入永恒轮回）。但在剧中“轮回”又体现为“自循环性”：杀害和复仇（第二平行宇宙龙戬的经历），主奴关系的逆转（第三宇宙泰雷的经历）——第二部最有价值的两个情节。轮回体现为无休止的、“没有任何意义”的你争我斗。作为永恒重复的轮回，只是一种“逻辑的”宿命感（逻辑决定论），也即，纯粹物理学意义地，这一次的经历将等于以往有过的经历，从而这里仿佛构成了“超时间的”事件真命题集合；而作为自循环的轮回，构成了故事内容，因为自循环不是纯粹逻辑后果或逻辑感，而是人物时空经历，限制在“逻辑自洽”的剧本下。这一层面的宿命论更为生动：“为什么你救了我，将来又要杀死我？”（龙莹）、“这一切（强弱消长，善恶转换）都毫无意义”（泰雷）、“强就是弱，弱就是强”（夜凌云）。这样一来，价值虚无主义（永恒斗争无意义，永恒和平“无意义”——因为无法实现，强弱区分无意义）就和形而上学的永恒轮回的虚无主义（事情只是重复发生）结合一致了。
《超兽武装》的一个成功之处是：永恒轮回的世界观设定，和自循环的故事性，二者的模糊的交融。把形式的逻辑宿命论（其本体论基础是永恒轮回，其逻辑-直观基础是“逻辑宿命论的”“感觉”）和有生动内容的宿命论（基础是永恒主义和穿越的可能性和虚构现实性），交合起来。思维和直观，结合起来。
我们看到这个“轮回”含义的模糊性，体现在了火麒飞对风耀说：“你会又一次杀死你妹妹”，然后马上意识到并不是“又一次”，而应该是有且只有一次。而这也构成宿命感（它只是宿命感，而不是宿命，因为历史最后可以被改变），包括动画片的重复场景，如风耀错杀风影。这就是预设永恒主义和时空旅行的“逻辑的”且有内容的宿命感，它实际并不涉及作为永恒重复的轮回。
在本文中，我们几乎不用区分宿命论和宿命感。因为永恒轮回（只是同一些事情重复发生）并不直接意味着宿命论，它只是“逻辑宿命论”的感觉（这种感觉即，刻画全部历史事件的真命题的永恒性、超时间性），而逻辑宿命论，本身就只是感觉。同样，自循环的有内容的历史宿命感，来自编剧对人物行为的人为限制，从而是一种实质的宿命论；并且在时空穿越所需预设的永恒主义下，这种宿命感同样是“逻辑的”——尽管不再是“单纯地”。
永恒轮回逻辑宿命论和自循环历史宿命感，形成审美的宿命论感觉。它们的结合是形式和内容、理智和直观的结合。而这个结合是通过第三者完成的。这个第三者是永恒主义。永恒轮回逻辑宿命论的永恒主义，在于对真命题的永恒性的感觉，这些真命题对应了重复发生的诸事件；而自循环性的故事，我们说过，以永恒主义为前提。在此，永恒主义是一种微妙的、微小的宿命论的感觉，而不是干枯的形而上学主张。它综合地形成了“到那一日，你必将这样行事”的神谕式命运感。这种命运感，一个体现是龙戬对龙莹的告诫：“十万年后你要杀死那个人，他就是我，否则我会杀死你”——自循环性和逻辑宿命论的结合。
“轮回”含义的模糊性，还体现在Lisa姐说，历史重复而又不重复，在重复中不重复，而在不重复中重复。这和火麟飞的话犯了同一个错误：把一次性事件的微调（通过穿越），视为永恒重复。而之所以不引起违和感，就在于两种轮回（永恒重复和自循环性）的模糊的结合。
“轮回”含义的最激烈的一个、让观众们感到十分疑惑的模糊性结合，这个结合的模糊性，是人物的轮回。有些强者或超兽战士——例如龙莹、狮王、天羽——经历了十万年前和十万年后，即所谓“进入永恒轮回”，而另一些人——火麟飞、龙戬——却奇怪地没有这种经历。为什么龙戬不是碰到十万年前的自己，像夜凌云那样？这些没有以线性历史经历的方式进入永恒轮回的人（需要指出的是，这种永恒轮回有别于永恒重复），是以非线性的方式参加了另一种“自循环的”轮回：重新进入曾经的历史。而两个不同的历史线索又交合了：龙莹龙戬，火麟飞和狮王。
这样一来，并非永恒重复的永恒轮回，和并非轮回的自循环的通过穿越实现的历史重复，就模糊地形成了永恒重复的概念。而永恒轮回就好像一个徒有虚名的空壳子，只是起到引导永恒主义的前理解的作用，因为永恒轮回引起逻辑宿命论的感觉，也即引起对“真命题的永恒性”的感觉，而这就是永恒主义的本质。这种引导是贯穿全剧的，体现为开头和剧末玄易子对永恒轮回的强调。在基于这个引导的前理解下，观众们走近这个概念的肉身形式，即自循环的穿越故事。没有永恒轮回观念的引导，这种自循环性只是巧合，甚至是人为矫造的。但这种引导使得观众把自循环看作宿命。而这种宿命感，又反过来充实了原先没有得到充实的永恒轮回的概念。
因此，在剧中，我们实际上看到的是一次性事件，龙戬救了龙莹，又杀死她，金象族统治鲸鲨族，又反过来被统治，但这引起了永恒重复的审美感受。当龙戬拯救和告诫龙莹时，他说的话就好像他和龙莹的致命斗争，既发生过，又没有发生，也即，还要重复发生。这就充实了玄易子“已有的事后必再有”的主题和Lisa姐的注释“重复中的不重复”“不重复中的重复”——如夜枭子的历史的改变，开启了两个“世界线”，既重复又不重复。
如果我们不是寻求故事逻辑bug，而是对这种模糊的结合保持审美的认同，就可以认为，这种结合是完美的。它使得永恒重复的概念得到生动的体现。它赋予“穿越”以更深的含义，即自循环和永恒重复。而且，龙莹龙戬（交替性，重复的历史被改变的可能性）、泰雷鲸鲨王（交替性）、夜凌云夜枭子（历史改变）、风影之死（历史改变），每一组故事或意义不同，或表现形式不同，形成多元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