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便如此发生着，从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他们不会不知道，他们不得不前行。

“这就是属于我的答案……你，看到了吗？”普瑞赛斯的脸渐渐地、渐渐地，苍白、无力，她的思想正在褪去色彩，唯独显出那凄凉而深幽的眼睛——代表着源石的菱形隐隐发出茫茫的白光，那包含所有色彩的光芒——那是预言家亲手为她戴上的。这眼睛正直视着预言家，“直到现在，我们仍然没有偏离我们所预料的结局……我不喜欢这样，但时间总裹挟我们前进……不，先别回答。我知道的，先等等……再等等……好吗？这样吧，你先回答我一句话：你知道我会说些什么吗？”
“……当然。”
“那么我也知道你会说些什么……”普瑞赛斯的视线恍惚了，她转过身，背对着预言家，“我知道这是逃避，但我们最终也不会停驻在这一狭小的时光中，不是吗？你看，我们确实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无法反悔了呢……所以，等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我们各自在心里倒数三个数吧，然后再说。”
预言家适时地别过脸去。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她所给出的理由，总让他失去对自身的基本判断。
吸气……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文明展现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那时的政治形态还很稚嫩，在一件事的一个阶段中，每个人只能暂留于一个立场。听起来是不是很像“辩论”时才会有的样子？他们就像这样生活着，极小心、极小心地维持自己过去的态度，然后，仅仅微小地移动，向真正的想法举步维艰地迈进……”
呼气……
“他们总被自己的过去所束缚，被他人所认为理所应当的过去所束缚……我当然可以置身事外，因为我从未生活于那样的时代，我只是看着被记叙下的典籍，重温那一个个笨拙的语言……语言……我从不认为语言是一种有效的沟通方式，思想受制于语言的局限……我曾经常常这么想。那时，我是一名语言学家，所以理应发现语言的缺陷……后来，我遇见了你，我发现，语言的魅力从不在其本身，而是其朦胧的特点……你看，你什么都不说，我会明白你的所思、所想。我没有说出任何切实的话语，而你也会明白我的意图……”
吸气……
““历史”，一个多么厚重的词语。在这样的场景，在这样的时间中，此时、此刻……我们的心灵仍然相通，不是吗？我不会承认所谓“历史”，当那些历史演化于我们的眼前，他们同样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反过来也一样。我们仅仅是去看了，而非感受……有着极大歧义的句子，对吧？但你肯定理解我想表达的……生活总让我们遗忘已有的事物，生活又让我们回忆未知的事物……我想，我希望表达的事物太过零碎了，我去解释这些，只想到——这是我们的一切。”
呼气……
“需要我安静一会儿吗？你不会回答，也不会改变我接下来的行为——去想。当宇宙间第一首歌谣被传唱时，这会具有意义吗？这句话并不具有任何象征意味，只是我觉得它比较文雅……然后，现在，它被我赋予了意义——关联于我所说话语的一切所包含的内容。还有……”
吸气……
一行又一行，像是有人不断催促着他们推进对话的内容。他们快要喘不过气，他们快要心力衰竭。
预言家的抉择很重要吗？并不。
呼气……
不是慌张，不是悲伤。那是一个他们早已预见的结局……不，还请再等等，给他们……给我们留一点时间。是的，没有人会不需要这宝贵的时间……
普瑞赛斯的抉择很重要吗？并不。
吸气……
如果有人无法接受这样的未来，“他”或“她”当然能在内心里哭喊着，放弃那来之不易的思想，随同其中一方——普瑞赛斯，或预言家。甚至他们大可以退出这段机械般的对话，重塑又一段不切实际的幻想。
为什么不去改变？
呼气……
然而，普瑞赛斯，或预言家，他们不能离开，他们
也不会选择离开，他们将依据自己的意志，抵达未来，无论那是否伴随着希望。
因为所有人都做不到改变。
吸气……
咬文嚼字的工作总是令人费神的，因为我们改变不了过去，所以总要为现在装点多余的坠饰。
那是什么？
呼气……
模糊的人称。即使不去说，所有人也会明白，那些话语分别由谁说出——命运，他们如此称呼，仅仅去见证，而做不到改变。你，要如何改变？
命运，令我们只会去袖手旁观。
………………………………………………
“倒数三个数。可我没说过是否代表着三秒。你依旧清楚我的心思，真是……怀念。简直就像我们仍……好了，时间差不多该到了，对吧？”普瑞赛斯停下了言语，她终于转过身。
三秒，还是三分钟？
“现在，作出对未来的预言吧，“预言家”。”
……又或是十三分钟？
“这称不上预言。”
我分不清。
“不，我知道，你也知道的……不用那么拘谨，你我的关系从不这么疏离。你可不是我的客人……大概我没资格这么说，但我又要说，这样的态度或许是必要的。”
相信她，制止她？
“我……”
就此缄默。
预言家将要回答，却被普瑞赛斯打断。
“作出你真正的选择，让这一切成真。我们一起……你会与我同行的，对吧？”
“……不……”
“我猜得到呢……我在听，我就在你的面前。告诉我答案，然后坚定你的道路。即使……”
我们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