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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须眼观舆图、耳听驿站所报,待风渐渐干透的时候,便知到了京城。在临窗的雅间里等雍王,街上甫落过清明雨,又已起了尘,蒙蒙漫漫的一片中,柳也半灰半绿,现出怏怏的神情。饶是对一位最养尊处优的爱新觉罗,也不十分信任北人品位,自作主张点过肴馔,恰等到他来。】
【福州没有我,不也有人全心为您操持吗?笑笑道。】
您见外了。【且遥点一颗英秀头颅。】头脑在这儿,我不过是个跑腿的,按部就班办事,怎敢忝窃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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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雍王显然都无意使交游止于皇子和臣下。他有他的壮志,要锐利的爪与牙,而我亦乐意暂借另一只手登云,更快地,或许更险地,共同的渔获使我们结成稳固而无需言说的契约。不要以纯臣作训诫,越纯粹的东西就越无趣,这谁都知道。】
谢谢王爷。【又为他注一杯茶。】
天干,吃些茶。【乐见他春风得意,以证良木可栖。】我才入京,就听闻您眼下兼理兵部,揽办东南海械所诸事,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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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在天祉的朝堂上大约是个微妙的词,盛年的天子身在掣肘中,多少是非、徘徊、人心算计,乃至那一间海械所都因它而起。】
【有羽翼渐丰的幼弟,就有乖顺的。】十三爷与您一母同胞,您是兄长。
【讲到同胞,倏忽记起隆庆公主雪梅下的申明,她分明耿耿于怀着——您和隆庆殿下会更亲近吗,她对您更听话吗?留待来日问。】难道您的话,他还有忤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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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籍籍无名的东山岛骤然落入贵胄之眼,亦成一颗白亮的小星,嵌入海洋所织造的夜幕。选地不过是万般事务的起始,往后事繁如山,高坐明堂的圣人与他精明的儿子都需可信的代行者。我自很乐意效劳。】
【剥了一粒松子,斗彩的瓷盘上抬起眼,松快又笃定地。】有您这句话,不敢教您不放心。
【再望向他的眼睛,问明半句隐语。】您还有甚么叮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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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反复拷问、不断索求忠诚,这似乎有些悲哀,不断申饬、昼夜悬悬的事物往往最难得而易碎。但倘使将宦海譬喻为一场不讲章法的武斗,若对手不堪一击,胜利唾手可得,岂非辜负千百双观望的、热切的眼,和他们握紧赌注的双手。】
【请他宽心,我还算善于做排忧解难的下属,与一位好长官。】
您放心罢。【轻声讲。】他们待王爷的赤心,必和我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