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夜，寒潮裹挟着的冷意实在是让人无法对未来生出一点美好的幻想。混沌的夜下是清醒的冷，这冷意使我想到Z惨淡的人生，可说到底，我也不过是Z人生中的过客而已。四年来，Z足有近三年多沉溺在二次元里。我想，如果不是二次元，Z的未来本可以更好。

第一次见到Z是在大学报道时候。同大学里面任何一个四眼平头上下黑衣身高一米七六的理工男形象一样，如果Z不是我的室友，想必我肯定不会那么深刻地了解Z——至少在我心目中Z完美符合我对中国式大学生的刻板印象：老实本分，木讷寡言，除了做题外其他能力均不突出。虽然Z最擅长的只是做题，但谁又能说这就是坏事呢？我至今还记得某夜Z同我们谈论高中生活时的兴奋劲，虽然此股兴奋很快就被随后而来J君的精彩线虫生活打断，但Z谈论起他的做题心得时他的自豪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当谈论到他给同班女生讲题从而赢取好感时，那一刻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人此后竟会沉迷到二次元当中去。总之，如果Z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走完大学四年，如果Z并没有沉迷到二次元中去，我坚信凭Z的能力也足以过好了。

可Z并没有这样，他选择了沉迷二次元，他选择了逃避；虚拟在他人生的比例逐渐大过现实。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一份光鲜亮丽的人生就此陨落。

其实二次元与否本无所谓。寝室里面的F是老二次元，J虽然线虫但偶尔看看热门番剧也无所谓，我则是一名正常人；只有Z，只有Z竟会如此魔怔。我还是忘不了某天夜晚Z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二次元竟然拯救了他，对此我原本只当Z为数不多的笑谈，但真正意识到Z的严肃是在十五分钟之后。期间他多次强调二次元简直满足了他的一切幻想。“离开二次元我简直不知道我该怎么活”，“只有二次元才存在真正的美好。”我不知道在这样的谈话中我该扮演怎样的角色，但Z那充分且饱满的表达也隐隐触动了我的感觉——只是没有Z那么纯粹。这份纯粹让我想起童年时某份很纯真的感情，就好像你会为了一时的热血而立马献出自己的生命一般，那时的Z仿佛随时会为二次元而献出自己的一切。
“你能理解吗，是二次元的她们救赎了我，我现在觉得现实真再也没什么人能比得上二次元了。”
“这不难理解。”
“唉，你根本理解不了我的。”
…………
我只是笑笑，既是笑Z也是笑曾经的自己。其实每个二次元都会这样说，彼时的我也只把Z当作曾经的自己——二次元嘛，不说这些还能叫二次元吗?。

可Z的魔怔远不止于此。

如果Z只是止步于换上二次元头像、说出一些很二次元的话来，那倒也还不算什么。真正见识到Z的魔怔是在大二上的那个学期，那时Z已经玩上了嘎啦给木。其实二次元玩嘎啦给木倒也很正常，但Z第一个玩的竟是草猫。借用Z的话来说，他玩草猫的感觉就是：“我一直是把她们当做女儿来养的啊”。但如此的女儿最终也没能逃过Z的兽欲。那天我一进门就看到Z呆滞地面对电脑桌面，两手慌乱地扣着不知是膝盖上的什么，腥臊的尴尬气味充满了整个寝室，只有耳机还偶尔传来一声声闷喘，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
“Gal不是黄油……”Z辩解道，“姓碍不过是爱情的升华……”
我没有否认，把Gal当作黄油也好，体验爱情也罢，站在同为成年男性青年的立场，我能理解Z的争辩。直到有一天我看见Z的头像换成了某绿毛幼刀，那一刻我知道Z终于成为了一名纱软柚子厨，他到底还是攀登上了二次元鄙视链的顶端。

“世人在现实里释放欲望，唯独我在Gal中追寻爱情。”某天我见Z的空间如是说，配图是手机拍出来的某恋某花人物大头照，电脑屏幕上的彩色条纹在图片里隐约可见。
“难绷。”我打出两个字，就划到了下一条。
再打开QQ，便就是一连串的红点了。
然后就是争辩，争辩的结果是Z对我单方面的疏离。我本就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这一事件之后，没有多少朋友的他开始越发孤独——然而孤独的结果却使他真的有点像一名二次元了。他开始把阴暗披裹在身上，自闭的气息无时无刻不把旁边的人与他隔绝开来。但是Z享受这一切，孤独是区分开二次元高贵的标签。

后面呢

快马加编

再写5毛钱的，别逼我跪下求你

😡✋

即便是如此的孤独也没有持续多久。
再和Z搭上话已是几个月后。那时的他沾染上了二游。他开始玩原，他开始充卡，游戏里的女人们都在说她们爱着他；Z深陷入纸片人一声声虚假的恋语，Z把代码编织而成的谎言当作现实。
“再借我五十，下个月保证立马还你。”Z的语气有些谄媚。谁也不会想到曾经那个争强好胜木讷寡言的Z如今会为了几个纸片人来向我们借钱，在此之前，Z的自尊还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这样的Z，人生的意义也不过是看着屏幕后的几个二次元小娘们，自顾自地傻笑了。Z当然也向我们炫耀过他那所谓的老婆们，自豪而又腼腆地，宛如老父展示温润孝顺的小女一般，Z拉着我们看这些花枝招展但却隔了一个屏幕的女人们。
“这钱花的很值。”Z笑了，仿佛他占了很大的便宜。
这样的笑容很快就被某天寝室阳台上电话中的争吵打断了。
Z的家庭其实并不富裕。一个648就足以让Z再无其他消费的可能。
Z把Z的所有都用于构筑他那理想中的二次元了，然而Z还没注意到Z的现实已经一地鸡毛。
或许Z只是不愿面对？

但不管怎样，Z的现实已经荒废了，这点无疑。
Z的手机挤满了各种二次元美少女，空间里的抽卡截图与周围人的风景旅游水火不容，偶尔Z还会在群里自顾自说一些很二次元的话语，也就是在某天，Z对我说他想去二次元了。
“二次元，真好啊。”曾经我也只把这句当作Z随口的感慨而已。
“和他们不一样，只有我是真的想去二次元。”Z趴着栏杆对我说，眼神茫然而向往，仿佛随时准备于坠落中前往另一个维度。
我其实早该知道Z只是因为现实失意而说这些的。Z挂了科，没有多少朋友，和家里的关系冷到了极点——只有二次元将他温暖怀抱。
然而Z离二次元最近的一步也无非不过是走上了学校的某处天台，拍完照发了一个空间了事。
Z还在对着我们说他想要前往二次元。
Z的一天纯粹是在做梦。
只有Z把梦当作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