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翻译】走进在动荡时代中适应的山口一郎大脑

2020年3月，在全部演艺活动都不得不停止时，持续在发行音乐的其中一支乐队，便是サカナクション。山口一郎在深夜的Instagram live中与观众一起驾驭夜晚。2020年的夏天，サカナクション“发明”了将live和mv结合一体的「SAKANAQUARIUM光ONLINE」,让全日本震惊。在2021年10月展开了更大的野心，开启了适应新冠时期的第一章「アダプト」，为此实践的第二章「アプライ」这两大企划。2021年11月20·21日举办的「SAKANAQUARIUMアダプトONLINE」拉开了「アダプト」的帷幕，在这趋势下举办了时隔1年10个月的全国arena巡演后，再经概念专辑「アダプト」结束。在如此宏大地企划中，サカナクション想表达的是什么呢？适应疫情又为何意？山口一郎多次所说的「摇滚乐队的进化」真正的意思是什么？这篇采访，或说记录了我们探寻克服疫情种种困难、已适应动荡时代中山口一郎的想法。

——专辑「アダプト」圆满完成了呢。
山口：谢谢。但最后的最后真的很艰辛。在录音的最终阶段我被判断为密接者，无法前往录音室，只能线上继续工作。有一瞬大脑有「不会又推迟发行?」的念头，要是真延期的话，绝对会被嘲讽「还是没能アダプト（适应）疫情啊」（笑）。所以为了能如期发行，全力以赴地努力了。

——还有这样的事呀！包括这件事，这张专辑也记录了サカナクション是如何适应艰难的疫情时期，是非常有意义的作品呢。
山口：正如您所说，虽有的地方言辞欠妥，我们积极地看待了疫情。一直以来サカナクション向外界传达音乐的方式是，先制作单曲碟、发行专辑、举办巡演这种循环，在循环的同时煎熬着创作歌曲。以疫情下不得不转变了想法为契机，再一次产生了全部事情以平常心思考能否开展工作的想法。

——因此诞生了适应疫情时代的「アダプト」与实践疫情时代的「アプライ」的概念呢。
山口：是的。第一章的专辑不止是概念，整个企划的概念都是非常重要的，企划中的一部分是制作专辑。这张专辑也不是分为两个作品发布，而是用制作周期划分为两部分。首先是制作适应疫情时代的「アダプト」，接下来是实践疫情时代的「アプライ」，用两部分来表达一个概念。要是用我们一直以来专辑的制作方法，需要花费4-5年才能做出两张CD。但这次分为两张专辑，不仅有サカナクション的风格、且以听众观感为首进行制作。

——从最开始的online live，紧接着举办线下live，到最后发行专辑的顺序，非常具有实验性，从结果来看也是非常精彩的故事呢。
山口：虽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我们在NHK红白歌会（2013年）出场后，要是那时我们以此为契机继续将自己对外宣传的话，疫情到来时一定会非常困难。但我们脱离了演艺圈最活跃的中心圈，不是创作为了给班上20~30人听的音乐，而是创作能深深感动1~2个人的音乐。在转换风格的同时迎来了疫情，不如说偏实验性的事物更好实现也能适当地进行防守。并且，其实在疫情之前我们就想改变音乐的宣传方式和传达方式。

——正因为处于计划之中，才能在如此动荡的时代迅速适应呢。但是，为何有改变音乐发行的方式的想法呢？
山口：从60年代至今，不止有音乐技术上的进步，还有为适应社会与环境的变化，以及在各个时代改革种种的音乐人们。比方说，发生越南战争时出现了Bob Dylan这样的音乐人，社会结构崩坏时诞生了punk。那么在2020年现代社会下，对音乐人而言「创作前所未有的事物」到底意味着什么时，我想，改变固有体系才是当下摇滚乐队该做的进化呢。现在是互联网存在感非常强烈的时代，乌克兰正在发生的战争在互联网上也是非常大的要点。明明是互联网为主的时代，发布音乐的模式从古至今几乎没变呢。
——明明录音、演出等等都是最先引入最先进的技术，音乐制作与传播手段这几十年一点都没改变呢。
山口：这样的话音乐的大众框架会崩塌，改变固有体系不仅是这个时代的punk，也是创作全新流派音乐的一个非常大的契机。现在变成DTM（在家录音）的网络独立音乐人增加了很多。但是流媒体服务上音乐是以一首歌为单位，如今变成了 这首歌听过但是是谁的歌就不知道了 的风气，在这种风气中我一直在想「差不多互联网该出现新的传播音乐场所了吧」。接着我们在疫情给出了答案，那我们用online live进行音乐的传播，基于此进行下次作品概念的思考。

——在这场online live，尝试首次公开了还未发行的新歌，非常划时代的举动呢。
山口：我们是昭和年代的人，当时只有在发售前的广播才能听到自己喜欢的音乐人新歌。正因为是广播，听过后没法再听一次，才会有紧张与激动的心情。我想通过online live把体验音乐的新方式带给现在的人们。除此之外还有一点，online live很容易被瞧不起，被认为是「线下live的代替品」。但是，就像电影与舞台剧能恰到好处的同时存在一样，音乐也是，online live与线上live所产生的感动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们这次尝试的实验，某种层面上可以说疫情被社会接纳了。这也是其中的一个适应呢。做完online live，从专辑发行方式到live的形态、再到门票的售卖方式，所有都是为了适应疫情而进行的思考，这一切形成了「アダプト」这个企划。

『团队全员都清楚了解「アダプト」的概念并全力以赴。』
——那么请说些有关online live的事吧。
山口：总导演由田中祐介导演（映像导演）担任。田中导演担任了サカナクション「『バッハの旋律を夜に聴いたせいです。』」、「新宝島」、「忘れられないの」等对于サカナクション来说是转折点的MV导演。大概在四年前我们就开始「让映像导演负责live总演出吧」。
——从「SAKANAQUARIUM 2018 Sakana zukan Seminar VISUAL LIVE SESSION」至今，サカナクション的live、映像制作、live总导演都是由田中导演负责的呢。
山口：当时，田中导演说「那实际情况中，身为映像导演在live演出中只用映像呈现效果的话，究竟能制作出怎样的表现呢」。因此首先我们在疫情刚蔓延时做了「SAKANAQUARIUM 光 ONLINE」，接着是「NF OFFLINE FROM LIVING ROOM（注：2021年5月，在山口宅内举行的online live）」，有了这两场的经验，更有助于这次的线上live的完成。
——这次live的具体内容是如何与田中监督沟通的呢？
山口：我每次都是，包括制作MV时也是，不会特别表明「想要这种（类型/风格）」。只传达歌曲与live的概念，其余全部交给导演自己发挥。这次也是这样。当然，表演曲目由我们一起讨论决定，但是与live演出相关的内容基本不插手。我在准备阶段和田中导演说的只有アダプト的概念、「想要live映像直接变成MV」、「想live中加入演员」这种大框架的想法。「想做个アダプト塔（*online live与全国巡演搭建了四层楼高、象征概念的塔）」或「想做这样的演出效果」这种具体要求，我完全没参与相关讨论。

——不是サカナクション的live，而是田中导演的演出作品这种感觉吗？
山口：是的。我们自己的作品能够变成其他创作者的作品，我觉得是非常棒的一件事呢。不如说是一蓮托生（注：无论结果好坏，行动与命运共存的意思）呢，只有互相尊重对方想法才能实现最终目标，我也一直将「音乐领域中从事非音乐人工作的人都很厉害，应该通过音乐让大众认识他们」作为主要理念向世间传达。
——在这之下，可以说唯一的要求是想让演员在舞台登场，这个想法的契机是什么？
山口：思考「要是音乐之外的要素加入live中，会变成怎么样呢？」吧。
——不是「想做这个」，而是「这样做会变成怎么样呢」这样？
山口：对的（笑）。这15年乐队反复进行相同的循序，无论做什么都大概知晓最后的结果如何，也无法感动我们自己了。所以觉得挑战自己都不清楚最后会变得怎样的事是有必要的。在online live上首次公开还未发行的新歌，在这之中若音乐与演出要素融合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呢？一定是观众们也无法想象的场面，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最终呈现出的效果怎么样。这也是Teamサカナクション的大家希望看到的进化形式。还有，认识到YouTube的重要性。

——哎？YouTube的重要性？
山口：对于当代听音乐的人们来说，日常生活里除了音乐之外也接触到非常多会被感动影响的娱乐活动。例如说，对这些与“冲击（ショック）”擦肩而过的人，音乐该如何让他感受到“冲击（ショック）”。这样思考后，不做出连本人都想象不出最终结果的事的话，观众不会感到惊讶，也不会被感动。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才有尝试在live中将MV与演出要素混合一起的想法。
——看过2020年的online live「SAKANAQUARIUM 光 ONLINE」后，原以为这场演出和live的质量已无法超越，但这次非常容易地让那份感动更进一步呢。
山口：这是我们第二次举办大规模的online live，一般都会想「因为第一次做的很棒，第二次更加精益求精吧」。所以，做第二次、第三次后，到大概第四次才会尝试巨大的挑战。用这个例子打比方就是，我们的用第四次live的心态准备，但实际上才第二次面对online live。所以谁也不知道能否完美地进行下去，也有觉得无法完成的想法。但是在这进行的工作对我们自己来说既新颖且具有独创性呢。这与创作音乐也是一样的。「新宝島」当时也是如此，发行时几乎没有反响，完全卖不出去。但是经过五年、六年、七年，现在仍有tieup相关的邀约来呢。
——这个和，之前ユーミン桑（松任谷由実）对一郎桑说「经过5年、10年后被认可的音乐才是真正的pop music」的故事一样呢。
山口：我觉得看透这句话的真谛做出来的音乐，一定会开花结果。现在是能通过流媒体的形式收听音乐的时代，新歌老歌全都能听呢。所以已经不是发单曲碟或在oricon榜上获得第几位这样的宣传战略，而是为了5年、10年后为了让音乐流传的更久远而思考如何做会更好。Online live也是，5年、10年后某个人第一次看（サカナクション的online live）时让他萌生「在2020年还有做这种事的乐队啊」这样的想法，做出被他人想象到的事物没有意义。我们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全力以赴的。

——在这之后，面对全国arena巡演，线下live有感受到相同的感觉吗？
山口：非常有感觉到。为了让观众体验Online live和线下live的感动类型有不同的区别，我们先做了online live。现在是大家对剧透非常敏感的时代，但是online live其实也可以说是我们在官方搞的非常壮观的提前泄露呢（笑）。所以必须做出我们能自信地说，即使被剧透也绝对会被感动的live。尽管疫情时期很难增加live的收益，我们依然对（演出质量）绝不妥协。
——场馆很长一段时间被限制只能容纳50%观众，这样的话一般来说，会缩小演出与舞台的规模，门票的价格也会增加，会想方设法为了收益增加开展方案呢。
山口：这种方案，我们怎么样都选不出来。相比起商业，如何让亲临现场的观众感动更为重要，这个认知团队全员都清晰明了。总而言之「アダプト」的概念大家都很清楚，所以团队全员都能全力以赴。
——最终的结果是，不但演出规模没有缩小，为了让整个会场声音无死角，通过原创音响系统「SPEAKER+」中加入了非常惊人数量的音响，同时「アダプト塔」也在全国arena巡演中再次展现。可以说是这个时代非同一般规模的巡演呢。
山口：听闻了很多音乐人为了让更多人来live绞尽脑汁，深切地感觉到观众对于live的期待度随着疫情渐渐变淡。肯定有观众担心感染新冠，但为了让来的观众感受到「即便现状如此来看サカナクション的live是值得的」，我们使用了非常多、空前绝后数量的音响，用7~8台卡车带着アダプト塔在全国各地巡演，我觉得这样非常好地实现了「アダプト」的概念与意义，以及久违地举办这么大规模的arena巡演，让观众们享受其中真是太好了。

『即使五人不聚集在一起，通过我们的互相信任也能将专辑完成。』
——所以巡演时「把这里改变下吧」的想法来源契机也是来源于观众的反响吗？
山口：当时我也这样猜想过（是否因为观众的反响而改变编曲），但站上台后发现还是会以自己演奏时的感觉（做改编）。特别是这次的新歌，只有「ショック！」被我们列为“浅濑”歌曲，因为可以说是初识（我们世界观）的歌曲，除此之外都是“中层”、“深海”这种一边沉浸一遍跳舞的歌，所以比起观众的反应，我们自身的精神意志，例如「在这个地方想更嗨一些」，通过这样的感觉在编曲时进行改变。其实在舞台上会和愛美ちゃん多次眼神交流 心中在想「这段旋律，再重复一遍会不会更好？」。所以有通过了live再制作新歌的感觉。正式演出结束后，在休息室边发呆边叨叨「想把这首歌的曲尾部分延长一些」，愛美ちゃん听到后在电脑上敲击编辑后给我听「是这种感觉吗？」，当时觉得「那就按着这样好好地做下去吧」，把重要的地方传达清楚后，剩下的部分远程参与也没问题。所以制作歌曲时我的负担也轻松不少。即使五人不聚集在一起，通过我们的互相信任也能将专辑制作完成，这种感觉比以往更为明显。这样也让除我之外的四位成员，更加有音乐人的风采呢。通过这次制作，更清楚地知道大家适合哪个方面，自己有了各种各样「这种音乐这样制作的啊」的理解与感觉。

——比方说，刚刚提到的草刈桑是怎样制作音乐的呢？
山口：愛美ちゃん的话，是像做便当一样制作音乐的人。在好吃的白米饭和主菜上，好好准备配菜，会考虑营养健康平衡。并且打开便当盒时，带来的是让人感叹让人喜悦的音乐。与之相对的もっち（岩寺基晴）是，在顶级的食材上只用盐处理就食用，这样的感觉（笑）。是不想过多加工优秀的原材料的类型呢。
——这个举例，非常有意思呢！那么江島桑和岡崎桑呢？
山口：エジー（江島啓一）是内心坚定有自己的规矩的人，若不好好地按自己的规矩进行烹饪，即使做出了好吃的料理也非常不满意。ザッキー（岡崎英美）的话，凭自己的感觉去做去想象，用这种风格将料理制作完成。「在这里加入这种氛围感的声音」又或者是「想在这个间隙中放入这个」，觉得不错的地方用钢琴或合成器弹出来。成员们的性格与创作出来的音乐风格各不相同，大家都理解了这份不同，并通过疫情的制作接纳了大家的风格。在过去的制作中，觉得无法妥协的部分是因为没能理解导致的，在迎来乐队结成十五周年这个时点上，我们终于明白了（笑）。
——接下来聊聊歌曲创作相关，从这张专辑开始作曲人的名字从一郎桑变成了サカナクション呢。是有什么缘故吗？
山口：我们出道至今，创作流程多数是我先用弹唱写出新曲，再由大家进行编曲，所以作词作曲一直以来都写我的名字。但是近几年除我以外的四位成员，他们也在编曲上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制作方法和以前相比有非常大的变化，以及希望在流媒体上点开我们的歌时，作曲人写的是「サカナクション」。成员对于更改作曲人名字这件事思考地非常谨慎，但我自己完全不在乎。一直以来我们サカナクション的收入都是五人平分，这点也没有任何争议。只是从这张专辑开始，想更换下作曲人的名字。

——终于知道了呢。那么，终于要开始谈正题有关新专辑的部分。因为在online live和线下live公开的「キャラバン」、「月の椀」、「プラトー」、「ショック！」、「フレンドリー」这五首歌，在初回生产限定CD附赠的特制小册子中有非常详细的讲解，我们在这里谈谈这五首之外的新曲吧？
山口：第一首是「塔」，这首歌的灵感来源于愛美ちゃん。我拜托她制作能象征专辑「アダプト」的前奏。于是乎愛美ちゃん提议说「按巡演开场曲的声音为参考制作这首歌如何？」，我也提供了供她做参考的想法。从这之中愛美ちゃん创作出了如此抽象化且能象征「アダプト」的曲子，所以将它放入专辑的第一曲。「エウリュノメー」是以江島为主担当进行创作的曲子。和他说希望他创作某个企划用的音乐（注：企划为与TOYOTA的合作），只是和他说了概念和希望的曲调，エジー和当时与我一起参加创作巴黎时装秀音乐的青山（翔太郎/NF）君合作制作了demo。最后由成员一起进行了编曲。サカナクション的纯器乐曲给大众的印象是用Techno或house的四拍风格很多，这首歌与这份固有印象有些许差别，我觉得在我们的歌曲中属于罕见类型的曲子。
——还有「シャンディガフ」，这也是一首无论是歌曲或是声音质感都让人印象深刻的歌曲呢。
山口：这首歌由我负责。最开始是我和もっち（岩寺基晴）一起制作的，但某次讨论谈到「这首歌应该用钢琴（会更好呢）」。于是让ザッキー（岡崎英美）用钢琴进行编曲，我重新创作B段的旋律。我认为创作了一首以啤酒为主题的歌曲。这首歌无论如何也想收录进这张专辑里，非常极限地努力地将它完成了。其实还有一首已经制作完成的歌曲想收录进专辑，但是没有能够adapt（进去）。这个是开玩笑的（笑），如最开始说的一样，会将这首歌放入「アダプト」后的「アプライ」之中，但疫情比我们预想的还严重，我们当时预测「アプライ」的发行时点可能会更晚。于是想在「アダプト」和「アプライ」之间穿插几首单曲做衔接。这样的发行做法相比与之前「一张专辑包含一个概念」的思维方式来看虽难以理解，但从这次是在通过整个企划传达概念，所以也可以这样发行歌曲。
——这首歌曲以及「アプライ」这张专辑究竟是一张怎样的专辑，现在开始期待了。
山口：或许「アプライ」偏向alternative（另类）风格，我想是回归电子音乐的一张作品。从曲调来谈的话，相比起旋律朗朗上口，比方说，大概和疫情时另外四名成员将过去的歌曲重新编曲后发布的专辑「Rearrange Package」（*粉丝俱乐部会员限定受注生产品）的感觉差不多。与此相对，因为我现在制作的歌曲偏旋律顺耳更多一些，希望这些歌也能很好地融入（我们的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