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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夏日、花火与我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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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拿去喂狗……


1楼2010-07-28 11:17回复
         ***
         第一天
         我九岁,夏天。
         祭祖神明的神社里,深绿色的树木枝叶繁茂,在铺满沙砾的地面投下树阴。从彷佛要捕捉夏天的太阳而朝天伸展的树枝当中,蝉鸣声倾注而下。
         「哥哥他们还没讲完吗?五月你觉得呢?」
         弥生问我。她的指尖搓弄着长长的黑发,眉头深锁,声音有些怒意。
         「你问我,我也……」
         橘弥生是我的同班同学。她和我最要好,我每天都和弥生还有她哥哥阿健一起四处玩耍。
         我们两个人坐在神社树阴下的木造社殿〔注2〕的楼梯上。阿健去参加几天后村里即将举行的小型烟火大会的讨论,我们伸长着脖子等待讨论结束。
         「真的好慢,让我们也一起上去那里就好了说……啊—啊,好无聊——」
         ————————————————————————————————————
         注1:此为日本传统儿童游戏『竹笼眼(かごめかごめ)』的歌词。玩法为做鬼的人蒙住眼睛蹲在中间,假装笼中鸟,数人在周围牵着手,一边唱歌一边转圈圈。歌唱完毕的时候,中间的人要猜出背面的人是谁,被猜中的人要代替原来的人当鬼。歌词的起源不明,其中的意义也有诸多说法。
         注2:神社当中,用来祭祀神明的神殿建筑。
         ————————————————————————————————————
         我们望向神社宽广的土地中的石造建筑物,大约仓库大小、以石头堆积而成,就像一个只剩下石墙的小城堡。它的上面以前一定盖着宏伟的建筑物,可是现在石墙上什么也没有,只看得见几个男生坐在上面。它的高度和住家的屋顶差不多,听说最近有个邻村的小朋友想要爬上去,却摔下来受伤了。现在,村里的高年级男生们正在上面讨论着烟火大会。
         「真好,男生都可以上去那里。」
         我羡慕地望着石墙呢喃。石墙周围生长着高大的树木,看起来很凉爽。爬上去的话一定相当舒服吧,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吧:可是女生不可以上去。要是女生想爬上去,村里的男生就会生气。「让我上去」,我们不可以对高年级的男生说这句话的。可是,我曾经从阿健那里听说过,知道爬上石墙的话,可以看见我家的屋顶。石头很冰很舒服。石墙上有一个洞,小孩子都把零食的碎层丢进里面。还有那个洞相当大,他们会警告低年级的男生不要掉下去。我从阿健那里、知道关于那道石墙的所有事情。
         「就是啊。弥生好想当男生。要是男生的话,就可以上去石墙,也可以跟哥哥一起玩了呢。」
         村里的男生不让女生跟他们一起玩。
         我们无聊地望着男生,等待他们开会结束。神社里有单杠跟秋千,还有溜滑梯,可是我现在不想玩。因为高挂在天空的夏日艳阳,把那些东西烤得热呼呼的,碰上去又烫又有铁锈味。与其那样,我更喜欢坐在凉爽的树阴。
         可是弥生好像不这么想。弥生弹跳似地站了起来,像要发泄之前的不畅快似地伸了个懒腰,对我说:
         「喏,我们来玩好不好?弥生快无聊死了啦!」
         「可是树阴外面很热耶,我喜欢凉爽的地方。」
         「那样的话,要玩什么好呢?」
         被弥生这么问,我想了一下。
         「我想玩『竹笼眼』。」
         「那个两个人不能玩啦……」
    


    2楼2010-07-2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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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生一脸伤脑筋地又坐了下来。
           我们坐下来的地方是社殿的木头楼梯,是道约有五、六阶的老旧楼梯。这是神社举行夏季烟火大会,或是在广场围绕着巨大篝火的冬季「咚咚烧」〔注1〕时,会摆上香油钱箱的木头阶梯。社殿是用老旧而干燥的木头盖成的,位于村子中心的神社,只有在一年数次的节庆时才会成为主角,盛装打扮。
           可能是油蝉〔注2〕就停在附近,光是「唧—唧—」的声音,就教人闷热难耐。只是用手指在沙砾上画图,也热得浑身冒汗。蓝天里,堆积如山的积雨云形成动物的形状飘浮着。
           「哇,好厉害。你在画狗对不对?跟那个云的形状一样。」
           弥生交互望着天空和地面,感动地对我说。
           「猜对了,要是舶也有这么可爱就好了呢。」
           我说道,两人一起笑了起来。66是定居在这个村子里的狗,是只凶猛、爱偷鞋子的白色杂种狗。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听见了我们的笑声传来了狗的低吼声似地、那声音好像在责备我们的笑声一般。
           「哇!是的!」
           一只白狗就站在那里。在近处一看,它的体型相当硕大,露出的利牙及凶狠的眼睛,光看就数人背脊发凉。
           「弥生,我们快逃……」
           这是被66盯上的村里的小孩会采取的行动,可是弥生没有跑。不,她是动弹不得。就连提议要跑的我,也像被蛇瞪住的青蛙一般无法动弹。我觉得只要一动,66瞬间就会飞扑上来。
           彷佛叫我们从这里滚开似地,66一步步地逼近过来。
           我和弥生的脑中浮现被“咬伤的高年级生的传闻。传闻的内容是那么样地生动逼真,煽起子我们的恐怖戚。
           可是这个时候,一颗大石头突然砸上了的。被那颗石头打到屁股,66哀叫了一声。
           「哥哥!」
           站在那里的是阿健。阿健温柔地望着66,却再一次朝它扔石头。66瞪着阿健,发出宛如从墓地里传出的低吼声,不甘心地不断回头望着阿健离开了。66难得地成了丧家之犬。
           「你们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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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咚咚烧(どんど烧き)为每年一月十五举行的火祭•燃烧门松、竹枝、注连绳等祈福。有些地方会配合火势,吆喝着『咚咚』声,故称『咚咚烧』。
           注2:油蝉,学名为Graptopsaltria nigrofuscata,是日本及朝鲜的一种大形蝉。体长约五~六公分,躯体为黑色或深褐色。于盛夏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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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健露出安抚小女孩的温柔笑容。和他温柔的举止相反,阿健拥有击退66的勇气。他比我们大两岁,是弥生引以为傲的哥哥。
           「嗯,不要紧!烟火大会讨论完了吗?那我们回家吧,或许绿姐姐带冰淇淋到家里来了呢!」
           弥生说着,扑上阿健。
           可能是从66的恐怖中解放而松了一口气,我羡慕地望着弥生,瘫坐在木头阶梯上。
           「是啊,要是绿姐姐去家里就好了。话说回来,五月你不要紧吧?」
           阿健看着我问道。我朝着那张笑容满面的脸点了点头。
           阿健跟弥生的家离神社相当远。稻田被夏季强烈的阳光染成一片鲜绿色的地毯,我们弯弯曲曲地走过它所包围的石子路,来到橘家。田里没有引水。这叫晒田,是故意让稻子口渴,好等待它把手伸进泥土中吸水。晒田会在夏季的炎热日子中进行几天,每当看到干涸得龟裂的地面,我就觉得稻子好可怜。可是为了让根变得强壮,这是很重要的步骤。
      


      3楼2010-07-2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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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五月家吃饭的时间不可以看电视啊,弥生家都不会说什么耶。」
             「真好,我也想生在弥生家。」
             「……弥生想生在别人家。」
             不晓得为什么,弥生收起了笑容这么说,然后她跳到摆在树木旁边的大石头上,这样一来就能轻易爬上最下面的树枝了。那块石头是为了让个子还小的我们容易爬上树,阿健从附近搬过来的,我想那应该是件辛苦的大工程。
             「弥生为什么想生在别人家?」
             我也用石头当脚垫,开始爬树。阿健曾经教过我们,要以什么样的顺序、从什么样的路线爬,才能轻易地爬上去。上面长着一根粗壮的树枝,它就是目标地点。从那里俯瞰的村子风景,比从底下的广场看起来要更美丽得多,远处可以看到小小的神社和石墙。恰好可以三人并肩坐下的那根树枝,是只属于我们三个人的秘密。
             「喏,为什么嘛?」
             「唔……,因为……和哥哥……」
             「和阿健……?」
             听到意外的名字,我仰望弥生。先开始爬的弥生,已经坐上目标的大树枝了。
             我也一伸一屈地动着手脚,就像爬楼梯一样轻易地抵达了那里。
             坐上大树枝后,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和森林里隐密的空气不同,这里的空气非常凉爽。
             扩展在底下的碧绿稻田当中,看得见反射出光线的红色与银色的带子,还有黄色的眼珠子,田里偶尔也会竖着「稻草人」。它们都是用来从麻雀嘴下守护稻田的。有时还会听到撞进腹底一般、在脑内留下震动般的爆炸声。那是称为「惊雀」的装置发出的声音,是使用定时器的空气式机械。阿健说,那是用声音来吓跑麻雀的。
             我俯瞰着这样的世界,问弥生:
             「难道你足因为不能跟阿健结婚,所以才想生在别人家吗?」
             弥生把原本就圆滚滚的眼睛睁得更圆,转向一旁的我,然后她沮丧地点了点头。
             「……弥生也想叫哥哥阿健……」
             她嘟着嘴巴,晃着脚说道。
             这根树枝位在相当高的地方,不过我想不会有人从这里掉下来去。因为粗糙的树皮一点都不滑,小孩子又很轻巧灵敏。
             「可是阿健喜欢绿姐姐,不是吗?」
             「弥生知道啦……」
             我心想,她的长发是学绿姐姐留的吗?弥生是一年前左右开始留头发的,而弥生和我都喜欢绿姐姐。绿姐姐对于其实足外人的我也一视同仁,也会请我吃冰淇淋。她还称赞妈妈买给我的花拖鞋很可爱,难怪阿健会喜欢她。
             因为是兄妹,所以不能结婚。即使如此,我还是很羡慕总是能够在一起的两人。
             「你知道啊。……那,你知道我也喜欢阿健吗?」
             我后悔揭露了弥生的心事。觉得这样实在太不公平,所以也红着脸告白了。
             「咦!?」
             弥生发出微弱的尖叫般的声音,吃惊地看我。现在还不到夕阳西下的时刻,弥生的眼睛却变得赤红。
             「我也……宣口欢阿健……」
             我自我陶醉般地再一次悄声呢哺。
             此时,我看见阿健从远方定来。他送绿姐姐回去之后,正前往这里。
             「喂!哟喝!」
             我大声呼唤阿健,用力挥手。阿健也注意到我,活力十足地挥舞双手回应。我高兴极了。
        


        5楼2010-07-2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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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阿健的影子却被森林的树叶形成的天花板遮住,看不见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应该都看不到他的人影,即使如此我还是采出身子,想从树枝和树叶的隙缝间看到一点阿健的影子。
               「啊,看见了!」
               我瞥见阿健跑过来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
               隔着薄薄的上衣,我的背后感觉到一双灼热的小手,是弥生的手掌。当我这么想的瞬间,那双手用力把我推了出去。
               我失去平衡,就这样从树枝上滑落。简直像慢动作一样,四周的景色缓慢地向上流去。我劈哩啪啦地压断了好几根刚才爬上来的树枝,不停地往下掉。身体结结实实地撞上一根树枝,我听见自己撞坏的声音。身体往奇妙的方向扭曲,我吐出不成声的呐喊,更继续往下掉。我最喜欢的拖鞋在半空中掉了一只,令人伤心极了。
               最后,我的背部撞上拿来垫脚的大石头,然后我死了。
               从鼻孔、耳朵、还有总是流出眼泪的地方等等,全身的洞穴流出了赤黑色的血液。虽然量只有一点点,但是一想到阿健会看到我这样的脸,我就难过起来。
               折断的树枝沉重地掉到附近,从更高的地方纷飞下来的树叶撤落到我身上。
               「喂——那是什么声音?好像树枝折断……」
               这么说着跑过来的阿健,看到我的尸体,停下脚步。
               弥生哭着爬下了树。垫脚石被死掉的我占据,她为了不踏到我,从最后的一根树枝高高地跳下地面。接着她哭喊着紧紧地抓住了阿健的胸膛。
               「弥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健就像哄小孩别哭似地,对着弥生和我的尸体温柔微笑地问道。然后他一边走近我一边说:
               「五月怎么死掉了?弥生,你光是哭我怎么会知道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阿健简单地确认我死掉之后,面带笑容地对弥生说。看到他的笑容,弥生停止哭泣,却依然痛苦地、结结巴巴地哭着说:
               「那个……我们坐在那根树枝上说话……结果五月就掉下来了……」
               「这样啊,她掉下来啦。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弥生又没做什么坏事不是吗?所以别哭了。」
               阿健就像大人说服小孩般地说道,然后他再次转向我。
               「总之,我们先去告诉妈妈吧。弥生,走吧。」
               阿健说完,想要丢下我,拉着弥生的手离开。可是弥生不愿意地拼命摇头,不肯离开原地。
               「弥生,怎么了?」
               「可是……可是,妈妈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伤心的!弥生不要!」
               弥生叫道,又开始哭了。
               她的哭声中有着恐怖与不安,那是担心她把我推下去的事实可能会曝光的感情,现在的我清楚地察觉到这一点。
               「……说的也是,绿姐姐一定也会伤心的……」
               阿健呢喃道,接着仿佛想到什么好主意似地,脸上绽放光芒。
               「对了,把五月藏起来吧!只要不被人发现她死在这里就行了!」
               听到这个提议,弥生悲伤地、却又高兴地仰望阿健。
               我一直睁大着的双眼,只是羡慕地凝视着这样的他们。
               「可是要怎么做呢?就算要埋起来,这里也没有铲子啊?」
               「我知道,所以才搬到这里来的啊。交给我就行了,弥生什么都不用怕。」
          


          6楼2010-07-2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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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害怕着什么似地担心的弥生,阿健露出融化掉一切担忧的温柔笑容回答。他慎重地背着我,小心不让我流出的血沾到身上。
                 这里是森林的边缘,是通过森林旁边的荒凉道路与进入森林中的道路相连接的地方。
                 「哥哥,你要在这里做什么?要怎么样把五月藏起来呢?」
                 像是回答弥生的疑问似地,阿健把我放到地上,然后轻轻拂开附近的地面。出现在底下的是被水泥盖盖住的水沟。
                 阿健半蹲着使力,打开一枚彼此相连、如砧板大小的盖子。出现在森林泥土底下的那条水沟,应该与田地旁边纵贯的沟渠相连接。可是现在里面已经干涸,水沟里只有一片空荡荡的空间。阿健再打开几个盖子,露出来的沟幅相当宽阔,恰好可以容得下我。
                 阿健把我放进水沟后,想要照原样盖上盖子。水泥做的盖子一片就应该相当重了,然而阿健却默不吭声地上作着。
                 「啊,哥哥,等一下!」
                 听到弥生的叫声,正要盖上最后一枚盖子的阿健停下了手。
                 没被盖上的最后一枚盖子的开口处,露出了我的脚尖。一只脚上穿着拖鞋,另一只脚光着,沾上了泥土。光着的那只脚被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令我觉得有点难为情。
                 「……说的也是。得把不见的另一只拖鞋找出来才行呢……」
                 阿健若无其事地呢哺后,把我关进黑暗当中。他也没有忘记在关起来的盖子上铺好泥土,好让它看起来根本没有水沟这种东西。
                 太阳几乎西沉的时候,阿健和弥生两个人合作,把那里布置得和四周围的土地一模一样了。
                 一家人齐聚在桥家客厅的时刻。代替矮饭桌时暖炉矮桌上摆着晚餐,小小的客厅里充满了香喷喷的味道。阿健的爷爷跟奶奶做完田里的工作,好像才刚回来。橘叔叔穿着无袖内衣,一边吹着电风扇强风,一边看电视棒球实况转播。
                 「爸,转台啦!<宇宙飞船萨吉塔流斯>〔注〕已经做了不是吗?那是弥生每个礼拜都要看的节目耶,对不对?」
                 阿健说,向弥生征求同意。<宇宙飞船萨吉塔流斯>是个卡通节目,是三个可爱的角色同心协力,搭乘萨吉塔流斯号在宇宙旅行的故事。弥生不晓得是不是没在听,她嘴里含着饭,慌忙点头。
                 「好啦好啦,知道啦。反正老爸的意见总是没人理。」
                 叔叔闹别扭似地转动电视机的旋钮。
                 「还有让电风扇的头转啦,我们也很热耶。」
                 叔叔什么也没说,按下电风扇的旋转机能开关。这台老旧的电风扇是那种按下旋转风扇马达部位像栓的地方,头就会开始转动的机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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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原名『宇宙船サジタリウス』,为朝日电视台于一九八六年至一九八七年间所播放的动画节目。以外层空间为舞台,描写主角与周遭人物的日常生活与冒险,在当时受到很高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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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转头,弥生的肩膀倏地一震。她想到我往奇妙的方向扭曲的头了。
                 不理会那样的弥生,卡通开始了。爷爷跟奶奶聊着稻田的事,西瓜田里的西瓜已经长大的事,还有家里的草席已经旧了该丢了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橘家的玄关傅来「有人在吗?」的叫声。阿姨高声应道「来了」,走出客厅。
            


            7楼2010-07-2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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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玄关传来的声音,弥生猛地颤抖。阿健应该也知道那个声音是谁的,却丝毫没有动摇的样子。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卡通,吃着饭。
                   一会儿之后,阿姨回到客厅来了。她好像让客人在玄关等着,简短地对两人询问:
                   「钦,五月的妈妈来了,她说五月还没有回家耶。你们知不知道五月去哪里了?」
                   听到阿姨的问题,弥生握着筷子的手发起抖来。阿健像要止住她的颤抖似地回答:
                   「嗯,不晓得耶,我们跟五月在森林里就分手了,平常都是这样啊!」
                   「咦,这样吗……」
                   阿姨暂时保留想说的话,折回玄关,向我妈妈报告去了。妈妈听到回答,无力而遗憾地,快要哭出来似地说了句「这样啊」,回去了。她的背影看起来好小,跟平常像魔鬼一样大吼「吃饭时不要看电视」的妈妈简直判若两人,让我好难过。
                   目送妈妈离开之后,阿姨回到客厅,开始对家人说起刚才的事。
                   「真令人担心呢,天色都已经这么暗了,五月是去哪里了?最近绑架案又那么多,真的好让人担心呢。」
                   阿姨说,夹了一口白饭送进嘴里。每当阿姨一说「好担心呢」,弥生的头就无力地、彷佛要躲开阿姨的视线似地逐渐往下垂。
                   「五月她妈妈在整个村子里面找吗?」
                   发问的人是阿健。
                   「嗯,好像。五月是独生女,所以更是担心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妈妈跟五月妈妈说,去报警比较好。」
                   「报警!?」
                   两人异口同声地转向阿姨。弥生用绝望的眼神、阿健用有些高兴的眼神看着阿姨。
                   「喏,搞不好跟最近的绑架案有关,不是吗?你们最后看到她,是在森林里面吧?搞不好明天左右就会去搜索森林,也有可能是被困在森林里了。五月妈妈也说,她接下来要去森林找找看。」
                   听到森林,两个人大吃一惊,确实最可疑的地方就是那里。说到这一带有人可能会遇难的场所,就只有橘家后面的大森林了。
                   听到我妈妈接下来要去森林找,弥生的表情僵住了。我的尸体不可能会被发现,流出来的血迹也被两人确实湮灭了。只是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我掉了的一只拖鞋。阿健爬上树木,仔细地调查有没有勾在树枝上;弥生也在地面四处寻找,找得腰都痛了。
                   如果拖鞋就这样没被找到的话,警察或许会把它当成绑架案,而不会去搜索森林。但是如果我妈妈找到拖鞋的话会怎么样?大家会认为我就在附近,进行搜山吗?妈妈不可能会认错我的拖鞋。因为妈妈看到我高兴的脸,也露出一副欣喜的模样……。
                   「真的让人好担心呢。妈妈要不要也一起去帮忙找五月呢……」
                   不晓得是不是没听见阿姨的话,阿健愉快地看着卡通。
                   阿健跟弥生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八张榻榻米〔注〕大的房间,对两个人来说是太宽广了一些。
                   ————————————————————————————————
                   注:两张榻榻米为一坪大小。
                   ————————————————————————————————
                   今晚是个闷热的夜晚,为了凉爽一些,窗户大大地开着。这里是个不会有小偷要来的地方。只点着电灯泡的橘黄色灯光中,房间中央并排着两床被子。阿健在被窝里发出安静的呼吸声。但是弥生似乎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黄昏发生的事,让她无法成眠。房间里吊着绿色的蚊帐,覆盖住两个人,保护他们免于蚊虫叮咬。
                   「喂,哥哥……」
                   忍耐着闷热钻进毛巾被里的弥生,用哭泣股的声音唤道。她的前发被汗水粘贴在额头上。
                   「……嗯?」
                   阿健困倦地呢喃,坐了起来。可能是嫌热,盖被和毛巾被都推到一边去了。他站起来想要打开电灯。开关的拉绳上加系了一条细长的绳子,平常可以躺着直接开灯,但是现在被蚊帐挡着,抓不到。阿健想要拉动盘绕在蚊帐上头的绳子,但是隔着蚊帐,滑溜溜地抓不着。
                   「不用了啦,哥哥,不用开灯……」
                   「弥生,怎么了吗?」
                   阿健睡眼惺忪地说。他好像还有一半没睡醒。
                   「……我好怕。哥哥……我可以去你那边吗?」
                   流汗流得几乎要冒出蒸汽的弥生,泫然欲泣、难为情地这么说。
                   「……嗯,好啊……」
                   阿健冷淡地说,又倒向垫被。在闷热当中,弥生就这样卷着像要从什么东西隐藏住自己似地披在身上的毛巾被,爬进阿健的被窝里。然后她把变得热呼呼的额头贴上阿健的背,闭上眼睛。
                   不久后,房间里的两道呼吸声混合在一起,消失在夏夜当中。
                   阿健和弥生、被藏在水沟里的我的尸体、还有哭泣着在夜晚的森林里寻找我的妈妈,全都被黑暗的帷幕覆盖了。 


              8楼2010-07-2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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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审核= =,果然那=。=


                9楼2010-07-28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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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咧?发不出去了= =


                  10楼2010-07-28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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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什么玩笑……我靠啊...


                    11楼2010-07-28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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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长,回家看


                      12楼2010-07-28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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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健和弥生去神社参加暑假期间的广播体操。清晨的神社空气清新凉爽,充满生气。方才仅有数只在鸣叫的蝉们,也随着太阳的升起开始了大合唱。
                           广播体操结束后,村里最年长的小学生为我们在卡片上盖章。这个六年级的学生问了问我没有来做操的缘由,不过健作出一副于己无关的表情来。比起这件事情,我更注意另外一些声音。
                           身后,村里小学生的父母压低声音相互交谈着。谈话内容是我还有我的母亲的事情。母亲据说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不停地来回寻找我。那些阿姨伯母们很悲伤地谈论着这件事情。昨晚的事情却很快传遍了村里,今天白天警察便要开始搜查森林了。不过由于没有任何证据,能否在森林中找到,大家都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也有人认为是被牵扯进了那个连续诱拐事件里面。
                           健也听到了这些声音。他是在收集自己所不了解的情报。因此健才能够得知警察要来搜查的事情,以及凉鞋还没有引发任何话题的事情。
                           健的眼神仿佛静静地凝视远方的风景一般,弥生紧拉着他的手,不安地仰头望着他的脸。
                           做完广播体操回家,两个人立刻又来到森林里。从神社返回家中的路上,踩着环绕干涸水田的砂砾小路,健这样提议道。
                           既然凉鞋似乎还没有被别人发现,那么当然要由自己先找到。这样的话,就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在森林里面了。大家一定会认为,是被诱拐然后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健的打算是将我的失踪推到诱拐犯头上去。
                           为了调查凉鞋是否掉落,两个人来到了森林深处。今天,健准备调查一下坡度较陡的斜坡。所以脚上穿的并不是平时的草鞋,而是打棒球时用的钉鞋。在调查斜坡之前,还特意察看了一下藏匿我的沟渠周围。尽管如此仍然一无所获,只好低着头,沿着和昨天相反的路线一路走回我死掉时的那棵树前。健认为,那一只凉鞋是在背着我前往沟渠的路上遗失的。
                        “斜坡很危险的,弥生你先回家去好了。接下来交给哥哥吧。”
                           健很关切地说道,不过弥生却摇着头抱住健的手臂。
                        “弥生要跟着哥哥!”
                           这样说着,不肯离开。
                        “……那么,弥生再去五月死的地方找找看。那双凉鞋弥生也记得吧?加油哦。”
                           健蹲下身,平视着弥生的眼睛,向安抚小孩子一般说道。他的神情十分温柔,弥生不由得脸红起来。
                        “……嗯,但是弥生有什么事情的话就赶紧过来,一定啊。一定一定啊。”
                           像是确认一般反复说道。健脸上的笑容仿佛能让人镇定下来一般,嗯嗯地点着头。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来到了我死掉的那个地方,凉鞋依然没有找到。仿佛俯瞰南边斜坡一般,作为我们三个人秘密基地的那棵大树依然矗立着,好像从未发生过昨天那件事情一般静谧。作为踏台的大石头上并没有血迹。昨天被擦掉了。折断掉落的枝叶也收拾得干干净净。昨天健和弥生给清理了。值得担心的问题,一般来说,只剩下按理说已经不该在森林中的带花凉鞋了。
                           也许是从这个斜坡滚下去了。健这样想着,同时去俯瞰南边的斜坡。村里的神社和小学,还有远处城镇的房屋看起来都那么渺小。
                           弥生也想着同样的事情,向斜坡下面窥看。对没有穿钉鞋的弥生来说这个斜坡很危险吧。就算死不掉,只消脚滑一下怕也要受重伤的。
                           两个人决心开始继续搜查。
                           可是就在这个当口,弥生叫了起来。
                        “不好了!哥哥,快看!”
                        


                        13楼2010-07-28 1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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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直到傍晚,搜查队也未能发现任何线索。大家都差不多开始放手了。这也并非不能理解。因为谁也不能断定我是否真的就在这片森林中,以及自己做的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结果。在略带疲劳的迷茫之中,搜查即将告一段落。
                             健有些遗憾似的眺望着这个情况。而紧贴着健的弥生则透出一口气来。
                             分散在森林中的搜查队听到作为收工信号的汽车喇叭声都显得很高兴。然后开始像作为集合地点的广场集中。
                          “大家都聚集起来了,咱们也去看看。”
                             小声耳语般说着,健拉起因为不安而抱着肩的弥生。目标是能够看到广场的地方。健认为,如果顺利的话也许能够听到什么关键的情报。
                             可是,刚走到藏匿着我的沟渠附近的树下,健停下了脚步。
                             我身处的沟渠附近。用森林的泥土巧妙伪装过的地方,有两个搜查队员在交谈。
                             弥生的脸一下苍白起来。健抱住弥生的肩膀,两个人藏进了草丛里。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两个人的谈话。健甚至连一滴汗都没出,只是认真地关注谈话内容。
                          “喂,别在意这个了。今天都结束了,赶紧回车上去吧,不是说好了一会儿喝酒去么。”
                          “这可不行啊,确实那个女孩子……名字是叫五月吧?也许那个孩子被诱拐不在这里吧。但是你不觉得这一带很可疑么?”
                             搜查队员中的一个人伸手指向森林的一角。那里毫无疑问是我所身处的地方。
                             应该和森林的地面全无二致才是,健在心中这样想道。他的脸上似乎还带有余裕。
                             另一个人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吸着烟。
                          “哦—,什么地方?”
                          “你看啊,只有这一带钉鞋的痕迹比较集中。是孩子用的钉鞋。打棒球穿的那种。”
                             广播体操结束后,两个人首先在那一带开始寻找凉鞋。为了走斜坡,健穿的钉鞋似乎在这里露出了破绽。健沉默着倾听对话的发展。眼神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喂喂,我们找的可是女孩子。还有,据孩子母亲的说法,穿得不是凉鞋么。”
                             无视不感兴趣的同伴,搜查队员中的那个人走近藏匿着我的地方。然后开始调查地面。
                             弥生带着仿佛立刻就要被恐惧击溃的神情凝视着这番光景。
                             在已经开始伸手拂拭地面的队员身后,同伴无可奈何地摇着头。
                          “我说,今天的搜查已经结束了。反正明天还要再来一次,那个时候你再挖洞不就好了。大家都在等着呢!”
                             对于这番话丝毫不予理睬,靠近我的那个男人注意到了沟渠的存在。
                          “喂,是水泥。这里是水沟吗?被人隐藏在地下呢。”
                          “这你可就错了。只是长期被土掩盖,成了森林地面的一角而已。很自然的。”
                             尽管如此,这个队员似乎也还不死心。
                             随手将一块砧板样的水泥盖子抬了起来。
                             弥生发出了无声的惨叫。
                          “看吧,不是什么也没有么。好了,走吧走吧,我可是想赶紧结束这满是泥土的工作啦!”
                             打开盖子看看,里面只有空虚干涸的空间而已。那里距离我沉睡的地方还稍微有一些距离。差不多再往左三个盖子,他们的眼睛就能够看到我的脚尖了。
                          “没必要那么心急吧,反正到死之前还不得活上个几十年的!”
                             说最后几个字的同时运上力气,又将左边的一个盖子抬了起来。距离我,又近了一步。
                          “猜错了。”
                          “少废话!再不借你钱了,给我记好了。”
                             那个男人对于同伴讥讽似的话开始恼羞成怒了。又将手放在下一个盖子上。还有一个了。
                          “哥哥,快逃吧!和弥生一起逃吧!”
                             看来终于无法忍受恐惧了。弥生一边哭一边拼命拽着健的手腕。可是健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定定睨视这两个人的眼神,并不像一个弱小的孩子所应有的。
                          “抱歉抱歉,就这么一口气打开下一个盖子看看吧。”
                          


                          15楼2010-07-28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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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一口气呢……。”
                               队员抬起手中的盖子。我的脚趾斜斜地感觉到了阳光。已然冰冷的我的身体的一部分,带上了近似生命温暖的夏日热意。如果那个男人视线再低一点的话,就会看到我的趾尖了。不过很遗憾,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不过只要再揭开一个盖子,无论如何迟钝的人也会注意到我吧。
                            “哥哥!”
                               用尽量压抑着不为旁人知觉,然而却带有恳求意味的声音,弥生叫起来。
                               健毫不理会弥生,静静从地上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来。弥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所谓了吧,这个可是最后一块了。大家真的要等急了。”
                            “啊啊,我知道。这是最后一块了。剩下的明天再来……。”
                               说着,那个男人伸手握住水泥盖子。如果握的地方再偏一点,怕是会碰到我冰冷的趾尖吧。
                               弥生仿佛听到了自己全身血液蒸发的声音。
                               就在这时,健开始了近乎异常的举动。
                               用方才抓在手中的石头,拼命地,殴向自己的脸。从正面,一次又一次拼命地痛击自己的脸。
                               队员的手运上力气,开始掀起我正上方的盖子。
                               健的鼻子里汩汩地流出鲜血。而且很快血便从下颚滴落到地上。
                            “哥哥!”
                               弥生不禁大叫起来,声音大得连那两个人都能够听到。那是如同裂帛般的惨叫。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只掀起一半的水泥盖子从搜查队员手中滑落。
                               两个人迅速向惨叫的方向转过头来。
                               回头看时,健的脸上染满了鲜血,他向弥生使了个眼色,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一边装出大声哭叫的样子,健站在了队员们的前面。弥生也跟上来抱住健的手臂。
                            “呜哇,好厉害的鼻血!”
                            “怎么了,小子。过来让我看看。”
                               看到满身是血的健,和我只差不到数十公分的搜查队员向那边跑去。
                               这个时候,汽车喇叭声再度响起,催他们尽快返回。搜查队的两个人苦笑起来。看来现在非得结束不可了。
                            “记得急救用品就在车里面呢。我把这个孩子带到车那边去,你把那些盖子都弄回原位。不盖好的话车也过不去。”
                               说着,那个人拉起大哭不止的健和因为不安而啜泣的弥生的手走了起来。
                            “喂,你给我等一下!为什么要我来替你收拾……。”
                               那个男人毫不理会同伴的抱怨。弥生开始害怕起来。也许就会这样被警察带走的不安,让她忍不住不停向后张望。
                               就在我的附近,被丢下的另一个人抱怨着将相当沉重的盖子重新盖好。
                            “小子你是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啊?”
                               搜查队的人向着假哭不止的健和颜悦色地问道。
                               健稍微定定神,带着哭腔答道。
                            “滑了一跤摔了个跟头,就在斜坡那儿……。”
                               然后用一只手捏住血流不止的鼻子。
                               那个男人也许接受了这样的回答,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健的鼻血把衣服染得黑红,尽管如此仍然继续流着。
                               血沿着捏住鼻子的手流下,红色的血滴从肘部滴落。
                               血溅到紧挨在身边的弥生身上,沾染在尽可能模仿着健所喜欢的绿姐而留起来的长发上。
                            


                            16楼2010-07-28 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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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又要审核……


                              19楼2010-07-28 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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