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闻大唐女帝驾崩的消息时,已是麴燕飞藏匿于大漠的第五年。
懦弱无能的新王归降大唐,从此史书上再也寻不到高昌的名字,唯余下陌生的西洲二字,和一个有关于故国的古老传说。
传说中,蝴蝶是高昌的灵物,相爱甚笃,死生相依,但鞠燕飞已经五年不曾见过蝴蝶。
城破那日,她随着婢女仓皇出逃,回望都城最后一眼,她看到自己的父亲自缚双手请罪于唐军将领身前,血光与火光吞噬了自幼生长的王城,兄姐匍匐在唐军的脚下,毫无往日里高贵的模样。
也许高昌的蝴蝶都死在了那日的战火里,她常如是想。
西域胡国众多,一个由汉人统治的国家的覆灭并不足以影响西域的富庶与繁盛,麴燕飞沿着丝绸之路走过西域诸国,络绎不绝的商队来来往往,操着不同口音的人组成丝路古道特有的繁荣局面。她偶尔听到途径的客商提及高昌,曾经沙漠上耀目的明珠早已是断壁残垣。她也曾在海东青的哀鸣声中回忆起高昌的古乐,和佛国壁画中的神女飞天。
从高昌到龟兹,再到于阗、疏勒、碎叶城,她用了五年的时间一一走遍。过往的波斯商人口中常赞誉着大唐的繁荣,直言大唐有着最为英明的君主,即使那是位女人。
女子怎么能当皇帝呢,可偏偏李弥做到了。平九州、废韦氏、登宸极,开天辟地头一遭,女人统治了王朝十五年,功绩却不逊于以往的历代帝王。麴燕飞本该痛恨这么一位杀伐果决的帝王,正因她一声令下,才致使高昌的灭亡,但又深知故国覆灭,究其根源是祖父利欲熏心所致,所谓对李弥的恨不过是宽慰自己的一个借口。
当真恨吗,她自己也不清楚。
城破那日她也不过十二岁,五年的时光足以让曾经的一些记忆变得模糊,已记不清父母的面貌,已渐渐忘记了往日殿宇的辉煌。她有了新的名字:高昌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