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小灯花开了除东宫旧人外新角色的招募，虽然这些角色中间有过不少次的换人，但好在故事还在继续，感谢所有为角色付出过的朋友。这也是我们从东宫走到登基后的第一次晒戏，以新秀进宫后的第一个节日——五月端阳作为背景，选取八篇正文加三篇彩蛋来呈现这篇晒戏。鱼塘跟我说，很喜欢我们群的公告形式，我也同样很喜欢大家戏里那种对生活细节的捕捉和描写，这可能就是日常群的一大魅力所在吧。
接下来，就欢迎各位和我一起，走进宝历元年夏天的这个端午节～

在四月进宫的新人当中，出身吴越太祖武肃王钱鏐之后、作为地方望族的钱氏一族的钱昭仪，既是新秀中头个进御的嫔妃，亦渐成为一个月来当中最得宠的一个。伴随着端午的到来，钱昭仪更是在皇帝的赏赐中得到了一份旁人都没有的“殊荣”……
在开始正片内容前，还是有必要交代一下钱姐得宠的由来，开局其实很简单，皇帝问起新人的情况，皇后夸了钱姐，钱姐也就成了新秀中第一个得召的人。而在这样一个先决条件下，钱姐所以能有后续的发展，关键当然还在于她自己。

首先是一个相关的帝后选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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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齐茂
由宫女伏侍过卸下顶帽，皇帝一面转身一面同她对望：“倒是这般客气——”二人说话间，皇帝网巾上嵌着的一枚绿翡翠片叮咚一声跌落，不知滚去何处，那宫女立刻连连告罪起身去寻，皇帝却无甚在意，而是同皇后相坐于榻中。此时距离那尊白珊瑚盆景相隔正好，皇帝就此闲闲打量了两眼道：“红珊瑚看多是有几分俗，不如这白珊瑚出尘些。也难为周王在开封寻出这么个宝贝来，原是上贡贺充盈之喜的。”
皇后·纪秀节
翡翠质脆，一声脆响下去想必早已四分五裂，然而帝后已然安坐下来叙闲篇儿了，那宫女也不敢满屋子趴头去寻，只握着片碎叶子惶惶不安左右为难，碰巧阿福进屋奉茶，见状忙暗暗去使了个眼色，她这才悄默声弓腰退下。皇后不曾多言，回目看向皇帝温声道：白珊瑚的确不多见，周王此番确实有心了。妾也要贺爷充盈之喜呢，只不过妾没什么白珊瑚好送的，唯有闲时制了套开春儿穿的大袍给爷，成不成？瑞云当下会意进里间去端匣，皇后又笑盈盈接口：新妹妹妾今儿也见了，眼瞧着都是标志知礼的好姑娘。
皇帝·齐茂
扬目一笑，皇帝却摇了摇头：“你也如此！周王倒是不正经的，向来只有封后恭贺，如今倒纳个妃都要眼巴巴来恭贺一声。罢了，权当他孝心浓厚罢。英国公这个老匹夫，倒和周王一样，老了也不甘风流啊。”这话并不严厉，只是笑说打趣，又问：“那有没有能入你眼的？”
皇后·纪秀节
教这话逗得不由掩口轻笑两声：爷既提了英国公，就少不得教妾想起定嫔了，为人活泼大方，很是讨人喜欢。选秀上来的妹妹里头有位汤才人也是格外出挑儿……至此渐渐缓声下来婉约一笑，对皇帝徐徐道：但若真的论起来，兴许还是钱昭仪最合妾眼缘，举止贞静端庄，一见便知道是书香大族里教养出来的闺秀，很有几分弘妃妹妹当年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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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选段里，我们看到皇后对于钱昭仪的形象勾勒是“举止贞静端庄”“很有几分弘妃妹妹当年的风范”，弘妃也就是从前东宫场晒戏中出现过的太子嫔谢蕴，但从东宫一直到宝历元年的四月，她其实一直恩宠平平。而钱昭仪缘何能够打动皇帝呢？
（这里补充说明一点，在我们的设定当中，钱昭仪“貌美，为本次新秀之最，温婉内秀”，但容貌并不代表一切，请继续往下看吧）

【一】皇帝 钱昭仪
时间：宝历元年四月初八
“明年三月，朕待钱福高中啊。”
“唐太宗曾见榜下进士缀行而出，说‘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但妾身为女子，涉及不过闺阁小事，便只希望这小小荷包能带给爷好运，祝福爷将来能遍收英雄人才。”
皇帝·齐茂
是以午后同翰林学士万弘壁在阁中对弈时，窗洞外竹影婆娑，连着棋盘上都蒙上了一层影子。此局已过，皇帝反手将黑子撤回篓中，不由笑道：“以守为攻，你这是偷师了新安派技法啊。”万弘壁笑回皇帝：“臣旧岁在安徽时，曾遇新安棋手，趁势暗学了几手，这才能今日险胜于您。”皇帝扬了扬眉，挥手阻挡任齐上来收拾棋盘的动作：“不知柯烂者，何处看围棋啊？”万弘壁一指棋盘，答：“正是新安钱福。”钱福此人，皇帝已有耳闻，但未见其面，也知他乃永明年辛卯科的江苏举人。思绪回转间，忆起是钱昭仪之兄，当下生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来：“竟是他，难怪了——”遂让闵季送人离去，而任齐的身影脚程，却是已往延祺宫去了。
……
现下已过申时五刻，林孺人奉诏引钱昭仪入内。而在东暖阁中，皇帝的目光仍落在适才棋局上，好似不曾听见二人的脚步声一般。
昭仪·钱质文
伴随从旁的林孺人从大门迈进东暖阁，不禁设想起二人对谈时的场景。东暖阁的格局相较宽泛，摆设物件必然古典雅致，连漏窗外的竹动也衬得内间幽静，目光所及之处无不动人。盖是临近申时用饭时的缘故，或因乾清宫独有此等情况，仿佛置身之地、整座宫殿都宁静下来，只有树鸟掠动的脆音。此时天色并不深晚，统间的采光也不甚暗淡昏沉，会有几缕午后的散光斜直射入，映在其人袍纹之上。钱昭仪就这么一步一步的临近皇帝座旁，沉稳的步伐尤其谨慎，但有步声迹象可寻听，到后来林孺人关闭门扇款款退去、自己终于停止行动，阁中彻底的安静了，方福身问安道：妾昭仪钱氏，请爷万福。尔后皇帝则颔首让坐，择选了相对临窗的位置端坐，彼此相隔不过一方棋盘，若要叙话倒也格外便宜。待心绪渐定还复如常，从旁低凝案几上皇帝注目的棋局，其白子纵横落脚与阵法极为眼熟。然非礼勿言，钱昭仪业知申时后被召的目的，故不先人出口，而是缄默地垂坐在炕沿。
皇帝·齐茂
甫见钱昭仪安然泰若地坐在对首，皇帝却不急开口，而是伸手将一枚白子推出棋线。几上炉瓶三事萦着白雾，淡淡而甚而无味。皇帝抬了抬眼帘，见人似仍垂首以待的模样，无声一笑：“万弘壁这手下得极好，以少胜多。”轻轻一点棋面：“你如何看？”
昭仪·钱质文
然而对于棋艺的贯通钱昭仪虽不及高人，但自当另有独家的观点看法。故此不曾讶然皇帝的发问，将视线移回那方棋盘上面，并考量着皇帝挪出的那颗白子的用意，睹思其形线上黑白二子的布局，似在掐算地弹拨着指尖，目光里显然透出几分慎意，实则亦为如何对答而周全着。从天元贯至边角通解了一遍，方晓悟了两人对弈的规律，轻声言道：万先生的确神机妙算，却亦存不善之处……伸手取出篓中堆放的黑子，作响敲子，正好放定在皇帝推出的气格中，从香炉而烘出的烟云能透见他的面庞，不禁含笑，便诱出两颊笑靥，复解释道：妾以为万先生此招虽胜尤险，不小心即会中了您设下的圈套，倒不比爷会进激善诱。所谓‘行少棋不足以见智’，而您才是真正的有勇有谋。

皇帝·齐茂
因钱昭仪徐徐的一番话，皇帝此时才算正眼端详了她一会儿。这厢端茶而坐，目视棋盘斟酌道：“万弘壁这几手是从新安钱福手里学来的，钱福乃是你兄。如此言——你倒把你自己的兄长给绕说进去了。”钱昭仪当下有些笑得默然，皇帝撇去茶沫，却并不见罪于她，将身子倚在靠背上望人：“评棋倒有几分见地，可是向你兄长习的？”
昭仪·钱质文
彼时万弘壁三字仍旧游荡脑海，但却在新安、钱福二词充耳之际，方有些恍然大悟，就此便晓得棋艺技法相仿的缘故，闲瞰方案棋盘上纵横的圆子，脸表不由一笑。至于后面关乎兄长之言，则甚为玩笑地说：哥哥，他才没心教妾这些呢。此话既出，先前的端笑以后是一段短促的矜持，倘若此话以供他人谈论便罢，或许为无伤大雅的小事。而面前则是威严的皇帝，钱昭仪不免生出几分愧怍，一壁摆弄皱出纹折的马面裙，一壁设法为刚才的贸然去找补……此时钱昭仪映在地板的倒影向左移了一格，身子显而易见是离案几又近了一些，而目光如炬地对向一旁倚坐的皇帝，认真叙说道：但哥哥却告诫过妾，要诚以待人、诚以侍君，故而方才妾之所言皆发自肺腑，句句属实，又何须向兄长讨习呢。
皇帝·齐茂
“诚以待君，克己复礼为仁。”皇帝赞赏地一颔，心下始作留意钱福几分。而与钱氏初次进御尚带小心不同，皇帝和嫔御之间则更显游刃有余，抬手拍了拍身侧，示意钱氏从对面而过。待钱氏在身边落座后，皇帝面上有隐隐的笑意：“明年三月，朕待钱福高中啊。”
昭仪·钱质文
天色被扎染又呈浅绯的颜色，边上还掠过几排呈人字飞逐的大雁，倘若仔细去望尚可发现有火烧云在浮动。此幕是与皇帝同坐时钱昭仪所观望到的，这厢则对答道：爷能付以重望，哥哥自当苦读圣贤、勤学不辍。而此时的她则认为面前这位皇帝十分仁厚，莫名地感知到两人的亲近，便取出袖口内前几日赶做的荷包，上面绣的鲤跃祥云的图样，虽谈不上生动精美，但若论起其中寓意则尤为浓厚。两只手宝贵的捧在胸前，是欲要与皇帝分享同赏的姿势，期间会举头望向他的下颌，分说道：唐太宗曾见榜下进士缀行而出，说‘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但妾身为女子，涉及不过闺阁小事，便只希望这小小荷包能带给爷好运，祝福爷将来能遍收英雄人才。
皇帝·齐茂
鲤越龙门，金榜高中，皇帝的笑意显然分明了些。钱氏仰颈以目，皇帝与她对视一眼，接过荷包信口道：“小小女子，倒是有心了。”便至后时留钱氏在乾清宫用膳，二人又谈论一番书画之道，见她谈吐见地不凡，是以钱门家学渊博。而夜幕后，果是钱氏入侍乾清。但赐汤之恩，并无再现。

钱昭仪一时宠眷颇多，亦不时会有在乾清宫内伴驾的机会，这份“殊荣”就发生在端午前夕，即五月初二这日、钱昭仪于乾清宫内伴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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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帝 钱昭仪
时间：宝历元年五月初二
“朕记得你是松亭人，不知夏季的松江，是否得力澎湃。”
“朕很希望有朝一日，能目睹松江之景。”
皇帝·齐茂
西暖阁中安置有一榻，彼时皇帝未戴冠，只是阔身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裸戴着网巾而坐。四周供上冰瓮与风轮，迎着不远处高架上的君子兰，徐徐送来一阵清香。钱昭仪正认真地摹着一幅南宋吴炳的《嘉禾虫草图》，皇帝端盅瞧着她，忽然抬手用指尖刮过她的甲背，只见上面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颜红，皇帝平声点道：“这儿。”
昭仪·钱质文
再到乾清宫伴驾，比之先前，心中拘谨过慎的思量都已悄悄改圜许多。因见今日皇帝难得闲常松适，兴致有加，又兼舒徐的轻风里蕴着幽微香气，恰到好处地拂去夏初的燥腻，自家亦贪眷起这片时可称静好的光景，专心临案拈笔，注视着图上的细毫之处。间而有视线不能及的地方，便无声地牵动秀颈，耳缘下的小珠微微晃动，复又静垂。甲背上一点丹痕，便是这时眼风偶然望见的，而自家每作画时，往往无心旁骛。因此起初并不过多在意，直到皇帝指点提起，这厢笔尖收顿，绘就的草脉便暂时滞断，目光自笔袖一掠，望向皇帝时已是略衔一点赧色，笑道：“方才就瞧见了，妾想先摹完再去浣手。”
皇帝·齐茂
“一点愁凝鹦鹉喙，十分春上牡丹芽。杨廉夫写得最是恰到好处。”皇帝含笑着望她，但见桌上的那幅虫草图已有雏形，开口道：“不急，明儿再画也是一样的。”钱氏便在一旁净手。这些时日钱氏伴驾，多是与皇帝手谈几局，此际皇帝又道：“你既擅棋，那可会玩樗蒲？”
昭仪·钱质文
便作一声应，搁笔站在小铜盆前挽袖，又褪下腕间的绞丝嵌红髓珠钏，将双手浸进水中，引起细小的水波翻动声。因那点丹色还未凝干，不多时就消淡，至于不见。皇帝如此问起时，自家正用软巾沾拭指尖的水渍，动作不由因此一滞，凝神想了一想：“樗蒲...妾记得旧年家中宴聚，曾见几个表兄弟顽过。妾也只在一旁看着，并不通晓其中门道。”说话间已将衣袖放垂，适时与皇帝的目光一汇，不觉笑起来：“上回的棋局，若非爷有意让妾半筹，妾连险败也不算。要说樗蒲，妾就更心虚了。”

皇帝·齐茂
西暖阁的庭院自皇帝登基后，便重新开辟了一遍，庭院呈半圆，将暖阁包裹起来，四周皆种上了品种不同的竹子，夏季竹影沙沙，别有风情。而其中的含义已不言而喻，皇后小名竹娘，帝后的伉俪情深，一直在民间都广为流传……此时有几缕竹影投到皇帝手背上，皇帝眼中是有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于是把手反手展开，将那竹影握在手中。一笑回神，往外挪了挪身子，朝钱氏道：“朕可以教你，过来。”又吩咐蒋琮将棋具取来，皇帝好博彩，双陆捶丸、射覆樗蒲，皆不在话下。此时钱氏与皇帝对坐，榻上的一张几面上端正摆着棋具，皇帝一一解释着：“共有六彩，卢为最高彩。你既是第一次，便不玩马了，只比扔五木，谁的采数大，便算赢了此局。待熟悉之后，再玩行马的。”说罢，皇帝便摇了摇手里的五木，以目光询人：“试试？”
昭仪·钱质文
自然无从察觉皇帝此刻带笑的缘由，未交长夏，日影不知何时已经移照，正好将这丛竹影投在十分相宜的位置，即使自家只是看着，心中除却恬静之外，也未免有一缕不合宣之在口的轻慨，无声地化作面上一笔如水晕染开的笑容。对所用的棋具并不陌生，便只是支肘托着下巴静静地听，视线却似乎被风牵着，偶然朝皇帝飘忽一下，最初的一点儿踌躇也渐渐消无，颇俏皮地应道：“难得承教于天子，妾岂敢辜负。”合入掌心上下摇了摇，便松手掷下，很是专注地盯着，待五木落定，以微微期盼的语气问：“这样的算好么？”
皇帝·齐茂
见钱氏已掷出，皇帝便振臂而掷，却待松木即将落定时，忽然以掌相扣，只含笑道：“不妨下次再揭晓。”说话间，何培告罪而进，后面跟着几个抬匣的内侍，皇帝扬了扬眉，何培便道：“启禀爷爷，端午御赐的宫扇到了，请您龙目。”地下足足摆有三大匣长箱，自宣宗后，宫内便仿古端午赐扇旧礼。皇帝随手拾起一把川扇在手端详，只见扇面上俱画翎毛不工，惟阁部大老及经筵日讲词臣，才可得拜川扇，其余文官武将，皆是竹制宫扇。皇帝绕步一圈，右边匣中为嫔妃御扇，可见内里放有泥金扇、聚骨扇等，皇帝将扇子轻轻在匣上一击，招呼着后边的钱氏上前：“看看有无中意的？”
昭仪·钱质文
正待再说话时，见何培领着内侍进来，悄悄将方才闲坐适意的模样改换了。端午赐扇本是寻常的规矩，只是今日恰好在乾清遇见，亦不免分眼去看。而真正起身近前则是在皇帝这句允问之后，其中含义其实已不必思量。当下先是粗粗将各式各样看过一遍，视线很快萦系在一把设色清淡简雅的纱绣花蝶留青竹刻花柄的团扇上：“花蝶虽是常见的图案，但托风而动，倒很相宜。”侧目很浅地一笑，开口之先有过一刻沉默：“爷这回要偏心妾，胜负未分，就先由妾讨彩吗？”
皇帝·齐茂
对于钱氏的话不过是笑而不语，不欲多言。皇帝坐回榻中，早有伶俐的内侍端上砚台笔墨，皇帝撩了撩袖，把着臣扇在上落笔“角黍蒲醪开宴集”“何如往代赐枭羹”等诸如此类的御题，一共题了十把有余，皆是阁老与学士独有。又朝她招了招手，钱氏就将扇子递上。在手里翻转了一圈，端详后道：“如此素净？——也罢。”便挥手在扇面上落下一句“率西水浒”。皇帝有几分自得，命钱氏近前，将扇子重又递进人的手心：“朕记得你是松亭人，不知夏季的松江，是否得力澎湃。”
昭仪·钱质文
皇帝幸赐前朝笔墨时，自家就在端想方才掷采的细枝，一时将手中这把已过了几轮风的团扇递上去，待最末一笔落尽，接下赐扇，两丸杏水轻巧地迁动一寸，亦笑起来：“妾曾见前人诗赞‘一气连江色，寥寥万古清。’说每到夏令月满的时候，便有玉城银粟席天而来，天色昏晦，浪涛激湃。然而究竟是前人意撰，还是确有其事，妾也不晓得了。”方垂眉细细地将扇面上的御字自笔势看起，心中默念罢，才感叹一声：“爷题了这句，这扇子便不能轻易用来送风了。妾当一日看三回，以不忘君德。”
皇帝·齐茂
“不过就是一把扇子罢了，便如此金贵？”笑了笑，“朕很希望有朝一日，能目睹松江之景。”何培将剩余的宫扇整理妥当送往坤宁宫，呈给皇后时另有一话：“禀殿下，爷爷晌午高兴，已经下赏给了钱昭仪了。”果见匣子之中，惟余十把宫扇了。

上文说到，要下赏给众妃的扇子在送去坤宁宫给皇后过目时，便只剩下十把，当中并没有钱昭仪的。下面这场戏就发生在赐扇次日皇帝过坤宁宫见皇后时，而帝后二人之间的感情，也在戏中有细腻的体现。

【三】皇帝 皇后
时间：宝历元年五月初三
“十一把扇子只得十数，爷昧下了谁的，来教我吃心？”
“爷惦记着孝敬，惦记着赏人，节下您自个儿想要什么？我也看看预备得合不合意。”
皇帝·齐茂
眼下酉时已过，几个小内侍忽然在坤宁宫前宣声：“爷爷来了！”皇帝快步从宫道中转进殿门，身上尚有软甲，是头有薄汗、颧骨有红的状态。甫一进殿中，就有人上来为皇帝卸甲，因此时正是用膳的时辰，皇帝却是突然御临，见宫人又折身下去，遂摆了摆手：“适才同李太傅、牟斌他们在东苑用了些膳食，不必忙活了。”此下卸去软甲，皇帝见皇后脸色有些淡淡的倦怠，以为她是因为天气炎热、暑气中身导致的，故吩咐人将冰轮挪近些，再扬笑着坐在人对面：“待会用些冰湃过的绿豆百合汤倒好。”
皇后·纪秀节
[室内的幽香冲淡宁和，皇帝身上却带着一阵跑马回来混杂着汗水的气息。皇后并没即刻回答，片刻轻发一笑]绿豆百合汤没有，湃着的酒酿圆子倒还留着，就是怕存久了发酸，爷预备尝么？
皇帝·齐茂
用巾子抹了会脖颈，随手丢给下首的宫女，湿巾的微凉残留在颈处，皇帝拍了拍手：“…成！”说罢便将身子半躺进榻中，此刻回忆起午时东苑的种种：“周贤（重庆大长公主之子）骑射倒是越发见长了，后日在东苑检阅王侯子弟，想必能拔得头筹。不像老三，现在都没个进益。”
皇后·纪秀节
[斜坐着细细端详，只见人双唇有些起皮，把他寻常用的一只斗彩鸡缸杯拿过，提壶斟了自用的白茶奉去，轻嗔道]先润一口。热汗出罢，也不好就喝冷的。
[皇后右手上戴了一只新竹叶折枝纹的金镯，取代了旧日一串玛瑙的位子，细金缠绕的工艺可见不寻常的匠心，拇指上一枚银顶针，指腹一侧绕线，一见就是女工用物。左手则是戴久了的翠玉细条镯，葱指上于第二、四指上戴了两枚戒子，均是金制的，梅花与元宝样各一，于宫内其实算得上家常素气。茶递过去，皇后又道]转过年去，爷预备让三弟就藩么？
皇帝·齐茂
闻言自然地伸手接过茶盅润了润唇，潞王的封地经由皇帝与内阁的商定，决定建藩在湖广衡州。现下有几分迟疑：“尚且不急，老二是十六才就藩的。另外还有议亲一事，老三的正妃次妃，挑选起来也要些时间——再者，如今广德的婚事也还未敲定。老三再迟个一二年去封地，也是无妨的。”早在皇后递茶时，皇帝就已留意到她指间戴着一枚顶针，此刻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腿支起，笑着拍了拍靴子：“上回你为我绣的靴子上的线有些开了，今日倒舍不得穿去东苑，生怕马颠着颠着就散了。”

皇后·纪秀节
改日聚宴，邀些女孩进来相看。虽则咱们瞧着好，究竟父母之命，李娘娘那头须得顾虑。[话是随人一提，这会儿自并无深追的道理，只笑]爷只拿这话哄我。好像放在眼里当个宝贝似的，转天妃嫔们进更好的，把我比下去，就说爱我制的，不舍得穿用，天天蹬的都是旁人的针工。[说话间宫人端了酒酿上来，细白瓷小碗捧着就散凉气。端过奉去]今儿请爷尝尝酸的，免得来日不惯，怨我小性。
皇帝·齐茂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了！”皇帝蓦然失笑，三两下地踢褪了黑靴，其中有一只在地毯上滚得远远的，连忙有宫人弯腰去拾。再换了个姿势盘腿而坐，酒酿丸子湃得冰凉，皇帝不由吸着气，又好笑着道：“昨儿何培送了扇子过来，上回说要给你打把新的，如今正好有了，你先挑过，剩下的再赐给她们。可有喜欢的？”
皇后·纪秀节
[宫人要再为皇后进上，皇后却以目递意，教放下来在案上，暂时未动。凝眸皇帝露出促狭的笑]十一把扇子只得十数，爷昧下了谁的，来教我吃心？
皇帝·齐茂
此刻握着汤勺的手一滞，皇帝有些啼笑皆非：“不过是一把扇子罢了！年年都有的玩意儿，不值当。”却见皇后笑容中有一丝细微的认真，不由有些兴致阑珊地搁下盅子，只一抬手，就有宫人递上巾子供皇帝拭手：“母后喜欢西番莲纹样的，上回进贡的川扇里有，端午就给母后送去吧。”
皇后·纪秀节
[自然此刻不会再去碰盏，轻轻把话放过，只含笑答]好。母后瞧见，知爷多惦记着，一定心中欢喜。
[是日距端阳正日子不过两昼夜，可说的话又有许多，但皇后却笑]爷惦记着孝敬，惦记着赏人，节下您自个儿想要什么？我也看看预备得合不合意。
皇帝·齐茂
见她神色如常，皇帝心下倒有了些腼颜人世的滋味，便伸手朝她，皇后一笑地将手放至在皇帝掌心中。此际口吻缓和了不少，更是添上了几分说趣：“缺个马鞭，上回赏了牟斌，若是后日检阅没个称手的，岂不是让他们看笑话。”后陪皇后用过晚膳，当夜帝后在坤宁宫闲散，二人走到庭院一湾水池边，皇帝便与人说着兄弟几个的幼时故事，兴致浓时并未细观皇后脸色，脱口已是不由地感慨：“老二昨日递了上书，他的正妃李氏已有身孕，特向母后与我报喜，母后高兴，已经下了恩赏去肃国了……”
皇后·纪秀节
[池中几尾锦鲤来回游曳，天色渐暗，目光追随鱼儿往复一阵，不由得就分了心。这话听进耳中也只是含笑应下]母后既赏下去，咱们该发赏的也好预备起来了，过了端午天热，让弟妹好好将养才是，爷要是能恩许，让成兰她母亲去身边看着倒好。
[皇后转头去看皇帝，面色无一丝不虞]等咱们的孩子来了，母后必定更高兴，[靠近在人身侧，压低了声气，微红着面]夜里爷不准走，短了柄扇子的事儿，我好与爷换个法子计较计较。
皇帝·齐茂
宫女太监早就远远地屏退下去了，此际皇帝伸手揽住皇后的腰，侧头时鼻尖正好能擦过她的耳尖：“这机会不多，可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计较我。”轻笑一声，遂同人回到内殿之中。

时间距离端午愈近，又一天后，坤宁宫于定省时为众妃赐下端午赏赐中的扇子，而钱昭仪因提前得到，此时自然无有，皇后刻下亦不曾解释过什么，钱昭仪的扇子也就随之成为众人猜议的对象。接下来要出场的才人汤氏，亦是与钱昭仪同时入宫的新秀，而她恰是本次选为嫔御的几人中唯一容貌能与钱昭仪比肩的一个。不过两个人虽然都长得格外出挑，却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一个温婉内秀，一个则明艳娇俏。在入宫后的这段时间里，皇帝对钱氏的恩宠显然要多于汤氏……

【四】汤才人 钱昭仪
时间：宝历元年五月初四
才人·汤宝儿
前夕领了一把松花饮鹿的圆叶状团扇，深虑一个半日才挑出来杏抹白底、套棕黄衫与青蓝百褶裙相搭，堆云髻拆换做端雅的百合髻，别了两个艾叶编制的小棕包搭几朵绢花，午后稍散了热才施施然摇着扇往延祺宫去，本意是寻杨选侍说话，临到前院却转进钱昭仪的配殿前，向黄门递了来见礼问安的话。
昭仪·钱质文
汤才人来时钱氏正午睡乍醒，灵芝为人卸去十指上的珠戒银钏，混了薄荷汁子的水清爽透凉。小黄门迎汤才人进明间时，钱氏的脸儿显得尚且白湿，黑长的眉毛濡着水珠，一派不施粉黛的模样。由灵芝服侍着重新戴上戒指，汤氏正预备上前行礼，钱氏则温声出声拦住，唤人在一旁落座。此时钱氏挽着一个家常的杭州攒儿，碎草虫的梳背儿松松抓着，身上穿着半旧的丁香紫长衫，唯一醒眼的恐怕就是脖上挂着的碧色佩扣。这厢钱氏一壁理着舒月新采回来的茉莉，一壁朝人微微地笑了：汤才人刚是从杨姐儿那儿来的么？
才人·汤宝儿
汤才人歇了行到一半的礼，极爽快自然的轻身坐下，同时打量几眼钱昭仪的装扮，虽然是等闲常服，但有那面素净却透光泽的雪肌，饶是汤才人也觉得清丽非凡，油然而生的欣赏与赞叹在汤才人轻妆俏丽的芙蓉面上表露无疑：还未见过杨姐儿呢，是想先来看看您。扇尾轻搭在汤才人崭新的嫩黄缠枝花纹袖上，仅露的一截皓腕纤瘦见骨，略抬了臂给钱昭仪方便细看：大家都有一把新扇，妾觉得这松花饮鹿图实在精致，也手痒想自绘两把，想着多见识一些，能更完善想法，就腆脸来与您交换着瞧…盈盈笑面上捎了两缕因羞的薄红，徐徐晕在汤才人两靥雪腮，兼上今日精心打扮的妆容，若不是细看，倒还真只以为汤才人十分利落大方：姐姐会不会觉得我唐突了呀？
昭仪·钱质文
早在今日定省时面赐众人御扇，钱昭仪自然无有，一时四周眼神各异，回宫路上难免听有窃窃私语……此际心思回转，新开的茉莉用水滋养即可，钱昭仪轻柔地将花插入瓷瓶中，大方地应下汤才人的请求：自然无妨，大家都是姐妹，彼此相看有何不妥。灵芝便转入碧纱橱中，将钱昭仪的御扇取来，此际钱汤二人手中的扇子既已互换，舒月便将笔墨纸砚在几上铺成开。钱昭仪方含笑而望：妹妹这柄松鹿图很与你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