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吃药。
（ 将药碗递给灵襄的时候，满脸都写着和气。虽说我知道，我手上这一碗滗得又黑又稠，几乎可以集合所有难以言喻形容词的东西，要比隔夜饭还难闻，但很抱歉，我没闻过隔夜饭。一只手稳稳端碗，一只手去拉灵襄。）
大郎，快起来吃药了。（ 托町声的福，从她手上缴没话本子的时候，看了一点不该看的书，虽只瞧了只言片句，就已经臊得丢开去，但牢牢记住了这一句。跟她讲完，忍不住笑，，改拉为拍，呼噜她头顶的碎毛。）
快点快点，谁叫你身子弱，又懒，不肯锻炼。

（病又发作，连日来昏昏沉沉，多半总在昏睡，不知又睡过几个时辰，再睁眼时，已近黄昏。）
（身子恹恹，浑身没气力，全赖阿秋帮扶，我倚着她坐起身来，眼仍半阖着。是以阿晏递药时，我并未伸手去接。饶是如此，仍被空气中弥漫的酸涩药味惹得鼻尖微痒，轻轻打了个喷嚏。）
（嗅出是最苦的那味药，黛眉微微蹙起，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将脸儿一偏，哼唧起来，像只小猫儿）阿晏，这药好苦的，不喝成不成。

你要是不吃药，便不能同我去放纸鸢，别说放纸鸢，就是趴在窗上看一看，容妃娘娘也不会许，你只要想想，是愿意忍这一时的苦，还是回头眼巴巴看？
（ 药已经煨热，稍有一点烫手，端久了需得换着手，将碗递给左手，空出来的右手去捏了一下她的脸，但不敢用力，怕她是瓷娃娃，一捏就碎了。）
不许拿这苦脸对着我，药已经够苦，笑一下

（听到纸鸢，眼眸登时一亮。拒不喝药的心念，动摇几分。）
（有阿晏在，我总是很安心。但只要想到阿晏早晚会出宫嫁人，会离开我，就不由自主感伤起来。）阿晏，你可不要太早嫁人，我想让你多陪我两年。
（她身体康健，如今高我半头有余，出落得愈发娇妍动人，听闻有好些京城贵胄去格晋家提亲，可阿晏一个都瞧不上，我却丝毫不心焦，反倒有些开心，这样她才能陪我久一些。）
（阿晏的手细嫩柔滑，微微有些凉，我不由打个激灵，头顺势侧低下去，将她细嫩柔滑的手夹在脖颈当中，嘻嘻笑着）阿晏，凉，还痒。
（一边嘟囔着，一边不情愿地接过药碗，双手托着，眼眸未离阿晏，唇浅浅贴着碗沿，小口小口地抿）

（ 我入宫时，阿襄只低我一垂眸，如今却要俯下脸瞧她。那张巴掌大的脸仿佛从未变化，若说有，便是一年比一年血气更弱，如今脸色看去，倒像是玉纸，白得近乎透明了。作势要挠她颈，这才得以将手抽出来，半笑半嗔地骂她一句。）淘气鬼。
（ 从一旁描银骨瓷小碟里捻两粒梅子，等着她将药吃干净再喂，目光却避开她的眼，在自己的指尖绕转。琰锡今日已经叫人送来信，他人既已经回了京城，践诺亦已不远，若是顺利，大约明年开春我便得出宫回家，置办妆奁了。）
（ 留给我陪阿襄长大的日子还有多少？）
（ 出了神，她讲什么，便没留意了。）

（梅子酸涩，蹙起的黛眉折得更深些。囫囵着尝了味儿，便匆忙吐出，嘟囔着抱怨）太酸啦太酸啦，阿晏，我牙都要倒了......
（意料之外，没听到回音，抬眼见阿晏正愣怔出神，脑中飘过一念，清晨似乎有人来给阿晏送信，却不知来者何人。摇摇阿晏的袖子）阿晏，阿晏！
（她总算对上我的视线）你怎么突然发起呆来，是有什么心事吗？

（ 指头上浸了一层梅子的糖霜，蜜化开了，变成一点粘稠的害羞停在那里，是很不顺人意的。看了她一眼，拿了手帕来擦，也垂着眼睛仔细看，想了想，才低低一笑。）
一天就醒那么几个时辰，偏就你眼睛尖，连这也看到了。
（ 将用过的帕子丢在盆里，还要安抚她的好奇心。）好啦好啦，跟你说也没什么，我有个中意的人，原本在御前当差的，现如今调出去了，不过不能告诉你是谁，八字没有一撇的事。

啊（原本有些混沌的眼眸，掺进几分讶异，喃喃）中意的人？
（用一瞬息的工夫消化阿晏的话，捂嘴嘻嘻笑起来，想起阿晏给我讲过的很多美妙故事，脸上莫名飘过几朵红晕）阿晏有中意的人啦？
（这无疑勾起心中许多好奇，好似猫爪在心间轻轻挠着痒，我不依不饶地将阿晏的袖子角捏在指尖，轻摇着撒娇）为什么嘛——（瘪了脸，声音渐低，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阿晏，你有小秘密了。

（这黏糊人的小猫——把她手从袖子上捉下来，又捏了捏她的脸。）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水到了，自然也就渠成了，不然，那灵襄为什么怕苦，为什么不肯好好吃饭吃药，为什么总是长不大呢？
（ 望进她一汪水的眼眸里，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只是和你随口说说，又不是不要你了，我陪你的日子还长呢。
（ 看了一眼漏斗，她这药吃了以后爱犯困，恐怕清醒不了多久，便哄她躺回去。）先睡吧，我叫小厨房烧一锅鸽子汤，等你醒了晚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