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跑着,眼前是队友跑动时晃动的背,和着一二一二的口号晃动着。
然后总有一句fight,ai的音节拖长,尾音短促有力。
fight。
在他见到她前,他是先听到她这样呼喊的。
所以后来总不能忘记,印象中草野的呼喊,并逐渐在流逝的时间中回荡,遥远的空旷的无人倾听的。
fight。
顽张れ。
加油。
六
吃完晚饭后内有些无所事事,他坐在暖桌边,左手支着下颌,右手把饭团的塑料包装团起来,又松开手,看着它在掌心慢慢展平。
梅子和鳗鱼的味道被乌龙茶冲淡了。
内想起棉被没有晒。
电暖桌功率强劲,腿烤的有些热。
他的身体还年轻,受过伤的小腿在严酷的天气中也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刚拆完石膏的一段日子内曾怪异的喜欢在睡前用手指造访伤处,在被子中侧躺着弓起身体,捋起睡裤腿试着按压曾经折断的部分,隔着皮肉能感受到骨头但是感受不到裂口。折断接合然后慢慢生长,内在温暖的黑暗中有形而上的古怪念头,人体的神奇和强大。
(“反正总会好的。”
“什么?”
“啊,血已经不流了。”
“诶?真的止住了。”
“……所以很快就会好的。”)
太热了,内昏昏欲睡。就睡在这里吧……明天如果有太阳要晒棉被……就这么睡吧……
电话铃声在内意识到时大概已经响了很久。他烦恼的爬起来找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居然在厨房料理台上。
“怎么迷迷糊糊的,已经睡了吗?”内妈妈。
“啊。”内举着电话站在厨房里,刚进门时打开换气的窗子没有关严,丝丝冷风把人唤醒,“……下雪了……”
“恩?”
“这里下雪了。”
内注意到窗外的夜色中有细小的雪粒,极小的微不足道的雪,大概下不起来。
“冷吗?衣服带的够不够?”
“不是很冷。”
“要不然我明天带着弟弟先过去,顺便给你捎点衣服?”
“你要把爷爷和爸爸两个人留在东京吗?”
“爷爷也一起来好了。”
“……那爸爸一个人太可怜了。”
内妈妈笑起来,“……都是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先过去呢,受伤时也是,怎么都不肯回家住,任性也好不吭不响做事也好,真让人担心……还有上次发烧……”
“妈,”内抢过话头,“要不是我说要回趟老家你们也想不起回来过新年吧,干吗又念我。”
“谁说的,爷爷从去年就念叨着今年要回老家过年呢,对了,那边雪下的大不大?”
“不大,怎么了?”
“我担心下大了有积雪,到时候公路不好开车啊……”
“拜托,这边哪儿有那么大的雪,你们过来时就算积雪早化了啦。”
“可我记得就是最近几年,是快搬家前吧?雪一整冬都没化开,弟弟堆的雪人坚持了好久都没倒掉。”
“电视里说今年是暖冬。”
“我怎么没看到过……”
“你最近看电视没有我多……”
“瞎说……”
……………………………………
……………………………………
聊了一会儿天,内挂掉电话,伸手打算把窗子关严,又在关掉前拉开了一些,探出头去。
暖冬什么的当然是瞎说的。但他忽然记起今天是十二月二十二号,冬至,一年中黑夜最长的一天。
黑夜漫长。
他抬头仰望。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女生在冬天不都是穿短裙的吗?大家都是这样的吧。”
“……说的也是。”
“……以前不是的。”
“啊?”
“上年冬天时我穿私服上学,上上年也是,一直是。”
“长裤吗?”
“恩。”
“学校不管吗?”
“我说我有关节炎。”
“…………”[笑]
“…………”[笑]
“可是今年冬天比去年还要冷啊,没问题吗?”
“……不太一样。”
“恩?”
“认识你以后。”
“恩恩?”
“不大怕冷了。”
“……不是很明白。”
“没关系,不要在意。”
“…………”[笑]
“…………”[笑])
极高极黑的天空。富有纵深感。
雪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