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不过月余，本该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我却总是莫名不安。府里事务本就繁杂，我这家当得也名不正言不顺——左不过是听了府里婆子那句嚼舌根的话，道殿下总会迎嫡福晋过门主掌中馈的。我自己心虚，却也不能在旁人面前表露，愈发郁郁寡欢。
黄昏时断断续续落了雨，直至黑尽了天还没有停的意思。良人久等不归，我难免多想些什么。坐立不安之中，我还是打听了殿下今日的去处，撑着伞去寻他。

【成婚月余，本就该是两人甜甜蜜蜜之时。最近却发现，蕤蕤总有些郁郁寡欢，想来是还未曾适应府中生活。平日里倒是还好，一到夜里，便有些难以安寝。】
【今日出来便想着寻些新鲜玩意儿与她，逗她开心，随便去药铺抓些安神明目的药，也好让她夜里睡得安稳些。】
【提着东西行到此处，竟有些落雨，早起出门之时也不曾准备雨具，只得暂且躲避。】

我依小厮所言去寻殿下，不料却扑了个空，更是闷闷不乐。又在附近寻了几处都未见他身影，正犹豫要不要先行回府，就见他在不起眼处躲雨，急忙提着裙摆跑去。
：——殿下！
我跑得急，不经意间踩了几个水坑溅湿了裙摆也浑然不知，只一心向着眼前人奔去。待总算到了他身侧，我喘着气什么都还没说，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这雨下得太急了些，路上已然没有什么行人，暗叹今日这时辰不好，也不知这雨何时才能停。站了良久也考虑过是否要淋着雨回府，日头落了，也不知蕤蕤在府中是不是等得急了。】
【果然是睹物思人么？迎面奔来的女子，竟然会如此之像？直至那女子扑向自己怀抱才敢确认，只是，此时她难道不应该在府中等候？见她流泪，也是心痛，慌忙安慰。】
蕤蕤？如何便撑着伞就出来了？哭什么？可是等的急了？
【伸手搂入怀里，替她拭泪。】

明明不过是寻不着他心急，到此时却全化成了满腔委屈。想开口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抽噎着一声又一声唤他。
：殿下……殿下……
他指腹的温度驱散了雨落时的凉意，在熟悉的怀抱中，我渐渐停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却仍是含着泪水抬头向他要个说法。
：殿下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该不会，又是见哪家姑娘去了？

【天气还凉着，又下着雨，见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叫着自己，心软的不行，到嘴边的责备的话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这天还下着雨，偏偏她就跑了出来，还莫名其妙的说出这种话，弄的自己一头雾水。震惊归震惊，手臂仍是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安抚着，待她情绪稳定了一些。】
什么姑娘？哪里来的姑娘？
【自己好端端的出来替她买些玩意儿，怎么就被她理解成了出来幽会姑娘？】

：就是……就是未来要入主中馈的姑娘呀！
我只顾着心慌，也不曾留意到他的一脸茫然，自顾自地落泪。用力吸了吸鼻子，怕弄脏了他的衣服，我又急忙从他的怀中退开些，赌气一般小声嘟囔。
：等以后有了嫡福晋，殿下就再不来我这处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跑得急又乱了心绪，我才扭过身子，就觉得晕眩不止，险些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听着她一番胡言乱语，总算是捋出了一点头绪，许是这位分之事总是困扰。】
蕤蕤便是惯会胡思乱想，哪里来的姑娘…
【接住她倒下的身子，只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差人去请大夫，抱着她僵在当地，六神无主。】
【好在此处离医馆不远，大夫前来诊脉，却向着自己道喜，顿时又惊又喜，此时之前的种种迹象仿佛都有了解释一般。】
【贴身小侍取来大氅，轻轻给她披上，抱的越发紧了。】

明明神智还是清醒的，偏生就是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只能任由他抱着，连一句“我没事”都说不出口。待总算缓过气来想要为自己分辩一两句，却又被大夫的话震住。手无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像是向身边人求证般喃喃。
：……这里面，有孩子了？
我没有丝毫的实感，甚至都来不及高兴——不如说，我更多的是恐慌。若这胎是个女儿尚好，若是个儿子……嫡福晋尚未进门我便诞下庶子……搭在小腹上的手不由得攥成拳，我仰头去问他。
：殿下……这个孩子，要留吗？

【心绪万千，虽是预先料想过今日之事，但当这事真的发生之时，仍有些不可置信。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沉浸在喜悦之中。】
【医馆的大夫说了些女子孕期该做的事情，仔细记下了。送走大夫之后方才回过头瞧她，这些日子竟然有些憔悴了，责怪自己平日里对她的关心不够，为何没能早些发现她的不适，平白让她多受了些罪。】
【这厢正思考着日后该如何为她滋养身体，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惊的愣在原地。出口的声音夹杂着些许颤抖。】
蕤儿，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么…？

拳头缓缓展开轻轻搭在仍旧平坦的小腹上，我低头瞧着，竟有些失神。这是我同他的第一个孩子，我怎么会不想要？只是我人微言轻，即便这个孩子就在我腹中，他的命运却也不是我能独自决定的。缓缓摇了摇头，抬头又已是泫然欲泣。
：我怕殿下……不想要。嫡子前先有了庶子，不合礼法。
我也怕未来的嫡福晋会为此有了心结。偶有深夜转醒之时，我总会觉得身边的他、这段幸福的时光，全都是我向上天偷来的。这个孩子更是如此，让我不由得怀疑，上苍真的会给我这么多吗？

【早知她惯会胡思乱想，这什么姑娘，什么嫡福晋，都是如此…轻轻环抱住她，抱起来。】
不许多想，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哪里会不舍得要他？
【虽说披了大氅，此处仍是有些寒意，就算有话也不好在此处说。索性抱着她向府中走去。】
早就应过你的，此生只你一人。
【这话自己不知同她说过多少回，此时再提，总有些老生常谈的意味。】
以后缺了什么，想要什么，都要同我说，不许瞒着。

[皇城南|永定门内]---天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