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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著】弗兰肯斯坦 作者:玛丽·雪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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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0-02-09 14:01回复
    第二章
    我们两个青梅竹马,年纪相差不到一岁。而且不用说,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口角。我们之间始终充满了和谐的气氛,性格的不同和差异甚至使我们更加亲近。
      伊丽莎白文静、专一;而我却容易热血沸腾,总是更专注于对事物的研究,以及对新知识的狂热渴求。伊丽莎白喜欢徜徉在空灵的诗歌创作之中,陶醉在瑞士家乡旖旎、奇伟的风光中——其中有雄伟起伏的山峦,变化多样的四季,时而风暴骤起,时而寂静宁谧,有冬之静穆,也有阿尔卑斯山区夏之生机盎然。
      当她陶醉于自然万物奇伟的外表的时候,我则热衷于探索世界的本质规律。世界一直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吸引着我去探索、发掘。巨大的好奇心,试图揭开自然界所隐藏着的法则的狂热,以及揭开谜团后的欣喜若狂,这种儿时最早的情感波澜,我至今都能记得。
      在父母的第二个儿子,也就是小我七岁的弟弟出生之后,我的父母完全放弃了旅行的生活方式,并在家乡安顿下来。我们在日内瓦有一幢房子,并且在日内瓦湖东岸的贝尔日维还有一幢乡野别墅,距离城市有三英里之遥。我们主要居住在那幢乡野别墅中,父母的生活大部分与世隔绝。
      而我则有意要避开人群,只与少数人保持亲密的关系。所以我与大多数同学关系一般,但是却和其中一位同学建立了最亲密的友谊。亨利。克莱瓦尔是日内瓦一个商人的儿子,禀赋出众,极具想象力。他喜欢探索,刻苦坚韧,甚至热衷冒险。他博览了骑士传奇和浪漫小说,他自己也谱写英雄颂歌,并开始创作很多有关魔法和骑士历险的神话传说。他还试过让我们表演戏剧,并参加化装舞会;而其中的角色取材于容瑟瓦尔战役的英雄,亚瑟王手下的圆桌骑士,以及血溅疆场,将圣墓从异教徒手中夺回的骑士团。
      恐怕没有人的童年能比我的更幸福了。我的父母善良、仁厚,绝不逼迫我们照他们的意愿行事,相反,他们给我们创造了种种快乐,我们乐在其中。当我拜访了其他人的家庭之后,我更加深刻地领会到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于是对父母更加充满感激,加倍孝顺。
      我的脾气有时急躁,容易冲动。但是由于我性格中某些特征的引导,我的热情和狂热没有向追求幼稚的东西发展,而是转化成了一股学习动力,但我并不是对所有的知识都一视同仁的。我承认文法结构、国家法典、各国政治状况,都对我毫无吸引力。相反,宇宙的奥秘才是我急于学习的东西。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天地的精髓是体现在事物的外部存在形式,还是大自然的内在精神,以及人类的神秘灵魂;而且,我想探寻的还有这个世界超自然的秘密,或者从其最高形式上说,就是这个世界存在的物质秘密。
      而与此同时,克莱瓦尔却忙于研究事物之间的道德联系,比如,人生的各个阶段,英雄的美德和人类的行为等都是他研究的课题。他的希望和梦想是成为像那些英雄传奇里的游侠和探险家那样的人物。
      在我们和睦的家庭里,伊丽莎白像一盏圣灯照亮着我们的灵魂。她与我们心灵相通,她的音容笑貌,以及无瑕的双眸里流露出的甜美的目光,时时刻刻都在那里祝福、激励着我们。她活生生就是爱的天使,吸引着我们,安抚着我们。我本来可能会在我的研究中变得越来越沉闷,我冲动的个性也会使我变得越来越浮躁,但是她却抑制了我的不良趋势,使我变得像她一样温文尔雅。
      而克莱瓦尔——可能倒不至于被什么邪恶的念头腐蚀他的精神,但是如果不是伊丽莎白向他展示真正的善良和爱心,并且使他把乐善好施作为自己的最终目标,他也许就不会成为像现在这样完美的人,如此慷慨仁慈,善解人意,在热情地追求冒险的同时还充满善心和温柔。
      每当我回忆自己孩提时代的时候,总是觉得无以言表的快乐。可惜此后,不幸就开始玷污我的心灵,把我原本大有作为的光明前程断送在阴暗、狭隘的自我中心里。
      此外,在叙述我早年的经历的时候,我也要提及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后来一步步地,不知不觉地把我引向苦难的深渊。因为当我发现那些可怕的、宿命般的狂热刚刚在我内心升腾起来的时候,那种狂热还只是像山涧里的溪水,断断续续,时隐时现,可是慢慢到最后,它就变成汹涌澎湃的滔滔大河,将我所有的快乐和希望都冲得无影无踪。
    


    4楼2010-02-09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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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3 14:0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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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科学是决定了我命运的主要因素。所以,在这个自述中,我也想谈谈是什么使我迷恋上了那门科学的。我十三岁那年,全家一起去索侬附近的温泉浴场度假。当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我们困在旅馆里。在房子里,我无意中发现了一卷科纳柳斯。阿格里帕的著作。我开始只是随便翻翻,但是作者试图阐述的理论,以及他列举的一些奇妙的事实很快就将我原本冷淡的情绪转变为一种狂喜,就像是有一道奇异的灵光射进了我的脑海一般。我满心欢喜地把我的发现告诉父亲,可是父亲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下书的封面,然后说:“啊,科纳柳斯。阿格里帕!我亲爱的维克多,别把时间浪费在这上头了,他简直是胡说八道。”
        如果父亲当时不是这样轻描淡写,而是愿意费一些工夫向我解释——阿格里帕的理论已经被完全推翻,而科学家已经引入一套现代科学体系,要比旧的理论体系强有力得多,因为旧的理论模式只是空中楼阁,而新的理论模式是建立在事实和实证的基础上的——那么,我的好奇心肯定就会得到满足,然后把科纳柳斯。阿格里帕的书扔在一边,既而用更大的热情投入到我原来的研究上。而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思想甚至根本就不会产生致命的冲动,最后将我引向毁灭。但是我父亲那仓促的一瞥令我感到他根本就不知道书里在说些什么,于是我继续贪婪地埋头阅读这本书。
        我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科纳柳斯。阿格里帕的所有著作都找出来,既而是帕拉赛尔瑟斯和阿尔贝特斯。玛格努斯的著作。我狂热、欣喜地阅读着这些作家的著作,他们对我来说就像是别人尚不知晓的宝藏一般。
        我已经描述过自己,说我一直都怀有一种渴望,想参透大自然的各种奥秘。尽管当代的科学家们已经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并且有了伟大的发现,但是我总是对此不甚满足。据说艾
        萨克。牛顿爵士曾经坦言,说他觉得自己就像在一个浩瀚无边、尚无人涉足的真理的海洋边上拾贝壳的小孩。而那些在自然科学领域中的不同分支学科中继续研究的牛顿爵士的后继者们,以及那些我已知晓的科学家们,即便从我当时只是一个孩子的头脑来看,也都是一些拾贝壳的初学者。
        那些没有文化的农民,通过对环境的观察,也能掌握自然界的一定规律,并为其所用,而那些最渊博的科学家知道的也不比农民多。科学家们只不过揭开了大自然真面目的一部分而已,但是大自然生生不息,永远是一个神秘莫测的谜团。科学家们也许可以分析、解剖,并给各种现象命名,但是,这根本没有触及到大自然的本质因素,就不要说终极的本质了,就连一些更表面更浅显的因素,科学家们也是一无所知的。以前,我就是这样盯住那些阻碍人们真正进入自然界神秘殿堂的堡垒和沟壑不放,烦躁而又无知地冲着现代科学发牢骚。
        但是我拥有了这样几本书,这些作者对世界看得更深刻,知道得更多。我把他们的每句话都奉为经典,成为他们最忠实的信徒。在十八世纪发生这样的事情看起来是匪夷所思的,但是当我在日内瓦的学校接受教育的时候,我很大程度是通过自学来研究那些我爱好的学科的。
        我父亲并没有很高的科学素养,所以没有人可以引导我走出孩子式的盲目,并把我作为一个学生对知识的渴求善加利用。于是在我的新导师的指导下,我全身心地投入到对水晶球和长生不老药的研究上,而且后者很快就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对我来说,财富是次要的,但是如果我能够使人类免除疾病,并且使人类除了死亡之外,能够对任何伤害刀枪不入的话,那么,这将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
        我想的还不仅仅是这些。我最喜爱的那些作者还大胆宣称,他们还可以召唤鬼魂,这是我最迫切寻求的能力。而且,哪怕我的法术始终未能成功,我也总是归咎于自己功力不够,或者因为别的错误,我从不怀疑我的导师是否具有真材实料。
        就这样,在一段时间里,我全身心地钻在这些被推翻了理论里,用我狂热的想象力和幼稚的推理,不懂装懂的硬是把上千种互相矛盾的理论掺在一起,然后在一堆七拼八凑起来的知识的泥潭里无望地挣扎,直到一个突发事件,再次改变了我的想法。
      


      5楼2010-02-09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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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十五岁那年,我们全家搬回了贝尔日维湖边的老房子,在那里,我们目睹了一场最可怕的大暴雨。暴雨从朱拉山脉后面向我们席卷而来,雷声从四面八方在我们头上炸响。在整个过程中,我都充满好奇和兴奋地观察着这场暴雨。当时我站在门口,突然,我看见离我家房子大约二十码远的一株美丽的老橡树上,腾空升起一束火焰。当眩目的火光熄灭后,橡树已经消失了,原地只剩下被劈得四分五裂的树桩。第二天早晨,我们出去看那棵橡树,发现橡树被劈开的样子非常特别。它不是被雷劈成碎片,而是完全被炸得粉碎。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东西被摧毁得这样彻底。
          此前,我对比这个更显而易见得电力学原理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发生这场雷暴雨的时候,正好有一位对自然科学研究得颇有心得的先生和我们在一起。这场灾难令他兴奋不已,他向我解释了他形成的一套电学和流电学的理论。他的这套新理论对我来说如醍醐灌顶,使得科纳柳斯。阿格里帕、帕拉赛尔瑟斯和阿尔贝斯特。玛格努斯这些我想象中的主宰顿时黯然失色。
          但是这可能就是我的劫数。这些人的理论被颠覆后,我再也不愿意去从事原来自然科学的研究了。对我来说,万物似乎永远都只能是未知的谜。那些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占据着我头脑的东西,突然变得一无是处。
          可能是因为年轻人所特有的变化无常、喜新厌旧的特点,我立刻放弃了以前的研究,把自然科学及其一切成果,都贬低为畸形、夭折的生命,而且非常轻蔑地认为这些学科只是所谓的科学,永远都不能登上真理的大雅之堂。在这种情绪和心理状态下,我又开始钻研数学,及其相关学科,因为我认为这些学科有坚实稳固的基础,尚值得我考虑。
          我们的灵魂真是非常奇特,毫厘之间的差异,就决定了我们的人生之路是走向辉煌还是毁灭。我现在回头想来,我的爱好和意志当时所发生的奇迹般的变化,似乎源自我生命中的守护神的提点——这是我的守护神所做的最后的努力,希冀我能够躲开已经悬在我的头上,随时会把我吞没的灾难。
          神灵的努力取得了成功,在我放弃了原来的,以后又重新折磨我的那些研究之后,我的内心充满了不同寻常的宁静和快乐。神灵想要指点我的是,从事这些研究就意味着邪恶,而放弃它们就意味着幸福。
          神灵的努力虽然效果强烈,但却未能持久。命运不可违抗,它不可更改的规律注定我将必然遭到可怕的灭顶之灾。 


        6楼2010-02-09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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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当我十七岁的时候,父母亲觉得我应该到英格尔斯塔德大学去读书。以前,我一直在日内瓦的学校读书,但是我父亲认为,我除了熟悉本国的风土人情之外,还应该了解其他国家的情况,这样对我的教育才算完满。我动身的日期虽然早就定下,然而在这个日子没有到来之前,我生命中第一件不幸倒先降临了——这似乎是我将来苦难命运的一个预兆。
            伊丽莎白染上了猩红热,病情十分严重。在她患病期间,我们已经多次阻止母亲亲自去照看伊丽莎白。一开始,母亲勉强同意了我们的恳求,但是当她听说她最宠爱的孩子生命垂危,便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焦虑之情。她来到伊丽莎白的病床边照顾她。她的悉心照料终于战胜了凶狠的病魔——伊丽莎白得救了。但是母亲这种轻率行为的后果却给她的身体带来致命的伤害。第三天,母亲病倒了。她除了高烧之外还伴随非常严重的症状。她的护理人员脸上的表情明显预示着最糟糕的事情。
            在母亲弥留之际,她都始终保持着她最优秀的品质——坚毅和慈祥。她把我和伊丽莎白的手拉在一起,“我的孩子们,”她对我们说,“我对未来的幸福最大的期望,就寄托在你们俩的结合上了。这种期望现在对你们的父亲来说是一种安慰。伊丽莎白,我亲爱的,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我的两个小儿子。唉,我真遗憾,我就要离开你们了。我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幸福,沉浸在你们的爱里,现在让我一下子离开这一切不是太难了吗?但是我现在不应该想这些,我会努力泰然自若地面对死亡。但愿我在另外一个世界还能见到你们。”
            母亲平静地去世了,甚至在临终之时,她的表情仍是那么的慈祥。我无需形容当家庭中最亲密的纽带被无法挽回的灾难无情撕裂时,我们的感受是怎样的;也无需形容我们心灵上的空虚失落,和流露在我们脸上的绝望神情。我们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逐渐相信:母亲——每天和我们朝夕相处的亲人,她的存在已经成为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已经永远离我们而去了,我们深爱着的她那明亮的目光,永远黯淡了下去;我们如此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将永远不在耳边响起。
            这就是我们最初几天里的感受。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场悲剧变得愈来愈真切,这个时候,我们的悲苦才真正开始。但是,谁没有被死神蛮横地夺走过至亲至爱的人呢?那么我又为什么还要描述这种人人都感受过,也必须要体尝的感受呢?终将有一天,悲哀将不再是生活中必须面对的情感,而会更像是一种任性的情感;终将有一天,嘴边的微笑会重新回到我们脸上,哪怕这有可能被认为是对死者的不敬。母亲虽然故去了,但是我们仍有应尽的职责,我们必须和其他人一起继续生命的历程,并且要学会这样思考——我们是如此幸运,并未被死神夺走生命。
            我去英格尔斯塔德大学读书的事情,由于母亲的去世而被一度耽搁下来,但现在又被提了起来。父亲允许我过几周再出发。在我看来,这样匆忙地离开母亲的灵柩,离开亲人,离开这座充满悲伤的房子,投入到喧闹的生活中去,实在是对死者的不敬。我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伤痛,但这丝毫没有减轻我的悲哀,我不愿意离开我其他的亲人,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希望看到温柔的伊丽莎白得到些许安慰。
            伊丽莎白极力掩饰自己的悲哀,并努力来安慰大家。她沉稳地面对生活,用勇气和热情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她用自己全部的爱去照顾那些她自幼就称作叔叔和堂兄弟的人。当她向我们绽开那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时,我们觉得她从来没像这样迷人。在她努力使我们忘掉痛苦的过程中,几乎都忘掉了自己内心的痛楚。
            我起程的日子终于来到了,克莱瓦尔和我们一起度过了临行前的最后一个夜晚。
            他曾经试图说服他的父亲让他和我一起去读书,但没有成功。他父亲是一个思想狭隘的生意人,认为自己儿子的抱负和雄心壮志都是无所事事和自撞南墙。亨利对自己被剥夺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深感不幸。那天晚上,他沉默寡言,但是一旦当他开口时,我立刻从他炯炯有神,生机勃勃的眼神里看出一种克制、但又坚定的决心,就是他绝对不愿被商务俗事所羁绊。
            我们那天坐到很晚。大家谁也不愿分开,也不忍互道“再见”.我们最后还是说了,并假称自己要去睡觉所以才各自分开了,而且我们都以为瞒过了别人;但是第二天拂晓,我下楼去乘马车的时候,发现他们全都等在那儿——父亲再次为我祝福,克莱瓦尔再次同我握手告别,我的伊丽莎白也再次恳求我常常写信,并且温柔地向她的玩伴和朋友做最后的告别。
            我钻进即将载我远行的马车,心头泛起最伤感的情怀。我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亲人和朋友中间,尽力使彼此都体会到亲情和友情的快乐。可现在我是一个人了。在我将去就读的大学里,我必须寻找新的朋友,自己保护自己。在此之前,我的生活一直远离人群,大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家里,这使得我非常不习惯和陌生面孔的人相处。我爱我的兄弟、伊丽莎白,和克莱瓦尔,这些是我“熟悉的老面孔”,但是我相信自己完全和陌生人合不来。
            这些都是我刚刚起程时的想法,但是随着旅行的继续,我的心情逐渐开朗起来,对未来也渐渐充满了希望,我迫不及待地渴望能够学到新的知识。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经常觉得自己很难在整个青年时代都把自己封闭在家里,我非常渴望能够进入社会,找到属于我自己的一席之地。现在我的愿望就要实现了,我要是退缩的话,不是很傻吗?
            在去英格尔斯塔德漫长而又令人疲惫的旅途中,我有充足的时间想这想那。终于,英格尔斯塔德高耸的白色塔尖印入我的眼帘。我下了马车,被带到一间单人公寓,然后随着自己的心愿,打发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我呈交了几封介绍信,并拜访了几位重要的教授。但是我偶然地——或者说是一种邪恶的安排,毁灭之神在我心情沉重地离开家的时候,就牢牢地控制了我——让我先去
            拜见了自然科学教授克兰帕先生。
            克兰帕先生言语有些粗鲁,但是他对自然科学的研究的确非常精深。他问了我一些问题,有关于我在自然科学的几门分支学科中都有哪些心得体会。
            我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他,而且有点不屑地提到了那几个术士的名字,说我主要看的他们的著作。
            教授瞪大了双眼看着我。他说:“你真的把时间都花在研究那些废话上面?”
            我肯定地回答了他。
          


          7楼2010-02-09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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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分!每秒!”克兰帕先生激动地说道,“你浪费在这些书上的所有时间都被统统、彻底地损失掉了!你居然让这些已经被推翻的理论,还有那些没用的名词塞满你的脑袋。我的天哪!你难道是住在沙漠里吗?难道就没人好心地告诉你,你贪婪地沉迷于其中的那些异想天开都是一千年前老掉牙的东西,都霉烂得不行了!我真难以置信,在我们这个开化、科学的时代里,竟然还能找到一个阿尔贝斯特。玛格努斯和帕拉赛尔瑟斯的信徒!亲爱的先生,你必须从头开始你的学习!”
              他边说边走到一边,列出了一串有关自然科学的著作,要我弄到这些书。他在让我离开之前,还提到从下周开始,他打算开设一系列介绍自然科学的概论课程,而没他课的时候,将由另一位教授开设化学课。
              我回去的时候也不觉得很沮丧,因为我已经提到过,克兰帕教授痛贬的那几个作者,我也早就不屑一顾了;但是我可真的一点也没有兴趣继续研究和自然科学有关的任何学科。
              克兰帕教授是个小矮个儿,嗓子沙哑,面目可憎;所以,这位教授一点也没有让我对他研究的那些东西产生兴趣。也许我过于从哲理上考虑了,反正我很早就已经对自然科学研究下了结论。我在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对那些当代的自然科学教授所许诺的结论不满了。仅仅是因为我年幼无知,所以才会概念混淆不清,再加上我缺乏在这方面的指导,于是在求知的过程中走了冤枉路,将最新的研究发现扔在一边,而去重新拾起被人们遗忘的炼金术士的梦想。
              此外,我对于现代自然科学的用途也有些不屑一顾。如果那些科学大师们能够探寻不死的奥秘和神奇的力量的话,那我的看法就会完全不同了。我的这种观点虽然看起来是痴心妄想,实际上却是雄心壮志。但是现在事与愿违,这位教授志在敲碎我的那些梦想,殊不知,我对科学的兴趣就是建立在那些梦想上面的。但是现在,我却被要求放弃那些辉煌无比的梦想,去换得毫无价值的现实。
              这就是我住在英格尔斯塔德最初两三天里的想法。在那几天里,我主要是花时间熟悉当地环境,并结识新邻居。
              但是第二个星期开始的时候,我想起了克兰帕教授通知我的课程。我当然不会去听这个身材矮小又自以为是的教授对着我布道般的宣讲,但我记得他提过瓦德曼教授。
              我还没有见过他,因为他那时不在城里。
            


            9楼2010-02-09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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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自以为是或惺惺作态的痕迹。我静静地听完,然后对他说,他的授课已经让我消除了对当代化学家的偏见。我对他说话的时候字斟句酌,就像一个年轻人对他的导师所应该表现出来的谦恭和敬重那样,而且,我丝毫没有流露出激励我如此热情的内在动力——对生活缺乏经验已经让我够羞愧的了。我还向他请教应该读些什么书。
                “我很高兴收下了你这名学生,”瓦德曼教授说,“你天资不错,如果再付出相当的努力的话,我相信你一定会取得成功。在自然科学的分支学科中,化学已经取得了最大的进展,将来也会如此。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把它作为我特别研究的课题。但是同时,我并没有忽视其他的学科。如果一个人仅仅把自己局限在这一门学科中,那他只能是一个失败的化学家。如果你希望成为一名真正的科学家,而不仅仅是一个小实验员的话,那么我建议你致力于研究自然科学的各个分支学科,包括数学。”
                接着他把我带进了他的实验室,向我讲解了各种装置的用途,并指导我应该配置哪些仪器。他还答应我,在我取得一定的进步,不至于弄坏他的仪器之后,我就可以使用他的实验室了。他还根据我的要求,给我开了一份书目,然后我就告辞离开了。
                于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这一天已经决定了我未来的命运。
              


              10楼2010-02-09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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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从那天以后,自然科学,特别是化学,以及有关的一切综合学科,成为了我惟一的兴趣爱好。
                  我怀着极大的热诚阅读了当代学者们写的有关论著,这些著作充满精辟、睿智的见解,以及深刻的思辨力。我还认真地聆听各种课程,并拜见大学里研究各种科学门类的学者。我甚至发现克兰帕教授的课也是富有不少真知灼见,当然,他的相貌和举止实在不能让人苟同,但是这却不能影响他研究的学术价值。
                  瓦德曼教授成了我的良师益友。他为人和善,一点都没有沾染上学究气,思想也没有被教条所禁锢。他的言谈总是那么坦率、自然,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他能够用变化多样的方法为我扫平求知道路的障碍,就算碰上再难解、深奥的问题,他也能讲解得浅显清晰,让我容易理解。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渐渐地,我变得加倍勤奋,而且很快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我经常在实验室里一干就是一个通宵。
                  因为我如此刻苦,所以很容易想象,我的进步神速。我的努力勤奋令同学们大为佩服,我对专业知识的熟悉精通,也让教授们刮目相看。克兰帕教授常常会带着揶揄的表情问我:“科纳柳斯。阿格里帕现在怎么样了?”瓦德曼教授则对我的进步表示了最由衷的欣慰。
                  两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一次也没有回日内瓦的家,而是全身心地投入到科学研究上,希望能有所发现。除了那些有过同样经历的人之外,没人可以体会科学的诱惑之处。在别的学科研究里,你只能重复前人走过的路,而没有任何新鲜的东西;但是在科学研究中,你永远可以有新的发现,创造新的奇迹。哪怕一个资质一般的人,只要他潜心钻研一个课题,也一定能够成为精通这项课题的行家。
                  而我,就是树立一个目标,然后不断努力、锲而不舍,全身心投入,所以取得了极大的进步。两年后,我取得了一些研究成果,并对一些化学仪器做了改进,这些都为我在大学里赢得了极大的声誉和好评。
                  这个时候,我对自然科学的理论、以及实践研究已经极为精熟,可以说,在这所大学里,我已经不能从任何一位教授的课堂上学到新鲜的知识了。既然继续住在大学里已经对我的进步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考虑回到家乡,回到我朋友的身边。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情把我给拖住了。
                  有一种现象特别吸引我,那就是人体的结构,或者说,任何有生命的动物都让我感兴趣。我经常这样问自己:生命的本源究竟在哪里呢?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迄今为止,这个问题都被认为是不解之谜。可是有多少次揭开谜团的机会都被我们错过了啊,那全是因为怯懦和疏忽阻碍了我们的研究。我脑子里翻来覆去考虑着这些想法,最终决定我要集中精力,研究和生理学有关的自然科学。我怀疑我的热情几乎具有超自然的来源,因为我对这门学科所付出的努力是令人乍舌,而且几乎让人难以承受的。
                  要研究生命的起源,就必须求助于死亡。我已经掌握了解剖学,但这还远远不够,我必须观察尸体自然腐烂的经过。父亲在我幼年时期对我进行教育的时候,总是非常小心,不让我的心灵被任何超自然的恐怖事物所惊吓。我记得我从来都不害怕迷信传说,也不害怕幽灵鬼怪。黑暗不会令我产生任何恐怖的联想,墓地对我来说也只是存放失去了生命的躯壳的地方,那些原本美丽强健的肉体最终会成为蛆虫的美餐。
                  我现在正在研究人体腐烂的原因和过程,所以我只得整天守在墓穴和停尸房里。
                  我所关注的细节对人类脆弱的神经来说,都是最不能忍受的东西。我眼看着人体构造精密的组织如何蜕变、腐烂;眼看着原来充满生机的红润脸颊如何因死亡而逐渐腐败;眼看着蛆虫怎样侵入人类神奇的眼睛和大脑组织。
                  然后,我对人体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的变化中所显露出来的任何因果关系,和细枝末节进行检验和分析,直到最后有一天,我的脑中突然一道灵光乍现,像闪电般劈开了我身处的黑暗环境。这道闪电如此耀眼、绚丽,可是又很简洁。当我为这道灵光所预示的广阔前景而晃得头晕目眩的时候,我也极为讶异:自古以来,众多的天才在研究同一门学科,可是惟独将由我来发现这旷世的秘密。
                  您记住,我说的并非痴人说梦。我所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就像此时照耀在空中的太阳一样真真切切。能够有这样的发现也许该归因于某种奇迹,但是这个发现的每个阶段却非常清晰,而且都是极具可能性的。就这样,经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我付出了巨大的艰辛劳动之后,我终于找到了生命繁衍和诞生的根本原因,不,还有更惊人的,我还有能力从失去活力的物质上注入生命力。
                


                11楼2010-02-09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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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3 14: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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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啊——水——


                  12楼2010-02-09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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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时,我对我的重大发现还只是震惊不已,但是很快,我就变得欣喜若狂。
                      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我耗尽了心血,终于一下子到达了我理想的顶峰,这简直是对我所付出的努力最好的回报了。但是这个发现太重大了,太振聋发聩了,以至于我都不记得我是如何一步步得出这个结果的,我只看到这最后的成果。自从世界有史以来,多少智者贤人孜孜不倦研究、期盼的结果目前就在我掌握之中了。
                      当然,这一切并不是像表演魔术似的突然展现在我眼前。我所掌握的信息其实是最本质的东西。与其说是它是由已经完成的成果展示给我看的,不如说是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向着我的研究目标深入所获得的。我就像一个被当作陪葬活埋的阿拉伯人,突然找到了一条出口,然后仅凭着一丝微弱的光线在向前摸索。
                      我的朋友,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热切、好奇和充满期待的神情,我明白你期待我会告诉
                      你我所掌握的秘密;但是我不能;请你耐心的听我讲完我的故事吧,然后你就很容易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个方面有所保留。我不能让你坠入这个深不见底的可怕深渊,你就像我当年一样充满热情,又毫无防备。请你吸取我的教训,如果你不愿听我的忠告的话,至少也要看看我的惨痛结果:疯狂的获取知识有多么的危险!那些随遇而安、服从天命的人要比野心勃勃,妄图更大的成就的人要幸福的多了。
                      虽然我发现我的手中掌握了令人震惊的能力,但是我仍然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来考虑如何运用此种能力。尽管我有能力构筑生命力,但是我还需要准备一副骨骼,然后加上所有纷繁复杂的神经纤维、肌肉和血管,作为我赋予生命的基础,这些都需要大量的工作,并具有极大的难度。
                      开始我还犹豫不决,到底是创造一个结构和我一样的生命,还是造一个生理结构更为简单的生命。但是我的想象力被初次的成功冲昏了头脑,所以我丝毫不怀疑自己可以造出一个和人类一样复杂、神奇的生命。
                      那时手头我现有的材料根本不够进行如此大胆、狂热的计划,但是我毫不怀疑我会取得最终的成功。对于在工作中遇到的各种挫折,我已经做好了多重准备,我的实验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挫败,最终的结果也可能不尽如人意,但是当我想到科学理论和仪器设备每天都在发展、进步,我就欢欣鼓舞,我想我现在的努力至少会为将来的成功打下坚实的基础。
                      我从不因为我正在进行的计划如此庞大繁复,就认为这个计划最后不能实现。这些就是我开始制造人体的时候的想法。
                      由于人体的每个组成部分都过于精密,所以这大大影响了我的速度,所以和我的初衷相反,我最后决定造一个体形高大的巨人,也就是说,他身高约八英尺左右,其他部分也按照比例放大。在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成功地收集、整理到了所需的材料,最后我开始动工了。
                      没有人能够明白当我初次体会到成功的喜悦时那种纷繁复杂的心情,就好像在我的身体里刮过一阵飓风一样。生死对我来说只是一种被理想化的界限,而我将冲破它,将耀眼的光明投向那黑暗的世界。此后,将有新的物种把我奉为它们的造物主,无数幸福、完美的生命将因我应运而生。我将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父亲,都更有权力获得我创造的生命的感恩之情。为了追求这些,我甚至还想到,如果我能够将生命力注入没有生命的物质,那么,今后我也许还可以让已经开始腐烂的身体重新恢复生命。但是,现在我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就是这些想法成为支持我的精神动力,使我将源源不断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我的脸颊因为工作过度,又不见阳光而日渐苍白,身体也因为足不出户而消瘦下去。有的时候,我已经在成功的边缘了,可是又功亏一篑。但是我始终坚信:我只要再坚持一天,甚至再坚持一个小时,我就能够实现我的梦想。
                      这个我倾注全部精力的梦想是我自己独享的秘密。明月可以见证我在深夜是如何不辞辛劳、紧张忙碌得连气都透不过来,就是为了试图找到大自然隐藏的秘密。谁能体会到我在不为人知的工作中所经历的种种恐怖呢?我在潮湿、污秽的墓穴中进进出出,有的时候我为了让没有生命的肉体恢复活力,我甚至要折磨那些活着的动物。
                      即便此刻,我一想到这些都禁不住四肢发颤,天旋地转的。但是在当时,我却被一股不可抗拒、狂乱躁动的冲动支配着,我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灵魂和知觉,一心一意扑在这个工作上。不过这真的只是一时的神志不清,一旦这种反常的激动情绪平淡下来,我恢复原来的生活、工作习惯之后,我反而变得更加敏锐了。
                      我从停尸间里收集到各种骨骼,用我不洁的手指去去探寻人体骨骼结构的惊人秘密。在我住的楼房顶上,经过一条走廊,再爬上扶梯,可以进入一间和其他公寓完全隔离的密室,或者更像一个单人牢房,我就把那个房间作为自己的工作室,进行着肮脏的创造生命的实验。
                      我因为全神贯注于那种精密的工作,连眼珠子都差不多要从眼眶里面弹出来了。
                    


                    13楼2010-02-09 1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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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在十一月一个阴郁的夜晚,我的工作终于完成了。
                        在极度的焦急不安中,我把激活生命所需要的各种仪器放在我的周围,准备给躺在我脚下的躯体注入生命。当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雨滴狂乱地打在窗上,蜡烛也即将燃尽。突然,就在火苗临近熄灭的微光里,我看到那具躯体睁开了浑浊昏黄的眼珠,呼吸急促,四肢痉挛地抽搐起来。
                        我该如何形容我对这场灾难的感受啊?我又该如何描述这个我费尽千辛万苦造就出来的怪物啊?
                        他四肢倒还符合比例,我也尽力按照美的标准挑选他的五官。美!我的老天!他的黄皮肤刚好包住肌肉和皮下血管;他的头发乌黑油亮,而且顺滑,他的牙齿也像珍珠一样洁白。但是这些不错的器官和他水泡眼配在一起,反而更加骇人。而且他的眼眶也是差不多像浮肿一般的惨白色。他的面部肌肤萎缩,薄薄的嘴唇又黑又直。
                        虽说世事无常,可是再怎么也没有人类的情感多变了。就为了让无生命的躯体恢复生命力这个惟一的目标,我辛勤地耕耘了近两年了。为此,我废寝忘食,甚至连健康都搭了上去。我热切地盼望圆这个梦,简直都过了头。可谁知,现在我终于大功告成了,可美梦也破灭了,心中惟有令人窒息的恐惧和恶心。
                        我实在无法忍受那个我自己造出来的生命,于是我冲出了工作室,回到我的寝室在里面不断走来走去,良久不能使心情平复下来。又过了好久,我烦躁不安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我于是衣服也没脱,倒头就睡,努力想忘掉这一切。但是一切都是徒劳,我虽然睡着了,但是却不断地被噩梦惊扰,不得安宁。
                        我梦见青春健康的伊丽莎白,正在英格尔斯塔德街头漫步。我又惊又喜,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并想要亲吻她。可是当我的嘴一碰到她,她的嘴唇马上就变成死人般的铅灰色,她的其他五官也都发生了可怕的变化。最后我觉得自己抱的好像是死去的母亲的遗体,她被裹尸布包着,而尸虫在法兰绒做成的寿衣里面缓缓蠕动。
                        我惊恐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牙齿上下打着寒战,四肢不停地抽搐。这时,昏黄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射进来,我看见了那个怪物——我亲手造出来的怪物,他正掀起窗幔,眼睛(如果可以叫眼睛的话)直直地盯着我。他张开嘴,发出了一串含糊不清的声音,然后咧嘴一笑,那张丑陋的脸上顿时布满了皱纹。他可能说了点什么,可我根本没去听;这时他伸出一只手想抓我,我一跃而起,冲下了楼梯。
                        我后来一整晚都躲在宿舍楼下面的院子里。我不安地在里面来回地徘徊,耳朵还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响动。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我吓一大跳,害怕那具我赋予生命的活死尸追上来了,这真是悲惨哪!
                        噢!这个世上没人能忍受那张无比丑恶的脸了。哪怕是木乃伊转世,也没有那个丑八怪更吓人了。在我还没完工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他看,当然他那时也很丑,但是谁想到等他的肌肉和关节活动起来之后,就变成一个连但丁也想象不出的丑恶嘴脸。
                        我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恐怖的夜晚。有时,我的脉搏跳得太快太猛,以致于我都能感觉到浑身的青筋都在颤动;而有的时候,我因为衰弱和极度的疲惫,几乎要瘫倒在地上。我害怕极了,同时又被痛苦的失望之情折磨着。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就是靠着这个梦想支撑着我,成为我的精神食粮,可是现在,它却成为一种像地狱般可怕的梦魇。
                        这个转折简直太快了,而且是如此的无情!
                        黎明终于来了,天气阴冷潮湿。我的眼睛因彻夜不眠而酸痛不已,我看到英格尔斯塔德大教堂的白色尖顶,塔楼上的大钟指向六点。看门人打开了院子——我昨晚的避难所——的大门,我来到街上,快步行走,好像拼命想躲避那个怪物。我一直担惊受怕,生怕在哪条街的拐角会突然撞上那个怪物。
                        这时天空浓云密布,开始下起瓢泼大雨来,但是我不敢回到寓所,只是不停地往前走,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推着我一样。
                        我就这样走了好一会儿,以图通过消耗体力来缓解压在心头的重负。我在街上漫无目标地穿梭,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又想做些什么。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完全被恐惧所占据,我步履匆忙,跌跌撞撞地,根本不敢看我周围的事物。
                        就像柯勒律治在《老水手之歌》中写的:
                        在一条僻静的大街上
                        一个人充满恐惧,步履慌乱
                        他回首四望,继续前行
                        然后再也不敢回头
                        因为他知道
                        一个可怕的魔鬼
                        正如影随形
                      


                      15楼2010-02-09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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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走到一个小客栈对面,那里常常停着各种驿车和马车。不知道为什么,我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有好几分钟,眼睛还一直盯着一辆从街那头朝我驶过来的马车。
                          当马车靠近的时候,我发现这是一辆从瑞士来的驿车。马车就在我旁边停了下来,然后车门打开了,我看见的居然是克莱瓦尔。他一看到我,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我亲爱的弗兰肯斯坦,”他大声叫道,“见到你我太高兴了。这真太巧了,我一下马车就看见了你。”
                          看到克莱瓦尔,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让我一下子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伊丽莎白,还有所有家乡的那些我深爱着的景色。我紧握着他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我忘记了自己的恐惧和不幸。而且这么多月以来,我的内心第一次突然体会到一种宁静、安详的愉悦。我以最热烈的方式向我的朋友表示欢迎,然后,我们一起朝我的大学走去。
                          克莱瓦尔边走边谈了一些我们共同的朋友的一些情况,还有他是如何好运,终于被允许到英格尔斯塔德来了。
                          “你很清楚,”他告诉我,“要说服我的父亲——不是所有的必备知识都包括在记账这门了不起的艺术里的——有多难。而且,说真的,到最后我也没有说服他,因为不管我怎么苦苦哀求,他都像《维克菲牧师传》中的荷兰校长一样回答我:‘我不懂希腊文,可我照样每年挣一
                          万个弗洛林,没有希腊文,我照样胃口大开。’不过,他对我的爱到底超过了对学习的厌恶,他最后同意我在外求学,遨游知识的海洋了。”
                          “看到你,我真是开心极了,快跟我说说我的父亲、弟弟们,还有伊丽莎白他们都好吗?”
                          “他们都很好,过得很开心,可是他们很少收到你的信,所以稍稍有点担心。说到这里,我真想替他们说你两句。但是,亲爱的弗兰肯斯坦,”他停下脚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我的脸,继续说道,“我刚才没注意到你看起来身体这么差,又瘦又没血色,看起来就像你几夜没合眼一样。”
                          “叫你猜对了,我最近一直忙于一项工作,所以根本就时间休息,所以现在就成这样了。但是我希望,由衷的希望,所有的这些事情现在都能够结束,我能够重新恢复自由。”
                          说到这里,我浑身发抖,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就难以忍受,更不要说提到这件事了。我加快步伐,很快到了我的大学。
                          这时我突然想到,那个怪物会不会还呆在我房间里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呢?一想到这,我就不寒而栗。我实在不敢再见到这个怪物,但是我更担心会让克莱瓦尔会看到他。所以我恳求克莱瓦尔先在楼梯口等一会儿,然后我自己急忙冲上楼回到我自己的房间。
                          我喘息未定,伸手就想扭开门,可是手碰到门又马上缩了回来,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最后,我鼓起勇气,猛得把门打开,就像小孩子害怕有妖怪躲在门背后时,会做的那样,但是没发生什么异常。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但是房间里没有人,卧室里也没有。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运气那么好,等我确信那个妖怪真的走掉了,我不禁拍手称庆,然后跑下楼去接克莱瓦尔。
                          我们上楼进了房间,此时侍者也送来了早餐,我此时几乎难以自持。我的内心不仅仅充斥着喜悦,我觉得我的肌肉因为过度敏感而轻颤不已,脉搏也剧烈地跳动着。我简直一刻都不能保持平静,我干脆跳到椅子上,击掌大笑。
                          一开始,克莱瓦尔还以为我的反常情绪是因为旧友相逢,所以才会欣喜若狂,但是当他再仔细地观察我时,他一定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疯狂的眼神。
                          我毫无节制的大声狂笑把他吓坏了。
                          “我亲爱的维克多,”他大声叫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啊,你这是怎么了?别再那样笑了。你疯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问我,”我大声说,并且用手蒙住眼睛,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像隐隐约约看见那个怪物溜进了房里。“他会告诉你一切的。哦!救救我,救救我!”我感觉那个怪物一把抓住了我,我手舞足蹈疯狂挣扎着,然后昏倒在地上。
                        


                        16楼2010-02-09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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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克莱瓦尔!他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啊?他遇到我的时候如此兴高采烈,可是最后却奇怪地转变为痛苦。但是我那时已经无法亲眼目睹他的悲伤了,因为我昏迷不醒,好长时间才苏醒过来。
                            那时起,我就得了神经性热病,好几个月都无法起身行动。在这段时间里,全靠克莱瓦尔一个人悉心照顾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因为考虑到我父亲年迈,经不起长途旅行,而且我的病情也会让伊丽莎白痛苦不安,所以他一直没有把我的病情告诉我的家人。他知道没有哪个护士会比他做得更体贴、更周到,而且他坚信我一定会康复,所以他毫不怀疑,他这样做对我家人来说是最好的。
                            但是我的病情真的非常严重,要不是我的朋友不分昼夜、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我恐怕很难挺过来。我自己造出来的那个怪物的影子,总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发烧说胡话的时候也一直提到他。
                            毫无疑问,我的话让克莱瓦尔非常吃惊,他一开始认为这是我的幻觉,但是我持续不断地重复提到这件事,就令他认为我的精神失常是因为受到非常奇怪、可怕的刺激所造成的。
                            我恢复地非常缓慢,而且经常反复,这着实让我的朋友为我但惊受怕,不过最后我终于恢复了。我现在还记得,我大病初愈,第一次饶有兴致地欣赏窗外的景色,那时枯叶都已经落光了,而枝头已经暴出一些新芽,那些枝叶在窗前摇曳多姿,投下美丽的阴影。
                            户外已是春意盎然了,季节的变化也对我身体的恢复大有帮助。我被这些景色所感染,心头泛起一阵喜悦,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很快我就变得像我陷入那可怕、狂热的事业之前一样的快乐了。
                            “我最亲爱的克莱瓦尔啊,”我大声说道,“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你整个冬天都在病房里陪我,而你本来是打算学习用的。我怎么才能报答你啊?我现在后悔之极不该落到这种令人失望的地步。但是你会原谅我的,是吗?”
                            “只要你不再自找烦恼,而是尽快康复,那就是给我最好的回报了。既然你现在的情绪不错,我想和你说一件事,行吗?”
                            我心里一激灵。一件事!会是什么事?难道他是想说我想都不敢想的那件事吗?
                            “镇静一点,”克莱瓦尔说道,他已经发现我连脸色都变了,“如果这令你感到不安,那我就不说了;但是你父亲和堂妹要是能够收到你的一封亲笔信的话,会非常高兴的。他们几乎还不知道你的病情有那么严重,所以要是你这么久都不写信,他们会很着急的。”
                            “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吗?亲爱的克莱瓦尔,我能不首先想到他们吗,他们可是我最亲爱的,也是最值得我爱的人啊。”
                            “要是你现在真的这么想,那么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看到这封信的。它寄到这里已经有几天了,我想一定是你堂妹寄来的。”
                          


                          17楼2010-02-09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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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走到一个小客栈对面,那里常常停着各种驿车和马车。不知道为什么,我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有好几分钟,眼睛还一直盯着一辆从街那头朝我驶过来的马车。
                              当马车靠近的时候,我发现这是一辆从瑞士来的驿车。马车就在我旁边停了下来,然后车门打开了,我看见的居然是克莱瓦尔。他一看到我,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我亲爱的弗兰肯斯坦,”他大声叫道,“见到你我太高兴了。这真太巧了,我一下马车就看见了你。”
                              看到克莱瓦尔,我别提有多高兴了,他让我一下子想起了父亲,想起了伊丽莎白,还有所有家乡的那些我深爱着的景色。我紧握着他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我忘记了自己的恐惧和不幸。而且这么多月以来,我的内心第一次突然体会到一种宁静、安详的愉悦。我以最热烈的方式向我的朋友表示欢迎,然后,我们一起朝我的大学走去。
                              克莱瓦尔边走边谈了一些我们共同的朋友的一些情况,还有他是如何好运,终于被允许到英格尔斯塔德来了。
                              “你很清楚,”他告诉我,“要说服我的父亲——不是所有的必备知识都包括在记账这门了不起的艺术里的——有多难。而且,说真的,到最后我也没有说服他,因为不管我怎么苦苦哀求,他都像《维克菲牧师传》中的荷兰校长一样回答我:‘我不懂希腊文,可我照样每年挣一
                              万个弗洛林,没有希腊文,我照样胃口大开。’不过,他对我的爱到底超过了对学习的厌恶,他最后同意我在外求学,遨游知识的海洋了。”
                              “看到你,我真是开心极了,快跟我说说我的父亲、弟弟们,还有伊丽莎白他们都好吗?”
                              “他们都很好,过得很开心,可是他们很少收到你的信,所以稍稍有点担心。说到这里,我真想替他们说你两句。但是,亲爱的弗兰肯斯坦,”他停下脚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我的脸,继续说道,“我刚才没注意到你看起来身体这么差,又瘦又没血色,看起来就像你几夜没合眼一样。”
                              “叫你猜对了,我最近一直忙于一项工作,所以根本就时间休息,所以现在就成这样了。但是我希望,由衷的希望,所有的这些事情现在都能够结束,我能够重新恢复自由。”
                              说到这里,我浑身发抖,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我就难以忍受,更不要说提到这件事了。我加快步伐,很快到了我的大学。
                              这时我突然想到,那个怪物会不会还呆在我房间里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呢?一想到这,我就不寒而栗。我实在不敢再见到这个怪物,但是我更担心会让克莱瓦尔会看到他。所以我恳求克莱瓦尔先在楼梯口等一会儿,然后我自己急忙冲上楼回到我自己的房间。
                              我喘息未定,伸手就想扭开门,可是手碰到门又马上缩了回来,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最后,我鼓起勇气,猛得把门打开,就像小孩子害怕有妖怪躲在门背后时,会做的那样,但是没发生什么异常。我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但是房间里没有人,卧室里也没有。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运气那么好,等我确信那个妖怪真的走掉了,我不禁拍手称庆,然后跑下楼去接克莱瓦尔。
                              我们上楼进了房间,此时侍者也送来了早餐,我此时几乎难以自持。我的内心不仅仅充斥着喜悦,我觉得我的肌肉因为过度敏感而轻颤不已,脉搏也剧烈地跳动着。我简直一刻都不能保持平静,我干脆跳到椅子上,击掌大笑。
                              一开始,克莱瓦尔还以为我的反常情绪是因为旧友相逢,所以才会欣喜若狂,但是当他再仔细地观察我时,他一定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疯狂的眼神。
                              我毫无节制的大声狂笑把他吓坏了。
                              “我亲爱的维克多,”他大声叫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啊,你这是怎么了?别再那样笑了。你疯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要问我,”我大声说,并且用手蒙住眼睛,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像隐隐约约看见那个怪物溜进了房里。“他会告诉你一切的。哦!救救我,救救我!”我感觉那个怪物一把抓住了我,我手舞足蹈疯狂挣扎着,然后昏倒在地上。
                            


                            18楼2010-02-09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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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3 13:5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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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克莱瓦尔!他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啊?他遇到我的时候如此兴高采烈,可是最后却奇怪地转变为痛苦。但是我那时已经无法亲眼目睹他的悲伤了,因为我昏迷不醒,好长时间才苏醒过来。
                                那时起,我就得了神经性热病,好几个月都无法起身行动。在这段时间里,全靠克莱瓦尔一个人悉心照顾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因为考虑到我父亲年迈,经不起长途旅行,而且我的病情也会让伊丽莎白痛苦不安,所以他一直没有把我的病情告诉我的家人。他知道没有哪个护士会比他做得更体贴、更周到,而且他坚信我一定会康复,所以他毫不怀疑,他这样做对我家人来说是最好的。
                                但是我的病情真的非常严重,要不是我的朋友不分昼夜、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我恐怕很难挺过来。我自己造出来的那个怪物的影子,总是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发烧说胡话的时候也一直提到他。
                                毫无疑问,我的话让克莱瓦尔非常吃惊,他一开始认为这是我的幻觉,但是我持续不断地重复提到这件事,就令他认为我的精神失常是因为受到非常奇怪、可怕的刺激所造成的。
                                我恢复地非常缓慢,而且经常反复,这着实让我的朋友为我但惊受怕,不过最后我终于恢复了。我现在还记得,我大病初愈,第一次饶有兴致地欣赏窗外的景色,那时枯叶都已经落光了,而枝头已经暴出一些新芽,那些枝叶在窗前摇曳多姿,投下美丽的阴影。
                                户外已是春意盎然了,季节的变化也对我身体的恢复大有帮助。我被这些景色所感染,心头泛起一阵喜悦,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很快我就变得像我陷入那可怕、狂热的事业之前一样的快乐了。
                                “我最亲爱的克莱瓦尔啊,”我大声说道,“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你整个冬天都在病房里陪我,而你本来是打算学习用的。我怎么才能报答你啊?我现在后悔之极不该落到这种令人失望的地步。但是你会原谅我的,是吗?”
                                “只要你不再自找烦恼,而是尽快康复,那就是给我最好的回报了。既然你现在的情绪不错,我想和你说一件事,行吗?”
                                我心里一激灵。一件事!会是什么事?难道他是想说我想都不敢想的那件事吗?
                                “镇静一点,”克莱瓦尔说道,他已经发现我连脸色都变了,“如果这令你感到不安,那我就不说了;但是你父亲和堂妹要是能够收到你的一封亲笔信的话,会非常高兴的。他们几乎还不知道你的病情有那么严重,所以要是你这么久都不写信,他们会很着急的。”
                                “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吗?亲爱的克莱瓦尔,我能不首先想到他们吗,他们可是我最亲爱的,也是最值得我爱的人啊。”
                                “要是你现在真的这么想,那么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看到这封信的。它寄到这里已经有几天了,我想一定是你堂妹寄来的。”
                              


                              19楼2010-02-09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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