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贤成也不再谦让,捻起一块石头,伸出袖子往地上掷去。浩然瞧的不清楚,只往棋盘上一看,但见那石头尽数嵌入“棋盘”中,只露出一点的尖头。浩然心道:“莫要叫他小瞧我,我也须得嵌入地上才行”又想道:“怡萱算子定然费脑子得很,我得寻个好法子才是!”心中灵光一闪,也拿起一枚石头,自上而下的旋转掷下,那石头到了地上的时候劲力未绝,还似陀螺一般,兀自旋转,只降那地棋盘转出一个更大的洞来。
浩然微微一笑,对转过头来小声对怡萱道:“我的坑大些,这么着你就不用那么费脑子算了!”
怡萱心中一甜,笑道:“你只管安心下棋,不用理会我,我应付得来。”
浩然点点头,便不再言语,专心看着棋盘。
滕贤成瞎了十几年,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浩然刚才那旋转落子法,他也自然听得心知肚明,笑道:“薛浩然,比手劲么?老瞎子陪陪你!”说罢拾起石子,用力一拧,那石子被他一转,便如生风的暗器一般,扫得众人脸上生疼。浩然惊道:“好深厚的内功!”
俗话说“一石激起千层浪”,但那毕竟是在水中。水乃天下至柔之物,因势利导,能圆能方,故而使然。然而滕贤成这一掷,大地也为之一颤,竟如湖水一般,升起一阵涟漪。众人脚下都是一震,怡萱不防,一个趔趄跌在浩然怀中。谭雪莹也是几欲跌倒,幸而她下盘算稳,摇晃了几下才终于站定。
云中鹤骇道:“老小子,你这功夫也厉害的太邪门了点吧?”
滕贤成笑道:“邪门倒不是!不过这里面是有些道理,怕你老酒鬼想不出来的!”
云中鹤心中不服,暗自琢磨起来。
浩然却是不管他内力如何,只暗忖道:“不好,这样一来,大小不一,怡萱又不容易记了,哎呀,我怎么这么笨,我的坑大了,难道他的就不会大么?需要在棋子上作记号才是!”又沉思了片刻,拾起一个石头来,提起真气,在石头上戳出一个小洞来,平平的抛出。石头落在地上,却是一声不发,直嵌入地下。浩然下完一步,朝怡萱点点头,怡萱会意,暗自握了握浩然的手。
滕贤成每走一步,叶莞翎必会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众人只道滕贤成目不能视,叶莞翎给他说棋路,也不在意。此后又走了几十步,浩然每个棋子都作了记号,内力损耗虽然不多,脑子却是累得紧。滕贤成步步为营,招招谨慎,攻守结合,寓攻于守,虎踞龙盘,排兵布阵,便如一个镇定自若,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一样。
浩然棋艺虽也不差,此时却是碰到了这位绝顶高手,再精妙的棋艺也发挥不出来,只觉束手束脚,全不是平日里翩翩潇洒的模样,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方寸大乱,手上下子也是越来越慢,左思右想,只觉放到这里正是中了滕鹏飞的局,放到那里又是被吃,只犹豫不决,已完全被滕贤成占了先手。
滕贤成笑道:“你这孩子,下棋要用心,你莫要再三心二意,只管下子便是,不要再想其他的,也不要再标记什么了,翎儿自会记清楚,决计不会亏了你的!”
浩然心道:“他棋艺高出我许多,要赢我也容易,想来不会在暗处作祟。”于是朗声道:“是!晚辈遵命便是!”当下盯住棋盘,心道:“如今我仰人鼻息,被他团团围住,须得脱先才是……不过如此,只怕高位数子难保!罢罢,弃卒保车,统筹全局才是!”当下心意已决,也不管滕贤成排兵布阵,抛出一个石头掷于他处,争取主动,另开一片天地。
叶莞翎也是一愣,心道:“她竟然如此豁达,不顾丢了这么多子?”向滕贤成如实禀了。滕贤成笑道:“好,宁失数子,勿失一先!好一个脱先之法!有点意思了!”说着反手掷出棋子,口中继续道:“薛浩然,你可知道华山的下棋亭?”
浩然正持子深思,随口答道:“那是宋太祖赵匡胤在华山上和道士陈抟对棋的地方。后来宋太祖不敌道士,便将华山输了出去,所以华山从此不纳粮!”
滕贤成笑道:“正是!仙人掌上布战局,挥兵跃马冲杀急; 棋差一着宋王羞,五躲莲峰让希夷。看来今日,你要成那宋王,投子认输,乖乖的跟我走吧!”
云中鹤恼道:“老病鬼,你还是早日的死了好!”又对浩然道:“娃娃,别理他,他是在乱你心智!”
谭雪莹不懂棋道,但见各人脸上神情,也知浩然已是岌岌可危,不觉担心起来。
浩然自不言语,胸中却渐渐有了思路,默默的掷了子道:“只怕前辈言之过早吧!浩然就算是战到最后一个子,也不会认输!”
滕贤成只是微笑,长袖一挥,也是下了子去。二人斗智斗力,转眼过了一个时辰,尤是胜负未分。怡萱在一旁只看得心惊肉跳,几次浩然都是深陷包围,但却总能一招制胜,解了危难。纵然如此,还是险象环生,浩然仍是落在下风,总也冲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