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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朝圣者(越前小王子B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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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这里是阿醒
之前在吧里发过这篇文的几个章节,但因为原帖总是被屏蔽就把它撤掉了,这次重新发上来
本文同时在晋江连载,HE,希望你们喜欢
欢迎各位小伙伴的点评,谢谢支持
未见TBC请勿插楼,感谢


1楼2020-01-26 22:31回复
    楔子
    白絮般的雨淅淅沥沥下着,天空却是肉眼可见的澄明。
    清凉、明亮,和微颤的天气。
    町田一咬了一大口手里的蓝莓玛芬,小手指勾了下嘴角的面包屑,然后就着已经冷掉的咖啡把嘴里咀嚼的食物送下去。
    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她坐在格拉斯哥乔治广场中间的空地上,嘴里哼着曲子,不时抬头确认身前架起的单反运转正常,录制的镜头色调和谐平稳。
    镜头中,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逐渐消融在绵延的云层里,明朗的上空开始变得灰白。
    雨并没有停止的趋势,还夹带着几股冷风。
    从吃过午饭算起,她已经在这儿守了三个小时,为了一段几秒钟落日的空镜头。
    其实能挤出这个时间,还要感谢期末作业要求的三分钟小短片她已经剪完了一大半,所以趁着今天天气不错,刚好适合收集素材。
    好吧只是预报上的“天气不错”。
    町田一慢条斯理地解决掉食物后抬头打量了一下天空,撇撇嘴:“果然天气预报是格拉斯哥最不可信的事情。”
    她一边嘟囔,一边低头将垃圾收拾进塑料袋里,然后单手撑地站起身拍拍裤子。
    不过幸好准备得还算充分。
    她走近摄影机认真查看拍摄的内容,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除去有几处镜头因为调焦问题而变得模糊以外,想要的基本上都有。不过毕竟是单反,要求也不能太高。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一些。
    用上身挡住不大的雨滴,她小心取下套在机器上的防水罩和遮光署。
    等将所有设备都妥帖地安放在摄影包里后,她才掀了卫衣的帽子罩在头上,紧了紧水洗蓝的牛仔外套,完了欠身拎起地上的书包单跨在肩上,径直离开广场。
    十一月底的格拉斯哥气温寒凉,潮湿的空气中飘着烤松饼的香气和新鲜的草腥,不远处的圣诞集市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町田一迈着步子随手将垃圾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她的步履和多数行人一样并不匆忙,马丁靴上薄薄一层水珠,身影嵌在华灯初上的城市里显得随性又张扬。
    在她身后,一栋高耸建筑的一面打着巨大的标语:PEOPLE MAKE GLASGOW
    等交通灯的间隙,她从背包里扯出耳机,许是因为另一只手上提着摄影包的缘故,她的动作显得有些费劲巴拉。
    离她最近的这个路口转角是一间酒吧,里面不时传来一阵阵拍手叫好的声音,而随着最后爆发出的巨大欢呼声,她终于被惊得手一抖一下子把好不容易掏出来的耳机掉在水坑里。
    “Shi*...!”
    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弯腰捞起目测已经夭折的耳机,抱着“这个时候还有足球赛呐?”的心情朝酒吧门口瞥了一眼。
    时间在那一刻瞬间就慢了下来,周遭的一切静止如水闸里的水。
    室内的电视机悬挂在墙壁上方,屏幕荧光在一片昏黄的房间里尤为醒目。
    画面右上角显示着“ATP Finals Live”的字样。
    她看见镜头缓慢扫过观众席,大片大片的人潮涌动呐喊,欢呼雀跃的声音此起彼伏。
    町田一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冻得有些泛红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一边的书包带,她微微张开嘴,极轻的呼吸着,白色的雾气从口腔里跑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
    下一秒钟镜头切换,随着解说员抑制不住激动地大声重复着“Echizen won the finals!What a blast this finals has been!”,她的眼睫不易察觉地轻颤了下,心跳竟慢慢平复下来。
    然后她便看见网球场内明晃晃的灯光下,少年挟着恣意的笑容飞奔向场边的休息区,紧紧抱住始终站在一旁花甲之年的教练。后者同样用力回抱住他,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满脸骄傲的说着“Well done!”。
    比赛的直播地点在伦敦东南部的格林威治半岛。
    町田一从未去过那儿,但她知道格拉斯哥距离伦敦不到四百英里,乘巴士大概要十个小时,火车要五个小时,飞机只要一个半小时。
    这应该是自八年前国中一年级结束后,她和越前龙马相距最近的一刻。她想。
    酒吧门口逐渐有行人驻足观望着里面的一小方屏幕,屋内热浪般的空气涌向外面,温柔地撞上她的脸颊。
    她低头从兜里摸出手机,点开亚马逊的界面,手指在上面简单滑动几下之后毫不犹豫地下单了一副原装耳机。
    行人的绿灯亮起,町田一不再去看电视荧幕,把手机揣回兜里后吸了吸鼻子,步伐从容地穿过马路。
    她只觉得周身开始变得暖和起来,嘴边旋起一个笑,低低地,“Congratulations”。
    TBC.


    4楼2020-01-26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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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町田一后来总是认为,她之所以从那次值日后每每在越前龙马面前莫名的感到心虚,纯粹是因为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在那天傍晚意外被他撞个正着。
      当然,在这种假设没被证实以前,她也会经常自嘲地觉得自己戏太多。
      那个时候,听到声响的她立刻转过身,肩膀提得老高,眼里还露着惊吓,显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越、越前君?”
      他不是走了吗??
      越前龙马立在教室前方的角落里正在将垃圾桶罩上新的袋子,刚才那记声响应该就是他用力扣紧垃圾桶盖子时发出的。
      町田一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她松了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一些,不过当下又发觉这话说得挺蠢。
      就好像是,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所以我才大喇喇地开始唱歌?
      显然越前龙马的思维并没有发散的那么广阔,他从墙角被切割的阴影里走出来,抬眼看了看她,“我的书包还在。”
      町田一闻言瞟了眼他的座位,尴尬的抿起嘴角。
      ……自己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和预期走向不相符的场面,正措辞要说什么,却发现越前龙马走到讲台边,很自然而然地拿起她刚才随手倚在那的拖把,重新放到水桶里浸了浸。
      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町田一下意识地叫住他:“等一下!”
      越前龙马提着拖把的手一顿,然后扭头看向她。
      时间有一瞬的停滞。
      等她对上对方疑惑的眼神时才觉察到自己的举止显得有点过激,随即调整语气解释:“我是说、地板我来拖吧,越前君你已经擦过黑板,又扫了地,还丢垃圾。”她说到这停顿了下,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了望刚才吓得她灵魂快出窍的垃圾桶,“剩下的我来做就好,你可以先回去的。”
      从窗户溜进来的风顺着町田一的校服领口灌下去,轻轻扫过身上因刚才的忙碌而滋生的汗珠,在稍显滞闷的天气里生生给她憋出一个寒噤。
      这个小动作被她掩饰得不动声色,可当她隐约看到越前龙马眼角的余光加了些不经意的懒散时,她瞬间觉得自己可能要破功。
      他稍稍偏了下视线,慢斯条理的沥干还在滴水的拖把,“谁说我要拖地了。”
      接着像是要证实自己真的没这个想法,他悠悠地撤掉水桶,握着拖把柄端的手臂往前微微一伸,做了个递向她的动作。
      “……”
      町田一在那一刻突然发现今天发生的许多事情都不符合预期。
      因为放学后要值日的关系,她本想下午课之前就去办公室提前拿份下周一英语课的讲义,但想到高杉老师习惯根据当堂讲课的进度再决定下一次课的内容,所以她不得不等到最后一堂课,结果等来的是堂英语测验。
      小测结束后她急忙跑去办公室,得知她下周一请假的高杉老师把讲义和习题递给她时又负责任的多嘱咐了几句,虽然耽搁了些时间,但估计着也差不多刚好可以赶回来做打扫。
      可她出门没多久,就看到隔壁班的一个女生脸色苍白的靠在楼梯扶手旁。
      她关切的上前询问,觉得以防万一还是送她去医务室比较好,可放学后的走廊半天也不见个人影。
      町田一那个时候就脑补了一堆接下来还会发生各种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可能。
      果不其然。
      她安顿好那个女生后从一楼的医务室一路赶回班上,同时心里祈祷着自己还赶得及帮同组的同学分担些任务。
      可这位她祈祷了半天想帮忙的“同组的同学”把她的名字给叫错了。
      其实这种事町田一挺早以前就习惯。只听她名字的发音会写错,只看她名字的写法会念错。
      她奇怪的只是同班了这么久,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
      不过这个于她来说向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她有点过意不去的让越前龙马先回家,之后却被自己的“想当然”绊了个大跟头。
      现在又误以为他要帮自己拖地……
      所以到最后只有直觉准确得在预期内嘛?
      町田一感到轻微的头疼。
      可能是她无语得太过明显,越前龙马轻轻挑眉,“反悔了?”
      她摇头,压下心中的郁闷特别淡定地朝他走过去,距离将近的时候,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虚握着拖把的左手上。
      他的手指线条清晰,骨节分明,手掌外侧稍稍泛着些浅褐色。町田一看见他略微曲起的指间有小小的水泡,才想起他是网球部的主力队员。
      她从越前龙马的手里接过拖把的前一刻,下意识地抬了下眼,结果一下子就撞进一双琥珀色的明眸里。
      他平视她,眼神看上去淡漠,她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担心自己前一秒灼灼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会不会显得太冒犯?
      面前的人似乎有些神游,越前龙马平静看着她,“有什么问题吗?”
      町田一回过神,忽觉尴尬,“没有,我去拖地。”她收回目光,连忙接过他手中的拖把,继续刚才没完成任务。她和越前龙马接触的并不多,但也知道他不是话多的性格,她自己也不是和同学打成一片的人,两人合作愉快或许有些勉强,但合作和平还是可以的。
      越前龙马转身走去黑板前,从讲台下面拿出粉笔盒,挑出几根粉笔放入板槽。
      反射在地板上的灯光越发明亮,町田一忙完最后一组座椅间,缓了口气,拖着拖把走到讲台前。她正准备提起水桶,眼前的光影忽然一暗。
      “我去清理这些。”越前龙马走到她面前,弯身拎起水桶,然后伸出另一手放在半空,抬眼看着她。
      町田一愣了一瞬,原本想说自己去就好,可在看见他清冷的目光时,觉得可能自己说了也没什么用,便将手里的拖把递到他手上,“那麻烦你了。”
      越前龙马清理完毕从舆洗室返回教室时,町田一正踮着脚将打开的窗户逐一关上。
      听见声音,她回过头,“越前君辛苦了。”
      “没什么。”
      町田一看见他没什么表情的走到座位上,笑着对他说:“那,周末愉快。”
      话落,她继续面朝窗外看天上的火烧云,赤色的云霞炫目得让人移不开眼。她一时竟有些恍恍惚惚,“不知道过了秋天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落日。”
      越前龙马抬眼看了看她,夕阳的映照将她的脸颊渲染得通红。他顺着她的目光看窗外火红的景象,云层很低,这样暖热的温度很容易让他想起盛夏傍晚结束训练时的网球部。
      他的眼神蓦地变得柔和下来,无意识的伫立着看了窗外良久。
      最后瞥了眼窗前正掏出手机对准天空的人,他拎起书包离开教室,“周末愉快。”
      町田一不知道越前龙马几时走的。她结束沉浸在一片晚霞中时还微微抱怨了一句:“霸占着高楼层的广阔视野,前辈们还真是幸运。”
      她回到座位将桌上的习题敛进书包里,想着今天真是兜了好大一个圈子。
      而且 <風の記憶> 好像也没唱完?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歪头想了想刚才唱到哪句,没几秒钟就闭上眼摇摇头,准备回家。


      6楼2020-01-27 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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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
        从青春台搭公交算是町田一回家的最佳方案。
        虽然东京都港区的地铁网络方便又快捷,但因为南麻布的别墅区环境清幽,并不很靠近主干道,就算从最近的地铁口到住宅街也要走上二十几分钟。
        町田一刚进入青学就读时曾经尝试过几次,虽然她自诩体力还算是不错,但一天的学校课程下来,她也实在不想再那么劳神费力多走个几公里来锻炼身体。于是从那之后,每天放学她都乖乖的乘公交到离家不足两百米的街角下车,然后溜溜达达地走回家。
        不过今天在下车往家走的途中,她几次驻足欣赏天边的余晖,前前后后磨蹭了十几分钟才看见自家的门牌。
        她掩上铁艺院门后沿着宽窄不一的青石板路走了一小段,接着迈上台阶从书包里抽出钥匙扣,刚捡出家门钥匙,门就从里面被推开半扇。
        町田久闲散地倚在门边,整个人被拢在玄关柔和的灯光里,似笑非笑地责问:“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怀疑你是和哪个小男生约会去了。”
        町田一睨了眼他,抬脚进屋时把钥匙扣扔回书包,不以为意:“不是说了今天要值日。”
        她正准备拉开鞋柜,余光却瞥到玄关地板上多出的一双运动鞋,微微一愣:“有客人?”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町田久弯了弯唇,把她的书包接过来,随即一脸吃重的皱皱眉。
        町田一狐疑的趿着拖鞋往客厅走去,绕过高凳上摆放的古九谷烧香炉,视野登时变得开阔明亮起来。
        近前的衣架上挂着青学的藏青色制服外套,茶几中央累着鲜美的水果,实木橱柜半围着形成的开放式厨房前,母亲笑着在调汤羹。
        她看见母亲身后的少年正面对着炉灶帮忙盛食物,然后端起盘子朝餐桌走去。
        “周助哥哥?”
        不二周助将滚热的天妇罗摆上餐桌时,就听见不远处町田一透着惊讶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她就小麻雀一样扑棱的飞过来,在桌旁投下一片光影。
        “阿一回来了。”他温和地对她笑,卷起袖口,“去洗手吧,准备开饭了。”
        她答得清脆:“好。”
        町田一在洗手间洗了手,又回到房间换了身简单的居家服,下楼时餐桌上已经飘香四溢。
        母亲已经落坐,町田久从厨屉里拿出几副餐具时,她便又要起身过来帮忙。
        “妈您坐下吧,让阿一来拿就好了。”他清点着筷子数量,偏过头淡淡地冲町田一使了个“过来帮忙”的眼色,后者赶忙小跑过去,嘴里做着“是是”的口型。
        她接过餐具的时候看向一旁正低头沏茶的不二周助。
        他的眉眼间温润纯净,指腹掐住锡纸包装撕开的口子,小心的往茶杯里倒了适量茶叶,然后拎起茶壶注上水。
        在满目氤氲的雾气中,她想起上次这样和他面对面相处大概还是一个月以前。
        ——
        町田一记得那天是全国大赛时青学对阵立海大的前一个白日。
        那段时间,她因为要同时准备开学第一个月的月测考试和辩论社的选拔赛而忙得焦头烂额,除了完成课堂上布置的常规作业和自己额外加码的习题以外,她的课余时间几乎要被辩题讨论和查找资料所填满。
        那天清晨,她延续几周以来早课前去教室自习的习惯,天至微明就洗漱完毕准备出门。在便利店吃过早餐后,她刚好赶上晨起的第一班公交到了学校。
        校园内的林荫道旁郁郁葱葱,枝叶茂盛的梧桐树下满满地覆盖着匍匐在地的绿色植物。
        町田一经过教学楼前巨大的绿化带时,在一片草叶的清香中隐约听见连续的击球声从网球场的方向传来。她只犹豫了一下,便循着声源走去。
        意料中的,她看见青学的一票网球部队员零散的分布在场内两侧正奋力挥动着球拍,看样子应该是在打练习赛。
        青学将在决赛上迎战立海大的消息还是町田久告诉她的。
        不仅如此,她这个素来被称作“现实版入江直树”的哥哥还捎带着给她简单总结了一下青学在前几次比赛中的战况,以及这次决赛的优劣分析,就差帮她科普网球知识了。
        虽然有着同班兼发小的不二周助这层关系在,但对于町田久在百忙之中还有闲心观赛和研究网球这件事,町田一至今都觉得匪夷所思。
        她在场边踌躇了一会儿,看着大家在球场上拼尽全力的身影。虽然不二前辈和她仅有一网之隔,但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不好开口叫停。
        就在她思忖着要不要等今天午休再发条简讯作为赛前鼓励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轻声叫她的名字。
        最先注意到町田一的是和不二同组练习的菊丸。他正准备发球的时候眼角瞥到一抹身影,微微一愣后停下手上的动作,指了指铁丝网外,“呐不二,那边的女生是不是阿久的妹妹?”
        不二周助起初还以为是他看错了,毕竟町田一对网球向来兴趣不大,而且据他所知,她这几周正因为学业忙得不可开交,应该没有心思在其他事情上。
        所以当他看见在场外站得笔直的人时,着实是吃了一惊。
        “阿一?”
        “周助哥哥。”町田一迟疑地回过神,“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训练了。”
        “不会。有什么事吗?”他和菊丸打了声招呼,然后疑惑地朝她走过来,呼吸因刚才的运动而有些不匀。
        她略微沉吟:“只是想说,希望你们明天比赛一切顺利。”她把手臂交叠背在身后,想了想继续道:“因为要准备考试和辩论赛,时间比较紧,所以我明天就不去现场为青学加油了。”
        不二周助听她努力措辞的讲完一席话,“抱歉”的声音淹没在整句话的末尾,心下便了然。他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垂眸看着面前被愧疚与倔强的心情互相拉扯的她。
        沉默半晌,他温和地安慰:“没关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看到她的眉眼慢慢舒展开,他注意到她眼底微微的一圈青黑,接着半开玩笑道:“我听阿久说,你最近早出晚归得像是夏季昼长夜短一样。”
        町田一听了耷下眼皮。她当然知道这是町田久的原话,这种词也只有他往她脑袋上扣。她撇了撇嘴,有些抗拒:“他和我不在一个纬度上。”
        不二周助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那么希望你的努力会有回报,只是用功的同时也要注意休息啊。”他顿了顿,语气柔和下来:“阿一,别太辛苦了。”
        她微微一怔,眼里的疲倦一闪而过,拉起一个笑容:“好,我会注意的。”
        ——
        町田一虚倚着料理台,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会不会注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开学初大大小小的考试和比赛结束后,学期期中又有新一轮同样的事情接踵而至,而她在这种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从过往的学习中汲取经验,并且适时调整状态迎接下一次的挑战。
        她就像是一条因幽深的海里氧气不足而浮出水面的鱼,短暂的浮头后,又悄无声息地沉回大海。
        脸颊覆上一阵冰凉的触感时她的思绪折回,扭头才发现是町田久手里拿着瓶波子汽水贴过来。她的侧脸被玻璃瓶身的水汽弄得湿漉漉的。
        “很冷。”她轻轻皱起眉,下意识地缩头躲闪。
        “发什么呆呢,你打算让大家吃手抓饭?”町田久一脸促狭,笑着朝她手握的餐具扬了扬下巴。
        町田一还在琢磨着要不要把他怼回去,旁边的不二周助就低低笑出声来,问她:“刚才在想什么?阿久叫了你几声你都没反应。”
        “……没什么。”
        她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看见町田久走到吊柜前,手指灵巧地从上面夹了两只高脚杯翻在台面上,然后微微侧身打开冰箱的冷冻层,回头问她:“冰块?”
        她一愣,点点头,“唔。”
        他扔了几枚不锈钢冰块在两盏玻璃杯底部,回到料理台前将起过瓶的波子汽水倒进去,晶浅的粉色液体碰撞着金属瞬间溢出层叠的气泡,迸发出好听的声音。他饶有兴趣地晃了晃手中已经见底的空瓶,盯着里面叮当作响的玻璃弹珠。
        “果然周助还是乌龙茶。”町田久看着正端起茶杯放入托盘的不二周助,淡淡地笑了笑。
        “嗯,就像你们两兄妹常是梅子味的汽水一样。”
        町田一已经拿着餐具走到餐桌前,多半是没听到,等她折回来后,看见此时料理台前相视而笑的两个人,则表现出了实实在在的莫名其妙。
        不二周助适时递给她一盏茶,解释说:“这杯是给和音阿姨的。”
        “好。”她接过茶杯,指尖上触到杯底有些粗糙的磨砂质感,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她顿住正要迈开的脚,回过头问:“周助哥哥已经不去网球部了吗?”
        在得知青学获得全国大赛优胜之后,她曾给不二周助传了祝贺的简讯,那个时候她发自内心的为他们感到高兴,喜悦感满得要溢出来,连前一刻因伏案思考而生出的疲倦都消去了不少。
        不二轻轻点头:“算是吧。全国大赛之后三年级就半隐退了,而且要为来年的升学考试做准备。”
        他说话的语气平常,町田一闻言却突然从心底漫上一股无力感。虽然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她不落痕迹的扫去。
        町田久淡淡地瞥了眼她,接过话:“周助有预选的学校吗?”
        “目前只有青学,其余的还在考虑…”
        町田一已经端着茶杯转身走回餐桌,两人交谈的声音在她耳边逐渐弱下去。
        母亲坐在桌旁欣慰地看着她,眼角染上笑意:“前些天听阿久说起你想吃烤鲐鱼,刚好你们父亲昨天托渡边带了几盒海鲜回来,我瞧着鲐鱼挺新鲜的,就私心留了些。”
        话落,她看向厨房岛台前正在盛米饭的两个人,接着开口:“而且下午阿久在电话里说晚上周助要过来家里,我就想着正好做鱼给你们吃。”
        町田和音作为一名大学教授,其实并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家人的饮食起居。但应是出于本能的爱和责任,在早些年两个孩子还小的时候,她总是在工作之余向家里请来帮忙做饭和打扫的阿姨请教料理家务的技巧,后来慢慢熟悉后便事事亲力亲为。
        所以虽然不是专职的家庭主妇,她现在却也能将家里整顿的井井有条而不失风范。
        町田一刚听到“烤鲐鱼”几个字的时候眼神就已经飘向餐桌中央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改变了原本要坐下来等待开饭的想法,取而代之的则是直奔厨房手脚麻利的帮忙盛好米饭,再舀了汤,最后一碗一碗的摆上餐桌。
        町田久手指捻着高脚杯的杯脚,踱到桌旁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抬眼瞧了瞧她那副按捺住性子却又迫不及待地样子,毫不客气地嗤笑道:“出息。”
        町田一听了也不恼,微微扬起下巴端正坐姿,像是在迎接某个重要时刻一般,仪式感十足。
        等所有人都落了座,她才飞快地合起双手说了句“我开动了”,然后提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鲐鱼放进嘴里。
        浓郁的咸香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她一瞬间笑得眯起眼。


        7楼2020-01-27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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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
          一顿饭吃得町田一有些饱胀。
          晚饭后她在院子里溜溜达达转悠了一圈,直到略微起风了才转身进屋。
          回到客厅的时候母亲已经上楼休息,她顺着楼梯扶手望了望二楼的方向,然后放轻脚步走到茶几旁。
          町田久和不二周助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正谈论着什么,一时也没注意到她走近。
          她踩着茶几跟前的地毯,从台面下方抽出根牙签,不偏不倚地在果盘中央戳了块菠萝送进嘴里。一口咬下去,酸得她忍不住眯起眼。
          町田久听到声响,抬眼就看见她五官挤在一起,满脸扭曲的模样。他低低叹口气,无奈又宠溺:“不是刚才还说撑得不行?这会儿嘴巴又闲不住。”
          果肉还未下咽,町田一咕哝着开口:“饭后吃菠萝有助于消化。”
          町田久看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知道她只是贪吃,也就由着她,只轻轻一笑:“借口。”
          她沉浸在甜酸的汁水中意犹未尽,捏着牙签的手再次伸向果盘时,坐在一旁的不二周助突然笑着问:“阿一这个周末有空吗?”
          她向前倾身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听到他继续说:“我和阿久正在商量周末两天去郊游,还有网球部的成员,你要不要一起?”
          町田一闻言微微一愣,菠萝汁的余味变得有些涩,嘴巴里干干的。
          他以为是这个提议太突兀,于是温和地解释:“其实是今天午休时,英二说想去湘南旅行,而且越前刚从美国回来,网球部也很久没有集体外出了,我们就想着组织一次出游。”
          像是想起什么,他末了又补充道:“部里的队员你大多都见过,虽然可能还不熟悉,不过大家都很好相处的。”他顿了顿,“而且我记得你和越前是同班吧?”
          越前?
          町田一本来有些急切地想在不二周助的话语结束后,解释说自己并没有很介意这个,没想到临到末尾他突然话锋一转抛了个问题,结果她话一出口就开始结巴。
          “啊、对,我们…我们同班。”
          这个时候,她脑海中莫名闪过今天傍晚值日时,越前龙马手握扫把递向她,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对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感到奇怪,不禁清了清嗓子。
          不二没太在意她的不自然,便顺着话题接下去:“那算是有一个熟悉的人了。还有英二,他和阿久我们是同班,你也见过几次的。”
          他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而舒服,笑得亦十分坦诚,町田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她原本要说的不是这个。
          而且这俩人,她也真的不熟啊……
          “我相信大家都很好相处的,是我自己的原因。”她欲言又止,下意识用眼角扫了下一直沉默不语的町田久。
          他不知从哪搞了幅地图,正在上面写写画画。听到她话说一半突然停下来,他像是有所察觉的,抬头朝她看过来。
          “因为下周一有场很重要的辩论赛。”她的声音透着歉意,“我想利用这个周末再准备一下,所以就不和大家一起去了。”
          其实这不是町田一第一次拒绝邀请。
          从她进入青学伊始,类似的课外活动数不胜数,大到校内的文体演出,小到同学之间的生日聚会,而如果不是被强制要求参加,那么她几乎是能推就推。
          她知道失落无法避免,不论是于她还是于邀请的一方而言。可拒绝的理由总是充分的。
          —— 考试和比赛。
          这两个出现频率最高的理由当然不是她随意拿来搪塞的借口。
          事实上,她从很早以前就决心要成为优秀的人,也明白为此她需要付出些代价和比同龄人多出好几倍的辛苦。
          町田家的人似乎生来就具有“即便是在自己所属领域之外也能游刃有余”的本事,从祖父到父亲,甚至是母亲,无一不是人中龙凤。这种与生俱来的特质延续到了她这一辈,并且在町田久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町田久是天才,可町田一不是。她不想被困在他的光环下。
          这个信念在她很小的时候扎根,只是她尚且年幼,在学生这个身份的框架下,成绩和奖项是她能够想到的、证明自己优秀的最直接方式。而在这个过程中势必会失去很多和朋友相处的时间,牺牲掉一些发展业余爱好的机会。
          但这都是必然要经历的。她想。
          但另一方面时常出现的情况则是,每当婉拒别人时,她也还是会从心底觉得不安,尤其是当她看见许许多多的晶亮从对方盛满热情和期待的眸子中一点一点泯灭下去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愧疚感并没有因为‘这种心情是可以预见的’这样的原由而减少。
          “是这样啊。”不二周助在听她解释完后明了的笑了笑,“没关系,这次郊游的决定确实有些晚,部里的成员也不是全部都参加的,而且以后还有机会。”
          他边说边回头看向町田久:“对吧,久?”
          后者合上笔盖,将手中的地图折好放在茶几上,赞同的点点头:“当然。”
          对于町田一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坚持,町田久是清楚的,一起长大的不二周助亦是,但他们都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立场去评价她,或者是指导她什么。
          他们都是别人口中的‘天才’。
          町田一看着面前尽力宽慰她的两人,默默将手背在身后,抿了抿嘴角:“那,我先回房间了。你们周末玩得开心。”
          她和他们道了晚安,转身上楼。
          房门关闭的声音从二楼最里侧不甚清晰的传来,不二周助收回目光,疑惑道:“辩论赛的话,周末社里给安排了练习吗?”
          町田久一副‘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从沙发上起身往厨房走去,明显完全没辙:“就是为了让他们放松心态才决定周末休息的,不过我总不能下个命令说,比赛之前不允许做任何练习。”
          可能是觉得自己话说得尖锐,说到最后他自嘲地笑了笑,适宜的把话圆了回来。
          不二周助意会,不可否认的语气加了些调侃:“没办法啊,谁让自家哥哥是辩论社社长。”
          町田久轻哼一声,拉开厨房的储藏柜门,从里面拎出一袋子的零食后忍不住扶额:“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多甜不拉叽的东西。”
          从抹茶泡芙、巧克力挞到香蕉蛋糕,他瞅着堆在料理台上这些光是包装都让他觉得甜腻的零食,满眼无奈地叹口气:“同样作为哥哥,我和周助你还真是有一车的经验可以交流。”
          他吊着脖子看向不二周助,“至少从某些方面看,阿一和欲太倒是挺像。”
          不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倒觉得,她和另一个人更像一些。”
          町田久一愣,“另一个人?”
          ——
          町田一回到房间后将自己一下子扔在床上。
          天花板上的吊灯在一片黑漆漆的屋子里模糊成一团,窗外的风簌簌扫过玻璃。
          她慢慢坐起身,揉着有些杂乱的头发趴在床沿,伸手拉开落地灯,半间屋子霎时明亮起来,暖黄的灯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等适应了光亮,她才走到衣柜前拿了换洗的衣物走去浴室。
          町田一做功课的效率很快,即使是在作业比平时多出一倍的周末,她也常常能仅用周五一个晚上就将所有需要落笔的部分全部完成,然后剩下阅读清单上的书目当作周末放松时的消遣。
          不过许是因为这周需要书写的作业有些多,于是各科老师像是提前说好了一样,都没有额外布置课外阅读。
          她将任务本上的小标题一个一个划掉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已近八点。
          秋日的早晨空气仍旧有些滞闷,她起床后拉开窗帘,大束的阳光便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室内顿时洒上一层金黄。
          她洗漱完后两步并作一步的迈下楼梯。
          母亲正在院子里晒被子,透过半开的落地窗看见她一脸迷糊地出现在客厅,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左右张望的样子,不由得一笑:“早饭在餐厅的桌上,快去吃吧。”
          町田一闻言如梦初醒一般,踮着小碎步就移去餐厅。
          餐桌上仅摆了一人份的日式早餐,她轻轻一滞,才想起昨晚提起过町田久和青学网球部周末一起去郊游的事。
          她回头瞥了眼墙上的时钟,又转过来看看桌上的早餐,这才拉开椅子坐下。
          町田和音没多久便回到屋子里,远远看见女儿正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得津津有味,看起来并没因为不去郊游而显得特别失落。
          她将手中的藤拍放在角落的置物架上,眼神柔和下来,问道:“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町田一嚼着松软的玉子烧,点点头含糊道:“白天要去图书馆查资料,可能得晚点回来。”
          町田和音闻言似乎有些忧心,随即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个保鲜盒拿给她,“早上多做了几个饭团正好你带上,等休息的时候吃。”接着又不太放心的嘱咐:“还是早点回来,太晚了总归是不安全。”
          町田一摩挲着手里接过来的保鲜盒,心口一热,抬起头笑得柔软:“好。”
          ——
          都立图书馆上午十点开门,位置就在港区。借着离家近的优势,町田一每次都能早早地占到一个好位置。
          下周一的比赛是东京都中学生辩论赛的决赛。
          她一个月前在校队选拔赛中击败众多前辈,获得代表青学参加区域比赛的资格。她记得当町田久在辩论社的众人面前宣布她出赛时,人群中瞬间议论纷纷。
          虽然众所周知作为社长的町田久是出了名的严苛和公私分明,但毕竟町田一是他唯一的妹妹,难免就有人觉得他保不齐会破例给她走后门。
          那个时候她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照常参加社团活动的同时,她也默默地在私下做各种积累,每场比赛前都做足了准备,最后站在二辩的位置上帮着青学一路杀进决赛。
          然后社团里再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质疑她。
          但是这些还不够。
          町田一在本子的最后一页上划出重点后,抬起手臂活动了下,酸痛感从肩胛骨往上顺着脖颈直奔大脑。
          她歪着脑袋轻轻“咝”了一声,同一时间桌上的手机规律的震动起来。她微微一怔,伸着脖子去看来电显示,放下手臂有些狐疑地划开接听。
          她抬手掩着话筒,压低声音,“喂?”
          那边一顿,“在图书馆?”是町田久的声音。
          町田一一边小声应着,一边起身走到阅览室外面的走廊。
          静谧的气氛被一扇门隔开,人流往来的喧哗声使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放松。
          “有事吗?”她靠在窗边,眼神随意的看来看去。
          那边略微迟疑,笑意却明显,“这边天气不错,有花有古寺。”
          町田一闭上眼挑挑眉。这季节镰仓的秋明菊开得正好。
          “你猜我在这遇见谁了?”
          “啊、谁啊。”
          她答话答得潦草,正纳闷町田久这通电话的目的该不会就是想告诉她镰仓很美很晴朗?
          那端沉默一瞬,接着不疾不徐道:“我遇见爷爷了。”
          町田一倏地睁开眼,不自觉握紧了手机,心里有些没底:“遇见…爷爷了?”


          8楼2020-01-27 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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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
            季秋时节的湘南海岸,像是被不经意间记录下来却妥善珍藏的旧时光,每一帧胶片都是画。
            町田一坐在私家车的后座上,手肘随意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象似逐渐卷起的帷幔一般分置两边,目光平静而悠长。
            途经横滨地区的时候下了场小雨,雨势不大却来得突然,蒙蒙地下了一路,进入镰仓后也丝毫未见停。
            一个小时前,当町田久漫不经心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像是预料到什么,她捏着手机不自觉站直身体。
            “我遇见爷爷了。”
            晴暖的阳光晒得她眼皮发烫,那边一阵窃窃的交谈声后,他十分干脆地笑着转告她:“爷爷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了很想你,让你过来陪他老人家说说话,顺便放松一下。”
            町田一有点头疼的闭上眼。
            可能是没听到她回复,町田久缓了片刻,含笑对旁边的人说:“在问阿一呢,您别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就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想她要是再这么装哑巴,他随时都有可能把电话给交出去。
            本来最近这段时间她就一直脚不落地的忙到也没想起和爷爷时常联系,之前母亲提醒过她几次,她每次都认真应下,结果一忙起来又没记性。这会儿老爷子在电话里叫她过去,她这个做小辈的,哪能再让爷爷亲自和她说呢。
            她低头捏了捏眉心,淡声道:“那你和爷爷说,我回家收拾一下就过去。”
            挂了电话,町田久发了条简讯过来:一会儿有人去家里接你。
            町田一片刻不敢耽搁,从图书馆赶回家拿了两件换洗衣服,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行李袋里腾出空隙塞了些复习资料进去。
            临出门前母亲叫住她,手里拎了一包装得满满当当的袋子,“阿久在电话里说让你带上这些路上吃。”
            她低头透过素白的手提袋看见各种零食的包装挤在一起,将半透明的袋子周围上上下下映得五颜六色,迟疑地接过来,又听母亲叮嘱道:“虽然是叫你去放松,但也得注意饮食,别一吃起来就不管不顾的。”
            她有些发窘的刚想反驳,就被母亲催促赶紧上车。
            ——
            町田一坐在车上随手翻了两下身边装着零食的袋子,好奇地往里面瞄了瞄。
            驾驶座上的人透过后视镜瞧了瞧她,熟络地问道:“阿一很久没来镰仓了吧?”
            她闻言一愣,抬起头哂然一笑:“嗯,大概有两年了。”
            她认得这个司机,叫渡边。不仅认识,还颇为熟悉。
            渡边在爷爷还未退休以前一直是他的私人秘书,因为行事沉稳作风亮节甚得器重,后来爷爷退居二线,便指派他到父亲身边辅佐。
            车子转了个弯驶到八幡宫前的樱花参道上,渡边减缓车速,似是陷在回忆里:“我记得以前你和阿久每年都要过来住上一阵,加上不二家的两兄弟,还有个男孩子叫什么来着…”
            他一边四下注意着路边的行人,一边努力想了想:“哦是叫佐伯吧?你们几个小豆丁总也闲不住,嘻嘻哈哈的闹个没完,惹得几个大人整天替你们担心。”
            他的声音徐徐地,町田一坐在后座上能看见他的笑意从眼角的皱纹里翻出来,儿时的记忆断续着涌入脑海,她滞愣半晌竟不知如何接话。
            渡边似乎也只是感叹,并不期待她说什么,之后便简单问了问她的学业和生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等车子终于驶进御灵神社附近的一条巷弄里,淅零淅留的雨才渐停。
            虽是周末,可巷子里人烟稀少,目及之处尽是黛瓦灰墙的建筑,有雨水沿着倾斜的屋檐滴下来,带着丝丝的凉。
            车子停在巷子深处的一栋私人古民家前。
            町田一拎着行李袋踩在湿哒哒的青石板路上,顿觉暑气消了大半。
            她抬眼打量了下面前的房屋,整座建筑散发着木材特有的古旧氛围,风格是日本最传统的建造技艺,芒萁屋顶充满了历史的厚重感。
            她环顾下四周,有些疑惑。
            渡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解释:“阿久租了这里和朋友们住,让我带你过来放行李。”
            她点点头被引着走进院子,茂密的绿植映入眼帘,院内的右手边支起花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盆栽,满眼望去皆是花花草草。
            古民家的主人似乎和渡边是熟识,看见两人进屋便笑盈盈地迎过来:“渡边先生,房间已经备下了。”
            主人是位年轻女人,体态娉婷,着一身金茶色镶着绛红枫叶纹样的和服,眉眼间妩媚却不轻浮。
            渡边打完招呼,微一侧身,她便注意到落后一步的町田一,眼里一喜:“诶?你就是町田家的小女儿吧?”说着伸出手,为配合对方的身高还俯下身,“你好,我叫天草。”
            町田一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整得一懵,抬眼对上她噙着笑的黑眸。
            她颔首,压下心中的好奇,轻握女子纤细的手指,客气道:“你好,我叫町田一。”
            “嗯,欢迎!”天草一脸郑重其事,笑意更浓:“你哥哥他们午饭之后往江之岛那边去了,托我照顾你一小下。”
            她直起身很自然地拉过町田一垂在身侧的手,格外有兴致地要带她去看房间,“我猜你应该不很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简单布置了下。”
            町田一一时没反应过来,急忙回头看了眼渡边,见他负手而立笑着冲她点点头,她心下才安稳。
            没走几步,经过通向后门的走廊时,天草兀地停下来,指指后院的方向,对她低声道:“老人家现在后院吃茶,你收拾好就下来。”
            町田一迷惑半晌,注意到天草忽然恭顺的神色,略微思忖才明白她嘴里的“老人家”指的是爷爷。
            她将行李袋放在屋内的榻榻米上,也没心思去看房间摆设,只脱了外套挂起来,又绕到洗手台整理了下,就匆匆下楼。
            刚下过雨,后院有些泥泞。
            院中几株翠竹环绕,竹叶扶疏。远山的云雾缭绕近在眼前,如立在尘世之外,只觉得幽远恬静。
            茂林修竹下有一座凉棚。町田一沿着辟出的一条小径走过去。
            凉棚有些简陋,中间只一方书案和几把竹椅,书案上散着几卷古书孤本,另一侧搁置着凉炉和茶釜。
            町田周作双目微阖躺在摇椅里,腿上盖了条薄毯,似乎是在小憩。可他嘴角含笑,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还轻轻敲打着,又让人觉得只是假寐。
            听见临近的脚步声,他这才坐起来,目光清亮有神,一身藏蓝色和服衬得他格外硬朗。
            町田一正站在书案旁,拈起茶碗中的一片茶叶含在嘴里,细细的磨了磨。她对茶没什么研究,只觉得这茶香气清高,味甘鲜醇。
            町田周作下意识抬起手,她便将刚斟好的茶递到他手边,“爷爷。”
            老爷子顿了顿,抬眼瞧见她,眼里晕开一丝笑意,一边接过茶碗一边招手让她坐到近前,“你这丫头,大半年了也不见个人影,要不是我刚好碰上阿久,又不知道上哪逮你去。”
            她知道爷爷虽是责怪的口气,可言语中满是欣喜和惦念,她握紧他苍劲的手,坐在跟前的竹椅上一脸愧疚:“是阿一的错,实在是课业有些忙,不过我以后一定上心,多来陪您说说话。”
            老爷子转着茶碗,撇了茶沫轻呷一口,觑着她冷哼一声,不作表态。
            町田一这会儿哪敢逆着,赶紧笑着打哈哈:“爷爷身体还好吗?怎么想起回镰仓这边了?”
            町田家的祖辈世代生活在镰仓,据说祖上还曾经出过武士,虽然已无从查证,但町田周作年轻时只身到东京闯荡,骨子里自有坚韧信义的精神。等后来事业上的根基稳固,他便历练儿子来慢慢接手,自己则提早退休搬到了横滨。
            只是可能因为上了年纪,过去的人和事时常在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总让人觉得心口发闷,老爷子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于是这几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镰仓小住。早些年还有町田一他们几个孩子经常来这打转,现在却冷清得不行。
            老爷子一直看着前面出神,没接话,町田一也识趣的闭上嘴,低头默默地替他捶腿。
            “你父母还好吧?”
            问得突然,她稍稍一楞,却也认真地回答:“嗯。爸爸最近去出差了,妈妈工作没有以前那么忙,而且总会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
            她答得一本正经,老爷子一听瞬间就乐开了,曲起手指轻刮她的鼻头:“满心都是吃!饶是这么个爱吃的,也不见你多长肉。”
            町田一也跟着笑:“那都是爷爷以前经常带我们锻炼身体,底子好吃不胖。”
            老爷子被她几句话哄得开心,早没有了刚才的忧心郁色,可在瞧见她稍显消瘦的脸庞时,仍忍不住沉着嗓子:“你也该多去外面走动走动,别整天和那书本较劲。”
            她讪笑着应下来,完全不打算提她来之前装了一打复习材料的事。
            山间的雾气逐渐褪去,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探出来。
            老爷子说着说着就闭眼打了个盹,一醒来发现这丫头还在。
            町田一正伏在书案上研究那几卷古籍,一知半解时,便看见爷爷挥手赶人:“你怎么还扎在我这个老头子这,赶紧,趁着天亮去找阿久他们玩玩。”
            “……”不是您叫我过来陪陪您?这会儿咋又赶我走...
            像是猜到她要说什么,老爷子舒了眉头:“我约了朋友下午回明月院后边下将棋,渡边遣了人晚点送我过去。”
            他顿了顿,声音平添了几分寂寥:“北边离得远,你和阿久没事就不用去看我了。难得来一趟就好好玩,有什么需要就和天草说。”
            町田一哑了片刻,这才走过去,拾起老爷子腿上的薄毯往上提了提,“那等您回横滨休息好了,我们再去看您。”
            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闭上眼挥挥手:“快去吧。”
            ——
            町田一回房间之后给町田久发了条简讯问他在哪,等了半天也没见手机有动静。
            想起刚才天草提到过他们去了江之岛那边,她想了想,觉得自己没那个胆量在爷爷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便歇了躲屋里看书的心思,拿了外套就出门找人。
            等她乘着江之电经过镰仓高校前站时,兜里的手机才震动了两下。
            町田久:江岛神社。
            下了江之电,她沿着弁天桥一路走去岛上。桥上海风过耳,平静的海面上浅浅弥漫着一层雾霭,薄雾下浮动着微光,海水是难以描摹的好看的蓝色。
            天空已经放晴,金光闪闪的海平面上,江之岛的轮廓浮现在一片水天相接中。
            经过一条商业街,远远就能看见神社前面的朱红色鸟居。
            穿过鸟居,拾级而上。江岛神社入口处的墙壁上装饰着彩绘。
            町田久告诉她在江岛神社,却也没细说具体位置。她越过人群向四周望了望,当然未果,于是就先去神殿里求了支御守。
            她边走边低头将求来的御守放进兜里,上衣外套的兜有些浅,她在殿内鼓捣了一会儿才将御守放好在一个不容易掉出来的位置。
            町田一后来每次想起在殿内磨蹭的这半分钟都感到万分庆幸,因为就是这分秒之差,使她神奇般的躲过了一场“小事故”。
            她一只脚刚刚迈出殿门,抬头间就感觉眼前“嗖”的一下有什么东西飞过,轻轻扫过额前的碎发,迅雷不及掩耳。
            她吓得谔住,身体有一瞬的僵硬,本能地顺着声音转头时正好看到一只易拉罐准确的落入墙边的垃圾桶。
            町田一眨眨眼,大脑的运转慢了半拍。
            她这是…差点被误伤了?
            正迟疑着,另一边忽然传来闷闷地声音:“抱歉。”
            她回过头,看清楚来人时随即一愣,半晌过后下意识地开口:“是不是打网球的人投掷的命中率都这么高?”
            越前龙马全然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町田一。
            他刚才沿着神殿外侧走了半圈,随手将喝完的Ponta抛向角落的垃圾桶,完全有信心落点的位置,却忘记这里是神殿正门,随时有人进出。
            町田一看向他的时候还维持着呆滞的表情,实话说看起来有点滑稽,他被她问得怔住,却也想了想,淡定得有些嚣张:“不一定。”
            她将信将疑地又瞅了眼垃圾桶的方向,打算和他说这样扔东西很危险,可想起人家刚刚道过歉,她忖思一下决定还是不再提。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
            “阿我来找哥哥他们…”说起这个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向四周看了看,有些奇怪:“越前君你们没有一起吗?”
            越前龙马完全状况外:“你哥哥是谁?”
            町田一一听,觉得可能是自己先入为主了,讪讪地解释:“我哥哥叫町田久,和青学网球部的队员周末来这边郊游。”
            她认为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谁知对方听完后仍旧一脸疑惑,只从嘴里蹦出个音节:“久?”
            越前龙马翻了翻记忆,片刻后才露出一副“我知道是谁了”的神情,但町田一总觉得他的恍然大悟和自己理解的有些不一样。
            ——————————————————————————————————
            小剧场:
            町田一:知道我哥哥是谁了吧?
            越前龙马:原来那个人叫町田久啊,他是你哥哥?
            町田一:……


            9楼2020-01-27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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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不过不管怎么说,青学一众人此刻不在江岛神社是事实。越前龙马这样告诉她。
              町田一不解:“那他们去哪了?”
              被问的人明显一怔。
              她正想继续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时,胃的深处却传来一阵阵饥饿感,强烈得实在让她难以忽视。
              中午从东京走的急,离开前只吃了母亲拿的两个小饭团,到镰仓之后那一袋子零食放在房间里也还没来得及碰。
              神社旁边有家丸烧店,町田一朝他微微抬了下手,“抱歉,你等我一下。”说完就急忙跑过去。
              越前龙马看她跑远的背影,抱起双臂倚在树下。一想到自己放手机的上衣外套落在房间里,他就完全不想说话。
              町田一在丸烧店要了份章鱼脆饼,制作师傅将一整只章鱼淋上面糊放入饼铛里,用力拧紧扳手。她看得正投入时,兜里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的声响。
              她接起前看了来电显示,“周助哥哥?”
              “阿一,阿久的手机没电了,让我打给你。”不二周助平和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歉意,“我们走到植物园了,因为大家想来植物园拍照所以没在神社那边停留太久。你到神社之后可以直接过来。”
              町田一看着饼铛里的章鱼面糊被瞬间夹成纸片一般薄,调味料的香气也跟着溢出来,勾的她不禁向前探头,“没关系的,我在神社这边,一会儿去前面找大家就可以了。”
              不二周助没听出她言语中的分心,含笑道:“好,那我们在这边等你。”
              制作师傅正在将切好的脆饼装进袋子,她接过来时准备挂断电话,却又忽然听见他在那端开口。
              町田一捧着食物站在店铺前,隔着一层纸袋,掌心还能感到热乎乎的温度。
              不二周助的话隔着听筒传过来,她听完后微微一愣,然后忍不住抿起一丝笑。
              她挂掉电话,朝越前龙马的方向望了望,转过头对丸烧店的师傅扬起嘴角:“请问我可以再要一份吗?”
              ——
              越前龙马倚着院旁粗大的树干闭目养神。
              他穿了件灰色Polo衫,同色系的七分裤,和穿学生制服时的气质不太一样,虽然多数时间还是没什么表情,却也比在学校里看上去更加随意近人。
              町田一踩着地上斑驳的树影走近他的时候,还在好奇他该不会是睡着了,有些迟疑:“越前君?”下一秒她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好看的琥珀色,呼吸一滞。
              越前龙马闭了闭眼才恢复焦距,视线落在她手中握着的食物上,面露狐疑。
              她此刻才觉得尴尬,抿了抿嘴:“我实在是太饿了,就去买了点吃的,抱歉让你等这么久。”说完便将其中一个袋子递到他面前,“你喜不喜欢吃海鲜?这个是章鱼脆饼,超级无敌美味!算是江之岛的网红美食之一!”
              她说到最后语气里还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小得意。
              对于美食推荐,町田一向来是信心十足。
              越前龙马盯着面前的食品袋看了半晌,抬起手犹豫着接过来,海鲜特有的香味顺着蒸腾的热气窜入鼻腔,又听她说:“你放心,这个完全没有腥味。”
              半透明的脆饼如纸张一般,隐约还能看见章鱼原本的模样。他尝试着咬了一口,浓浓的海味却真的一点不腥,口感轻薄香脆。
              他抬眼见她毫不掩饰地一脸期待望着自己,顿了顿:“谢谢,味道还不错。”
              町田一听了眼睛瞬间弯成月牙,笑得格外灿烂,这才低头开始吃起来。
              她一定是饿极了,送进嘴里的食物一口接着一口,表情看起来异常满足。吃到一半,她很随意地说了句:“如果越前君不介意的话,我们吃完就往前走吧。”
              越前龙马咽下口中的食物,犹疑地看了她一眼。
              她看上去吃得十分专注,连头也没抬,继续道:“大家说不定已经到前面去了,毕竟神社这边可以欣赏的景色还是挺有限的。”她用手撕开纸袋一角,然后咬了一大块露出的脆饼肉,“我小时候经常来湘南,对这边还算是熟悉。江之岛啊,你越往里面走越能感受到它的美。”
              她因为嘴里塞满食物而有些口齿不清,可语气认真,神情坦然,末了还补充道:“前面的景色比神社这里还要有趣,我保证。”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信息靠谱,她说着还扬了扬手中快吃完的章鱼脆饼,笑得像只小狐狸。
              越前龙马怔了怔,轻轻扫了眼她兜里露出一截的手机挂件,别开眼,“我无所谓。”
              他此时一副别扭的口吻加上稍显淡漠的眼神,町田一叼了袋子里最后一块脆饼,想起刚才不二周助在电话另一端和她说的话 ——
              “阿对了,如果你有看到越前的话,就带他一起过来吧。一路上人有些多,可能是和大家走散之后迷路了。”他笑了笑,“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说是自己迷路了。”
              幸好她现在在吃东西,不然还真是没办法掩盖她忍不住弯起的嘴角。
              秋日午后的暖阳熨在衣服上,每一处都沾满光芒。
              两人解决掉食物后沿着蜿蜒的参道一路往上走到植物园,不大的庭院被装点得精致盎然,各式各样的花卉植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青学的队员正聚在一起,站在一片自然形的月桂树下拍合影。
              “越前!”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惹得两人瞬间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一个一头黑发的高个子男生跑到他们面前,二话不说就搂住越前龙马的脖子,故作生气:“你这小子跑哪去了!?手机也不接,害大家担心!”
              “我要喘不过气了阿桃学长。”越前龙马皱着眉,满脸不情愿地想扯掉他挂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学长你不是很开心的在拍照吗,哪里有担心我的样子。”
              “因为不二前辈和大家说你很快就会过来,叫我们不要担心你啊!”
              ……
              町田一杵在一旁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眼角瞥到青学的众人站在不远处正看向这边。
              她视力一般,却仍然一眼就捕捉到町田久,他勾起嘴角,轻挑着眉,眼神在她和越前龙马之间来回打量。
              她斜睨了他一眼,懒得去理会他那种笑得说不清道不明的样子,不过近前这俩人说的话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虽然声音压得很低。
              “越前你消失这么久该不会是偷偷和人家女孩子约会去了吧!”
              “……学长你想太多了。”
              町田一有些无奈地轻轻咳了咳,想提醒一下他们这里还有个人...
              然后话题终于停止,被称作阿桃学长的人向前一步至她面前,伸出一只手,另一只略显窘迫的放在脑后,“不好意思,我叫桃城武,青学二年级。刚才的玩笑还请你别介意。”
              他的语气抱歉,声音又充满活力,让人听起来有种异常的正式感。
              町田一微微摇头,莞尔道:“没关系。学长你好,我叫町田一。”她边说边大方回握他的手,余光扫到旁边的越前龙马,补了句:“是越前君的同班同学。”
              比起最后一句轻描淡写的解释,桃城武显然更关注她的名字,“町田?”
              他想了想,惊讶道:“那不二前辈说的,久前辈的妹妹也会来,就是你喽?”
              未等她回答,他又连声对她道歉,实诚又热情的样子使她不禁对眼前这位学长生出几分好感。
              越前龙马全程不发一言,最后被桃城武拖着去拍照时才顾了她一眼,淡声道:“町田你也一起吧。”
              町田一和网球部前辈们的见面流程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她先是被热切的拉着拍了合照,然后才各自介绍,顺序完全颠倒。刚才她和桃城武的对话内容也和其他前辈们再次上演了一遍,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
              如果忽略掉町田久更加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着实觉得自己还是结识了一群挺可爱的学长。
              只是中途乾学长推了推眼镜,突然来了句“我的数据没办法推算出越前和町田的后续发展”使得场面一度有些失控,最后大石学长不得不出面打圆场,颇有些无奈地笑着对她说:“抱歉町田,你可以理解为这是网球部打招呼的一种方式,虽然可能比较……另类。”
              町田一瞧着眼前的场面,起初还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很快便也融入进这久违的轻松氛围里,笑意灿烂:“这是我见过最特别的问好。”
              后来,就真的如她所说的一样,在这之后的很多年里,即便是她辗转去了各地,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她依旧认为,在江之岛那片常绿的月桂树下,她和青学网球部正选不那么正式的见面是她青春时期里印象最深刻的记忆。
              ——
              町田一和越前龙马提到过,江之岛是越往里面走越能感受它的美。
              她想起这句话时正和大家一起穿过绿茵花园走去岛顶的展望灯塔,可快到塔底的时候她越想越不对劲,于是落后两步到越前龙马身边,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背。
              等他注意力转向这里,她才稍稍偏过头,拉近了些距离对他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纠正一下我刚才的话。”
              越前龙马前一刻脑袋里还在想着阿桃学长说起的,不二学长知道他很快就会过来植物园那件事。
              其实那个时候他倚着神社旁的树,远远就看见町田一站在丸烧店前接了通电话,只是中间有些距离,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之后她跑回来,借着吃东西的间隙随口建议他往前面走,就像是觉得他是因为流连神社的景色而不愿意离开,而她自己也只是在鼓励他去前面看一看而已。
              只要前后联系起来稍微一想,很容易就能猜到那通电话是不二学长打来的。
              她只是换了种方式,轻巧的替他解了困。
              町田一离他很近,几乎肩并肩,语气很是正经的和他说,要纠正一下自己刚才的话。
              他疑惑,静静等着她的下文,然后看见她黑珍珠般莹润的眼睛里满是认真:“江之岛,应该是越往上面走越能感受它的美。”
              她说完便笑盈盈的转过去,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上方。
              越前龙马驻足后也顺着她的目光仰头看过去。
              高耸的灯塔巍然矗立在眼前,塔身形似含苞待放的花朵,由下至上层层绽开,镂空的围栏设计增添了几分现代感,连接塔顶的展望台融洽无间。
              他们沿着旋转楼梯缓慢地上到顶部的瞭望台,经过狭窄的通道,豁然开朗。
              “这个时候还是个子高比较有优势。”町田一趴在扶杆上小声嘀咕了一句,安静地眺望远处的太平洋。
              悠扬的海平面和起伏的飞鸟,絮状的白云悬在上空,在天际尽头若即若离。
              越前龙马站在她身旁,手臂搭着围栏偏了偏重心。
              从他这个位置可以远眺富士山,薄雾逶迤的横浮在山巅,山脉披着素玉般的白雪,像是倚在天的怀抱中。
              他静默片晌,突然开口:“这座塔的塔顶应该就是江之岛的最高点了吧。”
              身后的几个学长照相照得乐不思蜀,町田一闻言面露狐疑的看向他,“嗯?”,有点搞不清他在和谁说话。
              良久,他依然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前方,就在她以为是自己刚才听错了时,越前龙马蓦地朝她看过来,眼神清亮。
              还未等她反应,他又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因为这里最美。”


              10楼2020-01-27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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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
                在町田一的印象里,游览江之岛本岛就可以消磨掉大半天时间,因为这里的每一处景象都足够让人乐而忘返,不过即便如此,她潜意识里也一直认为,只有登上拥有绝佳视野的展望灯台,才能最深刻地体会到这里的美。
                她看着越前龙马的侧脸,渐渐就失去了焦距。
                犹有些空白的脑袋里忽然闯入一波嘈杂声,她倏地回过神,对自己刚才的直视莫名有些发窘。
                不二周助站在她身后,突然轻声笑了下,听起来无奈又像是习以为常。
                町田一瞬间神经紧绷,一动也不敢动,可心里又暗骂自己明明没作贼,心虚个什么劲?
                大脑一阵迟缓时,听见他说:“阿桃和海堂不知道又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他们两个还是老样子啊。”
                她一愣,偷偷瞥了眼身后,不二周助正偏头看着展望台的另一端,轻轻蹙了蹙眉。
                在他身旁的菊丸交叠着手臂放在脑后,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附和道:“啊那两个家伙真是的,观赏这么美的景色也能吵起来。”
                町田一回过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自己庸人自扰。
                “就是啊这么美的景色,当然应该用心欣赏,怎么能走神呢。”浮动的微风中,町田久不知何时立在后方,一只手虚握着凑到唇边轻咳了一声,放下时顺势就敲了下她的脑袋。
                町田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站在原地抚了抚头,装作没听见一样瞧也没瞧他,可抬眼间却发现越前龙马的目光在身后町田久的脸上睃巡一圈,然后慢慢落回她这里。
                她感觉太阳穴“突”地一跳,强装镇静地回视他,然后才淡定地错开眼看向别处。
                町田久低头掩了笑意,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话说回来,英二你为什么想来湘南?”
                昨天晚上不二周助说起过,网球部这次的湘南之行多半得益于菊丸的提议。
                刚刚还对阿桃和海堂争吵感到无奈的菊丸仿佛立刻充电完毕,聊起这个话题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因为最近新上映的那部电影啊!”
                看众人一脸疑惑,他继续情绪高涨地解释:“就是《向阳处的她》呀!这部电影的取景地在湘南,而且就在江之岛!我上周末和大石去看了电影之后,就想着一定要来一场圣地巡礼!”他越讲越兴奋,满脸喜悦地说个不停,“还有还有~上野树里真的是好漂亮!”
                不二弯了弯嘴角:“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你最近买了不少上野树里的杂志专访,还一边收集电影剧照一边研究湘南的旅行攻略。”
                菊丸咧嘴一笑,比了个V的手势,“那当然!这是行前的必修课嘛!不过说到旅行攻略…”他笑得更加开朗,“还得多亏阿久的地图,标注的景点和路线简直不要太详细!”他抬手轻轻拍了拍町田久的肩膀,像是感谢他的仗义。
                町田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可不知道你要地图是用来做这个。”
                町田一在一片笑声中将目光移向町田久,想起昨天晚饭后他坐在沙发上,拿着地图认真勾画的样子,了然的抬了下头。
                原来他除了有时间研究网球,还会给别人做旅行规划。
                她挑了挑眉,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张扬和自信,脑海里忽然就蹦出他打辩论赛时的样子。
                她记得她入读青学后,第一次看见町田久站在校内辩论赛场上和对手唇枪舌战时,他脸上也是这样一副充满信心又毫不畏惧的姿态。她那时坐在观众席上,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他周身强大的气场。
                也是在那场比赛中,他毫无悬念地赢得了全场的最佳辩手,成为青学辩论社有史以来第一位连续三年获得这项殊荣的成员。哦对了,他那个时候已经是社长了。
                作为妹妹,她当然为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哥哥而感到骄傲,那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在她观看那场比赛时达到了顶峰。可她并不想仅仅是作为“天才的妹妹”这样活着,害怕自己会因此而止步不前,更怕町田久的优秀像一面无形又坚实的墙,挡住了她所有的可能性。
                町田一出神的思绪似乎越飘越远,町田久站在一旁咳得嗓子都要哑了,也没见这丫头有半点回魂的趋势。
                招数用尽,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好伸出手指推了下她的脑门,力道不轻不重,却刚好能把她推醒。
                她像是刚从一处特别遥远的地方回来一样,不仅脑子迷糊,身体也不听使唤,踉跄着向后一退,差点撞上仅一步之遥的越前龙马。
                后者浅浅扫了眼她,在她险些没站稳的前一刻抬手扶了下她的手肘。
                町田久上前一步,借着拖住她胳膊的动作压低声音对她说:“注意形象。”
                町田一:“……”
                菊丸还以为是自己太聒噪,哂笑地降低了音量,友好的看着她问:“阿一在湘南生活过,是不是也觉得电影把湘南的美拍得特别有味道?”
                她被问得一怔,抬眼看见菊丸前辈布满喜悦的笑脸,一时有些无措:“我没看过这部电影,所以...不是很清楚。”
                町田一本来没打算加入这个话题,毕竟她连最近这俩月上映了什么电影都不太清楚,更何况是细致的讨论到影片中的某些场景。
                如果换作平常,当她和同学聊天时遇到类似这样明知自己插不上话的情形,她多半会编个合适的理由退出去。既不会使别人因为屈就她而感到不适,也不会让自己的处境太尴尬。
                可是现在这个地方,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够让她全身而退。
                处理不来这种情况,她只好诚实地回答,说到最后轻轻抿了抿唇。
                菊丸有些惊讶:“真的吗?这可是最近的大热电影!”他甚至捡了个关注点颇高的话题谈道:“而且男主角的扮演者在女生中超极受欢迎!叫什么,松…松本……”
                大石笑着接过话:“松本润。”
                “啊对对!松本润!不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Johnnys的偶像嘛?”
                町田一听到一半才觉画风突变,无故就被带到另一个话题上,她磕巴着打算蒙混过关,却发现面前的学长们对这句话倒是一脸认同的表情。
                她微微一愣,随即破颜而笑,看来每个人的班上都有一批Johnnys的迷妹……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
                町田一曾在学校课间时听同桌提起过《向阳处的她》。普遍说法是,这部电影之所以能引起这么大的关注,除了有原作小说的好评和粉丝基础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影片中男女主角的饰演者人气超高。
                俊男美女足够靓眼不说,剧情走的还是奇幻恋爱风,这种唯美又带点虐心的电影对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来说杀伤力简直一级。
                这样看来,像她这样“落伍”的嵌在这个群体里,多少让人觉得有些稀奇。
                可是她的小世界暂且只能围着考试和比赛打转,能做到消息不落后已经是极限了...
                在逐渐轻松的氛围里,町田久忽地说了句:“按英二的说法,那我妈妈也算是女孩子吧,毕竟她可是堂本光一的忠实粉丝,对吧?”他说着便故作正经地看她,不露声色地抛给她一个问题。
                町田一想起小时候被母亲拉去KinKi Kids演唱会的经历,忍不住笑起来:“妈妈可是元老级的追星少女。”
                众人听了立刻掀起一阵笑声,甚至纷纷开始好奇町田妈妈的追星史。
                越前龙马倚着扶杆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偏头往塔底视了一圈,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这里停留的时间差不多了,现在下去应该不会很拥挤。”
                经他一提,大家才发现展望台上的游人渐增,于是商量着出发去下一个景点。
                看着大家往楼梯口移动,町田一才稍稍吁了口气,觉得自己终于绕出了这个话题。
                一行人顺着楼梯向下走得十分松敞,露天的阳光被顶棚荫蔽着折在阶梯上。
                町田一最不喜欢下台阶,尤其是又高又陡的这种,总担心一个不小心就会栽下去,比往上爬还费劲。她放缓脚步,结果逐渐就被落在了后面。
                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脚下,抓着栏杆的手心不由得生出一层汗,眼见着快要下到塔底,她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来。
                可旋转楼梯的角度总让人觉得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离地面还剩最后两旋时,她屈膝的动作还未做全,就猛然被转角处金属踏板反射的大片强光刺得下意识闭上眼,别开脸的瞬间脚底一下子踩空,整个人顺势就要摔下去。
                “啊!”她叫得近乎失声,惊吓之余本能地使劲拽住扶杆,奈何掌心的汗量丝毫不减,完全使不上力气。
                手上没了阻力,脚下又没有支撑,町田一霎时间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恐怕自己今天就要交待在这儿了”的想法。
                她顿觉浑身冰冷时突然感到手腕被人攥住,力道颇强的拉住她避免下落,然后迅速帮她找回支点。
                她思维混乱间只顾得上借力攀上扶手,同时大腿用力找准平衡,等脚下有了着力点,她慌乱稳住身体靠在扶手上,才觉得有些后怕。
                拉住她腕处的手并未松开,仿佛怕她再次栽下去一般。
                町田一喘着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顺着扣在自己腕骨上的手臂抬眼看过去,仍旧有些发懵的脑袋此时才逐渐清醒:“谢谢你,越前君。”
                越前龙马一直在她后面,眼瞧着她迈脚时的谨小慎微把他们俩甩在队伍最后面。他不是那种会在这种场合出声催促的人,只得放慢步子安静地跟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么谨慎地盯着台阶一步一步挪着往下走竟然也能跌倒?
                他垂眸见她死死抓住围杆,才缓慢松开自己扣在她腕上的手,蹲下来确认:“能站起来吗?”
                有风拂过,手腕上被他握过的地方有些凉飕飕的,町田一平稳了呼吸,翕动着嘴唇,迟缓地点点头,才借着他的手臂尝试着站起来。
                前后几秒,她从转了个弯迈下台阶,到措手不及地脚下踩空差点摔倒,再到最后腿软的勉强站稳在阶梯上,如果不是越前龙马刚才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可能……
                她心下一时千回百转,可能……她会一瘸一拐的出现在周一的辩论赛上?
                这样想着,町田一便更是心有余悸,当下决定等参加完比赛,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再好好感谢一下越前龙马……
                ————————————————————————————————
                小剧场:
                越前龙马:要是早知道你抱着那么走火入魔的精神,我当初一定不管你。
                町田一:……


                11楼2020-01-27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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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对于几分钟前在楼梯间发生的惊魂一刻,町田一并没有在众人面前大肆宣扬。
                  除了膝盖边上有几处轻微的擦伤,她其实并没有很实在的伤到哪里,而且这么一个不算太好的小插曲,也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越前龙马扶她起来后又确认了一遍她腿脚灵活,走路如常,也就不再说话,抬脚走下台阶。
                  当事人不提,他自然没什么理由帮忙宣传。
                  只是当他们以落后很久的速度下到地面时,还是被等在塔底的学长们盘问了半天,好奇的、抱怨的、还有打趣的。
                  意料之中的发展,町田一倒不觉得为难,开始还很大方地承认:“台阶很陡,我往下走的时候太小心了所以速度有些慢。”
                  可说到后面她不自觉抿了抿嘴,不知是有几分心虚还是觉得自己没用,声音越来越小:“越前君……一直被我挡在后面。”
                  越前龙马下来后站在离她不远处,无意中就将她认真解释时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扬了扬眉,安静的看着她那副说得一本正经又带点忐忑不安的样子。
                  町田一在看到他似是了然的瞧了她一眼,之后将目光缓缓落在她腿上时,心下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的裤子不长不短刚好过膝,宽松的裤腿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拂在膝盖四周有些痒。
                  她被他盯得不自觉地微微动了动身子,敛起眉看向他,上一秒还藏在眼底的不安此时才终于有露出来的迹象。
                  越前龙马抬眼对上她似乎有些紧张的眼神,顿了顿,转而缓缓用眼角扫过她的脚边,漫不经心道:“你鞋带掉了。”
                  鞋带?
                  町田一愣了一下,立刻低头看去,右脚上纯白的两条鞋带此刻沾了灰,正杂乱的搭在鞋子两侧,看上去很是无力。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这两条不知何时松垮下来的鞋带,上上不来,下下不去,一时烦闷,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蜷起掌心,克制的稳了稳情绪,然后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蹲下去将鞋带绑好。
                  一旁的学长们满脸狐疑,却也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女孩子怕高走的慢了些很正常,越前跟在后面又不好开口催促,也完全可以理解,这会两人安稳的走下来,大家调侃了几句后一时也没人再多想,纷纷转移了关注点,满心期待的边走边讨论下一处参观地。
                  町田一绑好鞋带跟在队伍后面,目光幽幽地瞥向斜前方的越前龙马。
                  今天之前,她对他还算不上熟悉。
                  从升入青学中等部以来,她每天的生活就像是盘旋转动的陀螺,一刻也没有停歇。
                  许是因为家人都太过优秀,又有一个双商都碾压常人的哥哥,她在幼年时期玩乐了几年后,便逐渐养成了做事情不敢懈怠、并且要做就要努力做到极致的习惯。
                  她不太会诉苦。小时候跟着町田久长在男孩子堆里,性子不柔,又带着生来的傲气,成绩上远远甩了班级同学一大截,在女生扎堆建立革命友情的学校里几乎没什么交心的朋友。
                  况且她一心扑在学业上,对无关的人或事不会刻意上心。
                  所以越前龙马这个人,在开学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他的印象也仅停留在“英语课经常睡觉、安静话少、气质有些淡漠”的同班同学而已。
                  直到有一次,她放学后和町田久一起被不二周助邀请去家里吃饭。
                  席间聊起当天刚刚结束的一场网球比赛时,一直埋头于碗里享受南瓜咖喱的欲太闻言筷子一停,似是想起什么,突然愤懑地开口:“越前那小子竟然说我实力弱!”
                  他咽下食物,滔滔不绝:“真是个嚣张的家伙!等下次比赛我非得打败他搓一搓他的锐气不可!”
                  不二周助夹起一块肉放入他的碗里,眼里漫开笑意:“那你要好好加油了,越前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败的。”
                  町田一看了眼餐桌对面快要炸毛的欲太,低下头默默的咬了口可乐饼。
                  欲太和她一样,都有一个出色的天才哥哥。虽然她不像他那样非常抵触被别人拿来和哥哥作比较,但却十分理解那种不想活在别人光环下的心情。
                  一心想在网球上打败哥哥的他目标坚定,转学去了圣鲁道夫之后更是拼命练习,这次比赛对他的意义不言而喻,结果没想到半路忽然杀出个态度强横的一年级,口出狂言激得对手忍不住想去灭一灭他的士气。
                  可偏偏人家又实力过硬,让人明明看不惯他那副好胜又充满自信的样子,但就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那天起,町田一对于越前龙马这个同班同学的认知便从“英语不错、看上去冷淡”过渡到了“网球打得好、但是容易让人火大”这样一个阶段。
                  一行人走在去往岩屋的参道上,离海边越来越近,海风卷着些许沙尘吹过来,她下意识偏过头眯了眯眼。
                  她想起中午在江岛神社遇到越前龙马的时候,他看上去有些沉默和别扭,不过他赞同的说章鱼脆饼味道不错,推荐得到认可,她的心情很是愉快。
                  后来他冷淡地围观网球部学长们对她的热情,唯一让她感觉到他好相处的瞬间,是他站在展望台边上,若有若无地含笑说:“因为这里最美。”
                  那个时候她隐约看见他的笑里有一丝天真,而她喜欢和性情直率的人打交道。
                  可是当她下到塔底之后想要掩饰自己摔倒的经历时,他仿佛是看穿了她的意图一般,眼睛有意在她腿边打量了一圈。
                  虽说这种略显尴尬的事就算被大家知道了也没什么,而且越前龙马也不一定是抱着想故意拆穿她的心思,但他当时的眼神,直盯得她的心脏跳动得都有些不规律了,生怕他说出来。
                  结果等成功调起她的紧张,他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语气很是平常的提醒她,鞋带掉了。
                  ……鞋带掉了不能直接说吗搞那么多铺垫干嘛?
                  她还想着在比赛之后感谢他,现在看来还是收回这个想法比较好……
                  绕过回廊,嶙峋的山石近在咫尺。
                  町田一站在岩屋入口,抬手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有必要正视一下她当初对越前龙马生出的新的认知。
                  ——
                  岩屋洞窟位于江之岛最里面的位置,因其天然形成的岩洞而闻名于世。
                  再加上关于弁财天的信仰文化,以及洞窟深处与富士山溶岩洞穴一脉相通的传说,更使其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
                  洞窟里面道路狭窄,昏暗又潮湿。
                  峭壁上的岩石奇异精巧,妙趣横生。中途有几处岩洞顶部颇高,崖壁上的浮世绘在灯火通明的洞窟里似是奇珍异宝,令人叹为观止。
                  下午晚些时候的游客稀少,众人走了近一半的深度也没见有多少同行参观的人。
                  就在大家分散着浏览墙壁上悬挂的展品时,乾真治站在中间沉吟片刻,忽道:“看来我昨天晚上做的梦是真的。”
                  他突如其来的话在幽深的洞穴中格外引人注意,嬉笑惊奇的声音逐渐弱去,所有人都一脸莫名的看向他。
                  町田一正在欣赏水面上精美的石佛,闻声也好奇地抬起头来。
                  乾学长手上正端着烛台,半个身子隐在昏暗的光线中。青黄色的火苗因他的气息而微微晃动,火焰的微光蹿动着反射在他的眼镜上,将他的整张脸照得煞白。
                  离他最近的不二困惑地问:“做梦?”
                  见大家的注意都被吸引过来,他才严肃的点点头,又道:“昨天夜里我梦见有个自称是江户时代的人和我说,今天我会到一处石窟里,看见很多奇异的景色。”
                  他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但是他告诉我,不管石窟里的景色有多美,都一定要在下午四点之前出去。”
                  像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还不够凝重,他抬腕看了眼手表,不疾不徐道:“现在是三点五十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剩下呆滞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人不由得从脚底窜起一股冷意。
                  海堂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为、为什么?”
                  乾真治特别满意这万籁俱寂的讲话效果,缓缓走近几步,幽暗的洞穴隐在他身后。
                  此时的洞窟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清脆的水滴声,惊起一片涟漪。
                  就在所有人屏息凝神间,菊丸突然一脸抵制的打断他:“啊啊!阿乾你打住!不许再像球拍事件那样吓唬大家了!”
                  原本静谧又诡异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凝滞的空气又开始流通起来。
                  众人惊醒后像是想起什么,皆是一脸抗议的表情。
                  町田一听得不明所以,只好小声问身旁的桃城:“球拍事件是什么?”疑惑半晌,“和乾学长刚才的话有关系吗?”
                  声音虽轻,可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楚。
                  桃城转过头,笑得一脸苦涩:“啊哈…那个啊……”
                  越前龙马从墙边踱过来,轻轻瞥了眼她,“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她莫名的看着他,刚想继续问下去,忽然发现身边少了个人,“诶?海堂学长去哪了?”
                  ……
                  近前空无一人,桃城立马忘记前一刻自己还吓得飞起,故作恨铁不成钢的“啧”了声:“蝮蛇啊,他可能是替我们去前面探路了吧。”
                  大石环视一圈后也终于平稳住神色,强迫自己镇定:“可以了可以了阿乾…你做的梦不一定非要现在讲给大家听……”
                  想来是对于球拍事件还留有莫大的阴影,网球部的众人此时俱是深表认同的点点头,十分默契的绕过阿乾往前走。
                  町田一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的站在原地,然后下一秒就被菊丸急急忙忙地拉走:“快点阿一,不要留在这里听阿乾唬人。”
                  “……”
                  不知是不是因为乾学长的故事讲得有板有眼,即使接下来遇到更加有趣的景观,大家仿佛也都没有了欣赏的兴致一样,简单溜了一圈就匆促的出去了。
                  结果原本应该是感叹大自然竟可以孕育出如此奇观的时刻,生生被游览得像是在鬼火幽冥的鬼屋探险一般。
                  走出岩屋,乾学长在队伍后面推了推眼镜,欣慰地颔首:“三点五十八分。幸好大家在四点之前出来,不然可能会被困在里面一直走下去……”
                  网球部一行人顿时黑线,格外一致的怒视他:“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乾:“……”
                  其实在刚刚所有人都忙不迭往前走时,町田一模糊地听到落在后面的乾学长自言:“四点之前不出去可能会有麻烦。”
                  等出来后她偶然瞥见岩屋前的指示牌,才闷闷地笑出来。
                  牌子上面清楚标注:岩屋石窟秋冬季节开放时间 — 9.00 - 16.00
                  ——————————————————————————————————
                  小剧场:
                  越前龙马:我进去之前就看见了。
                  町田一:狡辩,就数你走得快。


                  12楼2020-01-27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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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町田一听到越前龙马说,他信任她对这个地方的熟悉时,她烦躁了一整晚的心情才终于有了安抚下来的迹象。
                    她放慢脚步,边走边用脚尖轻轻撩着松软的沙子,默默弯起嘴角:“我长这么大以来,几乎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湘南度过的,小时候我经常跟着家人来这边度假,总是一玩起来就像个小疯子一样,有时候比哥哥他们还要闹腾。”
                    她说到一半转过身和越前龙马对视,表情有些释然:“不过我也很久没回来了,熟悉倒是熟悉,但其实大部分还是在凭感觉走。”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她可以八九不离十的谈论关于湘南的、像是“什么季节开什么样的花、哪家甜品店最有人气”这样的话题,但毕竟脱离了这个地方许久,之后也没有额外的投入更多关注。
                    当那种真切体验周围事物的感受在她填满繁忙课业的世界里一点一点消磨掉的时候,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把自己放在一个“对一切了如指掌”的位置上。
                    她站定在距海不远处,身上套着件宽大的乳白色浴衣,整个人像是倒映在漆黑海水中的轮月。
                    “不是谁都可以凭感觉做事情的。”越前龙马往前走了几步,平静地直视前方:“而且这种刻在骨子里的熟稔也是日积月累的结果吧,都是属于你的一部分。”
                    町田一听完有些惊讶的侧头去看他,忽明忽灭的光从他眼里不经意漏出来,与远处的灯塔遥相呼应。
                    她不知道的是,在越前龙马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也有过类似她这样不断往返于两地生活和成长的经历。
                    在今年年初刚回到日本的那段日子里,他其实曾努力地去适应过周围稍显陌生的环境,虽然小时候也有因为探亲一类的活动而时常随家人回日本居住,但无论从时间还是从文化气氛的角度上来讲,很明显西海岸那片阳光充沛的橘子林让他自在得多。
                    他置身于东京的街头巷尾,随着巨大的人潮走过原宿街头,体味过浅草的旧式民风,也见过传说中的秋叶原御宅族,却始终觉得自己没有归属。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无法在这里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份和栖身地。
                    可后来慢慢地,也许是因为有网球这个偶然的切入口,他开始尝试依照自己脑海中对这个国度零星的印象和身体的本能去生活,不管怎么说,他来自樱花国这个事实不会变,血液中延续的民族感像是天然泉水一样,滤出这片土地在他记忆深处留下的或深或浅的痕迹。
                    而这样无意中已经习惯了眼前的生活节奏这件事,也是他在全国大赛前夕回到纽约后才发现的。
                    当然,在越前龙马看来,町田一对于两个不同地区的感受,或许没有他对于两个不同国家的感受这样复杂。再者,他不像她那样,在不同的地方都留有成长的清晰印记,这种因时间和切身体会所带来的亲切和了解所酝酿出的“只凭感觉”,自然也不会真的是“只凭感觉”而已。
                    不过就算退一步来说。
                    他忽略她明显诧异的样子,倒是悠哉地补了句:“或者你也可以时常回来这边,反正湘南离东京也不远,毕竟是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用不了几天就能像以前一样熟悉了吧。”
                    町田一神色暗了暗,有些无奈地直言:“时常的话对我来说有点困难,我记得上次过来还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为了给佐伯哥哥践行,我们几个就约好在他走之前再来看一次海。”
                    她说完一摊手,将提着的木框和木屐放在沙滩上。
                    “为什么?”
                    町田一弯身的动作一顿,也不顾自己看上去不很雅观的姿势,回头看向越前龙马,“因为他要去千叶上学了呀。”
                    保持着这个奇怪的角度,他垂眼淡淡地看着她,提醒:“不是,你刚才说,时常回来有点困难。”
                    “啊那个啊。”她直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泥沙,回答得坦然:“因为没有多余的时间,平时大大小小的考试那么多,还要准备比赛的事情。”
                    她说完之后递给他一个“你懂我意思吧”的眼神,岂料对方轻轻蹙了蹙眉,反问:“这些需要占用特别多时间?”
                    町田一一愣,好不容易跟上他的思维,她刚想点头,突然又顿住,想了想才回答:“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吧,我的话是需要的。”
                    她话一落随即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奇怪,明明是想表达“这种事情因人而异”的观点,怎么现在听起来却有种“我能力不行脑子不好使,所以做起来比较费时间”的感觉?
                    她正走神时,越前龙马已经将手中的物品也放在一旁,很自然地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那你是哪种情况?”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继续这个话题,她莫名语塞。
                    哪种情况啊...
                    ……翻山越岭的那种?或者……升级打怪的那种?
                    越前龙马此时正巧直起身,对上她有些茫然的目光。
                    又是这种目光。
                    他懒散的瞥了眼她,不知道这是她今天第几次了。
                    倒不是说他刻意去观察过什么,只是这一天下来,她这样夹带着迷惘和困惑的神色出现得实在太频繁。
                    他想起下午在江之岛的展望台上,英二前辈手舞足蹈地聊起这次旅行计划的“前因后果”,似乎行前准备才是整场旅行中最激动人心的部分。
                    应该是在提到町田久的地图帮了大忙的时候,她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哥哥愣了好一会儿,思绪被拉回来后无意识地往后一退,差点就要撞上他。
                    还有晚饭时分,他当时就坐在町田一的左手边,几乎是最明显感受到了她全程的心不在焉,从她打翻食物时的慌张,到之后说起辩论赛时平淡的语气,甚至是对于最后他问的“辩论有趣吗”那句话,她依旧表现得相当迟疑。
                    其实他那个问题的初衷,也只是出于某种疑惑和奇怪,毕竟她在谈到辩论活动时的神色和态度,看上去淡定得有些过头。
                    至少如果是他的话,在谈到网球的时候,他不会是这个样子。
                    不过他转头的间隙好像是不小心吓到了她,他那个时候忽然就有些想笑。笑她的慌乱,也笑她一贯小心维持的云淡风轻。
                    他飘远的思绪被町田一微弱的一记沉吟拉回来,她静静开口,声音像是被打磨过一般清润:“我面前有一座非常想登上的高山,但是在登山途中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所以必须要拼尽全力才可以。”
                    这样比喻也还算贴切,对于面前这座几乎高耸入云的山峰,她没有可借用的天梯直达顶峰,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踩着石阶,依靠自己现有的能力克服漫长又崎岖的山路。
                    越前龙马将双手叠在脑后,默默点了点头。
                    虽然她的表述方式稍显隐晦,但理解起来不难,重要的是,原本这样一听就让人觉得是条颇为艰难的路,她说的时候言语间竟也没有透出太多悲观情绪。
                    有斗志是件好事。他想。
                    就像从他第一次拿起球拍到后来站在网球场上,不可避免的遇到过许多技术高超的对手,那个时候他们于他来说也如层峦叠嶂一般难以超越,而他披荆斩棘战胜众多强大的对手一路走到现在,甚至是面对以后可能出现的、更多能力远在自己之上的竞争者,如果想要打败他们,充满斗志当然是一大先决条件,但并不是唯一的因素。
                    “其实,要是路上的阻力实在太大,你也可以考虑绕过这些阻力,走另一条路。”
                    町田一看着他怔愣一瞬,直到感觉自己脚底被几颗细小的碎石轻轻硌了一下,才回过神,又见他闭着眼,继续波澜不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最大的目标是要登上山顶的话。”
                    在他口中的最后几个音节落下后,窜入她耳膜的是远处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大轰鸣声,紧接着在她的视线中,越前龙马的侧脸在夜幕下就接连被打上了几层奇异的光圈。
                    十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六是江之岛的烟火大会。[1]
                    这是町田一在看见天边霎时火树银花的景象时,头脑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反应。
                    果然无论再怎么担心,回忆可能会被时间的洪水冲刷得几近模糊,可身体是诚实的。
                    绚丽的烟花像是从天空倾泻而下的瀑布,流星般的火花簇拥着绽开,又直直下落,把夜空装点得灿烂夺目。
                    “是江之岛的烟火大会。”她被璀璨的天际完全吸引过去,声音裹上几许欢愉。
                    以他们两人为中心散开的广阔的海滩上,有几处结伴的人群也聚集在一起,看着远处一簇簇在半空中崩裂的小火种变幻成伞状的花朵,不禁发出起起伏伏的惊叹声。
                    越前龙马刚才就被那几声巨响震得撑开眼,他对烟花虽不陌生,却也很少像此时一般直观的感受这种火热耀眼的气氛。
                    据他所知,全美各地每年都会有盛大的烟火表演,配合着当地的节日气氛和娱乐活动,要是赶上布置场地宽阔设备齐全的情况下,没准还会有颇为惊艳的灯光音乐效果。
                    在他比现在还小一些、还没有因为参加各类网球比赛而辗转各地的时候,印象中仅有的几次观赏烟花是和父母一起在洛杉矶的中央公园。
                    在暑气熏天的夏季夜晚,他们背靠着身后巨大的圆形喷泉站在拥挤的人群中,往往在表演还没开始前就已经被闷得透不过气。
                    再加上每次等待表演时,越前南次郎总会从街边买来各种、诸如墨西哥玉米饼一类的小吃塞在他手里,在他几次表示抗拒后自家父亲却依旧乐此不疲。
                    所以对于记忆中的几场烟火,越前龙马其实是没什么特殊感情的。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简单却深刻的对比,清爽的海风夹杂着潮热吹过来,没有他不感兴趣的食物,也没有粘腻蒸人的暑气,才使他此刻乐得欣赏面前这番美丽的景象。
                    他微微偏头,看见町田一素净的脸庞和远处的火光相映成辉。
                    —————————————————————————————————
                    [1]根据日本藤泽市江之岛的旅行官网介绍,江之岛的烟火大会是十月份的第三个星期六,本文因为剧情需要改为第二个,特此注明一下。


                    16楼2020-01-27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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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火大会结束后海滩上的人也逐渐散去,好像一群人刚才聚在海边就只是为了守在这里等烟火一样。
                      町田一重新拎起脚边的物样,和越前龙马两个人沿着回廊形的海滩慢悠悠地往旅店的方向走。
                      在一片寂静得只听见海浪翻卷的声音中,她侧目看他一眼,想了想,开口:“那个…”
                      越前龙马将视线移过来,她才继续:“虽然我很想对‘刚才能看到那—么漂亮的烟花’这件事居功,但事实是,能看到那么漂亮的烟花……纯属偶然。”
                      在看见他困惑的表情后,她有气无力地解释:“就是说,虽然是带越前君你来看夜景,但我原先并不知道今晚有烟火表演……准确地说是忘记了。”
                      不过。
                      她抬起空闲的一只手,比了个灵光一现的手势,“你可以把它看作一个意外惊喜。”
                      等她半晌不带喘气的将一通话说完,越前龙马才绕明白她不打算居功的意思。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继续安静的往前走,随即又想起什么,“不过我听到了,你说是江之岛的烟火大会。”
                      町田一回忆了一下,看着他,挑了挑眉:“那个啊,算是属于我的一部分?”
                      他一怔,接着似有似无的勾了勾嘴角,并未答话。
                      天边悬挂的月亮昏晕,星星稀疏宛如细碎的流沙铺就的银河,斜躺在群青色的天宇上。
                      两人已经从原先的位置走出一段距离,在沿线的海滩上留下一弯深深浅浅的脚印。
                      “啊对了。”她想起烟花窜上夜空的前一刻他们说到一半的话,问他:“你为什么说,可以考虑绕过路上的阻力,走另一条路?”
                      越前龙马愣了片刻,才意识到她的思维直线调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淡然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既然有些阻碍实在难以克服,倒不如换个方式。上山的路又不止一条。”
                      他说得直白,却也花了些力气组织语言,但在看见町田一露出微讶的神情后,他还是怀疑自己可能有点词不达意。
                      “……或者换作是网球赛的话,想要战胜对手不一定要硬碰硬,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球路和打法。”
                      果然这样解释要容易得多。
                      但同一时间,他说完这句话后脑海里随即出现的画面是春之野大学的网球场上,手冢国光曾赌上自己手肘的伤和他进行的那场比赛。
                      除了那句“成为青学的支柱”,其实部长当时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深刻印在他的记忆里。
                      自那之后,当他在每场比赛中不断刷新着自己对网球的认知时,头脑里有个声音逐渐就清晰起来,到最后响亮得快要冲破耳膜——他所缺失的从来不是能力。
                      如果说在越过眼前的这条终点线后,还能想要去寻找然后越过下一条终点线的话,那么仅靠高超的球技是没办法支撑着自己走下去的。
                      他瞧了眼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町田一,终于直截了当地问出口:“所以你的阻力是什么?”
                      然后下一秒她便撑大了眼睛看过来,玄珠般的瞳孔透着些许讶异,却并没闪躲。
                      其实他不介意像这样和她打哑谜,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愿告诉别人的秘密,或是自己的某些坚持,他不想去戳破。
                      但是比起这个。
                      “你可以不说。只是我本来不太擅长开导别人……和讲话,要是再这样说下去,脑袋可能会乱掉。”明显这才是他更棘手的事情。
                      对于他的问题,町田一自然是感到惊讶的,不过相比于针对这个问题本身,她惊讶的则更多是越前龙马的直接,以及后来他坦率地承认自己不善言辞这件事。
                      他此时的直言和白天那副沉默又带着些别扭口吻的样子完全重合不起来。
                      “抱歉。”她垂下眸子,几秒后又忍不住弯起嘴角:“不过虽然越前君觉得自己不擅于开导别人,但其实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懂了。”她抬眼朝他点点头,笑意更深,“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了,不只是刚刚,还有看烟花的时候。”
                      “谢谢你。”
                      越前龙马微微怔了怔。
                      他不知道町田一口中的明白他要说什么,到底明白的有多少,因为实际上连他自己都没办法百分百保证能将自己的那些话剖析清楚。
                      对于她这一晚上所说的,不管是关于哪一面,他头脑中闪现的想法几乎全部是出于他本身的经历。
                      有过相似的境遇,也许就会有相似的感受,他只是把储藏在自己心里的、那些算不上多么有借鉴意义的体会一个一个调出来,然后用简单却差不多合适的语言讲给她。
                      至于这样做的原因,他想大概是出于一种同理心。
                      更重要的是,他曾经得到了那么多人毫无保留的帮助。那群温暖的人、看上去不怎么靠谱的人、实力远高于他的人,都曾在他最艰难的时刻拉了他一把。
                      他说他不擅长开导别人,是觉得开导必然带有主动的、有理有据的特点,而像他这种下意识的行为,双方能不能沟通顺畅多半还得靠运气。
                      所以当町田一神情笃定地看着他说,他刚才的话她全部都明白时,越前龙马的内心是有一瞬错愕的,但随之而来就被一股莫名的安心逐渐所取代。
                      良久,他才开口:“不用,我也没帮上你什么。”
                      难得看见他流露出这样坦直的一面,町田一意外之余,也不由觉得自己刚才那番七拐八绕的比喻句有些好笑,也真是难为越前龙马一直这样默默照顾和配合她。
                      然后她似乎是舒了口气,坦言:“其实是我哥哥。”
                      感觉到身边的人一愣,她顿了下,继续道:“他是个非常非常出色的人,虽说人无完人,但对我来说,在我想要变得优秀的这条路上,他一直是我想赶超的目标。”
                      “但可能也是因为他的出色,让我觉得即使我再怎么努力也显得微不足道,甚至依然笼罩在他的光环下。”
                      越前龙马安静的听着,他倒没有想着町田一会回答那个稍显冒失的问题,不过既然她愿意说,他也不介意做一个倾听者。
                      她神情坦然地说起她哥哥,他在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形象。
                      他对町田久这个人并不熟悉,更谈不上了解,只偶尔在训练和比赛时远远见过他几次,而且多数情况还是因为看到不二前辈和他打招呼的缘故。
                      但另一方面,町田久也确实是一个只要不刻意收敛就会在人群中跳脱出来的人。
                      越前龙马仅仅是和他接触一天就明显感受到了,更何况是作为妹妹从小一起长大的町田一。
                      虽然此刻她说话的语气平静,也听不出什么消极情绪,但他知道她一定承受着非常大的压力和辛苦。
                      他放慢脚步,略微沉吟:“我想,我多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那种想要超越一个人,却始终觉得前路漫长的心情。
                      他的话音一落,町田一便抬头看向他,又听他开口:“在网球上,我一直有个想要打败的人,虽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比较困难,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他。”
                      他声音没多大起伏,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却像是在刹那间燃起了一簇火苗,里面满满盛着高昂的斗志和坚定不移的信念,在夜幕下通体散发着光芒。
                      但同一时间,对于他说自己有着难以跨越的目标,町田一又不免有些吃惊和好奇,毕竟据她所知,越前龙马球技惊人,是个得到过各个学校众多优秀前辈认可的选手,甚至据说青学网球部今年能够站上全国第一的位置,他在这其中也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可转念一想,她的消息来源终究闭塞。
                      和他交过手的能力超群者必定大有人在,而且说到底他也只是初出茅庐的年纪,在球场上碰到十分难缠的优秀对手,以至于被他当作目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良晌,她突然眉眼一弯:“这么有信心?”
                      “嗯。”他点点头。
                      见她一脸不解,他扬了扬嘴角:“因为我喜欢打网球,我相信我的网球能够战胜他。”
                      从最初拿起球拍只是为了打败父亲,到后来慢慢享受这项运动带给自己的乐趣,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这一点。对于网球,他是喜欢甚至是热爱的。
                      经历过这么多场比赛,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为了赢而去赢,打败父亲之后还会遇到更多实力强劲的对手,而对网球的热爱已经足以支撑着他走下去。
                      町田一望着越前龙马一阵怔忡,眼前的他看上去无所畏惧。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童年时的那次冒险经历,镰仓高校前那片怀着激动心情等待江之电的人群,他们为了心中各自的朝圣地,而有了那场意义非凡的旅行。
                      此时的越前龙马心里盛着他的巨大梦想,正走在属于他自己的朝圣之路上。
                      ——
                      不得不承认的是,町田一在那一刻忽然就感到一阵力不从心,是一种就连她刚才说起町田久时都不曾有过的力不从心。
                      越前龙马看着她,淡淡地开口:“町田。”
                      她微微拧着眉抬眼看他,脸上是少见的迷茫和低落。
                      他愣了一下,想了想,然后对她说:“如果正在做的事情让你觉得压力很大,甚至很难坚持,那就先停下来。”
                      “停下来想一想,当初是因为什么开始的。”


                      17楼2020-01-27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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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越前龙马不太懂安慰人的技巧,只能从自己过往的体会中出发,然后尽量站在她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
                        他直觉町田一是可以理解他的话的,只是可能需要些时间。
                        而事实证明,她需要的时间……应该不止一星半点。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晚饭时说起的,她周一有场辩论赛要参加,在这个时候把本就心绪不稳的她又往前推了一步,让她去理清思绪,恐怕效果会适得其反。
                        但话是收不回来了。他正想着怎么和她说清楚,转眼间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越前龙马脚下一停,以为她落在后面没跟上来,于是下意识转身找人。
                        宽阔的视野之内尽是一望无边的海岸,只远处的沙滩上零散的坐着几对年轻男女,看上去关系颇为亲密。
                        不在身后。
                        他一脸莫名其妙的回过身,眼角带过一抹淡淡的乳白色时不由一愣。他记得町田一的浴衣好像就是这个颜色。
                        等他再次将视线移过去,定睛一看才发现她此时正站在……海里?
                        “喂。”
                        几米开外的人影闻声身体一僵。
                        町田一正因为越前龙马刚才那番话而出神许久,被他的声音拽回来时顿觉脚踝以下一阵冰凉,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偏离了原先的路线,斜着就淌进海水里。
                        她一惊,反应过来后急忙从冰冷的水里跳上海滩,可还没站稳便听见他平淡的语气近乎无奈:“你打算跳海吗。”
                        “……”
                        ……这个人还真的是越来越直言不讳了。
                        她尴尬的咳了两下,一边轻轻甩着湿漉漉的双脚,一边振振有词:“我在思考。”
                        直到看见身侧的人挑着眉将眼角斜过来,她才抬手摸摸鼻尖,脸不红心不跳的又补了句:“下次……尽量避免这么投入。”
                        明显弱下去的话音和气势被卷入湿冷的海风里,越前龙马将视线从她的脸庞向下移,默默看了看她还沾着水珠的脚背,然后将自己手里的木屐放下来穿上,“旁边这条路好像可以直接穿到主街。”
                        他直起身,偏头向岸边的方向望了望。
                        町田一愣了一瞬,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路灯昏沉的光影下隐约能看见沙滩边上有条狭窄的小径,隔着一片稀疏的树林,不远处是闪烁着的霓虹灯和悉数减少的车流。
                        她原先打算再走一段到前面的路口,然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主街上走,倒是没注意这边还有捷径。刚想开口对越前龙马说他的眼神可真好使,下一秒袭来的凉风就顺着她的脚底径直往上窜,嗖得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顾不得佩服他,她连忙抖了抖脚上的泥沙,一边重新踩上木屐一边赞同的点头:“那我们就从这里走吧,再往前走可能会绕远。”
                        两个人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很快就走到了宽敞的街道上。
                        町田一穿过马路后站在街边拍了拍浴衣的下摆,刚才走上布着青苔的坡道时她脚底打滑,不小心跌了一跤,衣摆处沾了些泥土。
                        夜色已深,她回头望了一眼灯河璀璨的海岸,转身加快了步伐跟上前方已经走出几步远的越前龙马。
                        ——
                        御灵神社附近巷子套着巷子,层层叠叠延伸的墙壁和屋檐看上去虽然紧仄,却有种说不出的情怀。
                        巷弄两侧昏黄的街灯笔直照在石板路上,从转角处蜿蜒着铺到参道尽头。
                        町田一从经过路口时的一家点心店开始,便格外有兴致地说起附近的几家人气店铺,后来说着说着又将话题扯到了镰仓各种清雅别致的寺院,不知不觉就给越前龙马介绍了一路,几乎忘记前一刻她还思绪混乱得差点要“跳海”。
                        或许是因为这一整天呼吸了畅快的空气,亦或许仅仅是因为在刚才过去的这短暂的两个小时里,她少有的将自己一直以来的压力和心情在人前和盘托出。
                        总而言之,此时的町田一就像是被按了某个开启键,忍不住想要将体内沉寂了许久的明朗和随性因子释放出来。
                        越前龙马听着她叨叨的说了一路,倒也没有显得不耐烦。
                        她的嗓音既不尖细,也没有很低沉,而是清爽中夹杂着一丝沙哑,在安静的巷子里有种特别好听的回声,并不觉得吵闹。
                        町田一走在前边,却是转过身面对着他,一步一退的倒着走。
                        她正谈到高德院里的镰仓大佛,说起佛像体高十几米的时候她一脸神奇:“它真的好高的!而且据说有一百二十吨!不过我总觉得不止这个数字,应该还要再重一些…”
                        似乎是觉得语言还不够绘声绘色,她边说边踮起脚将一只手臂举过头顶,比了个“十分高”的手势。
                        她讲得一本正经的样子搭配上略显夸张的动作,让人看了莫名想笑。
                        越前龙马的视线在她缓慢后退的脚步中间停了片刻,忽然打断她:“町田。”
                        町田一闻言倏地止住话音,脚下也跟着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啊”了一声。
                        她举得老高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放下,就见幽深的夜色下,他眯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语气平静的对她说了句:“我觉得,你很有当谐星的潜质。”
                        “……”
                        越前龙马这句评价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在町田一悻悻地放下手臂打算继续倒退时,脚底的步子一乱,最后形象全无的摔坐在地上。
                        ……
                        良久,她挣扎着坐起身,满脑子尽是绝望的回音。
                        更要命的是,当她一边揉着尾巴骨一边满脸悲愤地抬头去看“始作俑者”时,发现他不仅没有上前询问,反而闭着眼把头扭到一侧,摆明了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町田一见状抬手扶额,强忍着抓起木屐朝他扔过去的冲动,气闷地坐在原地将周身散落的小物件拾进木框里。
                        她正要站起来时头顶的光影一暗,一抬头就发现越前龙马不知何时立在跟前,垂眼看着她。
                        他面部的轮廓揉在一片朦胧的灯光里,看不清表情,却也因为这样居高临下的角度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压迫感。
                        ……他绝不会是过来扶她站起来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脖颈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酸痛感时,眼前的人才开口打破沉默,可说的话却语义不详:“至少要是这种状态。”
                        她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一头雾水时又听见他不紧不慢的补了句:“虽然我不太了解辩论,但适当放松的状态在赛场上还是有好处的。”
                        町田一坐在地上和他对视,莫名怔愣了半晌。
                        所以……他是在提醒她要放松心态?
                        她眨眨眼,想起刚才在海边时心绪烦乱的自己,和后来他那番称得上勉励的话,心下不由一松。
                        她好像是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事有轻重缓急嘛,比赛当前,这个我了解。”她望着他点点头,脸颊攀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在月色下似是覆着一层辉光。
                        越前龙马盯着她垂了垂眼,不再多说什么,只目光在她腰侧停了一下,然后留给她一个背影,“摔得不重,那就自己起来吧。”
                        “……”
                        嘴边的笑容瞬间凝住,町田一气儿不顺的闭了闭眼,只好安慰自己他刚刚的话也算是变相的扶了她一把。
                        她捂着后腰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转过身时瞧见越前龙马正一声不响地站在前面两米远的地方,背脊挺直,青色的浴衣衬得他格外出尘。
                        他微微侧头向后扫了一眼,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等她。
                        头顶的光影被风吹得四散,屋檐上有只猫突然“喵呜”地叫了一声,轻轻踮着足越过瓦片,传来细微的声响。
                        町田一低头默默牵起唇角,她想她大概明白他之前说自己不善于讲话指的是什么了。
                        她信步跟上他,抬眼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巷子最深处,尽头那座古民宿就是他们今晚下榻的旅店。
                        不似近前这几户人家的灯火通明,远远看过去,古院中只几处微弱的烛光从屋子里透出来,融在浓浓的夜色中。
                        看来电路还是没修好……
                        她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开始在头脑里思考回房间怎么复习,还没琢磨出个什么,就听寂静的街巷中隐约传来一阵柔和的爵士乐。
                        两人闻声俱是一顿。
                        音乐旋律简单,节奏清新带着点慵懒,在宁静的氛围中音量不大,却仍旧抓耳。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町田一停下脚步后惊喜地开口:“是《Fly Me to the Moon》。”
                        她侧着耳朵像是在仔细辨认,半晌后咧开嘴角看向身旁的越前龙马:“是小野丽莎唱的,我最喜欢的翻唱版之一。”
                        她的话音干净柔软,眼眸晶亮,像是悬挂在夜空中的星星。
                        他抬眼看了看她,想起前一天放学值日时,她站在窗边哼着曲子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他扔完垃圾回到教室,刚进屋就见她一边打开窗户一边嘴里含着调,他没去理会,只当她是在无聊的值日中打发时间,不过对于她在那样枯燥的气氛中能有这种怡然自乐的举动,他觉得也是挺神奇。
                        越前龙马沉默了一瞬,难得将自己的思维伸向网球以外的领域,“我只知道这首歌有些年头了。”
                        他说完才发觉这句话说了好像和没说一样,于是硬着头皮又添了句:“原本是首华尔兹。”
                        町田一沉浸在乐曲中,似乎没太在意他的语出艰难,反倒在得知他也听过这首曲子后显得更加愉悦,顺着他的话头接下去:“是的,我第一次听的时候也还小。”
                        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她说到一半突然笑起来:“我记得当时哥哥帮我找来各种版本的CD,然后我抱着那堆CD在家里循环播放了一个月,把他烦的不行,结果等我之后再去央着他帮忙借唱片时,那家伙就开始跟我约法三章,说什么…3分钟的曲子最多放5遍,5分钟的曲子放3遍,10分钟的只能放1遍……”
                        她的笑声一开始还闷闷地,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从胸腔里漫上来,合着悠扬的音乐,在静谧的巷子中笑得肆无忌惮。
                        或许是气氛的原因,越前龙马在那一刻倏然发觉,町田一爽朗的笑声莫名有种感染力,有种能够让人不禁产生相同情绪的力量。
                        所以没由来的,在她话落之后,他的嘴边随即漫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无声却清晰。
                        ——
                        两人走回到旅店时,正巧碰见站在门口等他们的町田久。
                        隔着些距离,町田一刚一看见他,就立刻拉起身侧的越前龙马躲到角落。
                        被拽走的人还没来得及吃惊,就听她压低声音对他说:“刚才的话,千万不要在我哥哥面前提起。”她边说边怒了努嘴,示意他正站在前方不远处的人,“就是那些关于约法三章的话。”
                        越前龙马转头看向她,视线落在她攥住他腕骨处的右手上,停了片刻。
                        显然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上面,他刚想说自己并没有话多到那个地步,可下一秒,当他抬眼对上她透着些许纯粹的目光时,话一出口就转了弯:“为什么?”
                        然后他便看见町田一抿了抿嘴,看着他,解释得有些勉强:“因为……他是个音痴。”
                        ————————————————————————————————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要结束旅行啦~


                        18楼2020-01-27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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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对于自家哥哥不通音律这一点,町田一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起过。
                          其实更准确地说,要不是刚才偶然提起昔日的那段记忆,她几乎都快忘了即使出色如町田久也有不擅长的事情。
                          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原因,越前龙马听她说完微微一愣,略作思忖后点了点头。
                          想来他这样淡漠的性格也不像是那种会无聊到说闲话的人,町田一便不再多想,很自然地松开自己拉住他的那只手。
                          她准备往回走时忽地一停,想了想,转过头问他:“我刚才笑成那样,是不是挺不厚道的?”
                          越前龙马瞥了眼她,“还好。”
                          听他这么一说,町田一转转眼睛,也觉得好像没那么严重。
                          她刚要松口气,一抬脚,就听他走出几步后,头也不回地丢过来一句:“不过作为后辈,你也是挺不客气的。”
                          她脚下一顿,一时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感觉这句话的遣词造句很是耳熟。
                          她慢吞吞地落在后面,等快走到院门前了,才猛然想起晚饭席间自己惹人误会的发言,心里顿时一通憋屈。
                          真的是……他这是记的哪门子的仇!
                          她忍不住在他身后小声腹诽,可当她一抬眼正好对上不远处町田久看过来的视线时,发现相比越前龙马的“记仇”,町田久此时意味不明的笑容才更让她头疼。
                          他双臂交叠着放在胸前,目光在越前龙马的身上停了一瞬后,便直直地盯着她。
                          町田一自认为没什么可心虚的,于是不自觉挺直背脊,走得颇为镇定,迎上他目光的同时也打算无视掉他眼里明显的揶揄。
                          可临走到门口,就见他稍稍抬起手掩饰了下唇边的笑意,接着挑起眉慢悠悠地开口:“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怀疑…”
                          他说得欲言又止,可这似曾相识的场面和话语还是听得她一愣,下一秒脑海中随即蹦出前一天晚上他倚着家门时的画面。
                          电光石火间的,町田一一个激灵,一下子就猜到他没说出口的剩下半句话是什么。她下意识地瞟了眼先她几步的越前龙马,然后朝町田久大叫了一声:“打住!”
                          越前龙马闻声回眸看过来,没什么异常的反应,只是满眼透着不解。
                          反倒是町田久,在瞧见眼前的这一幕时明显怔了一下。
                          他原本想着她会如往常一样,对于他时不时的调侃不以为意地选择忽视,极少有的几次,也只是扔给他个颇具警告意味的眼神,有些意外她此刻竟然会全无顾忌的出声打断他,而且还是这么斩钉截铁的架势。
                          尽管眼下的情况确实不那么适宜开这种玩笑,他也没有真的要说什么不顾场合的话,但在他看来町田一的举动多少还是有些反常。
                          他回过神,正欲从她眼里辩出些什么,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踮着脚走至门前,然后片刻也没停的顺手牵了越前龙马的衣袂,拉着他就溜进了院子。
                          ——
                          町田一拽着越前龙马一路穿过前院,等进了屋子才松开他的袖口,站在玄关舒了口气。
                          她抬头,见他小幅度的理了理衣袖,紧接着就朝她看过来。
                          昏暗的室内有微微跳动的烛光,他的表情模糊,眸子看起来也没那么亮,可她依然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温淡和直接,似乎是在等着她给个解释。
                          屋外的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町田一顿时头大。
                          刚才只顾着避开町田久,一时半会也没想着怎么善后,她忙活了半天就是想避免尴尬,结果现在……好像更尴尬了。
                          不过好在越前龙马也没有要寻根究底的意思,见她为难,他也就没再多问,转过身径直走去屋里。
                          前辈们看起来也是刚从温泉馆回来的样子,见两人进屋便放下心,然后叮嘱了他们俩明天早餐的时间。
                          町田一回屋后仰躺在榻榻米上,良久才起身,就着窗子外莹白的月色去点蜡烛。
                          在几簇燃起的青蓝色火焰里,她抱膝倚在矮几旁,卷了条薄毯盖在身上,就这么静静看着眼前舔着蜡烛的火苗。
                          隐约听得见做过隔音的房间外,有山林间咆哮的风声。
                          平常的这个时间,她大概还在看书,或是做些习题,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唯独不会像现在这样闲散的发呆。
                          晚上越前龙马的那番话像是敲在她心上的一记重锤,震得她心神都有些晃荡。
                          她一直将町田久当作目标,为了赶超他,她拼尽全力地去学习,甚至因此而加入了辩论社。可当她得知他曾经是网球部的成员时,她在那一刻突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追赶的目标就像是个虚晃的影子。
                          如果町田久国一时没有退出网球部,如果他现在仍然是网球部的一员,那么现在的自己会不会每天都在绕着球场跑圈、训练挥拍,而不是像如今这样时常参加小组讨论,做着一轮又一轮的演讲练习?
                          町田一将视线移向墙边的黑色行李袋上,微微叹了口气。
                          不想了。
                          熄了蜡烛,她抱着毯子蹭到软铺上,然后掀了被子钻进去。
                          就像越前龙马和她说的,保持着适当放松的状态,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她现在难得有这样松弛的心情,可不能再神经紧绷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困意,最后思绪渐沉地睡了过去。
                          ——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旅店的电路也已经重新开始工作。
                          町田一揉了揉快要落枕的脖颈,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起身去洗漱。
                          天草细心地给她挑了间带有卫浴的屋子,如此她也不用太顾及自己早起时邋遢的形象,只是太久没睡过榻榻米,她一边倚着洗手台一边刷牙,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有些松散。
                          不过这种不得劲的感觉很快就被一阵饥肠辘辘所取代。
                          昨天晚饭她基本没怎么动筷子,之后又活蹦乱跳的在外边吹风,这会子早就饿得不行。
                          当町田一坐在餐桌旁心满意足的吃下第三碗米饭时,过来添了几次牛奶的天草看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笑道:“原来阿一的胃口这么好啊,我还在担心呢,你看起来这样瘦是不是吃饭不好。”
                          町田一讪讪地笑了笑,然后默默伸出筷子夹了块羊羹送进嘴里。
                          早起的餐桌本就安静,此时天草清脆的语调便显得格外惹人注意,一时间关注点迅速地聚集过来。
                          前辈们纷纷开始给她传授锻炼的心得,内容细致到了像是,如何增加肌肉量、运动前后的饮食,甚至还谈到了吃什么有助于长高……当然关于长高的这个话题不止牵扯进了她一个人。
                          町田一一边认真听着,一边用余光看向身边正舀着味增汤的越前龙马,偷偷在心里估摸着他的身高。
                          呃……好像和她差不多吧。
                          她正好奇着他在球场上怎么应对那些身材比他高大的对手时,忽听对面的乾学长语气正经地对她说:“其实比起他们说的,我这里有见效更快的方法。”他边说边拿出个水杯递到她面前,笑得深不可测:“营养补品,要试试吗?”
                          众人的话音骤然一止,俱都见鬼一般的看向她……面前的水杯。
                          町田一眨眨眼,在仿佛凝滞的空气里凑近看了看,杯壁上标着“INUI”的字样,所以是乾学长的个人专用?
                          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可瞧着此时这气氛,她又有种不好的预感,毕竟她昨天也算是见识过乾学长的不按常理出牌。
                          好奇得不行,她正打算抬手去接,就听身侧的越前龙马开口:“你喝完之后绝对参加不了明天的比赛。”他停下手中的筷子,瞥了她一眼,强调:“绝对。”
                          町田一顿时目瞪口呆,他能这样肯定,想必是深有体会……
                          又想到自己正是关键时期,她猛地一凛,随即十分诚恳地笑着摆摆手:“谢谢前辈,不过我想还是算了…”
                          被拒绝的乾学长看上去颇感可惜,随手倒了一杯出来,她看着透明玻璃杯里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液体,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庆幸。
                          众人见状似乎是松了口气,之后的餐桌上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聊起昨天晚上泡温泉的话题时,菊丸放下手里的煎蛋,好奇地开口:“对了阿一,你的名字明明写法是‘一’,可为什么读起来却是‘Hajime’?”
                          见她愣住,他咧嘴笑了笑:“昨天在温泉馆碰巧看到你的证件,当时就觉得奇怪来着,就想问一问~”
                          桃城惊讶道:“诶真的吗?听发音我还以为你的名字是‘初’…”他边说边用手比划,“没想到是‘一’啊。”
                          町田一抿了口手边的橙汁,笑着解释:“其实名字是爷爷起的。”她的声音蓦地柔和了许多,“爸爸说我刚出生的那段时间,爷爷正被金田一少年事件簿的漫画迷得不行,就给我起了和主角一样的名字,连叫法也是一样的。”
                          乍一听是这个原因,前辈们起初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会不会也太……随意了点?
                          菊丸恍然大悟,又问:“那你会不会觉得不方便啊,比如被叫错名字之类的?”
                          町田一顿了顿,顺着他的思路很自然地就说下去:“倒也没有不方便,不过的确会有人叫错...”她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话音陡然一停。
                          她记得前两天自己还被别人叫错过名字,而那个人现在就坐在她旁边……
                          为了避免再次“祸从口出”,她保持着坐姿,连头也没侧,硬是把后半句话给憋了回去,转而说道:“…不过我的名字的确是很容易让人叫错。”
                          众人瞧她并不怎么介意的样子,乐呵地笑了一阵也就转移了话题。
                          町田一悄悄拍了拍胸脯,下意识地偏头去看越前龙马。
                          他正慢条斯理地挑掉鱼刺,把鱼肉踢到碗里,伸手去拿纸巾时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朝她看过来:“怎么了?”
                          她一愣,立刻摇摇头:“……没什么。”
                          ——
                          町田久估计着下午就要返程回东京,早餐之后嘱咐町田一给爷爷去了通电话。
                          一个上午的时间,大家想去水族馆的去水族馆,想逛街的逛街,人员分散,等下午坐上回程的巴士时町田一才得空捞着町田久和他说话。
                          她站在车厢最后一排的间隙处,看着他把她的行李袋放进头顶上方的储物箱,疑惑:“我都忘了问,你昨天怎么会碰见爷爷?”
                          “吃午饭的时候,在餐厅。”
                          想到老爷子平日里好和朋友在外面小聚,她点点头,“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
                          町田久去前面和司机确认回东京后的下车地点,她寻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正低头翻开提前拿出来的复习本时,忽听旁边传来“咚”的一声。
                          她微微一惊,侧过头便看见另一头角落的座位上多了个深色行李袋。
                          她抬头看了下稍显空旷的储物箱,好心提醒:“越前君你可以把行李放在上面。”说着抬手指了指,“那里还有位置。”
                          越前龙马迈了步子坐进去,声音浅浅地:“没关系。”
                          町田一看见他阖上眼睛背靠车窗,一条腿盘坐在座椅上,身体和窗子之间还垫了个行李袋,坐姿很是随意。
                          最后一排座椅间的空隙狭小,地面又高,她曲着膝看书所以并不觉得难受,可这样闭仄的空间对他来说大概会很不舒服,尤其看他还是一副要睡觉的样子……
                          不过如果是睡觉的话……她直起脖子望了望车厢前部,明明空位很多又很宽敞啊。
                          她偏头又瞅了瞅他,有些纳闷,放着那么多舒服的座位不坐,窝在后面找罪受……?
                          不过想到自己也是如此,便猜着他可能是为了躲在这里图个清静,也就不再多管。
                          启动引擎时,车身有轻微的颤动,前排的学长们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似乎还没有玩尽兴。
                          町田一专注盯着膝上摊开的本子看了一段路,上面密密麻麻一堆字迹,直晃得她眼晕。
                          她捏了捏太阳穴,闭上眼睛把脸埋在书本间,几分钟后又仰着头靠在椅背上,折腾了半天,最后终于放弃般地把本子丢在一边,支起下巴望着窗外。
                          湛蓝的天空和浮动的海面,她看着看着心就慢慢踏实下来,不自觉地弯起唇角。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
                          作者有话说:
                          啊啊旅行篇就到这里啦~终于要回归校园生活了
                          辩论赛不是重点所以就简单写,不过其中的“特邀嘉宾”还是会努力刻画的!
                          ——
                          关于女主名字的文字梗这里也作了解释,起的好像是随意了点(笑)
                          一般来说“一”的发音是Ichi,“初”的发音是Hajime,所以才有写法和叫法上的混淆


                          19楼2020-01-27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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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町田一合上手中的课外阅读书目,侧着脑袋趴在房间的写字台前,发出了今天晚上的第十次叹息。
                            午休时越前龙马对她说“去试试吧”,她在自己座位上思来想去的考虑了一下午,课间时又趴在走廊外的窗台边发了好一会儿呆。
                            或许是当时被窗外的风嗖得有些神志不清,她最后一咬牙,赶在放学之前就去找了相原。
                            相原对于她要报名独唱显得很是惊讶,甚至表现出了难以置信的模样。
                            倒不是由于町田一从来都不是校园活动的常客这一原因,而是觉得像独唱这种稍有难度的节目类别,竟然真的会有人愿意报名,但另一方面也是有些不确定她能不能驾驭得了,毕竟在这样以班级形式参与的全校汇演中,演出者多少也代表着班级的形象和门面。
                            为了打消相原的疑虑,放学之后町田一在四下无人的教室里简单唱了一首,结果还没唱几句,相原就从最初的诧异慢慢变得惊喜,到最后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气势十足的看着她道:“就你了!”
                            ……
                            町田一从桌子上直起身,双手支着下巴,忍不住又低低地叹了口气。
                            她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不对是脑子一冷,就去报名了呢?
                            想来是越前龙马的那些话触动了她的某根神经,让她这个万年都不参加活动的局外人主动请缨,而且第一次主动就是参加这么大型的演出。
                            她盘腿靠坐在椅子上,一边揪着怀里的抱枕,一边想着他中午对她说的话。
                            几秒过后终于忍不住低声抱怨:“什么从年级前三掉到前十还不算是影响的……”
                            ……哪有这样鼓励别人的!
                            ——
                            一连几天,町田一的课余时间里除了作业和课外习题这两个日常项以外,还多了一件事情,就是挑拣文化祭上的演出曲目。
                            因为刚刚结束辩论赛没多久,辩论社那边最近也没有太多事情,于是之前她用来准备比赛的时间和精力,就几乎被听音乐选曲子给填满了。
                            班里的同学得知她要参加汇演是在班会上。
                            绫濑老师站在讲台前做完总结后,特意在全班面前宣布了这件事,言笑晏晏地对她鼓励了一番。
                            等下了课,町田一的座位周围迅速聚集了一圈人,少数几个人对于她会参与汇演还多少表现出惊讶的情绪,但多数同学都是一上来就一鼓作气地给她加油。
                            松崎似乎完全不记得她拒绝过聚会邀请的事,反而很是爽快地表示如果她想的话,自己非常乐意周末陪她去KTV练练手。
                            町田一融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忽然就觉得自己能这样参与集体活动,着实是件开心又幸福的事。
                            人群散去的时候,她唇边的笑意还未收,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向不远处越前龙马的座位。
                            他们之间仅隔了一排座椅,课间时没什么人,她偏过头就能看见。
                            越前龙马正趴在桌上,以一个看上去挺舒服的姿势将头埋在臂弯间,似乎是在睡觉。
                            可能是因为教室内的温度有些高,太阳转西时他临窗的位子又承接着暖热的日光,他此时没穿制服外套,只留了里面的那件白衬衫,袖口随意翻卷了几圈折在手肘处。
                            注意到他墨绿色的头发有几缕微微翘起,町田一撇了撇嘴,忍不住笑出来。
                            她严重怀疑他睡掉了整节班会课……
                            不过。
                            谢谢你。她无声地说。
                            ——
                            晚上写完作业后,町田一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一边吃着草莓大福一边往CD机里塞了张盘,在满口软糯的甜香中按下播放键。
                            最近一段时间她都没怎么关注音乐领域的新闻,对新曲榜单也不是特别了解,所以打算先从自己以前经常听的曲子里面筛选一些出来。
                            “这个好像也不合适……”过了几分钟,她暂停机器,小心取出CD放回光碟盒子里,又从身边拣起另一张。
                            町田久这个时候敲门进来,看见她扎着丸子头正坐在满地的CD盒中间挑挑拣拣,觉得无奈又好笑。
                            他记得前几日吃晚餐时,他这个向来对学校文体活动不热衷的妹妹突然一反常态的说要参加学园祭的文艺汇演,不止在当天晚上扒拉出一堆压箱底的唱片,还把储物柜里落满灰尘的CD机也给搬了出来。
                            母亲看到后很诧异,却又十分欣喜,还问她要不要去买台新的,毕竟那台CD机有些年头了,款式老旧得看上去就感觉不靠谱,结果等她三两下把机器捯饬干净,试着放了张盘之后,很是愉快的掸了掸沾着灰的衣服,说:“没事,就用它!”
                            町田久倚着门框,笑道:“周末带你去银座那边买几张唱片吧。”
                            “没关系,我还是比较想用熟悉的…”町田一盯着面前的机器,将放好CD盘的光驱又重新推进去,手指搭在播放键上一顿,终于抬头看向他,“有事?”
                            町田久直起身子,走过去递给她两个牛皮色的纸袋,“之前去湘南时的照片,我今天刚取回来。”
                            她抬手接过来,又听他道:“一份是你的,另一份是你的小知己的,你拿给他吧。”
                            小知己?
                            町田一握着牛皮纸袋,一脸疑惑地看向他,直到看到他唇边那抹不那么正经的笑意时,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
                            她低头将手中的一个袋子打开,语气认真:“你说越前君吗,只是朋友。”
                            町田久垂眸看了她半晌,笑容渐深:“我看你和他挺聊得来的…”他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张CD,拿在手里前后打量一番,“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难不成还说不好?
                            摆明了就是在套她的话。
                            町田一想着要是再这样和他说下去,非把自己绕进去不可,于是毫不客气地使出杀手锏。
                            “我要放音乐了。”
                            她撑起身子从他手里抽走那张CD,笑眯眯地看着他:“循环的那种。”
                            有些意外小丫头竟然明目张胆揭他的短,町田久站在原地一愣,挑了挑眉。
                            她说完之后哧溜一下又退回到地毯上,鼓捣起身前的CD机,瞧也不再瞧他。
                            看着她显然一副“送客”的样子,町田久也不再打趣她,轻轻笑了笑后掩上门出去。
                            町田一坐在地上将牛皮纸袋里的照片倒出来,一摞照片散在毯子上,打眼一看就知道数量不少。
                            她随意拨弄了几下,目光忽地盯住压在下面的一张,伸手拣出来。
                            是他们一行人站在植物园的那片月桂树下照的合影。
                            她记得当时她和越前龙马两个人因为身高被压制得太惨,还被学长们推到最前面,可现在从相片上看,却感觉所有人都围在了一起,脚下完全没有距离。
                            不过即便如此越前龙马那头墨绿色的头发也实在是有些抢眼,町田一将视线向下挪了挪,先是“咦”了声,随即忍俊不禁。
                            照片中,越前龙马微微皱着眉,头上顶着菊丸学长比起的“兔子耳朵”,脸颊又被桃城学长的双手拉扯着,表情写满了无可奈何。
                            ——
                            第二天上学时,年级组的组长老师通知下来,要和各班参加文化祭汇演的学生做人员确认,町田一课间里跑了好几趟职员室,才听老师把所有繁复的细则讲完。
                            午休时间越前龙马一直没出现,她沿着走廊找了两圈,连天台都去过了,也没看见个人影。忙忙碌碌过了一天,等放学时她才寻到机会把照片拿给他。
                            想着今天是周五,要是现在不给他就要等下周一了,于是町田一放学之后从教学楼后面绕去了网球场。她模糊记得他今天背了网球袋,打算碰碰运气。
                            东京今年的秋天绵长得像是暗夜里燃不尽的灯莹,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町田一紧了紧套在制服外的风衣,凭着印象在脑海里临摹好整个球场的分布,然后耐心地挨个场子找人。
                            虽然她没来过几次网球场,但好在几块场地的四周都标注着方位和数字,而且围观的人也不少,所以找起来倒不难。
                            她伸着脖子来回张望,半天才找到人。
                            绿地球场中,越前龙马握着球拍站在场地一侧的底线边缘,正准备发球。
                            他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青学正选队服,头上压了一顶白色帽子,嘴边张扬的笑容丝毫不加掩饰,肆意又耀眼。
                            町田一走近时正好看到他将球抛向空中,紧接着轻轻一跃,利落的挥拍击球后,明黄色的球随即迅速过网,刹那间就飞向了另一侧场地。
                            她的目光也跟着那枚球瞬间移向另一边,看见它落地强烈旋转后,直直地弹向对手脸部。
                            “哇…”町田一站在场外低呼。
                            还没从震惊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就见对面躲过那一球的学长僵硬地直起身,无奈又愤慨地喊道:“越前你不用这么认真吧!简单发一球不行吗…!”
                            “不要。”
                            越前龙马拒绝得干脆又理所当然。
                            町田一闻言一愣,看着他准备再次发球的姿势,心想他的确是……挺嚣张的。
                            可当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他握着球拍的右手上时,心下又疑惑,他不是左撇子吗?
                            想了片刻,她双手插着兜将脸埋进上衣领口中,抿嘴笑了笑:“口是心非。”
                            场上比分压倒势的倾斜,连町田一这个不怎么懂网球的人都能看出来双方实力悬殊,一局很快便结束。
                            越前龙马将球拍架在肩上走向场边,抬眼看见她时一顿,似乎有些意外。
                            町田一站在铁丝网外,抬手朝他打了声招呼,平静的表情下却是藏着几分佩服。
                            不愧是正选啊,全程都用右手不说,打完一整场却一滴汗都没留,呼吸也很平稳的样子。
                            看来刚才那场比赛,双方的实力差距应该比她想象得要大得多。
                            越前龙马将拍子放在场内的休息椅上,提起水杯,“有事吗?”
                            町田一回过神,忙把装照片的塑封纸袋从书包里拿出来,“我过来把在湘南时拍的照片给你。”
                            他灌了口水,放下杯子后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纸袋上,停了一瞬,然后走出球场。
                            町田一将袋子递给他,解释:“课间我有点忙所以没来得及拿给你,后来想等午休的时候再说,但是没找到你,就想着放学来这边碰碰运气。”或许是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她说完后弯了弯嘴角。
                            越前龙马接过牛皮纸袋,站在原地看了看,然后缓缓撕开封口。
                            他漫不经心地从袋子里拿出几张照片,低头随意翻看着,“我中午在球场。”
                            町田一微微一怔。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
                            可想到自己刚才也只是随口一说,这会儿也实在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点了点头,有些迟钝的“哦”了一声。
                            一时无话。
                            越前龙马把照片重新塞回袋子里时,町田一突然听到身侧传来活力十足的声音。
                            “呦越前,我们比一场吧!”
                            “阿桃学长?”町田一转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桃城,面露惊讶。
                            显然是打球的斗志太高,桃城此时才注意到她,“町田也在啊,你来给越前加油吗?”
                            町田一愣了愣,还没开口,就见桃城很是欣然地点点头:“很好很好!”停了停,语气却多了一丝遗憾,“最近三年级的前辈们很少来训练了,感觉球场这边忽然就变得冷清了好多,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听桃城一说,她才想起不二周助之前说过全国大赛之后三年级就半隐退了。对于很难再有机会重返球场的他们来说,这里面必然有太多不舍。
                            可其实不只是他们,后辈们也一样会不舍吧。
                            不仅是一起训练比赛的那段日子,还有一起并肩拼搏的人,都是很珍贵的回忆。
                            町田一原本打算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桃城正说起以前训练结束后大家还经常一起去吃饭的事,说到一半忽地眼睛一亮,看着她:“等我和越前打完,我们三个一起去吃拉面吧!”
                            “啊?”
                            桃城一愣:“你晚上有事情吗?”
                            “那倒不是……”
                            “那就这么定了!”桃城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拿了球拍进到球场里,“快来吧越前!”
                            町田一明显还没从这戏剧性的转变中反应过来,呆愣的站在原地,片刻后一脸迷茫的看向面前的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的视线从桃城的身上移回到她这里,沉默了一会,把手里的纸袋塞给她,“帮我拿一下。”
                            转过身的一瞬,他勾了勾唇角:“不会等太久的。”


                            22楼2020-01-27 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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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上交汇演节目的截止日期,町田一卧室地板上的CD盒子越堆越多。
                              她试着听了一些新晋的人气歌单,也看了看公信榜上的销量排行,但发现这些除了能帮助她普及一下最近的潮流趋势以外,并没什么实质作用。
                              其实像学园祭这一类的活动,只要演出内容积极向上,能够活跃气氛,一般来说上报的节目都会成功入选,不会有被砍掉的情况发生。所以对于她这样颇有些费时的选曲过程,松崎和相原都很是不解,上篮球课的时候一直在给她出主意。
                              町田一盘腿坐在体育馆墙边的地板上,一会抬头观摩一下场上正在打球的队伍,一会低下头用手指在地上画圈。
                              坐在旁边的相原系好鞋带,双手撑在身后,看了眼她:“曲风明快歌词积极,符合这两个条件就可以了吧。”
                              松崎一听,立刻兴奋道:“那好说啊!我推荐,AKB48的《初日》!很神圣的一首歌!”
                              町田一一愣,面露艰难:“好是好,可我不太擅长唱跳诶……”
                              相原笑着直起身,朝松崎轻哼了一声:“真是不巧,据我所知A班的节目就是这首歌,他们班的女生这几天一直在排练呢。”
                              松崎“啊”地一声泄了气,没过几秒又灵光一现:“那《勇气100%》怎么样?这歌简直活力十足啊!”
                              相原:“……”
                              町田一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发现除了满脑子都是忍者乱太郎,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自己站在台上唱这首歌的场景。
                              见两人沉默不语,松崎一拍手,兴致勃勃道:“我来给你们展示一下效果!”说完便放下水杯,麻利地站起来,结果还没站稳就被相原一把拽下来,着急忙慌地小声提醒她:“你打算把老师招过来吗!要是被发现我们在偷懒怎么办!”
                              松崎身子一斜,重新坐回地上,笑嘻嘻的回答:“有绘枝你这个班长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哈!?”相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作势就要抬手去拍她的脑袋,“你这丫头…”
                              松崎连忙向后一撤,嬉皮笑脸的躲到町田一的身后,三个人瞬间闹成一团。相原扑了空,恼得正要去抓松崎时,突然听到远处有人大喊一声:“小心!”
                              三人闻声一顿,有些奇怪地转头看过去,结果下一秒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
                              可能是场上的人投球时手滑,那颗篮球不知怎么就偏离了原先的轨道,球速不减的直直飞向场外,眼看着就朝她们这边砸过来。
                              距离近得很难躲开,三个人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见面前忽然有个人影闪过,伸出手一把勾住球,拦截了它的去路。
                              场面反转的有些快,町田一还在发怔时,面前的人已经稳住球,紧接着反手用力一推,轻而易举的就将手里的篮球掷回场内。
                              他虽全程只留个背影,可架不住那一头标志的墨绿色头发实在是显眼,她几乎在他闯入视线的那一刻就猜到了是谁。
                              投球失误的那个学生是二年级,一见自己因为耍帅扔球而差点伤人,连忙跑过来向她们道歉。
                              越前龙马这个时候才转过身,呼吸因为刚才的剧烈跑动还有些不稳,可目光却几乎是不带犹豫的落在町田一的身上。
                              其实他一早就看见她在偷懒,体育老师每次上课时总喜欢消失个十几分钟让大家自行训练。训练是不会训练的,倒是有不少人挺会钻空子。
                              那颗篮球朝场边飞过去的时候他刚刚跑完步,走到一侧正要喝水,突然听到不远处篮球剧烈撞击篮筐的声音。他抬眼一扫,就见那颗球越过三分线后,直直的砸向场外。
                              他记得那个方向,心下忽地一紧,转过头便看见三个女生嬉笑着闹成一团。
                              以那个球的速度,到场边的距离,他头脑一空,下意识地就抬脚跑过去,整个过程顺畅得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二年级的学长道过歉,确认了她们没事后才又返回到场上。
                              町田一侧头去看越前龙马,没想到一下子就对上他的视线。
                              她微微一怔,莫名有些耳热。
                              相原和松崎对于他的出现似乎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回过神,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和他道谢。
                              町田一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站起身,可大脑却迟钝得像是真的被球砸了一样,连一句谢谢的话都忘记说。
                              越前龙马眼角带过旁边两人,淡声道:“没什么。”话落,目光又径直看向她,“没事吗?”
                              面前的三个人俱是一愣。
                              松崎和相原站在原地,满脸狐疑的互相对视了几眼,这样来回几次后,终于一致的将视线缓缓移向中间的人。
                              体育馆内尽是篮球弹击地面的声音,町田一看着越前龙马,一瞬间突然感觉,那些强有力的拍打声一下接着一下,搅得她心跳都有些不稳。
                              完全没心思去管眼下越发奇怪的气氛,她下意识地摇摇头,迟缓的开口:“没事。”
                              越前龙马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也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离开之后,一直怔愣在原地的松崎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劲,皱着眉回忆:“刚刚那个球……是朝我们三个人的方向砸过来的吧…?”她边说边看向町田一,纳闷:“可是为什么…”
                              相原眯起眼,也把视线挪过去,语气缓慢地把松崎没说完的话补全:“……越前君只问你一个人有没有事?”
                              町田一脑子有些短路,看着她们:“有、有吗?”
                              松崎和相原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她,十分肯定地点点头:“有。”
                              相原促狭的“哦”了一声,打趣道:“看来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呀?”
                              眼前的两人笑得越发不怀好意,町田一这才意识到刚才那股奇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连忙摆手否认:“你们别多想,我和越前只是朋友。”
                              她原本想提之前他们去湘南旅行的事,关系近一点也正常,而且越前龙马那个直线型的思维也不会绕弯子。但这些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她给压了回去,说的越多越难解释。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称呼和说辞在他人看来就更加惹人遐想了。
                              “…越前?”
                              “…朋友?”
                              松崎刚要问这俩人什么时候成朋友了,就听见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哨音,毫无征兆,惊得一票刚刚还在场边侃大山的学生“噌”的站起来,开始绕场跑圈,一个个像是被火燎了一样跑得比兔子还快。
                              仨人早忘了闲聊和调侃的事,一瞬间手忙脚乱,只想着在体育老师还没发飙之前赶紧撤离。
                              町田一跑完第二圈的一半,经过篮板下方的时候视线不自觉移向场内,恰好看见越前龙马正以一个十分标准的投篮姿势跃起,腕处微一用力,就将手里的篮球轻巧的掷出去。
                              他身体下落的一瞬目光也顺势垂下来,视线相对的前一刻她倏地别过脸,下一秒就听见耳边传来篮球“唰”一下坠入篮筐的声音。
                              町田一后知后觉,自己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躲啊?
                              等跑完步走到场边,她拿起水杯回过身时,一抬眼,就看见少年坐在球场对面的边线处,正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篮球。
                              体育馆顶部的乳白色灯光像是给一切打了层柔和的滤镜,越前龙马抬起头,眼神似是随意扫了扫,朝对面看过来时不经意就对上她的视线。
                              町田一躲闪不及,呼吸一滞,握着水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些,就这么隔着一片篮球场,直直的看着他。
                              两厢目光对视了几秒,倒是越前龙马沉默着先移开眼,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町田一垂了垂眼,小幅度的松了口气,片刻后,脑海里忽地响起几节模糊的旋律,分段式的慢慢拼凑在一起,最后组成一首完整的曲子。
                              她好像知道要唱什么了。
                              篮球课以后,町田一踩着下一节课的上课铃,毫不迟疑地就把刚填好的节目单交给了相原。
                              “你这也太迅速了!”相原惊愕,坐在座位上看了眼手里的硬质白卡纸,目光追着跑回另一组座椅间的人:“上节课你不是还一筹莫展呢吗?”
                              町田一坐下,一边拿出书本一边歪头想了想,笑咯咯地回答:“可能,是刚才跑步时抖了一身想法出来吧。”
                              “……我看你是抖了一身机灵出来吧。”
                              ——
                              距离文化祭还有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町田一练歌练得嗓子直冒烟,有几个高音上不去,她就在合唱团中午练习时跑去音乐教室偷偷学艺。
                              之所以说是“偷偷”,是因为顶楼音乐教室的门从来都紧闭,她也就只有听墙角的份儿。
                              可后来她偶然发现,虽然教室门总是关着,可是窗户大敞,这么一回两回的,她忽然就想起音乐教室上面正对着的就是天台。
                              既然紧闭的门口听不清,那大开的窗边总要好很多吧?
                              于是在踩了几次点以后,町田一很是愉快的每天中午都跑到天台上面“听课”。
                              这天午休,她照例在天台上一边听着老师讲的气息唱法一边练习发音,正练到一半时,突然听见附近传来一声懒散的:“喂。”
                              町田一一愣,随即止了声,立刻转头寻找声源。
                              空旷的天台上除了她以外没有半个人影,而且她记得自己上来时也没有看到其他人。
                              正疑惑着该不会是幻听了,眼角忽然扫到靠近角落里那一方矮矮的石柱。她眨眨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会吧…”
                              实话说,町田一确实没想到在气温逐渐下降的秋末竟然还会有人跑来天台睡觉,而且这几日起风,连她自己也是披了件外衣才出来。
                              午间日光稀薄,带着少许暖热的温度斜照在天台上。她站定在石柱旁边,影子与地面上那一小片荫凉重叠,叹口气:“你睡在这里不怕感冒吗……?”
                              越前龙马闲散的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脑后枕着网球袋,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你在这唱歌不怕胃里灌风吗?”
                              “……”
                              是谁说他不善言辞的……
                              “我吵到你了?”她问。
                              “嗯。”他从嗓子里闷出一声,坐起来揉了揉头发,侧头看她,“为什么不去音乐教室?或者直接去找老师。”
                              “我又不是合唱团的,哪好意思进去。”町田一蹲下来,理了理裙摆,“之前去找过几次音乐老师,不过每次都看到她在带学生,看起来很忙的样子,我就没再去过了。”
                              她想了想,好奇:“你呢,中午不去球场吗?”
                              越前龙马双手撑在身后,闭上眼,“困。”
                              町田一“扑哧”一声笑出来,仰头看着天上漂浮的驼云,撇撇嘴:“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抱怨我吵醒了你的美梦。”
                              “可我看你一点也不觉得愧疚。”越前龙马若有若无的勾了勾唇角。
                              他睁开眼,转头问她:“节目准备的怎么样?”
                              “差不多了。”町田一点点头。
                              半晌后,她又笑着舒了口气,语气颇为坚定:“我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而且,我也很喜欢唱歌,所以我有信心。”
                              越前龙马挑了挑眉,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她这么肯定又坦率的说自己喜欢什么。
                              背阴的地方阳光没那么耀眼,可依然将她的脸庞衬得柔和又明媚。
                              他收回目光,浅浅地笑了笑,闭上眼睛又枕回网球袋上,“嗯,也不枉费我睡觉被吵醒。”
                              “……那你就作好多被我吵醒几次的准备吧!”


                              27楼2020-01-29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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