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充玉展)
这封信实在来得迟了些,我也寻不出借口,只得仗着你无法真恼了我,硬着头皮给你写这迟来的信。望你从字里行间能品出些想念,或我隐藏的歉意。
你说的张家少大娘子,可是城东的那位姐姐?我曾听家中姐姐说过的,只是还未及结交,我便先入宫闱,到底算是错过了,你若肯引见,我自然是极为兴奋的。
当然了,我最最最期盼的,还是与你阔别多年后的见面。实在抱歉,原定今岁的相聚,恐怕得推迟至下一载了。这一年,宫中于月圆之日办了个宴会,六尚亦得有人值守,我为尚服,便不好将这些安排的事儿交托下去,只得留于此间。团圆之时,州桥明月该有两轮月亮,却只得你一人先替我看一看了。
不过,也好在留了下来。那日宴上,有位小殿下的络子落了颗翠珠,她寻了一阵,瞧着并不十分开心,便有人来报尚服,说要再寻颗珠以配衣裳。那日我手捧一盘翠珠,总算叫她挑着个欢喜的,露了笑颜。小殿下玉雪可爱,笑得极甜,我从未这样欢喜过一个小娃娃。此外,她得的封地我也好生向往,是蓬莱。你可曾听说过蓬莱仙境?
至于那位表姑姑,中秋宴上我也与她见了一面。我家中三姐说她似只小鹿,我倒觉着以白兔形容更为贴切。她胆子好小,总叫人吓得一惊一乍,纵然比我年长些许,我却隐隐约约有把她当妹子的念头,你说好不好笑?
至于你说的解庄周之逍遥,我亦是不能免于俗套的。世人蒙昧,皆溺于红尘一梦间蹉跎岁月,看得透彻些的,便称庄子看得超然,借鲲鹏之化阐明志向。我却觉得有些可笑。鹏鸟局限于扶摇之风、鲲鱼局限于冥海之水,与蜩鸠局限于三餐和蓬蒿又有什么区别?以大蔑视小、以空无嘲笑实有,都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如若真要从中找出他待“逍遥”之观点,我私以为,对自由的渴求亦算作欲//望,只要有欲求存在,就永远无法实现真正的无待逍遥。
我记得,庄子之名篇,庄周梦蝶也值得一解。蝶化人还是人化蝶的疑问,不止困扰他自个儿,亦将古今多少闲人折磨个透。我并非大家,便只有拙见。不论蝶与人之间究竟谁占了先机,于庄子看来,应当都并不尽善尽美。因任何一种化,都与先前所讲鲲鹏之化一般,存在欲求。当肉身的好坏足以牵引起情志的悲欢时,任何人所求之逍遥就只能是无法企及的向往。庄子写“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以不食人间五谷的姑射山神人为代表,真正的逍遥在于不依赖于口腹之欲、不依待于利禄功名、更不存自我之中心。
因此,我通读其间两篇,得不出什么免俗,只得说,我所瞧出庄子向往的逍遥,是乘坐巨瓢浮游于世,恩爱情仇早泯灭,各自相忘江湖里。
盼安。
濯歌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