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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重发】弈物语(长篇/新修版)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一楼惯例留空,旧文新修版重发
外加连载不定期重开(不要问我何时完结。。。)
2L食用说明


IP属地:德国1楼2019-12-10 04:27回复
    食用说明
    1.CP:亮光,清水口感,平安时代古风设定,长篇向,故而一切慎食用。
    2.更文速度缓慢,努力不坑 (作者外号蜗牛云 = = )
    3.所有事物(风俗建筑文化习惯等)均出自非专业考据
    4. 全篇正剧向
    5.以上接受可以者请下拉食用~~~


    IP属地:德国2楼2019-12-10 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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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落子断章残
      “我……我输了……”
      温润如玉的男子不甘地盯着眼前的棋局,一向沉稳的他几乎是拚尽了所有的气力才勉强说出这句话。不愿意看对面人洋洋得意的神情,更不愿意在他面前有任何一丝低三下四的败者颓废,此时的他宁愿看这局已经彻底毁了的棋局。所以他只是深深低着头,不再愿说一句话。
      身旁众围着的观棋者们在他自动投降的时候已经纷纷议论起来的了,不过端庄的衣袖遮掩下的话语无非都是惋惜惊愕,抑或是幸灾乐祸之类的恻隐私心罢了。
      他不想听到,这种污言秽语,尽管他从来不是个清高自傲的人,但是他从自幼学棋,十数年间所造就的名誉在顷刻间只是被对方高明的偷天换日的作弊手段给彻底否决了,他不甘心,绝对,不甘。
      可,始终是,这盘棋,被卑鄙的手段给彻底玷污了。
      御帘后的帝,已于终盘初定时便拂袖而去。他所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完全效忠于他的人,最重要的是,是完全有资格和这个能力,能够效忠他的人。而这场棋局,无疑是给予了他一个明了的答案。高高在上的帝,是不会去在乎那么多的因果,日理万机的他,很多决策上,需要的,只是一个众目睽睽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如今虽隔着一道帘子,但也是毫无任何差错的摆在自己面前。
      对面,以不齿的手段而获胜的人,毫无疑问,他的确也是非常有实力的。若两人能够毫无邪念的一战……的确会是非常精彩。但可惜,干净的黑白世界,已经被这种恻隐之心给破坏得干干净净。
      不知是出于良心,还是对着一个挫败的人的确提不出什么兴趣了,他最终放弃好好的洋洋自得给对方一个致命打击的机会。在其他好友蜂拥而上纷纷道喜的时候,一甩长长的宫袖,傲然而去。
      仅仅一刻,刚刚还是满满的雅间,现在已经是空寂一片,只剩下那个自始至终都坐在棋盘前未动分毫的人。
      ——「刚刚那一局真是精彩啊……」
      ——「不过即使这么说,大人刚刚的白子也是险胜啊」
      ——「但是依晚辈来看,黑子定石还是很稳的,对于白子的攻势也是都很轻巧的就化解了,只是不知道突然逆转的那几手……真是让人难以置信会有那么糟的几步」
      ——「你这小子,真真无礼至极,难道在怀疑大人优胜的棋力么?」
      ——「啊……在下失言了,请原谅。」
      “呵……呵呵……”
      一片枫叶落了下来,轻轻遮住了那一片溃不成军的棋局。
      他在轻笑出来的那一瞬,手指微微颤抖,“啪”一声脆响,一直藏在袖中的手指一松,一颗黑子落到了地上,轻轻滚了几下,最终无力的倒了下去。
      他忽而抬头,狭长的凤目穿过紫色的额发,看着高高的天空,此时正是乌金欲坠时,晚霞倾泻,照过他一边的身子,更显光华流转。秋风又一次猛然拂过,红叶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重重叠叠的遮住了棋盘,盖到了他的身上。
      “啊……哈哈……哈哈哈……”
      泪,终于在他仰望天空肆意轻笑的时候,顺着高挑的眼角,缓缓地,落了下来。
      这是,平安年间,壬寅初秋,一条天皇时,一场于后世没有留下任何记录的棋赛。


      IP属地:德国3楼2019-12-10 0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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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白马倚风流(上)
        时值平安。
        平安京的樱花今年也开得十分茂盛,才刚刚阳春弥生,便就是一片樱华灿烂。还带着微微寒意的春风一拂而过,柔弱的花瓣便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来。落到树下玩耍的孩子们之间,逗起一片欢声笑语。
        站在不远处的回廊处看着庭院里,两三个孩子正稳稳当当的坐在低矮别致的小石桌凳上练习着围棋基本的排谱。目光上移,看到院落中央那棵开得正盛的樱花树,回廊里白藤色(注2)狩衣端庄安然的少年已经用手中的蝙蝠扇掩住口小声惊呼——
        “这……不是奈良的八重樱么?”
        一旁负手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一身柳染色(注1)的狩衣更衬得他的气质威严沉稳,他没有看为了八重樱而惊诧不已的少年,径自看着前方的樱花树道:“内子生前颇为喜爱赏樱,故而托了奈良的故友带了株八重樱来,谁知真的在平安京扎根生长下来了。”
        只是,恍然多年,樱花,意料之外的格外茂盛。而旧年间欢笑在樱花下的伊人,已经消逝许久了。
        少年听到此话,不由得因为提到主人家的旧事而抱歉,他不过是多年前进平安京之前恰逢故乡奈良的八重樱华然盛放的时候,此时看来却格外充满对那些昔日岁月的乡情之感,却不想得冒犯了他人,此时也只得执了扇子默声不语。
        忽而一阵清风吹过,八重樱的花瓣飘洒下来,宛如一场缤纷的樱雪。
        “好漂亮啊……”
        ——本来只是在拿着石子在樱花树下比量着执棋手势的孩子忽闻头顶飘来一阵樱花香气,抬起头来竟看见飞舞的樱花。毕竟还是孩童,见此景不由得也开心起来,扔掉手中石子追逐着樱花跑了起来。
        一时间,庭院里响起了这个孩子清亮的笑声。
        执扇少年看这个孩子如此开心的笑容,童心未泯下不由得也轻声笑了起来。
        “那些都是拜在这里的孩子们,大多数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我将他们暂留此处,先观天份,若不错便留,若不是学棋的那块料,也会安排至别处差使。”微侧头,见身边客人对这几个孩子如此兴趣,威严的男子也不由得细细解释起来。
        “塔矢先生真是慈悲心肠。”少年将扇子合拢于胸口,微微颔首,似是淡淡的一礼,客套着道。
        “您过奖了。”被称作“塔矢”的中年男子含笑回礼道。
        许是刚刚被称赞了一番而心里欢喜,他侧过头,对立在身后侍立的少年低声吩咐道——
        “筒井,把他们叫过来,给客人见礼。”
        筒井立即应了一声,越过回廊向远处招唤起来。
        做客的少年也不客套,只拿了扇子抵在下颌,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几个小小的身影,还带了一丝游戏般的兴趣。
        那追逐花瓣的孩子和还乖乖在树下练习执棋手势的两个孩子听到筒井的声音,回头往见站在不远处的先生,一个个吓得都噤了声。连忙一个个都乖乖走到回廊前,倒是那个调皮孩子,虽然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却小小的低下头作了个鬼脸,跟在筒井后面小跑了过来。
        “这位是藤原府的公子,今日是来手谈一局的。”
        尽管介绍如此简洁,但是只是姓氏“藤原”二字,便已经将这个少年荣华高贵的身份表露得一清二楚。
        “多谢塔矢先生。”少年放下扇子微躬身还以一礼,向前几步,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孩子,微笑柔声道——
        “我姓藤原,名佐为,今日冒昧来贵府叨扰,还请勿见怪。”
        “小的惶恐。”
        孩子们特有的童声清脆干净,一齐声地说起来,倒是格外整齐。
        塔矢先生见孩子们如此有礼,带了一丝得意之色,指着下方的孩子们道——
        “这最左边的是越智,这几个孩子中我最中意的一个,他虽然年纪还小,悟性却很高,是我一个奈良故友的遗孤,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中间的这个叫伊角,悟性还欠了些火候,不过性子老实忠厚,我颇为中意,”他又指了指跪在伊角旁的孩子,“这个叫和谷,平时捣乱调皮了点,不过在棋盘前的悟性还是很不错的,他们……光,我叫你抬起头了么?”
        似乎是因为等不及一个一个介绍下去了,排在最后的那个孩子已经忍不住抬起脸来偷偷看着这一边了,却不想目光和塔矢先生撞倒一起,才被发现而训斥,看到先生如此严声厉色,那个叫做光的孩子偷偷做了个鬼脸低下头去。
        佐为注意到他就是刚刚在樱花树下奔跑欢笑的孩子,不由得借着扇子掩口,轻声笑了起来。
        中年男子这才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说道:“和谷和伊角的养父母都是我结识的大宋国(注3)的棋友,他们在平安京住了多年,前年回国的时候把这两个孩子寄养在这里,不想埋没他们的天赋,”随后他才指向最后一个孩子,道,“这个孩子叫光,是多年前有人放在这株八重樱下的孤儿,许是天赋不好,这些年学了这么久,倒是没有进步一点,调皮闯祸还能行,安心下盘棋倒难如登天。”
        留意到塔矢先生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佐为看向那个跪着的孩子,微微疑惑的眼神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这个孩子。
        光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打量着自己,不由得也抬起头来——
        又是一阵清风吹过,樱花如雨,缤纷飘扬了起来。
        那个瞬间,他们的目光,忽而相接。
        佐为从来没有见过有这样一双清澈目光的孩子,似乎是因为他那呈金黄而极为奇特罕见的额发,佐为带着微微惊诧看着这个孩子。相貌也很是清秀可爱,眼中带着惊艳一样的诧异同样看着自己。
        些许,他忽而展开扇子,轻轻笑了一声。
        ——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光也在佐为收回目光的时候重新低下头,说实话他在这个宅子里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虽说逢年过节和和谷偷偷跑到集市上看祭典的时候也能看到贵族们的牛车通过。可是被挤在街道一角的小小孩子,只能看见遮掩牛车内部的垂帘后模模糊糊的人影和垂帘外稍稍露出一角的衣物上精致华美的花纹。
        听温文柔和的筒井哥哥说,贵族们都是很吓人的老爷们,他们这些出身卑微的孩子们,是甚至连贵族公子老爷们的视线里也不许进入的存在。
        但是藤原公子不一样,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他的声音也真的很柔和,他带着笑意打量着自己没有一丝嫌弃,他长得也真的很美很美。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美,只是在他的心中,仿佛可以发出辉耀般的美貌。
        但是……藤原啊……光听筒井哥说过,现在在宫内当很大很大的官的人也姓藤原,藤原这个姓氏对于他们来说就好比不可触摸,甚至连瞻仰也不可能的天神一般的高高在上的存在。虽然偶尔也会有藤原家的一些贵族们来拜请一局指导棋,但是他们却从未被允许见过这样高贵的人。
        ——而佐为,虽然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他却是前来与塔矢行洋手谈一局的人,可见其棋力之高。
        “佐为……佐为……他若是不是那样遥不可及的贵族的话,是不是有一天也可以和他手谈一局……便如同家主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光的心里已经为这个突然降临的高贵人物充满了尊重和追逐于其的憧憬。
        ——但只可惜,门内弟子皆道是行洋之子该为其衣钵之承,纵是再过十年,平安京第一棋士也不会是他们的名号。而慕名而来手谈亦或是拜请指导棋的,十数载后亦该是行洋之子的名誉。
        “藤原公子,这边请。”
        ——听到筒井领路的声音,衣料摩擦声音转瞬响起,在回廊上发出轻微的沙沙的响声。那个瞬间,光只觉得心里一急,似乎是怕……再这么低头跪送的话,他就会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个惊为天人的微笑一样,他害怕再也见不到,他想再看一眼,不再顾忌是否能被先生责骂,他不管一切重新抬头望了过去——
        衣料摩擦声是塔矢先生先行的声音,藤原公子的目光还留恋在庭院处,那是一种带着深深的执著和惋惜的目光,直直的望着。但是光知道,那肯定不是自己——顺着藤原公子的目光看去,他看见那树曼舞的八重樱。
        ——原来……藤原公子,是喜欢这树八重樱啊……
        在下个时间,筒井重新过来催促之前,光已经重新低下了头。
        “今天谢谢您了。”藤原佐为走到牛车前的时候,也不忘该尽的一礼,朝塔矢深深敬过。
        “藤原公子多礼了,若是空闲,可以随时驾临寒舍手谈一局。”微微颔首,对方作为一个主人还以完美的一礼。
        “那……在下下次一定再来叨扰。”佐为最后一笑,转身登上牛车。
        拉车的侍从看佐为坐稳了之后,扬起细鞭——
        牛车缓缓地顺着大路行驶而去,最终越变越小……
        “师父……这……”筒井看着远方的牛车,在塔矢身旁小声问道,却又是欲言又止的尴尬在半途。
        “回去把岸本和绪方还有小亮一起叫到对局室。”
        不再多说,柳染身影已经傲然一负手,转身走回宅子之中。
        虽然不大明白,但是筒井还是心觉不妙,他不敢多加迟疑,紧紧随着师父走回了宅子之中。
        大门“吱嘎”一声关上,将宅子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IP属地:德国4楼2019-12-10 0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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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白马倚风流(下)
          牛车走出去了很远之后,藤原佐为一直闭着的双目,才微微睁开。
          侍候在一旁的孩子连忙递上薰了香的温湿帕子,直到佐为轻轻将额发拨开,抚过额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沁满了细细的汗珠。
          “塔矢行洋,果然不愧是被称之为平安京第一棋士的人。”
          他此时开口,却不复刚才的清亮嗓音,带着一丝黯然的嘶哑,口气中似乎还有着微微的后怕。
          “佐为你……输了?”接过帕子的孩子,小心翼翼的问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主子。
          “勉强……平局了。”
          不由得回忆起刚刚那局棋,塔矢行洋高傲中带着霸气的棋风,凌厉刚稳的气势,刚至中盘,已经将他的黑子给压得近乎窒息。要不是后面几下他拼力逃脱连加尽力赶追,只怕自己是惨输无疑。
          而许久,佐为才从那股凛然气质中猛然回过神来。
          “这样啊……佐为你不是也不差么……”
          不谙世事一般的轻松语调响起,惹得佐为皱起了眉头,没有经历过这样复杂诡妙棋局的人,又怎能明白这其间迭迭重重的危机四伏。
          “三谷……你啊你,什么时候不这么轻敌就好了……”
          佐为闭上眼睛,也实为自己收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而头疼起来。
          “我才没有呢,我只不过是……哎哟……”
          本是摇摇晃晃且行得较快的牛车忽然停了下来,三谷一下子没坐稳,一下子撞到了垂帘上。
          “叫你小心了啊。”佐为无奈的摇摇头,扬声问道,“怎么了?为何车会突然停下来呢?”
          赶车的侍从转身隔着垂帘答道:“回老爷,有个孩子突然从墙上跳下来,惊了一下,幸好停住了车。没出什么事情。”
          “孩子?”佐为心下好奇,理了理衣装,道,“我现在下去看看。”
          打开垂帘,便就看见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站在那里。
          “你是……塔矢先生家的那个孩子……?”
          缓缓从牛车上下来,佐为看着眼前这个垂着头微微羞涩的孩子,从那缕奇特异常的金黄额发上忽然想起那个樱花树下的孩子——
          “啊……你叫光,对不对?”
          那个孩子似乎还在为自己的冒昧感到慌张的时候,听到佐为叫出自己的名字,惊喜地抬起头,冲口而出一句——
          “原来你记得我啊。”
          没用什么敬语,一看就知道是平民家的出身孩子,对着佐为那样身份高贵的人说出来的话,居然就像是和朋友对话一样轻巧自然。
          “你这无礼的……你,你知道这位是……”
          ——身后的车夫先不高兴了,这也倒是,莫名其妙跑出这么个毛头小子,又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家主子傻笑,最后再莫名其妙的喊了这么一句,任是谁也不会喜欢这样莽撞的孩子。正待扬起鞭子,好好教训这个小子一番之时,却见贵族少年稍稍举了一下扇子,做了个禁止的手势。
          他慢慢的走向那个小孩子。
          “找我有什么事情么?”佐为执起扇子抵在下颌,带着一丝玩味的看着男孩一直扭捏着背在后面的手。
          “这个……”
          男孩突然低下头去,就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他似乎有挺多的话想说的,佐为可以确定自己几乎看见孩子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间眼中的兴奋和开心,却在他轻声笑着开口的时候忽而黯然,低下的头,卑微的姿势就如同每一个见到他这样身份的平民一样。微微皱起了眉头,看着男孩慢吞吞的从身后伸过来刚刚一直背着的那只手,然后将手中东西朝他递了过去。
          佐为似笑非笑也带着好奇的目光在看到那件东西的时候瞬间睁大了,带着惊喜,诧异,不相信的复杂情绪瞬间在那双晶莹的紫色瞳仁中流过。
          “八重樱……?”
          纵使千万个问题也罢,此时在他的胸口,也只化成这个声音,带着不敢相信的语气,轻声问道。
          “我看……我看你喜欢这樱花似的……趁老爷和其他少爷们讨论棋局的时候,偷偷……摘了一株……”
          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已经细不可闻。佐为当然知道他是在愧疚害怕着什么,作为亡妻生前最爱的一树樱花,八重樱想必在这些年里应该受到塔矢行洋无比珍重的保护。平素不要说是折枝了,许是那果实,也可能不是他们能随便乱摘玩的。
          又是一阵阳春的暖风,平安京大道两旁种植的樱花树也皆已盛放,被这么一拂,又是一阵绚烂芬芳的樱舞。
          “谢谢你了。”佐为忽而微笑出声,伸手接过孩子手上的樱花枝,却在那个瞬间窥到孩子的双手,不由得又是一震惊——
          “好漂亮的一双手。”
          手指纤细白皙,指关节柔软似无骨,指甲恰似好处的呈圆滑状,整个手型细长轻柔,一看就知道绝对是双执棋的好手。
          被佐为这么一赞,光更觉得不好意思,直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佐为看着这个有趣的孩子,执了扇子掩口微笑,玩味的眼神流连一阵,忽而仿佛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道——
          “孩子,你想学棋么?”
          光被这么一问,冷不防的抬起了头,直直看向佐为,眸光紧紧不放,似乎是在急急的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一样。
          佐为扇子后面的笑容更浓——
          “我可以教你哦,让你成为平安京第一棋士。”
          意料中的,孩子几乎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已经迫不及待的猛然点头了。没有一句话,佐为却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无限的渴望和憧憬。
          “那……今晚子时,来六条大街,街口开始数第七户,描画有牡丹图纹的门上,轻声敲三下,自有人为你开门。”
          似乎还没有在心中思考过这个方法究竟是否管用,佐为已经一迭声地对前方这个孩子说了一串指示。
          孩子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佐为也倦怠了,不再多问,转身朝着牛车而走去。
          登上牛车之前,他不忘回头一笑——
          ——“别记错时间了哦。还有,谢谢你的八重樱。”
          忽然一阵疾风袭来,樱花被吹得四处飘舞乱飞,搅乱了人的视线,待到光重新企图开口对那个如天神般美丽的人回谢的时候,却发现,眼前已经是空空一片,方才的一切,几乎就如同一场清梦一样。
          而已经行至远处的佐为,抚摸着八重樱,唇边的笑意愈浓,却只是带着丝丝得意胜利的玩味之笑。
          ——收弟子有何趣,教授人有何趣。大名鼎鼎的塔矢行洋门下小童若拜于他的门下,不单是行洋之棋路,乃至其有朝一日闻名平安京,亦是他藤原佐为的名号。
          ——年少轻狂不知愁,傲然白马倚风流
          只是,在多年之后,每每忆及此日,已经脱离了少年清涩而成长为一个俊美傲然的男子的藤原佐为,总是,一人,静静的,泪流满面。
          ******************
          注1:柳染色——一种暗淡的灰绿色
          注2:白藤色——一种近于白色的淡紫色


          IP属地:德国5楼2019-12-10 0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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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分割线-----------
            时隔近十年,终于又有机会可以重拾这篇文章
            旧文新修再发,会一边改一边发
            先把第一章奉上


            IP属地:德国6楼2019-12-10 0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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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更????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9-12-11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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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3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9-12-12 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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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发现旧文新修,来支持一下


                  IP属地:广东9楼2019-12-17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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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经年少时游(上)
                    翻了墙跳到地上的时候就看见前方青石小桌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坐在那儿,头微低,似乎是在专注的看着青石小桌上的东西。光忽然抬头,乍一见,倒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又偷出去玩了?”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跳到院子里的莽撞小子,端坐的那人也不动,只是沉稳如水的声音清扬问到。未脱年少稚气的声音缓缓道来,好像夏天拂过奈良苍翠欲滴的竹林的清风,淡泊,又不冷漠。
                    “嗯。”简单一个回声,带着做错事的心虚,光站起来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又捋了捋散乱的头发,这才朝那人方向慢慢的走去。
                    “这是……和谷和越智的对局?”
                    那人虽是作为回答一般轻轻的点了点头,但是默着声音,却也不理会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独独沉浸在刻在青石板上的棋盘上残留的一局。虽仅有棋子残留,但始终只是一局中盘残棋,布局定石也还是能窥见一二。虽棋风稍显稚嫩,毫无任何激烈拚斗,但这一步一步看来这棋路也是有条有理,循序渐进,已经初有了沉稳之风,相信再锻炼几年,必成大器。
                    “和谷的棋也不像以前那么冒失了啊。”
                    又看了几步,那人突然轻笑出声。
                    “伊角也是这么说的。”
                    光已经走到那人身边,轻巧一绕,已经坐到了青石板另一侧,那人对面。
                    “什么时候能看到你的棋就好了。”
                    待到大致看得差不多了,他突然对着对面看着棋盘全然不懂的光轻声笑道。
                    “连越智都说,我啊,这辈子下棋,是注定没这个天赋了。”
                    光打了个呵欠,在对方微微有点失望的目光下,连连摆手摇头说自己不行不行。
                    “那可真可惜了光这一双手呢,真的,很漂亮呢。”
                    对方的目光转而看向光摇来晃去的手,纤细修长的五指,晶莹剔透的指尖,天然自成的圆润光滑的指甲,真的是很美。
                    ——尽管,他也有一双纤秀的手,却总是不及这双手宛如天成的秀美。
                    听到这话,光的脑中突然一阵激灵,好像谁拿了锤子“咣当”一声,把本来已经在眼前直飞的瞌睡虫都打得一干二净,记忆很深很深里,清晰的一个温文清雅的声音,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也曾经这么说过。
                    罪恶意识一下子侵袭上来,光心虚的看向头顶那棵八重樱,繁盛华美依旧的樱花,飘飘扬扬的洒下,完全没有因为缺少一枝满开的树枝而变得异常。
                    “光?”
                    看着孩子格外漫不经心的样子,对面的人心下好奇,随着那双琥珀色大眼睛流连失神的地方,他也跟着望向头上——
                    “今年的樱花真美呢……”
                    思及年年他们都会在樱花树下讨论棋局的热闹时候,他不由得收回目光,看着对方的人,微微笑着怀念道。
                    似乎是感受到了落在身上的目光,也似乎是被那话给惊了下,光也收回目光,看向对方年龄和自己相仿的人——
                    ——温文尔雅的微笑,还带着些许稚嫩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俊美傲然的轮廓,他就坐在樱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啦,亮……不会下棋就不会下棋呗,大不了我帮你磨墨,记你一辈子的棋谱。”
                    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时生分的称呼和小心翼翼的敬语,就这么叫嚷着,孩子撒娇的扑了上去,全然不顾被自己弄散的一桌棋局。
                    忽而清风醉过,一树樱花盛放下——
                    “今年……樱花还真的很美呢……”
                    ——一边接住那个像小狗一样扑过来的孩子,一边无奈的笑着想到,为什么明明身为相仿年龄的他们却总是让他对这个孩子有做年长者的爱怜感。抱住身上的孩子,眸子一扬,却看见了满天飞舞的八重樱。
                    ——“又是一年了啊……”
                    ……………………
                    樱花下细不可闻的轻语未变,稚童已经换上端庄稳重的海松色(注1)狩衣,伸出手指,接住一片飘摇的樱花,狭长的凤目中,眸光摇曳,绚烂华美的樱舞,依然旧年样。
                    只是,树下的那人,当年的宛如竹林清风醉一般的气质出落得更加脱尘,傲然的身姿下,一抹俊朗温雅的微笑,站在小青石桌旁,但笑不语。
                    “亮……”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惊喜的呼声,却也是轻声细语,没有幼年不谙世事的叫嚷,只是清然一声。
                    微笑着转身,他回道——
                    “光……”
                    对面的少年,一身朴素的山吹色(注2)水干(注3),却遮掩不住清秀文雅的相貌,转而乍一看仿若初出淤泥的清莲,带着那么一缕干净单纯的微笑站在那里,樱花一拂过,金色的额发上便沾了几瓣,却也不理会,一迭声地唤着对面的少年,轻快灵巧。
                    转眼,已经五年了。
                    “这么急着过来何事?”看着在前方带路走得颇为快速的光,塔矢亮不禁微微皱眉,照理来说他刚刚和筒井师兄手合一场结束,平素再怎么要紧的事情,父亲也总是会推了而让自己好好休息一番的。
                    光的脚步微微一滞,却没有回头看他,在塔矢亮充满疑问的目光下,他一边走着带路,一边道:“是藤原关白(注4)大人啦,带着权大纳言(注5)的伊周大人来了,他们说想请一局手合。刚刚,伊角…哦……是…其它几位少爷们都到了,老爷差了我过来请你过去。”
                    脚步虽然还是飞快得平稳,但是塔矢亮的心里却因为光这一番毫无任何措辞失礼之错的话而紧得心口一滞——
                    三年前,塔矢亮的元服礼(注6)盛大而又隆重,几乎赶上了一个权力家族的世子规格。那一日,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他与自己的父亲对弈一场,平局。从此,塔矢亮便成为了仅次于塔矢行洋的平安京第二棋士。翌年,同样达到元服礼的年龄的和谷及越智,终于和筒井岸本打成平手,与早两年险胜了绪方的伊角相继出师,成为平安京中数一数二的有名棋士。
                    而同年,塔矢行洋终于再无精力教授丝毫不入门的光,在他们成为棋士开始正式出入豪邸为权贵富豪们下风雅的指导棋的时候,光成为了一个普通的杂使小厮,兼为他们记棋谱的跟班。
                    塔矢亮无法忘记父亲最终宣布让光开始接管庭院事务的那一天,背过身脸上的表情是无法言喻的黯然惋惜,直到光已经习惯了各种杂事的很久很久之后,父亲还是会在悄然默默的叹息一句——
                    “唉,真是可惜了一双好手。”
                    “亮?亮?少爷……”
                    “啊?什么?抱歉,我没听到。”
                    一声清亮的呼唤把他的思绪从遥远的时光前拖回,硬生生的嵌在这个时刻上。
                    ——眼前的光还是那么一副开朗的微笑。
                    “我们到了哦,”他笑咪咪的指了指不远处的对局间入口,站在回廊上的光说起这话来却带了一番不好意思的尴尬,“我只能将你引到这里,再往里,是不可以允许进入的。”
                    原来,恍然之间,他们已经到了幽玄间。
                    塔矢亮心下了解,幽玄间在作为父亲门下一众弟子的棋力手合之外,也作为同样爱好围棋的贵客们的接待室,就连走近一步,与这个宅子里不同身份的人来说,也是有非常非常严格讲究和划分的。
                    微微回以一笑算是谢礼,看着对面的少年晃着金色额发笑咪咪的跪坐了下去,随后一个大礼,意是请他开路了。塔矢亮整了整身上衣装,正待走出一步——
                    ——“哟,这不是塔矢公子么?”
                    身后突然传来高扬的一声问句,塔矢亮毫不掩饰的皱起眉。父亲素喜静,故而在塔矢宅内,别说高声论谈了,就连下棋掷子之声,也不许过于响亮的。
                    心下突然一明,想起今日家里来的客人,他便心思了然对方这个无礼之人是谁了。于是转过身去,看着离自己几步开外的英挺傲然的青年,谦虚微笑开,下一刻的话语已经掩上了十分的不满露出三分恰到好处的礼节——
                    “原来是权大纳言大人,久违久违。”


                    IP属地:德国10楼2019-12-17 0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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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经年少时游(下)
                      藤原伊周听到塔矢亮如此招呼,不免得微笑也带了一丝得意,毕竟像他这样年仅二十便能官拜正三位的权大钠言,论朝堂上来也找不出第二份。此时他扬了扬下巴意指了外面的樱花。但见他一举一动之间便如同无上的天之骄子一样,眉目之间便都能沾染上盛气凌人的骄傲。
                      ——“等待太枯燥了啊,父亲说他来看就成,我问了塔矢先生才知道原来这里居然会有八重樱,耐不住了出来看看。”
                      塔矢亮微微颔首,眉眼既不直视也不卑躬,恰如好处的也侧头,看向外面盛放的樱花,笑道:“权大纳言大人兴趣也雅。”
                      伊周轻佻的拨了拨眼前的额发,越过塔矢亮走先几步,回头笑道——
                      “咱们一块儿进去吧……”
                      话音还未落,他的一双眼睛便无意瞄上了一旁还行着跪送礼的少年平铺于地微微合拢的双手上,仅仅那么一目,便再也无法移开——
                      “这双手,真是双下棋的手。”
                      塔矢亮还待回上伊周的话,谁知他下一句就吐出这么一句毫无关系的话,心下好被一刺,连忙回目望去,却见伊周已经抓着光的手将少年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大人……”看着光极力忍痛的表情,想必伊周这个莽撞之人也是不懂得用力道而弄痛了少年的。塔矢亮心下一急,也不管什么礼仪,急急的冲口而出:“他只是一个杂使小厮,不懂下棋的。”
                      这回轮到伊周充满怀疑的眼睛从光的手上移到塔矢亮的脸上——
                      “胡说,人都道是塔矢宅的车夫都会对弈一二,怎得一个小厮却什么都不会?”
                      看到伊周算是咄咄逼人的问声,塔矢亮感到一丝愤恨,正欲细细解释之时,却听见里间里传来一声宏亮的问声——
                      “伊周,在外面喧哗什么?”
                      接着掀帘而出的是一个眉目清朗气度沉稳,和伊周颇为相似的中年男子。他身后,塔矢行洋同样带着不解和微微的怒气的表情走了出来。跟在塔矢行洋身后,按照辈分排着的依旧是绪方岸本筒井伊角等人。
                      “父亲。”情况不好,塔矢亮也不顾礼仪风度,甚至忘了跟关白的藤原大人请礼,直接叫了一声。
                      “父亲。”伊周的声音则是相对平淡,他把高高扬起的手放了下去,却还是紧紧抓着少年的腕子不放。
                      “这是怎么回事?”
                      ——开口的是藤原大人,虽说他再怎么做得权倾天下,以礼待人是他自幼便对伊周严加教导的礼节,此时在他所尊敬的棋士的宅子里,见自己独傲的儿子和一个小厮拉拉扯扯还和主人家的公子争执起来,论是谁,也一定气愤难当。
                      “父亲误会了,儿子刚刚和塔矢公子碰巧遇到,见这个带路的小厮一双手生得颇为好看,儿子不才,以为他也是数一数二的棋士,便想同带给父亲看看。或许儿子莽撞了点,塔矢公子还请多多包涵。”
                      道完又是对塔矢亮深鞠一躬。
                      ——真是,完美的说辞,天衣无缝的举动。
                      塔矢亮气得憋闷,直想将此人刚刚无礼蛮横的态度说个一清二楚,却在接到道隆身后的父亲严厉的目光后垂下眼眸,深作一礼道——
                      “是,权大纳言大人所言极是。刚刚亮也气急莽撞,还望权大纳言大人多多包涵,”道完对藤原大人又是一礼,“刚才事态混乱,未想关白大人见礼,还望大人勿怪亮失礼之举。”
                      听完前后两段毫无出入的说辞,藤原道隆的表情也柔和下来了,他回头望向塔矢行洋,带了一丝询问的意思道——
                      “是这样的么?这个孩子?”
                      行洋微微欠了欠前身,低目恭敬回道:“回大人,是这样的,这孩子在下教他多年不成器,无法,只得谋个杂使差事。”
                      藤原大人转过头,看向伊周旁的少年询问道:“既然如此,那可否让老夫一瞧这少年的双手?伊周自小挑剔,能让他赞上‘极为’二字的,除了大宋国的那些瓷器字画,便难有第二了。”
                      知藤原道隆此话是抬高了那双手的分量,却也是一种委婉的命令道。
                      “大人请。”行洋回道。
                      道隆先行几步,从伊周手里接过少年已经发红的腕子,细细瞧上那双手,果真是宛若粉雕玉琢般的精巧,纤秀细长,堪称下棋第一手。
                      “若是能看见这双手下出‘神之一手’的话,那该是多么荣幸珍罕而难以见到的一面啊。”
                      放开少年的手,道隆带着毫不掩饰的惋惜叹道。
                      少年带着丝慌张重新跪到回廊上,眼睛紧紧看着地面,这是他能在贵族们面前,所做的,唯一的礼节。
                      “大人您过奖了。”
                      ——双手拢于袖子中行了一礼,说这话的是塔矢亮。毫无痕迹的,轻轻抹消了少年这双手的价值。
                      “塔矢先生,您真的只给这双手安排了杂使差事?”藤原道隆转身,带着满满的遗憾和怜惜问道。
                      以手代人,原来在这些权贵的眼里,某个好的物件,甚至可以代替整个主人的存在。
                      “是的,”塔矢行洋回道,“不过偶尔还是会让他在旁边记记棋谱,打打整理棋子的下手。一手字倒是没有荒废过。”
                      藤原道隆听到这话,脸上表情柔和下来,甚至还带了一份喜悦,他转向还在行着礼的两个懵懂少年,道——
                      “这次宫内的指导棋,就这两个孩子去吧。中宫殿下的棋,若让这样一双手的字来记载,也不算是侮辱了。回去我会禀告内里,尽快定下日子的。”
                      宫……宫内?
                      塔矢亮不敢抬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停的高声谢恩,斜下的目光,看到了地上跪伏的少年的目光——
                      带了那么一丝讶意……却又欣喜一样的复杂目光
                      但也只是一瞬,便如那乍然而逝的樱花,塔矢亮任尽了全力,却也终究没有捕捉到心底的那一丝一毫。
                      ******************
                      注1:海松色——墨绿
                      注2:山吹色——一种土黄色。
                      注3:水干——日本古时一种服饰,也为武家服饰,但是也有是身份卑微的人所穿的服饰一种一说。
                      注4:关白——日本古代官职一种,朝廷官员中最高品级,同摄政。
                      注5:权大纳言——日本古代官职一种,正三位,属高等官职。
                      注6:元服礼——日本古代贵族男子成人礼,类同中国古代弱冠礼。一般是12岁至15岁之间所行之仪式。


                      IP属地:德国11楼2019-12-17 0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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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IP属地:湖北来自iPhone客户端12楼2019-12-18 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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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聚笑因缘错(上)
                          平安京,大内里
                          光小心翼翼的走到庭院中,许是因为习惯了简单利索的水干,此时繁复沉重的狩衣套在身上感觉束手束脚,格外别扭。扯了扯袖子却又怕弄乱了狩袴(注1),还得注意着别弄脏了花了他们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准备的绢缎,真是左右为难。小心翼翼顶着头上的乌帽,此时鲜有一人的庭院,没有了重重下人循规蹈矩的时候,赏起来,也是格外轻松舒适。
                          正值暮春卯月(注2),大内里的樱花也正盛放过尽处了。庭院虽多,光所至此处景致静美,构造颇具雅趣,亭台楼阁,假山花木,此间又引之流水作清泉,穿错于百态巧妙的嵯峨假山之间,布置得极为优雅别致。其间又栽有五叶松等春花,似是嫌樱花缤纷独丽过为孤单,又加紫藤繁茂,独具匠心,又不绚烂过剩。可谓美极。
                          展了展狩衣袖子,光走到一处假山下,也不管礼仪如何,就着青石板上满布散樱便席地而坐,似是累极,终是清叹一声。
                          “亮……少爷他…他们…应该已经开始了吧。”
                          心里这样默默盘想,却也带着一股不甘。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亮没有在下棋的时候由自己记谱。可惜在定子后身边的侍女们实在不通人意,任是他们解释多次,便就因为光的身分的缘故而甚至连跪于门旁等候也不许。
                          “这样出身卑微的人,随便在御园里看看花草罢了。”定子后随身的命妇恭请亮进入内室后转身对他道,“真不知道关白大人是怎样想的,怎么会同意让这样一个小子随随便便入宫来的,权大纳言大人也太胡闹了,再怎么说是一双手生得漂亮,也怎能允许这等平民进得宫来,于礼制,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大不敬做法”顿了顿,又带了毫不掩饰的一种厌恶的语气道,“你还是去那边候着吧,不过不可以乱走,这里是大内里,不是外边大街集市。塔矢公子和中宫(注3)娘娘殿下的棋局便由我记下来就好。”
                          光不言,将本伏跪于地的头低得更深。
                          绢绸材质的唐衣(注4)摩擦声沙沙响起,光直到这声音完全不见的时候才可起身来,慢慢退出了定子后的御殿,走到庭院中。
                          “啊啊……宫廷可真是个复杂头疼的地方呢。”他用一只手抵上额头,轻声笑道。也是,这里本来就不适合他。
                          “啪”
                          ——忽然极为细微的一声清脆,打断了光无聊杂乱的思绪。
                          ——下棋声?
                          光皱起眉头,从小就在塔矢宅的他自然不可能不熟悉这个声音,每天都会在塔矢宅不同地方响起的声音,伴着他度过了十数个寒暑的声音。哪怕是再微再轻,他绝对相信自己没有听错这个声音。
                          ——“啪”
                          ——又一声
                          这次光开始确信了,这附近确实是有人在下棋。反正候着亮也无聊,不如看看在这么雅趣的地方下的棋会是怎样的一局妙棋。
                          落子声并不多,也不频繁,中间的相隔时间很长,从这一点光就直觉这一局里的一方已经开始陷入苦战了,似乎一方在长时间的思考之后才落下的一子常常会被对方非常迅速的又一子给堵得水泄不通,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思考,经此轮回。单是这样一点,就已经让光兴奋不已的想去看这一局了。
                          注意落子声音是从假山后面的另一方传来的,所以光感觉下棋的人一定是为了寻找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而躲到被紫藤繁花草木所遮住的假山后面了。但是为了能够清楚地看到棋局,贸然绕过去自然不好……
                          光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经常干的事情,嘴角调皮的一笑,随即脱下鞋子,捋起袖子,扒着崎岖不平的假山石,就那么轻巧的爬了上去。
                          刚刚露出个头,就能看见下面光景。他所料不错,果然是有三个人围绕着坐在一个刻着十九横纵路棋盘的青石桌子上。
                          对局的是两个人,执黑子的是个青年男子,身着浅紫色直衣(注5),戴乌帽,远远看来竟是身姿英挺,贵气周身,气度不凡。对面执白子的却是一个穿着奇怪服饰的人,隐隐看来倒是和年前在贺卯祭典上见过的大宋国人穿的服饰有几分相似,但从那人一头耀眼怪异的红发上就能确定这一定不是宋国使臣。远看着虽无法判清相貌如何,但和对面青年比起来,坐姿却颇为清闲,甚至还带着一种散漫,一只手抵着棋盘桌面,懒懒的支起额头,另一只手搭在棋盒上,拈着一颗白子看着棋局。
                          怎么看怎么感觉漫不经心的人,却总能在对方冥思苦想一阵之后才落下子之后迅速下出自己的一手,速度之快打子之灵敏,让人不禁对他的才智感到惊奇。
                          执黑子的青年背后还坐着一个少年,从身形看来似乎年龄和亮相仿,着一身麹塵色直衣。手上一把扇子遮住半边容貌,中规中矩的坐在那里,乍一看就像某个贵族家里未见过世面的小公子一样。虽谈不上贵气仪态,却也是端庄稳重。
                          光偷偷吐了吐舌头,贵族之间这么全神贯注的对局他还是第一次见。平时和亮亦或是其他人出入的府邸里见的大多是一些附庸风雅或消遣解闷的权贵富豪们,像这样认真对待一局围棋的,怕是除了塔矢宅里的人之外,再很难找出……
                          哦……对了,除了塔矢宅之外,的确还有一个……
                          思及此处,光不禁翘起嘴角,回过神来,便将双目移至棋盘之上。因为攀于三人上方假山之上,所以垂直看下棋盘竟是黑白分明清晰开阔。乍一看黑白子走向,光便忽而了解其间苦战。黑子白子布局该是极稳,又各占半壁江山,本有大分界河之势。却是中盘开起,白子一点一点侵入黑子领地同时,也将自己的腹地保护得固若金汤,令黑子几次想突入重围反击却不得其路。这也是为什么执黑青年在每走一步都冥思苦想的原因吧,好容易破开的一条走路,却每每总是会被对方巧妙的堵住。
                          “也难怪他下得那么痛苦了。”光不禁在心里想到。
                          再细观其一方,黑子布局防守虽稳,却是极为规矩,一板一眼,无不是按照棋士之间所了解的最耳熟能详的定石。另一方的白子却是极为活跃,布局时棋路同样平凡稳重守紧自己腹地,如今刚进中盘便就有几手跃跃欲试,率先冲开了死板的定石。下这之前几手几乎是完全摆脱了围棋中应有的走势,而开出了独特的一路。这样新奇的下法自然逼得黑子绝望孤立,且此几子已经有侵入黑子腹地之势,黑子已是十分危险。
                          “啪”
                          ——就在光看向棋局的这会功夫,执黑青年终于犹豫不决的打下一子,而对面白子却巧妙的顺势一转,没有堵住其去路却连起了刚刚的几颗白子,转瞬间仿佛一条白龙隐隐有成形之势,欲出棋盘之上。
                          “啊……”
                          ——完全没有想到对方能用这样一手,执黑青年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惊急之下他竟然忘记了礼节,就这么直直的惊呼出口。
                          漫不经心的红发异人将头一扬,下巴一挺,似是洋洋得意的一示威,惹得执黑青年本是稳稳的身姿竟有了些颤动。
                          “这……”
                          他身后的少年不安的动了动肩膀,虽无法看清他面部表情,但也能感到其十分不安的心情。
                          光皱着眉头,看向棋盘。从一眼看向棋盘的时候就感觉这有些问题,但究竟是什么他也没想透。紧紧看着黑子走势,棋风很稳,只是有几个想突出重围的黑子在白子的围攻下显得十分孤立无援,却又有些格格不入的违和感……
                          等等……
                          光抬了抬头,琥珀色双眸轻轻眯起,些许功夫,紧皱的眉头已然有了一丝舒展,嘴角也带上了一丝微笑。
                          ——原来,这么走也不是不可以呢……
                          放心下来了自然也就不像刚才那么谨慎了,就在光一边为了自己这一发现而洋洋自得另一边却开始小心翼翼的爬过假山石以便更近于观察棋局的时候,他丝毫没注意到执白之人漫不经心的流过假山的目光,反手扣住一颗白子,然后默不作声的在换另一只手支住额头的时候用指尖射了出去。
                          “哎哟……”
                          光一声痛呼,全然忘了这还是在大内里,就这么一脚踩空了假山石,翻了下去……
                          “啪……”
                          ——棋子落盘,清脆的一响,随后少年恭敬的将棋盘推到对面御帘前,帘后人静默了许久,却不见任何反应。半晌,一个轻柔的女声才笑道
                          “塔矢公子果然少年俊才,本宫输了。”
                          闻言少年连忙伏身叩礼。
                          “塔矢不敢,娘娘厚爱承让。”
                          “罢了,不必那么多规矩,命妇,将棋盘撤去,棋子收好,不必再记了。”
                          中宫娘娘似乎没有任何因为败局而不甘的气愤,只是平静的吩咐侍女们将残局整理好,似乎早就预见了这种情况一样。
                          塔矢亮便就这么跪伏于地,也不敢抬头,只闻得四周响起收拾整理和走动时衣料摩擦的沙沙声音。中宫娘娘在吩咐了一句之后没再说别的话,他不禁心里有些暗暗后悔自己下手的确是稍稍重了些,有点动真的心思下自然也就比普通的一场处处谦让的指导棋要凌厉了点。却全然忘记了这中宫娘娘在入宫前一再苦学过于大宋国贵族所称赞的“琴棋书画”四雅中围棋一学,此时自己得胜,不知道娘娘要怎样生气了。
                          “你起身吧。”
                          直到周围一切响动都逐渐静止的时候,帘后的中宫才平静的吩咐道,语气里淡漠依旧,听不出任何情感。
                          “是。”
                          一边应诺着一边小心翼翼的起身,却也不抬头,只是将目光拢于手上,符合宫廷中最基本的礼节。
                          “抬起头来。”
                          中宫又如此吩咐道。
                          “是。”
                          塔矢亮一边忆起道隆关白曾经告谨他的宫中礼节,便将头抬起,不直视帘后,只将目光投入帘后座下,可以让中宫很自然的看到他的相貌。
                          但,这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隔着帘子,虽然无法全部看清楚眼前人的相貌,但是大致轮廓已经了然,定子垂目些许,眸光流转,似是在考虑什么事情。身旁的侍女们面有疑色,凤驾前却也不敢放肆。半晌,中宫才唇角微翘,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即用扇子遮住眼睛以下的半边面容。


                          IP属地:德国13楼2020-03-26 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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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0-04-09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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