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王柳萱迎着风雨走走停停,手上的油纸伞无力阻止原本白净的裙角被泥水溅染,而脚上被浸湿的绣鞋更让她感到不适,于是,每一步她都走得踉跄,归家的路也愈发艰难。
此时,隔着雨幕,她却不经意间看见了在脑海中徘徊了不少日子的那一袭青衫。
他从酒楼中走出,丝毫不在意瞬间倾下的雨水。
王柳萱握紧了手中的伞柄,踌躇了几步,忽地喊住他:“公子!”见他没有理睬,王柳萱也顾不得湿透的绣鞋,便匆忙上前用纸伞为他止住了风雨。她矮他一截,便不得不踮起脚来、高举手臂以使伞完全罩住两人。
眼前人见她这副执拗的傻态,笑了两声,便接过纸伞,替她挡下风雨。
“你要去哪?”王柳萱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饿了。”他微醺着说道。
“我......也是。去鸿宾楼好不好?”王柳萱的声音更小了。
“姑娘,我们可曾认得?”他问道。
“你......你上次在街上撞见我......说要同我一起饮酒的。”王柳萱被他轻描淡写的遗忘羞恼地面红耳赤,“上次太突然,我没有想好,不如、不如,我们以饭代酒。”
她鼓起了天大的勇气,为上次调戏带来的心动迈出了一小步。
青衫公子看着她,笑声不止。
“好啊”,他答。
王柳萱执意要请客,而她荷包里的钱两只够点两碗阳春面。
不过,那又怎样,在王柳萱的认知中,鸿宾楼里就连阳春面也是人间难得几回尝。
“您的面来喽!”两碗热腾腾的汤面被端在了两人面前。
路上那段凄冷的阴雨让俊逸的公子清醒了不少,他看向王柳萱,恢复了那日戏谑的神情,说道:“多谢小娘子解在下雨天之围!”
王柳萱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着头问:“公子......该怎么称呼?”
“我叫,李佑。”他看着她轻轻说道,然后便毫不客气地吃起了眼前热气氤氲的阳春面。
不久后,王柳萱在刻意打听下得知,那位有着国姓的公子是当朝五皇子。
在旁人口中,他是个成日饮酒,浪荡轻浮,不学无术的人,多年后的王柳萱虽也清楚自己从不曾彻底地了解过李佑,但他眼角眉梢的哀愁却终身地铭刻在了她的心头。在他散尽酒气的时候,那些隐秘伤疤的气息便更加浓烈。或许是他在不经意间提起,也或许还是旁人口中的闲语,他同她一样,很小就没了母亲。
更多的,他不说,她便不问。正如他不提自己是五皇子,她也识趣地不唤他“殿下”,只是彼此叫出名字时,她还是会止不住地紧张。
自相识后,她的心好似在被什么东西牵动着,让自己将之前百无聊赖的一切通通抛诸脑后。她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日日早起,画上从前不屑的妆容,然后有意无意地在西市的酒楼旁驻足一刻。
“小娘子在等我?”他拍了拍她的肩。她转身,对上了他明朗的眸子。
“今日西市摆宴,有参军戏,爷带你去,还了上次的恩情。”
那是她第一次不声不响地翘掉了明心斋的事,和一个男人跑去看戏。
台上绿衣参军被苍鹘戏弄地无可奈何,台下一片叫好声。王柳萱跟着咯咯地笑,没了小女子的矜持。
后来的一段日子里,李佑时常在慈恩寺等她,两人边走边说,有时也会在鸿宾楼里吃上碗阳春面,或是看场热闹,互相打趣。更加亲近的时候,王柳萱会用李佑那根红绳为他重新编起发结。
李佑将她送到家门附近,远远地看着她回府。
而这些事,也仅有他们两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