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卫庄看来,任何人任何时候不能正视自己,自怜自艾的,都是愚蠢至极,不够便挣,不服便战,他的人生信条便是如此。
红莲垂眸:“这几天你在忙,我练的真的很认真,可还是……连三合都没挺过。”
红莲抬起袖口胡乱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你也一直收着力与我对打,可我居然还是打成了这个样子,我……”
卫庄听着她的哭腔,本有些烦躁,却在听到她说什么之后,微微怔住,他压着眉头,努力把声音放柔了些。
“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这次……进步很大,再练些时日……”
“没有时间了!”红莲抬着一双眼圈泛红地看向他“上次哥哥让我去明珠夫人那里给她解围,我就知道没有时间了。”
红莲蹲下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像是一只被困的小兽。
“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别以为我真的傻到什么都不懂。”
“你们从来都不告诉我,不就是因为……”
“因为我太弱了。”
红莲声音有些飘忽“我弱到不能帮你们什么,我弱到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可是……”红莲说着说着,头埋在膝盖上,声音微小的像是叹息,“我不要当任何人的累赘,我才不甘心。”
卫庄说不出自己现在什么感觉,很陌生,仿佛是有只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只感觉一阵闷,又仿佛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攫住了他,让他看着那蹲在地上一团粉嫩的女孩移不开眼。
她在哭,很伤心的哭。
卫庄见过很多女人的哭泣,有的是冷宫里,有的在紫兰轩,她们或怨天尤人或懑叹命运,卫庄只觉得麻烦,他惯常是眉头一皱便远远离开的。
可今天他的步子仿若生了根一般 ,眼睛也久久滞在她的身上,她颤抖的双肩和柔弱的脊背,每一眼都让他捏紧了手掌。
他当然知道自己怎么了。
红莲哭了一会儿,似乎好了很多,她抬起像是被净涤过的清澈双瞳,朝他望过去:“你会哄人吗?”
卫庄似还没清楚她的意思,又听到她下一句扭捏的话“你过来,哄哄我吧。”
红莲原是玩笑一般说的话,她不过想消解一下被她哭出来的尴尬气氛,哭过一场,反正有些事,她现在不必人教就已经懂了。
哪成想,那边立着那个人,当真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日头有些倾斜了,他停在她面前,斜长的影子盖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掩得严严实实,红莲仰着脸,看到少年背后披着阳光,他整个人有些不切实际。
像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神邸一般立着。
卫庄到她面前蹲下身来,那透进来的几缕光线晕着他的脸,让红莲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犯了拧,非要看清似的,手指攀上他的脸,不准他动。
却在一触及到的那刻,整个人却被他按在了怀里,脸抵着他的胸口。
红莲怔愣着,有些气息不稳地伏在他怀中, 她有些紧张,脸颊都烫红了。然后红莲听到他胸口的心跳声,和她的一样,生生不息,极其顽强似的,熨着彼此。
一下一下,让人安心。
红莲一向又是胆大,她闭着眼,两手试探地环抱住他的腰身,然后感觉到他微微地僵了身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听到自己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是这样哄?”
他的气息有些热,薄薄地打在她面颊上。
红莲一滞,声息细弱蚊蝇:“应该吧,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哄的。”
这样,好像真的很能哄人。红莲满意地想。
“可以了?”卫庄喑哑的声音拂过她耳边。
红莲指尖绞着他的衣角,脸上潮红一片,却好似挺了胆子,小声地说道:“还要一会儿。”
卫庄闻言,手臂一僵,耳朵微微泛了红,像是有股热浪侵袭了四肢百骸,汩汩淌进血里,环住她的手臂也微微收紧。
红莲回到寝宫的时候,先是兴奋难平的过了几遍招式,而后坐在镜前满目含春,傻笑不止,贴身的侍女以为公主又找到什么好玩的了,边摇头边帮她通发,又轻轻“咦”了一声。
红莲的回忆被打断,有些没好气“有什么好咦的?”
“这朵花……”她把手里的花放在红莲掌心里,疑惑道“公主一向把花簪在耳边的,今日怎么忽然簪在发冠里?”
红莲摊开手掌看那朵粉白圆润的花,愣住了。
侍女不解道:“倒是一整朵都陷进了公主发冠里,这般怎么看得见呢,不是白插了么?”
红莲一只手撑额,一只手把玩着那朵从卫庄身上拿下来,又回到卫庄身后,如今却莫名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花。
明明就是……他的手笔!
红莲觉得渐渐晾凉的心忽的又狂躁起来,有只小鹿揣在她胸前,肆意奔骋撒野。
红莲一本正经的遣人下去,而后关上门,一下跃到床榻上去,被褥埋着脸,闷闷地怪叫了几声,又滚来滚去,企图消耗掉心里那巨大的激越欢喜。
深夜以后,红莲躺在床上,维持着身子僵麻的姿势,绝望的看向帐顶————
完了,今晚怕是要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