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条不会游泳的鱼，溺在不见天日的深海里，无处着力，无法呼吸。
有人说，“我爱你”，那声音浸透铁打外壳下的疮痍，穿过一千万帕的压强，涌入他几乎被碾碎的骨血里。
然后他看到了光。
那道光携着人间烟火、万千旖旎来到他身旁，带着一腔温热裹着他远离汹涌的寒潮，以一颗剖开的真心为引带他上岸。
那道光平凡而又耀眼，被他一笔一划地刻在心尖，珍而重之，成了与灵魂连理的模样——
骆闻舟。

费渡是在骆闻舟怀里醒来的，日日如此，几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稍动了动有些发僵的手臂，一线阳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钻进来，柔和地笼在骆闻舟脸上，给不大安分的睫毛镀了层薄金。
他半梦半醒间在费渡脖颈上蹭了蹭，又于柔软的发稍上落下一吻:“宝贝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费渡毫不客气地吻了回去:“想你了，梦里见不到你，就醒了。”
骆闻舟闷笑了一声——这小***，撩起人是越发信手拈来了。他伸手又将人往怀里拢了拢，“乖，还早呢，难得放假，再睡一会儿。”
“师兄，你是不是忘了，”费渡支起半个身子笑道，“昨天说好的今天一起去买菜，要做跨年餐。明天初一，去晚了就买不到了。”
骆闻舟一拍脑袋，还真忘了。
于是两人洗漱穿戴完毕后，骆闻舟看着费渡那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高定西服，有些啼笑皆非道:“费爷，您确定穿这一身去买菜？”
费渡挑了挑眉:“怎么？”
“没什么，”骆闻舟低头笑了起来，“就怕卖菜的见了您这身行头往死里宰人。”
最终，费渡在骆闻舟的安排下换上了一套休闲装，出门前，骆闻舟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边笑边摇头:“我发现你不管穿什么都是一副合该被宰的样。”
费渡颇有些无辜地捋了捋头发，“可我只想被师兄你一个人宰，怎么办？”
骆闻舟咬了咬后槽牙，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等着，今晚就宰你，刚好开个荤，喜迎新年。”
费渡低声笑了起来，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走到了菜市场门口。
这是费渡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菜市场。
他跟着骆闻舟走在鸡飞狗跳的过道里，脚下是一片沾着菜叶的泥泞，身旁拥挤的人群擦着他的肩膀往来，叫卖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在耳朵里进出。骆闻舟走在他身前，像是怕他丢了一般紧紧拉着他的手。
骆闻舟的手很热，在那一片带着些酸臭味的气息里，莫名就让人觉得安心。
他看着骆闻舟像无数人一样在菜摊前驻足，挑三拣四地将土豆放进塑料袋里，随后将那个沾了些泥的袋子递给自己:“费总，拎得动吗？”
费渡接过袋子，眯起眼睛看着他笑道:“为美人服务，拎不动也得拎啊。”
骆闻舟回头瞥了他一眼，“费总，收着点儿，这是在菜市场呢。”
费总于是弯起眼角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一袋坑坑洼洼的土豆，突然心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很好。
遇到骆闻舟之前——或者说与他在一起之前，费渡曾想过很多次自己的死法——监狱里，枪口下，甚至是别墅的那间地下室里。他从不曾想过会得命运眷顾，赠与他一个骆闻舟，将悲欢喜怒和足以捂化一身冰冷的爱意都强行塞入他的生命里，让他逐渐变得充实饱满，让他感觉到自己活着——鲜明地活在这热闹平凡的人世间。
让他可以悠然闲适地跟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袋土豆，或许五分钟后还会多一袋排骨或是别的什么。
他突然就笑出了声。
骆闻舟有些莫名奇妙地回过头，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费渡好整以暇地拉过骆闻舟先前挑土豆的那只手，神情认真地在他指甲缝里轻轻刮了刮，“师兄的指甲缝被土豆上的泥弄脏了。”
骆闻舟深吸了一口气，浑身的血液都蠢蠢欲动起来，只觉得这菜是买不下去了。
他警告性地指了指费渡的鼻尖，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宝贝儿，你再在这儿瞎撩，哥今晚一定让你跨个此、生、难、忘的年。”
费渡于是变本加厉地舔了舔唇角:“迫不及待。”
骆闻舟好不容易平息了费爷撩起的那一身火，拎着大袋小袋的东西进门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把围裙一系，撂下一句“晚上再收拾你”后，就钻进了厨房。
费渡用脚掀开前来蹭裤腿的骆一锅，不怀好意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回应他的是一阵菜刀和砧板的碰撞声，吓得不明所以的骆一锅竖起了一脊背的毛。
等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终于被尽数端上餐桌，倚在客厅门口的费渡走上前去搂住了骆闻舟的腰:“师兄辛苦了。”
骆闻舟顺水推舟地在他腰上揩了一把油:“不辛苦，真正辛苦的事留在晚上呢。”
这次费总的喉结滚了一滚，难得地没有接话。
像第一次去市局食堂吃饭时那样，饭桌上的骆闻舟不厌其烦地把剥好的虾仁放进费渡碗里，看着他像只猫一样放进嘴里细嚼慢咽，随后突然问了一句:“明天……我想回老骆那看看，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费渡的筷子顿了一下，就在骆闻舟有些紧张时，便听他自然而然地说道:“早在上周我就把登门拜访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虽说是爸妈，但毕竟是过年，日子特殊，总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就去了。一会儿你看看还差点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们平时喜欢些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骆闻舟用吻堵在了嘴里，等那一个缠绵悱恻的吻结束，他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不是师兄，你反应那么大干嘛？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骆闻舟又在他的额头落了一吻，“不谋杀，舍不得。”

有车版。

下面是无车版。

骆闻舟又在他的额头落了一吻，“不谋杀，舍不得。”
当天下午两人又去超市里买了些用得着的东西，晚上吃过饭，骆闻舟突然对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费渡道:“走，哥带你去个地方。”
费渡也不问他要去哪，合上书二话不说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出门前还被强行套上了一条围巾。
骆闻舟一路把车开到了城郊，又顺着崎岖的山路继续踩着脚下的油门。
费渡侧过头去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师兄，你这是要带我去深山老林里野战吗？”
骆闻舟打了一把方向盘，终于踩下了刹车，“猜对了，下车。”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依稀能看到夜幕上缀着的几个星子，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植被，在料峭的夜风里摇曳着树影。
骆闻舟将人揽进怀里:“冷吗？”
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费总大言不惭道:“不冷，师兄怀里可暖和了。”
两人顺着山路走了一小截，穿过一片树丛后，视野便豁然开朗起来——没有了林木的遮挡，站在这个地方可以将整座燕城收归眼底——车水马龙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中心广场的大屏幕上正显示着新年倒计时，护城河的河面上铺满了流光溢彩的河灯，整座城市都笼在一片暖意融融的喜气中。
他们俯视着脚下的这座城市——这座他们相遇相识的城市，这座他们共同守护过的城市，这座他们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城市，原来是这副模样。他们也是这座城市里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与无数人一同行走在这座城市的阳光和阴影下，经历着自己的爱恨，经营着自己的一生。
而他的一生——费渡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骆闻舟——他的一生，能和这个老流氓纠缠在一起，这样就足够了。
大抵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骆闻舟也将视线转了过来，四目相对间，一朵烟花蓦然炸响，缤纷的流焰划出一道绚丽的痕迹——燕城的城郊有一块区域不禁烟火，这也是骆闻舟带他来这儿的原因之一。
烟火的绽放与寥落中，四片唇瓣顺其自然地吻在了一起，两个人影在城市的上方紧紧相拥，在夜风里交换着津液和体温。骆闻舟摁着费渡的后脑，与他唇齿相依地说道:“费爷刚刚不是说要野战吗？您看这地方够野吗？”
费渡眯起眼睛舔了舔虎牙，“没有比这更野的了。”
于是干柴擦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都像疯了一般，总觉得不够，总想要更多。想要将两个人的骨血尽数揉碎在一起，合二为一，想要余生里的所有都和对方的名字纠缠在一起，哪怕死了也要合墓而眠，在墓碑上刻下对方的名字。
直到两人的灵魂狠狠碰撞到结为连理，一场情事才终于罢休。
这事儿实在是个体力活，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担心费渡着了风会感冒，骆闻舟稍作休息便又将他横抱而起，向着停车的地方原路折返。
费渡此刻已经缓过了神来，他睁眼便能看到夜幕上挂着的那一轮明月，和明月清晖下笼着的骆闻舟。
刚“运动”完，骆闻舟的脸颊上还挂着汗。汗珠顺着他坚毅的轮廓往下滑，划过刀刻般的下巴和微微隆起的喉结，然后随着他喉结的滚动落入了衣衫下。
费渡看得入神，伸手搂住骆闻舟的脖子，弯过身去在他胸前落下了一吻。
骆闻舟微微一愣，一低头，便撞进了他一双含笑的眸子里。
那不是“费渡式”的笑，而是他的爱人，费渡，在看向他时独有的笑。
那双深邃而又清澈的眸子里盛着星辰大海和世间葳蕤，盛着只有在看向他时才会露出的柔软与温热。
不再触不可及，不再忽远忽近。
骆闻舟知道，怀中这个人的眼睛和心房都是上了锁的，只有穿过重重迷雾，叩开那道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一个游戏机就能打破的门，才能看到他刻在心底入了骨血的，世间最平凡而难求的三个字——
我爱你。
“我爱你，师兄。”费渡开口，微微沙哑的声音和心底的镌刻重叠在一起。
遥远的钟声从山下传来，中央广场上大屏幕的倒计时变成了零，整座城市在这一瞬间沸腾起来，于欢声笑语中迎来全新的一年。
费渡于是又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
“我爱你。”
骆闻舟的眼眶不知为何有些发烫，他勾起嘴角低下头去，轻柔地吻在费渡的睫毛上，如一个虔诚的信徒亲吻自己的信仰。
“我也是。”

我爱你，在此以全部的生命起誓。
在新的一年里，在往后的余生里。
我爱你。
一如此刻，或者。
更胜此刻。

暖楼

文写的真好，有种看默读番外的感觉，车一点也不失望(●'◡'●)ﾉ❤

过年好(｡◝ᴗ◜ʃƪ)

啊——刚下飞机看见楼楼发文，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糖————啊——（欣喜若狂.jpg）
但是楼楼看在新春人人欢欣雀跃（用错词了原谅）的份上，长顾的刀能不发出来吗……唔啊啊……（爆哭.jpg）

dd

超爱楼主(⑉°з°)-♡

博主你咋老删微博

顶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