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蕾拉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也是晚春,不是和现在似的下着雪的奇特的晚春,只是一个繁花来了又去的寻常的春天。那时我听铃奈庵里来来去去的人们说起人里被遗弃的旧址里居住着一个魔女,半是怀疑半是好奇地前往那里。人们口口相传的四个版本中的地址都不太准确,我将自己上升到数百米的高空中才得以在连绵的丛莽中找到残剩的屋顶的痕迹,在抵达那里之后我立刻开始动身寻找他们所说的那个魔女的身影(如今想来他们那样形容蕾拉真是可笑极了),实际上根本无需寻找,在那附近的任何的动静都会引得她立刻朝这里赶来——
啊,说起来,那时候的她跑得可真是快啊。
至少完全不是现在这幅样子。
灵梦拉我去喝了几回酒,透过落着雪的窗格,晴空中半透明的云放出的光照进这里。接着她提起异变退治的事情,说这样异常的天气是异变什么的,兴致冲冲地猜测这延长的冬日会是哪个妖精搞的鬼。今年,断断续续的同一场雪一直持续到五月,原本觉得无所谓的灵梦很快被枯燥的雪景和叫人冻得哆嗦的气温鼓舞起来要去解决异变的元凶了。我只是看着那些落雪,一直到灵梦叫我才回过神来。
“魔理沙?你在听吗?我说你要不要也去解决异变……至少把所剩无几的一点春日的时间夺回来吧,嗯?”
“啊?嗯。那就去呗。”我将衣领拉高了些,灵梦见我的动作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你是不是该去找点什么捂着啊,灵梦。”
灵梦先于我离开神社。我走出神社的时候已是午后,大概是正午的日光的原因,地上有些积水。天空中飘下纤细的雪花无法到达这里,它们断裂和消失的那个样子让我想起蕾拉,说真的,她的那些话像是在向我宣告自己的消失一样,而我能怎么办呢?想象……
我没有注意到这些思索压得我几乎贴在地面上飞行。灵梦肯定早就看出我不对劲了,我知道不去询问也是她的习惯,但是她已经确定了。也幸好她没有来问,否则我该怎么告诉她蕾拉的事呢?我该怎么问生来就能够飞行的灵梦:有一个人类想要知道云中行走的感觉,而我该怎么回答她?
湖上来了一个白色的家伙,口口声声说着黑幕什么的蠢话。快速地用MasterSpark让她闭嘴之后也不见冬日消退的迹象。只是个只能在冬季出来闹腾的妖怪吗?这回正因为今年自由的时间的延长而雀跃着吧。刚认识蕾拉的时候,她有时表现得就这样令人心碎:训练着自己的行走能力,不断地倒下又站起身来;并且为了极限行走时间的延长欣喜,那是多么真实的感觉,连我都在为她欣喜。而今天缩在被子里的她,只想着拼命忘掉自己双腿的存在,有一回她说:
——喂魔理沙,听说亡灵是没有脚的吧?
——嗯……也许是这样?
——哈哈哈,那它们岂不是只能像一些浮空的萝卜一样到处移动吗?仔细想想,能够移动的方式不只有行走吧。还有那只鸟,因为没有双脚而无法起飞,和我一样;还有飞出迷宫的迪达勒斯,他的蜡翅膀……
我怕我拦不住她。……一个这样的人想要飞翔,而我这已经在空中的人能拦得住她吗?从爱丽丝那里得到有关异变的信息之后我忽然觉得不能再这么悠闲地到处漫游了,在解决异变之后我还得再去找她一回。
根本让人放心不下。
“你是怎么了,魔理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平常有异变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个样子……”
她倒是不像灵梦那样一声不吭,看到了就算完事。我冲她笑了笑,朝云层飞去。
我在上升,正在穿过蕾拉她梦寐以求的云层。这些就令你如此渴望吗?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我向她隐瞒了我是魔法使的事实——假如她知晓这个的话会不会扑上来恳求用什么代价换取飞翔的机会呢?好吧,我不确定蕾拉对那些是否有那种常见的错误理解,不过我确信单单用我的扫帚把她带出那里的无人区绝对拯救不了她,这是我在遇见她时就明白的事情。
解救她的肉体是次要的。
天色变得昏暗了,不是时间经过的缘故,而是我所在的场所有了不同:三个小个子的手持乐器的家伙,啊,这回是她们来充当镇守大门的厄喀德那吗?我攥紧手里的迷你八卦炉。
“我们是骚灵乐团……普莉兹姆利巴三姐妹哦!”为首的是拿着提琴的家伙,她一边介绍着她们的身份,同时发射来她的弹幕。骚灵吗……就是那种十分吵闹的家伙,在幻想乡里不算多见呢……等一下,普莉兹姆利巴?我的头脑里产生了某种感觉,而我却未能把它牢牢抓住。
注意力主要放在回想上,弹幕战的方面只是潦草地躲避着并稍作回击,我还真是不擅长这样的一心两用。好在三位演奏家们也不是什么上道的对手,她们的溃败让我原本兼顾战斗的心思得以放到回想这边。究竟是什么呢,普莉兹姆利巴,她的名字……
“我,蕾拉•普莉兹姆利巴,是一个残缺的人类。”
这算什么?我知道人里早就没有这个姓氏了,没有别的答案。蕾拉是人类,而她的妹妹(姐姐?)们却是骚灵?没有别的答案了。考虑到她那个想象造物的能力,我本该预先猜到。蕾拉她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愿望呢?复活死去的姐姐们,和她们生活在一起,这本该是她想象中的生活啊。她说她是残缺的,恐怕少不了这件事的关系吧。
本来还想再多问一些事情的,可是对方让开路就立即消失了。
接着我穿过那扇门,来到一个叫冥界的地方,那里的楼梯长得叫人想死。在又长又枯燥的楼梯上我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坐在楼梯上,手里握着她的剑——哦对了,身边还漂浮着一大团棉花。看她那样子大概刚和灵梦交过手吧,不过等**近的时候她还是勉强地站起来朝我挥了挥剑。我没有理会她径自越了过去,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的脑子里还是恍恍惚惚,全都是蕾拉最近的言行举止。
等我到达那棵远远就能望见、半死不活的樱花树下的时候,灵梦和那个亡灵公主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收集来的春被归还向整个幻想乡,花朵渐次绽放,被她俩的战斗掀起的雪也缓缓落下,直至融化在春里。
“哦呀?魔理沙?我发现这个地方赏花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留下来一起赏樱花吗?”
“不了。”
我离开冥界就直奔蕾拉而去。看见盘旋着围住房顶的云的那一刻,我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点。门锁了,该死,她……我抓起八卦炉砸向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