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了怪了。
说起来赵云澜这个人,平时打起嘴炮来皮得没个正形儿,骨子里却是个十足通透正直有担当的。比如每天早上准时上班这点职业操守,从大庆跟了他以来就是雷打不动的。赵云澜的生物钟向来准得跟太阳公公似的,他手机里从来没有起床闹钟,有的只是沈巍每节课的上课时间。
但是今天就很奇怪了。大庆窝在赵云澜枕边,喵了许久赵云澜也只是眼珠在眼里下咕噜动了动,翻了个身不耐烦地把脑袋埋进被窝,翘着一头乱毛轻轻哼。大庆心下一惊,赵云澜不会是病了吧?伸出手插进被窝里覆在赵云澜额头,也没什么异常啊。倒是这一下,赵云澜终于舍得撩开眼皮,迷迷瞪瞪地眨吧眨吧,又畏光似的紧紧闭上。过了会儿赵云澜才终于睁开眼睛,手肘撑着床沿,侧着身子从床上慢慢支起来。使劲晃了晃脑袋,手捂在胸口,迟迟没有了动作。像是在忍受某种难言的痛苦。
大庆看得一愣一愣的,扶住赵云澜的肩膀柔声问:“老赵?没事吧老赵?你这段儿是怎么了?抽时间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要我看今天就去。”
“呃……”
赵云澜沉重的呼吸闷在手掌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按着太阳穴摇了摇头。“没事儿,也许就是,被你们气多了。”他抬头望着大庆贱么兮兮地笑,大庆却怎么样没法儿像之前那样傻了吧唧地怼回去说句“哦那气死你算了”,皱着张小脸写满了担忧。
赵云澜这种反常的生活状态持续了多久了。仔细想想,两个月前他胃病犯过一次之后整个人蔫了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可是“活”了没几天又陷入一种精神萎靡的、成了仙一样的状态,从以前的“能坐着绝不站着”变成了“能睡着绝不醒着”。月初海星鉴来人视察工作,领导讲着话呢,赵云澜抱着手臂就开始了打盹儿,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要不是老楚拉了一把,怕是整个人能栽到地上去。再就是早上起不来床,怎么也睡不够似的。今天看来,好像情况更严重了。大庆摸摸脑袋,给赵云澜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背。
电话铃声响起,大庆接通之后两道小眉毛锁得更深了。“老赵,汪徵晕倒了。”赵云澜揉着太阳穴猛然站起身,“什……”话音未落眼前猛然一黑,心脏的跃动也仿佛落了一拍,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软倒在地,大庆撂下听筒跑过去搀住了他的胳膊。赵云澜倚着大庆急促地喘息,用力晃了晃头,眼前终于恢复了清明,正对上大庆受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大眼。“没事,可能,我睡太久了…”这话说着自己都没了底气。“汪徵这好好地怎么就昏倒了?”说着就往卫生间跑准备洗漱出门。大庆隔着一道门埋怨:“你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明白呢,你别这么急,小姑娘家兴许是看了什么言情小说哭昏过去了。哎你别又不吃早餐!”大庆心里叫苦不迭。每只喵都有这么一个让猫操碎了心的铲屎官吗?
两人火急火燎地赶到特调处办公厅,汪徵正坐在沙发里,被抽去了魂魄一般木木的,眼里含着一包泪要掉不掉,大家担忧地围在沙发周边。
“怎么了这是?”赵云澜看了看汪徵,又扫了一圈围在旁边的大家伙儿。汪徵慢慢抬起头看向赵云澜,一行泪水顺着脸颊缓缓落下,一场梨花带雨,凄迷异常。她的语气里是让赵云澜寒凉得背脊发冷的悲怆,“赵处,我要离开特调处。”赵云澜一愣,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打着哈哈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震惊。“不是…你要去哪啊,你这什么也不知道的,你能去哪啊。”汪徵把手里的报纸递给赵云澜,赵云澜看着首页关于西北郊区异动的新闻,又不解地看向汪徵。倒是大庆突然想起什么,怂肩碰了碰赵云澜的手臂,“唉老赵,我们发现汪徵的地方不就是龙城的西北郊区吗!”汪徵点点头,垂下眼眸盖住一点那种极尽悲哀的情绪。“那是我记忆消失的地方……我现在好像清醒了,我比任何一刻都清醒。我要去西北郊找回我的过往。”
汪徵被捡回来的时候是个能量体,按道理,她与地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次西北郊区的异动,谁能说得准不是地星人作乱呢。赵云澜心下忖度一番,轻轻拍了拍汪徵的肩,“我们陪你一起去。”语气里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
察觉到西北郊区的地星黑能量异动,沈巍咬紧了后槽牙。私自逃离禁地,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死不足惜。然而下一秒,撞进他脑海里的却是赵云澜眯着眼笑的脸。无论如何不能让赵云澜去西北郊,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沈巍最近有一个带学生实践的项目要去西北郊区,行程就定在今早。临走之前他还是去了一趟特调处,一来查看赵云澜那边的动向,二来告诉赵云澜这段时间要找他怕是只能电话联系。
沈巍来到特调处时,正是一派吵吵嚷嚷热闹非凡的景象。
大庆扭着赵云澜的胳膊要给他套上一件冲锋衣外套,赵云澜一边躲一遍把胳膊往外抽,“哎哎哎死猫你别别别别!再拽我该晕了唉我头好痛啊!”大庆不依不挠,“你最近本来就不舒服,早上都那样了可不能再感冒了你穿上!”赵云澜终于败下阵来裹进冲锋衣踏出大门,一打眼就与沈巍的目光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