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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好看2017年07刊】《神风案》 文/云川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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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浙江1楼2018-01-13 16:16回复
    太后寿礼被盗,护送之人一死一失踪,神风卫身在旋涡之中,查明真相亦是自证清白。
    深夜,逍遥客栈。
    神风卫百户杜贲正要入睡,忽听门扉响动,有人轻唤:“杜百户?”
    杜贲听声音耳熟,起床将来人让了进来。
    一盏茶后,甲字客房中忽然传出桌椅倒地之声。杜贲破窗,自三楼跳到街上,手抓木盒踉跄而去。
    孤灯熄灭,一桌两椅恢复原位。
    隔壁乙字客房中,另一个百户沈聪倒在血泊中,手中死死抓了面腰牌,赫然是杜贲的!
    北直隶总督祖实宁开了元寿十三年春第一炮,炮口对准了大燕特务头子、神风卫指挥使宋恪。他弹劾宋恪纵容下属杜贲杀人夺宝,窃取他献给太后的寿礼《黄庭经》,就是当年书圣王羲之亲手誊抄的拿来换大白鹅的《黄庭经》。
    宋恪当然不会揽下这口大锅,仗着自己与皇帝是奶兄弟,在没洗清嫌疑的情况下,愣是在朝堂上跟那些替祖实宁说话的文官团体互骂了一上午。
    元寿帝头疼欲裂,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把明显理亏的宋恪骂了一顿,并让他在半个月时限内找回《黄庭经》,这才平息了两派的口舌之争。
    镇抚司内,宋恪的闺女宋青亭眼皮一抬:“凭什么啊?没准儿是祖实宁嘴碎,引来了打劫的。我的下属好心帮他护送,现在一死一失踪,我找谁说理去?”
    “既是你的下属,那就你来办吧!为父还有事,要先行一步。”宋恪说完,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镇抚司。
    宋青亭愣住,半晌才道:“真是亲爹!”
    这案子其实并不复杂,祖实宁拿《黄庭经》做寿礼,又怕路上有响马。正巧杜贲与沈聪办完事回京时路过保定,祖实宁仗着跟杜贲有几面之缘,又塞了不少路费,托二人暗中护送贺礼。结果,二人进京前夜宿客栈,竟然一死一失踪,《黄庭经》也下落不明。
    若只是人和贡品失踪,这火还烧不到神风卫身上,糟糕就糟糕在沈聪死时手里紧攥了杜贲的腰牌。腰牌上的系带断裂,似乎是被硬拽下来的。同僚间发生了什么,沈聪又想表达什么,这可就难说了。
    宋青亭也不耽搁,当即点了麾下几员干将出京。
    案发地逍遥客栈是进京前的最后一个客栈,如果当日错过时辰,城门关闭,一些旅客就会在这里住上一夜。
    逍遥客栈的孙掌柜愁啊,自从出了命案,死的还是神风卫的人,生意就一日比一日不好做。如今他是看见当官的就哆嗦,看见凶神恶煞的神风卫就更哆嗦了。
    青袍快靴腰刀,浑身上下只有一根乌木簪子做装饰,这位英气勃勃的女子看着就不好惹。
    逍遥客栈一共三层,一楼大堂吃饭,二楼普通客房,三楼只有三间房,是贵客区。杜贲住过的甲字房在三楼最里面,乙、丙客房中间是楼梯。案发当晚,丙字房住了位张公子,乙字房则被人包了十天,但住客只住了一晚就跑了,案发前已有三天未归。
    神风卫向来嚣张跋扈,沈聪甩下双倍房钱和一句“征用”,就拿下了乙字房。
    宋青亭一行人正爬着楼梯,三楼忽然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呻吟。
    她一挥手,止住了众人,轻声问:“三楼有人?”
    孙掌柜点头,指了指丙字房。而后他猛然想起,人命案后,整层三楼都被神风卫给封了!今日忽然有人要上等房,他想着丙字房又不是案发地,神风卫也不会天天上门查,就悄悄给开了。
    宋青亭冷睨他一眼,握住刀柄,轻手轻脚踏上三楼,心中一动:不对,这声音不是从丙字房传出的,倒像是…乙字房!
    宋青亭掉转身形,抬腿便踹,门闩断裂,乙字房木门轰然洞开,里面一览无余。
    窗户紧闭,帷幔低垂,一个身着白麻袍的年轻人跪在床边,娇嗔道:“谁啊?给老娘出去!办事呢!”又对着身后穿短褐的男子扭了扭屁股,嗲声讨好,“大爷,快点儿!”
    宋青亭俏面腾地烧起来,扔下一句“抱歉,你们继续”,就跑了出去。
    候在外面策应的汪正涵一看她这状态,杀气腾腾地问:“怎么了?”
    汪正涵自带一张刽子手的脸,眉宇间阴鸷之气很重。他原本是跟在宋恪身边的,后来宋青亭做了千户,宋老大就将他踢过来给自家闺女打下手了。
    宋青亭骤然看了出活春宫,小心脏有点儿承受不起,却还试图挽回颜面:“这两人大约走错房间了,那个…不对!”她突然反应过来,“谁家小倌穿长袍,住得起上等房的客人却穿短褐?”
    在大燕,短褐即粗布短衣,是穷苦百姓或仆役的穿着,而白苎麻做的袍衫则是读书人的标配。
    意识到受骗的宋青亭登时大怒,再次回身狠踹。她提着腰刀,大步走到床边,盯着半边身子趴在床上的白袍男子狞笑道:“手卡住了吧?要不本千户帮你剁了爪子?”
    白袍男子奋力扭过头来,满头大汗、娇羞无限地说:“这位客人玩得太开,大人若能拯救下小人的爪子,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宋青亭二话没说,抬腿就踢了他一脚。由于他的姿势特殊,屁股受力促使身体前倾,那只被卡住的手差点儿折断,疼得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叫。宋青亭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让人搬开床,又撬了两块木地板,才将那人的手解救出来。一同搜出来的还有个薄薄的长木盒。
    这个盒子里八成是藏了《黄庭经》。这人进入乙字房,肯定不是走错房间。
    宋青亭当即一拍桌子,大喝:“说!杜贲去哪里了?案发当晚,你在哪里,谁能给你做证?”
    白千寻偷觑着宋青亭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小人只是个拿钱办事的牙人,有人雇我过来取个盒子。”
    大燕的牙行业务很杂,撮合买卖、代人经商乃至接受些乱七八糟的委托,都包含在内,干得好,还挺赚钱。
    宋青亭冷笑一声,迅速抽出腰刀,在白千寻惊恐的尖叫声中,劈开了…木盒。
    很遗憾,木盒中没有神风卫以为的《黄庭经》,有的只是一张地契,地址是保定。
    宋青亭的脸瞬间黑了,气急败坏地让人将两人拖到帷幔后扒了个精光,结果自然是…啥也没找着!
    白千寻见宋青亭有砍人的迹象,嚷嚷道:“我是个秀才…你…你不能动私刑!”
    宋青亭冷笑道:“大燕律规定,牙人不得科举,秀才你是不是忘了?”
    白某人笑得很是娇羞,一指短褐随从王大柱,解释:“官府登记的是他。”
    宋青亭盯着他的笑脸,怎么看都觉碍眼。她强压怒气,拈起那张地契又看了下,卖方祖建,买方陈卓。
    她心中一动,走到门外,揪过孙掌柜问:“乙字房原本的住客是谁?”
    孙掌柜急忙跑下楼拎了店簿回来,当着众人的面翻找:“小店每晚都有人守夜,那夜打烊后,真没人上三楼!没有凭证的客人,小店也不敢留!找着了,那人叫陈卓!”
    “跟地契现主人是同一人?”汪正涵惊讶地问,“既然是他的房间,为何不自己来取?”
    “名字一样,人可不一定一样,凭证可以造假。再者,万一他跟别人约好了,要别人来取呢?”宋青亭理智回归,耸了耸肩,“就算是他本人,这里出了人命案子,连神风卫都惊动了,他哪还敢冒头?”说着,她看向白千寻,指望对方能主动招供雇主信息。
    牙人有牙人的规矩,白千寻只说雇主没留名字,其他啥也不肯说。
    宋青亭也不是死脑筋的人,跟他打商量:“这样,我跟你的雇主谈笔生意,你联系他,我照价付钱。”见白千寻思考,她笑着威胁道,“神风卫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你遭了罪又验不出伤。去哪里讨说法也没用!”
    白千寻瞪大了眼,立马小鸡啄米般点头,诚恳应道:“白某一定将大人的意思带到!”
    只是一行人还是晚了一步。白千寻按照约定地址没找到活雇主,只找到了死雇主。看现场,似乎是荒郊破庙突然坍塌给砸死的。
    尸体并无异常,只是十指紫胀出血,指甲内有明显的竖条痕迹。
    被刑讯逼供了?看来死者并不是死于意外。下属提了孙掌柜过来认人,死者正是包了乙字房十天的陈卓。
    宋青亭怜悯地看着白千寻,这货是被人忽悠到客栈蹚雷的吧?
    白千寻显然也反应过来了,木着脸不说话,但脚尖却悄悄钩住了陈卓腰间的钱袋。
    宋青亭看见了,眉毛一蹙,却没阻止。反正汪正涵已经检查过了,里面除了几两碎银子,也没什么有用的,就当安慰某人破碎的小心脏吧!
    她琢磨了会儿,有几点想不明白,陈卓是不是杀害沈聪的人?如果是,陈卓会不会就是忌惮失踪的杜贲,才不敢亲自上门?杀害陈卓的凶手,又想知道什么?杜贲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白千寻看在钱袋的份儿上,提醒道:“大人,不管您有什么猜测,前提都是两个案子有联系。如果这本来就没联系,双方只是恰逢其会住过同一间房呢?”
    宋青亭陷入沉思,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如果无联系,神风卫没必要管,知会当地衙门就好。可如果有联系呢?沈聪住进乙字房,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白千寻又道:“大人,两位百户的案子我听了几耳朵,觉得您不妨换个思路。”他带着宋青亭走到一边,低声道,“您那案子,先要确定两点:第一,杜贲贪得是否有原则;第二,《黄庭经》是不是真的。”
    “贡品啊!”宋青亭皱眉,“祖实宁应当不会这般胆大包天。”
    白千寻不赞同,坚持要她确认这两点:“字画这种东西,自古赝品太多。据我所知,祖总督并非行家。如果当时托付的时候,并不知是赝品,事后发现又来不及准备新的呢?”还有种可能他没说,那就是祖实宁本就是冲着神风卫来的,彻头彻尾的阴谋陷害。只是这需要一个理由。
    如果《黄庭经》是真的,杜贲有原则,那么这案子可能是有第三方势力插入,盯上了宝物;如果《黄庭经》是假的,杜贲也有原则,那么从沈聪的下场来看,他应当不太妙,被杀、重伤、拘禁,都有可能;如果《黄庭经》是真的,杜贲无原则,那么就符合主流推断,杜贲见财起意,办下恶事;如果《黄庭经》是假的,杜贲也没原则…那这案子可太有意思了!
    末了,白千寻又懒洋洋地道:“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杜贲不狡诈,也不愚钝。否则全部作废。”
    太狡诈的人很可能设下一个大局,先让人们以为自己是杀人盗宝之徒,之后案子反转,人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真相,而他就可以携宝逍遥法外。太愚纯的人,见财起意,看不到危险,什么蠢事都办得出。
    已经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的宋青亭抓狂,一把拽住他的衣襟,怒气冲冲地吼道:“朝廷给了我半个月,我给你七天。七天之内,若是找不回字和人,就送你去充军!”
    白千寻傻了,急忙抗议道:“你…你没权判我!”
    宋青亭龇着一口小白牙,冷笑:“是啊,我没权。可神风卫炮制点儿证据,很难吗?”
    白千寻面如死灰,对神风卫的阴险又有了新的认识。
    杜贲有没有原则呢?估计神风卫的老祖宗也说不清。毕竟,这帮货的道德普遍低于常人。
    就说一件事,杜贲几年前参与抄没一重臣家产,截留了一只玉狮子。他却不知,那狮子是一对儿。清单报到宋恪那里后,一眼就瞧出了问题,当年本要升他为副千户的,也给搁置了下来。
    由此可见,杜贲是个有点儿小贪心的“老实人”。
    另外就是,这次去太原办案,本来是沈聪的活儿,选搭档的时候,他主动选了杜贲。这说明杜贲人缘还不错。
    “年过三旬,有瑕疵的老好人。”白千寻总结,“这种人一般习惯随遇而安。如果没有什么巨大变动,是不会主动挑事的。”
    宋青亭也是这么认为的,否则依她的脾气早就发下海捕文书,穷搜宇内了。她很清楚他们这次的主要任务不是查出真相,而是将神风卫择出来,避免文官继续攻讦。


    IP属地:浙江2楼2018-01-13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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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千寻主动出主意:“我们现在得先找到卖字的人。以神风卫的手段,想知道是不是赝品,应该不难。”
      宋青亭无奈,如果是真品,这人可能还在保定附近;如果是赝品,恐怕早就远走高飞了。这要怎么找?
      “还有个辅助思路。”白千寻跟宋青亭分析,“一般在外面犯了事的人,会认为家里最安全。三旬男人,有妻有女,正是最顾家的时候。如果杜贲真贪了《黄庭经》,首先想要分润的,应该是夫人。”
      宋青亭不得不承认这人对人心把握得很准。白千寻从正反两方面出发:一方面假设杜贲有原则,去验证字的真伪;另一方面则假设杜贲无原则,在杜家附近布防。这样一来,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总归能有个结果。
      白千寻转身招呼她:“我觉得,现在咱们得再回客栈查查。”
      案发当晚,杜贲楼下的住客是位姓郭的行商。据他说,后半夜的时候,曾听到重物倒地之声。
      再次勘察现场,他们确实在椅子及附近地面发现了磕碰的痕迹。
      掀开床幔,被褥铺得平平整整,连个人形的痕迹都没留下。
      询问孙掌柜,他连忙表示,白千寻是特例,案发第二天,整个三楼就被神风卫封了,没人上来打扫。
      这样说来,应当是杀害沈聪的凶手打扫的。
      宋青亭又检查了一下三间房的房门,除了先被白千寻撬过,又被自己狠踹的乙字房,其他两间都没添新伤痕。这就排除了撬门潜入和破门闯入的可能。
      汪正涵惊讶道:“难道是熟人犯案?”
      宋青亭不置可否。
      白千寻溜达至楼梯时,正看到客栈张姓小二站那儿张望,就停下来跟他聊了一会儿。小二指着丙字房说:“这间房住的是张公子,第二天就被神风卫拖走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白千寻顺着话头问:“那位张公子,有啥奇怪的地方吗?”
      张小二顿时打开了话匣子,抱怨地说:“人家是官宦家的公子,可讲究了!嫌茶叶是陈的,味儿不对!他也够懒的,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神风卫拖人的时候还没醒。”末了,他又撇嘴,“味儿不对,那茶不也喝光了!他走以后还是我收拾的呢!”
      “等等!”白千寻察觉出不对,“三楼不是被封了吗?你是怎么上去的?”
      张小二呆了,半晌惊叫:“我滴个娘啊!掌柜不让我说…”话音未落,他撒腿就跑,身后是孙掌柜的震天怒吼。
      在旁边听到对话的宋青亭闯进丙字房,径直打开茶壶。果然,青瓷茶壶空空如也,只是对着阳光细看,还能发现些许粉末。
      白千寻悄无声息地飘进来,四处溜达。宋青亭不理他,自己琢磨了下,茶壶里的茶大约是被人倒进了恭桶,而后孙掌柜怕污秽物放久了臭,偷偷让张小二处理了。
      至于茶壶里的粉末,初步猜测是蒙汗药之类的。宋青亭不敢确定,端着茶壶准备找汪正涵看看,一转身看见某人正蹲在地上挡道,顿时火了,一脚踹过去,没好气地喝道:“起来!”
      白千寻连忙挪动,谁想一脚踩在自己的袍裾上,连拉带拽,整个人就成了滚地葫芦,一直滚到床边才停下。他死狗样趴在地上,转瞬瞪着床底,奸笑道:“我就不告诉你我发现了啥!”
      宋青亭二话不说,立马放下茶壶,将企图要好处的某人强扔到一边,单膝跪地,往床下看了一眼,扬声道:“都给我死进来搬床!”
      床底地板翘起来的木刺沾了血迹,还钩住了几缕藏青棉线。而且床底很久没有打扫,灰尘均匀铺了一层。人往地上一躺…虽说这个人形磨得比较杂乱,但大致能估测出身高体形。
      汪正涵伸出手指丈量:“高约五尺三寸(约177米),体型形偏瘦。他比陈卓要高,应当不是陈卓杀了沈聪。看这木刺的位置,伤可能在手上,还挺深。”
      “足够了。”宋青亭松了口气,虽还不能完全排除杜贲的嫌疑,但床底与茶壶最起码验证了存在第三方势力的可能性,可以暂时堵上文官的嘴了。
      三天后,去保定查探《黄庭经》详细情况的神风卫缇骑也回来了。
      据查,祖实宁的儿子祖建用自家别院,跟一个叫陈卓的人换了《黄庭经》。至于真伪,反正祖建一口咬定是真的。
      祖建和陈卓?
      白千寻直接喷了,要不要这么巧?
      众人齐刷刷盯住了那名缇骑,那人点头:“确实是地契上的别院。”
      好嘛,陈卓拿《黄庭经》换了地契,然后不知为啥把地契藏在逍遥客栈,自己跑了。再然后杜、沈二人住进同一家客栈,沈聪死后,陈卓也跟着死了?!
      这世上除了祖家父子,唯一能说明《黄庭经》真伪的人就这么挂了。
      宋青亭抓狂,在第三方势力落网前,杜贲岂不还是最大的嫌疑人?
      白千寻欣赏完热锅上的蚂蚁,才悠然提醒她:“宋千户哇,祖总督既然敢拿《黄庭经》做寿礼,就说明他当时认为这是真品。那后来又怎么发现是假的呢?总得有个契机吧?”
      宋青亭也是急疯了,此时一点就透,恍然道:“有人提醒了他!”说着,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揪过下属喝问,“总督府最近可有什么怪事?或者有什么人走了?”
      那名缇骑急急思索,回道:“有位赵师爷告老还乡了。听说他研究过很多名家字画,造诣很高。祖总督给他的路费比其他师爷高两倍呢!”
      宋青亭松开他,冷笑道:“什么路费,我看是封口费吧!”
      白某人嘴欠,打击她说:“还有两个问题:第一,杜贲去了哪里,为何神风卫搜遍附近都没找到他?第二,陈卓如果是他杀,杀他之人与床底之人是不是同一人?”
      宋青亭顿时黯然了,哪里能比神风卫更安全呢?时至今日,杜贲还没有归来,只怕是身遭不测了。
      也不知宋青亭是不是运气附体,张小二跑到镇抚司,说了件事:案发第二天,有个客人走时,提了个包袱,整只右手都包在里面。
      张小二说:“那客人身上带着血腥味儿,有点儿狼狈,我就多问了两句。听口音,像是保定那边的。”他又拿出一只铜腰带扣,“掌柜的让我倒恭桶时,我在甲字房发现了这个。”
      宋青亭用手帕包了手,拿起来看了看,黄熟铜的,样式像是军方的。
      “不是神风卫的制式,我记得总督府的亲兵似乎有这玩意儿。”汪正涵皱皱眉,“这个潜入客栈的人,如果不是为宝而来,就是祖实宁派来灭口的。看来咱们得去趟保定了。”
      白千寻心头有点儿不安,太顺了,这边刚出现对神风卫不利的问题,腰带扣就出来了?
      张小二离开的时候,白千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他在楼梯偷听的一幕。
      趁人不注意,白千寻跟王大柱低语几句。
      一行人出发去保定时,宋青亭四下张望,问道:“王大柱呢?他不是整天跟着你吗?”
      白千寻随口道:“有位客人通过我们租的房子不满意,大柱去处理了。”
      宋青亭坐在高头大马上,忍不住又看了眼死活不肯骑马,只肯拿黑蠢驴代步的白秀才。
      鉴于某人严重拖了后腿,宋青亭到保定时,先到的汪正涵已经将总督府的亲兵暗中排查了一遍。手受伤的有七个,其中案发前不在保定的有三个,身材契合的一个是亲兵副队长,另一个则是祖实宁的远房堂弟。
      说来离奇,当夜副队长喝多了酒,失手打翻烛台,葬身火海。扑灭火后,尸体已面目全非。不过神风卫却在衣柜中发现了烧毁大半的藏青袍子,上面还沾了些没洗净的血迹。经过比对,料子跟客栈发现的棉线是同一种。
      听闻此事,白千寻笑了:“欲盖弥彰。还是找张小二认认那位总督堂弟吧!顺便查查副队长的家人最近有没有收到巨款。”
      白千寻猜对了,副队长案发时人虽在外地,却不在京畿。
      张小二见到总督堂弟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的右腮,而后点头道:“就是他!右腮有颗黑痣。”
      看着疑犯被带走,白千寻神色莫测,低声问张小二:“当时他下楼时,你在哪里呢?”
      张小二呆呆地比画了下,白千寻笑得更诡异,附耳提醒道:“你俩相对而立,你在他左手边。可你是怎么看见他右腮有痣的?那位置,快靠近耳边了吧?”
      张小二冷汗顿时下来了,白千寻却没再为难他。经过突击审讯,总督堂弟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正如几人所料,赵师爷在杜贲和沈聪离开保定后,忽然提出那幅《黄庭经》应当是赝品。先前他也以为是真的,直到想起来一个人时,才推翻结论。
      祖实宁当即眼前发黑,为了给祖建铺路,贺表中他可是将功劳都安在了儿子头上。若是贡品为假,祖建这辈子就完了。文官与神风卫对立多年,祖实宁不敢保证神风卫会给他纠正错误的机会。他一不做,二不休,竟起了杀人灭口、栽赃陷害的念头。如果操作得好,将神风卫推入泥潭,他也算对文官集团有大功。到时,多年未动的位子也能挪上一挪。
      事情就像青、白二人推测的那般,祖实宁派了堂弟祖冲前去灭口。祖冲趁着逍遥客栈人多时,提着备用衣服,光明正大上了三楼,躲在丙字房床底,用蒙汗药迷晕了张公子,再将整壶茶倒入恭桶。凭借脸熟诓开杜贲房门,料理完杜、沈二人后,祖冲重新钻回丙字房床底。等天亮喧嚣时,他换下沾血的藏青袍子,拿包袱包了,又正大光明下楼出了客栈。
      至于《黄庭经》,祖冲坦承,被杜贲带走了。他虽然武功高绝,却轻功不好,不敢从窗户直接跳下三楼;而客栈早已打烊,若是从正门追出去,就须得经过有小二看守的大堂,那一切就都暴露了。再加上自忖不过是幅赝品,就算杜贲站出来指认,祖实宁也可以倒打一耙,说他先杀人后调包,祖冲就没追下去。
      后来,汪正涵带人潜入总督府找人,祖实宁察觉出不对,在下属和堂弟之间,自然选择堂弟。于是他给了副队长一大笔钱,迫他自焚顶罪。
      可惜白千寻做牙人做久了,向来习惯将人和事往坏里想。副队长死得太巧,又特地留下藏青袍子,怎么看都像是在遮掩。
      其实这里面还有点儿问题,比如张小二出来得太突然,比如祖冲死不承认是他杀了陈卓,再比如杜、沈二人住进陈卓藏地契的地方委实太巧。
      但这与宋青亭无关,她只须洗白神风卫。
      祖实宁直到被押上囚车,依旧在大骂神风卫无耻,坚持说《黄庭经》是真品。
      几天后,他在牢中自杀,言说自己被奸人所害,愿以死证清白,只求三两旧友能照顾袓建云云。
      宋恪跟元寿帝禀报时,陛下有些怅然,感慨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罢了,不过是一幅字,到此为止吧!”
      从宫中回来后,宋恪对着宋青亭叹气,说:“他不是个好人,却是个好爹,是个好兄长。”
      杜贲也回来了,挺狼狈的。据他说,那夜他重伤逃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养伤。直到这两日才能下地走路。他愧疚请罪:“那《黄庭经》被属下的血浸透,涉水过河时,又掉入了水中。是属下没用。”
      宋恪深深看他一眼,淡淡道:“不过是幅赝品,丢了就丢了吧。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的呢?”
      话中似有未尽之意。
      杜贲历经此事,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当天就递了辞呈。
      那晚,宋恪喝了不少酒,末了对宋青亭说:“沈聪是为短刀所杀,杜贲的伤却是被腰刀砍出来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宋老大就醉意朦胧了。
      宋青亭送杜贲一家三口出京,回来时在镇抚司门口遇到了白千寻。
      他问:“真相重要吗?”


      IP属地:浙江3楼2018-01-13 1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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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看是什么真相。”宋青亭耸了耸肩。在神风卫见得太多,她早已不是热血上头的侠女了。
        白千寻看着她道:“听说沈聪的妻儿也跟着杜贲走了?”见宋青亭点头,他又轻声道,“我问过赵师爷,他说那幅字虽是赝品,却是宋四家之中的米芾仿的。米芾书画双绝,却有个怪癖,他一旦见到名家字画,就会千方百计扣下,临摹做旧后,将赝品还给人家。米芾下笔太狠,那幅《黄庭经》形似而神不似,赵师爷基本确定是米芾伪造的。”
        “啊,那应该也很值钱啊?”宋青亭恍然大悟,顿了一下,鄙夷地问,“你想要?”
        白千寻扶额叹气,跟她挑明地说:“沈聪好像是书痴吧?他不会看不出问题。另外,他儿子得了怪病,唯神医张淼许能医好。只是此人脾气古怪,最喜米芾的书画,越稀缺的越喜欢。”
        宋青亭刹那间明白了过来,当即沉了脸,提醒他道:“慎言!沈聪已魂归故里,事情早已盖棺定论。”
        白千寻不理她,继续道:“我让大柱跟踪了张小二,发现他跟一个人接触过。不过这人很警觉,差点儿发现了大柱。宋千户,白某大胆猜测下,沈聪认出是米芾的手笔,起了私心。而这时,他又发现祖冲在跟踪他们,于是拉杜贲入伙。至于彩头…大约是怀疑陈卓手里还有别的好货吧!
        “陈卓当时骗局得手,发现杜、沈二人追踪,就将地契藏进逍遥客栈,独身逃脱。随后,杜、沈二人住进逍遥客栈,本想守株待兔,却不想当夜祖冲动手。于是两人临时做局,沈聪以自身的死亡换杜贲栽赃成功。祖冲的功夫没他以为的那么高,至少杜贲从他腰间拽下了铜腰带扣。
        “陈卓发现事情越发严峻,不敢上门取地契,于是雇了我。可是这样反而让杜贲盯上了他,赶在我们之前逼供陈卓,并灭口。
        “杜贲虽然有私心,却不想陷神风卫于不义。当他发现我们陷入僵局时,就买通了张小二,将那枚铜腰带扣交给他,并告诉他祖冲的明显特征。我们查到祖总督就停手了。杜贲也就变成了受害者,有了正当理由出现并离京。”
        宋青亭不得不承认,白千寻的推测很有道理,但这不是对神风卫有利的结果。她沉默半晌,郑重地道:“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个结果才是对各方都有利的。陛下要的是风平浪静,文官虽丢了颜面,却给我们添了麻烦,死的也是神风卫的人,他们不会再闹腾。至于那幅字,毕竟也能救个孩子,不是吗?”
        白千寻早知是这个结果,却还是有些失望。他苦笑道:“我若是没分寸的话,早就将猜测公之于世了。”顿了顿,他又吊儿郎当地跟宋青亭说,“您不用防着我。反正我只是猜测,又没证据。”
        说话间,清晨薄雾慢慢散尽,宋青亭看着喷薄的朝阳,不禁感慨:“人哪,得往前看。”
        “是啊,得向钱看!”白千寻也跟着感慨。
        大燕官道,牛车辘辘,豆蔻少女跪坐在车上,一面帮同龄男孩擦脸,一面问杜贲:“爹爹,峰哥哥会好的,对吧?”
        杜贲宠溺地看向少女,点头道:“会好的。等他好了,爹就给你们成亲。”
        “爹——”少女脸似红霞,声若蚊蚋,“人家还小呢!”
        杜贲眸中带着沧桑,摸了摸背囊里的木盒,向着逍遥客栈方向拜了拜。
        当日出了保定后,沈聪一个大男人,哭着跪在地上哀求杜贲:“杜老弟,你放我走吧!这是峰儿唯一的机会!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我不能看峰儿死啊!你就说是我伤了你,携宝逃走,把责任都推我身上…只要张神医能治好我儿,我立即自缚双手,回京请罪…给我几天就好…”
        杜贲想到自从沈峰病后茶饭不思的女儿,将腰刀掷于地上,长叹一声:“罢了!一世人,两兄弟,这深渊,一起跳吧!先找那个卖字的,看看还有没有米芾的其他作品。万一张神医没相中这幅字呢?”
        那夜两人住进逍遥客栈后,沈聪就做了两手打算:若祖冲没跟上来,则两人擒了陈卓就走,从此亡命天涯;若祖冲动手,则杜贲带宝走人,沈聪用自己的死,洗清他的嫌疑。至于杜贲的令牌,是两人早就准备好的。沈聪听到隔壁打斗声时,他将令牌扣在手里,任由祖冲敲门进来,用短刀捅死自己。
        官道上,杜贲回望燕京,喃喃地道:“沈兄,我闺女既是情根深种,我也只能尽力满足她。今后,你儿就是我儿,我闺女会给嫂夫人养老送终。黄泉路远,好自珍重。


        IP属地:浙江4楼2018-01-13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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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昕新-出品
          云川纵:拽着马尾巴出生的“欢脱”妹子,每逢出门就下雨,江湖人称“龙王”。文风多变,好古典文学,喜穷究历史细枝末节,有些微考据癖,对古风文细节有着颇为执拗的较真劲儿。少时曾一心学考古专业,最大的梦想是完整挖掘秦始皇陵,后因中学历史老师一句“考古也是挖人祖坟”打消念头,从此“撒欢”在文学的不归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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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店要进行身份登记,可不是现代才有的,在古代,用于此途的就是店簿,也称店历。那时候若是严格起来,姓名、籍贯、职业,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等都要一一说清楚。而客人住店,也要出示相关凭证,路引、腰牌、符节、门券等都可以,只要能证明你的身份即可。别觉得麻烦,这也是为了其他客人考虑,万一这人是个杀人犯呢?万一这人是个惯偷呢?至于效果如何,诸位看官可以参考现实社会假身份证,防伪与造假,可谓一对老冤家。说到住店,就不得不提一下“作法自毙”这个词。话说当年商鞅变法,规定黄昏后非公事不得出城,住店没有凭证的,店家连坐。这也算是为社会秩序考虑,然而等商鞅倒台,被新王追杀逃亡的时候,他要住店,店家却死活不敢留,加钱都没用。这律法,倒也算是一视同仁了。和颐酒店事件之后,越发想感慨“商君虽死,秦法未败”。
          @米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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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5楼2018-01-13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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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6楼2018-01-13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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