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靖王府的归荑往东厢，只有一条回廊之距。初次察觉时，我看见曦归面孔上带着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那其中不止有父亲对她的爱，更有一种赤裸的炫耀——她的父亲以后还会有诸多的儿女，但能与父亲距离如此之近的，独有她一人。）
（小女孩儿喜欢独一无二。我也喜欢。）
（车舆在顾府门前停下，至栖风时，早有得了信儿的般若在门前等候，引我入内。）
‘姑奶奶安。’（俯身问安。又道。）‘您寻我？’

（满头的珠翠都叫顾绮煜气得碰撞在一起，发出琳琅之声。）
（生而率性，不拘礼节，也不愿见着自家孩子叫无趣儿的礼数牵了性子，是以从来待小辈宽和。只是——那宽和也是有度的。于家中没大没小，无法无天，只不伤天害理，一句‘年幼’也可做了理由。但在外，顾府门楣可不是供她们恣意的。）
‘跪下。’
（风言风语乱人耳。顾绮煜可不是她的母亲，生来贵为公主。她没有这样的资本去肆意。）

‘跪下？’
（不明所以，啼笑皆非。）
（般若取出软垫来铺于面前，这才老实儿跪了。又问一句。）
‘姑奶奶怎么了？’（她面若寒霜，真是古怪。头回见她发这样大的脾气。）

（见她一脸懵懂，一股火愈盛。）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
（端起茶盏，呷一口茶水，压一压那股火。顾府未出阁的姑娘，在无亲无故的王府借居多日。知道的是郡主喜欢姑娘，特意留她；不知道的，真不知要说出多少闲话来。顾家可不止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流言？！）
‘这几日，你都住在哪里？’

‘靖王府。’
（如实答了。）
（难不成，这还是什么大事儿？住在那里不过是陪曦归顽罢了，又不是做什么旁的事情。何至于动气如斯？）

（那一个‘府’字音尚未落下，手中的茶盏已经在她面前炸开，碎了一地。）
‘你还有脸说？！’
（自椅上站起，行至她面前。）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清不楚的住在人家王府里，你让外人知道了该怎么说你？又怎么说我们顾家？！’（一顿，又斥。）‘家里是少了你的榻，还是缺了你的屋？！好好儿的赤练，一切都随你安排张罗你不住，偏跑去人家王府住！怎么？不曾见过王府，没有住过好地方吗？！’

（茶盏落下时，怔了一怔。微一仰头，看姑奶奶几乎气疯了。）
‘姑奶奶何必动那么大的气？！’
（这样的不解，就像是那一年杀了阿婉的猫，她气急败坏的告诉我，死了和活着是不一样的。）
‘不过是靖王的小郡主欢喜我，才叫我去王府做客一二日罢了。’
（她后话却是不留情面，登时亦恼了。）
‘姑奶奶这说的叫做什么话？！什么不曾见过王府、没有住过好地方？！绮煜不懂！只不过去伴郡主罢了，纵然旁人说又如何，又与她们何干？！’
（扯起嘴角，冷哂。）‘姑奶奶何必这样在意那些凡夫俗子的言论？若是母亲在，才不会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