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一个遥远的年月,遥远的已然辨不清原貌。
这一年,画中人还吴。
在香气的簇拥下,在鼓乐的喧嚣中,他走向那个人的笑脸。
走向他一生的开始与终结。
开始于总角之好,终结于巴丘命陨,一世吴臣。
那个人是后来的讨逆将军,孙策孙伯符。
那一天,他被赐赠军队马匹,又兼鼓乐歌吹,还有一栋大宅。看着孙策手指下的满眼繁华,他笑着点了点头。他当然欢喜,所有人都会因为自己被重视而高兴。但这与后来孙策私下所赠之物相比,这些礼还是太轻,太轻。
接风宴罢,周瑜归宅。新院中遍栽海棠,此刻正是花期,扑鼻之气,足以把院中人的睡梦都熏的香甜。他平日最喜海棠,便在褪了礼服后,来院中赏花。红似火的海棠,缀满树枝,在星月之下静静的燃烧。把周瑜的眼睛也染了一抹灼热。他停在一株树下正看得入迷,忽得被人捂了眼睛。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只见他平静的去拂那人的手,边说:“孙策。”
“嗳。”那人轻笑着,松开了手。
周瑜转过身看着他。只见他常服打扮,却单单盛了两抹星华在眼,一时眸儿亮晶晶的。
周瑜见他嘴角噙着笑,便睁大眼睛,问:“何事?”
孙策嘴角笑意更盛:“何事?你发现我让人在你枕下放的东西没有?”
周瑜道:“啊,我还未曾入眠.....”
自然还没差人收拾衾枕等物。后半句话他还没说出口,就因孙策轻轻的笑出了声,而被迫戛然而止。
一时间,他们之间只有浩荡的香气充斥其中,似不知疾苦的幽歌,绵绵不绝。
孙策牵住他手,道:“来,我带你,我带你来看。”
孙策依旧在笑着,周瑜只呆呆地跟着他走。他们步上台阶,一刹室内的灯火将他们吞没。
周瑜不适应的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瞬,他们就在新宅的卧房里了。
卧房簇新,布置简约而不失华美。衾枕安好的叠放整齐,周瑜的目光锁定那里,又看看孙策,不由生疑。孙策却仍旧眼带笑意,牵着他手不松,走向谜底。
孙策握着他手掀开枕头,下面竟叠着一件新衣。管中窥豹来看,白底红花,花是海棠花。
孙策松开他手,把衣裳打开。霎时,如打开一幅春天的画卷,一刹三百里流火。更有香气倾巢而出,扑向周瑜,一下把他缠得神色大骇。
“这,这是...”他知道这是孙策送给他的,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嘿嘿,我想公瑾还记得罢。”孙策说,“这衣裳的图样是你留给我的。”
的确,周瑜记得。三年前,自己帮他渡江转斗,历尽艰难。后他说,他以此兵众平定吴越已足够,叫自己还镇丹阳。自己当然是二话不说,遵命行事。然而,临行前,却还是有感于离别,绘了一幅海棠花赠与他。没想到,他竟叫人仿着这纹样做了件衣裳回赠与自己,还在这院中,遍栽海棠花......
周瑜默然无语。孙策却将衣裳放在一旁,笑道:“公瑾怕是因为错看了我,而懊恼后悔吧!想当初公瑾去丹阳之前,赠我海棠图样,我问公瑾为何,公瑾只言是画作馈赠。公瑾是以为我不懂,这海棠花象征离愁别绪。公瑾分明是舍不得离开我,又不便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