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赤鸣坐在树梢上看着树下的人。
树荫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银白的发,血色的瞳,正认认真真地编着一只花环。
她看着,唇角不自觉攒起一抹笑来。
她刚到这个世界时,羽灰还只是一只小雏鸟,鸟类悲伤于她母亲的逝去,欢喜于她的降生。赤鸣看着那浑身绒毛的雏鸟,泪流满面。
羽灰,我终于找到你了。
其他人看不见她,这很好,让她能够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凑近了去看她爱的女孩儿时的模样。
她陪伴着羽灰长大,近千年了。即使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即使连羽灰都不晓得她的存在,可是那又如何,能够陪伴在她身边,已是最好。
“君上!”有侍女跑进院子,呈给羽灰一封信语气里带着点揶揄,“风公子给君上写信了!”说着还在羽灰身边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一副也要一同看看信中内容的模样。
羽灰把信放在身侧,并不打算拆开,斜睨那侍女一眼:“没事做了?”侍女尴尬地摸摸鼻子,兔子一样跑开了。羽灰停下编花环的动作,看着那封浅粉色的信,微微蹙着眉。
这个世界如今没有神,以前却有。有一女神女娲,人首蛇身,传说人类由她创造。这风公子正是女娲后人。他自三百多年前见过羽灰一次后,扬言情根深种。可惜女娲的神力神性他半点未继承到,那蛇尾倒承得端庄,叫一只鸟儿如何接受?更何况,她又不喜欢他。
在她的记忆深处有一片火红,热烈张扬,似能把她的灵魂都点燃。她啊,一直期待着那片红,一直一直期待,仿佛为此已守候多年。她不能接受他,她等的不是他。
而赤鸣在树上已快把自己气燃着了。臭小子,缠了羽灰三百多年,如今竟开始写情书了!看不出来羽灰不喜欢你啊!当我是什么……!
怒气冲冲的赤鸣“啪”地掉到地上,正砸在羽灰身边,树叶被带得飞舞,簌簌地落在两人身上。羽灰瞪大眼睛看她:“啊,你是……”她记忆中的那抹红啊,能把灵魂都点燃的火红……而赤鸣还沉浸在拥有实体的震惊中,她刚才想了什么?她该是羽灰的……该是羽灰的……娘子??!!!
赤鸣有点想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好容易平复下心情,抬头却见羽灰愣愣看着自己,眼里盛满了泪水,她捂着唇,睫毛抖了抖,泪珠终于落了下来:“赤鸣……你是赤鸣对吗?”
赤鸣伸出手,一把抱住她,浑身都在颤抖:“是我,羽灰,是我……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做她娘子又如何,她不就是想和她在一起么?她对她……不就是想和她成亲的喜欢么?
羽灰紧紧搂着赤鸣,就像是她们最初的相遇,触目是她火红的长发,鼻息间满是她的味道。她终于抓住她,那是她历经千年不肯放手的唯一希望。
“赤鸣,赤鸣,”她哭得抽抽嗒嗒,“我啊,一直觉得我在等待什么……我相信她会来,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来……我只记得,只记得那火红……我忘记你了……忘记了你的样子……声音……”她把头埋在赤鸣的颈窝里,眼泪流下来,滚烫的温度一直烧到赤鸣心里,“我好怕会认不出你啊……赤鸣。”
眼泪一滴滴落下来,落进羽灰银色的发间,赤鸣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分别时她哭了,一定令羽灰很担心。这一次她终于能痛快地哭出来,自己怎么能再令她担心。赤鸣声音很轻,不敢让羽灰听出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可是你终归找到我,记起我了不是吗?羽灰,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赤鸣收紧了手臂,把羽灰紧锢在自己怀里。阳光落下来,恍若千年前祭奠离别的金色灰尘。她闭上眼,感受怀中人儿的温度。
怀里的是她追寻千年的宝贝。她不再是神炎朱雀,从今往后,她只是羽灰一个人的朱雀。
她只为守护她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