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讨厌#第一章
一
钢琴家仍在舞会一角律动十指,钢琴声的甜冷轻灵混合着大提琴和长笛梦幻的声音,便给这场舞会染上了一层奢靡甜腻的味道。
贵族的味道,是雷狮最讨厌的味道。
用食指和中指漫不经心地摇转着长脚杯纤细得好像一掐就断的颈口,即便没有触碰也能嗅到酒液芳香醇厚的味道,就如同隔着白色长手套也无法阻挡玻璃的彻骨冰凉一样。
当他那头戴王冠的父亲骄傲地宣布着他的名字,当台下之人的欢呼与贵族少女娇羞的媚眼混杂着侵袭向他时,他确实微微地笑了,点头致意。
笑容是只带了三分的,疏离却又彬彬有礼,但到了那对倒映着水晶灯的光影般陆离的深紫色眼眸里,就只剩下厌烦了。
明明脸上肌肉已经疲惫麻木到了要抽筋的地步了……
但他还是得笑,不停地不停地,所有人都一样。
他是发自心底地厌烦这样的日子。
天台,俯视着万家灯火在脚底升起,凉风微微地吹,纵然狐裘锦衾在身,仍旧抵不住那自心底传来的寒意。
哑了一口酒,然后把酒杯垂下去,看粘稠得如同琥珀一般的酒液一点点流淌入漆黑的夜空,引起城堡下的守卫半是惊喜半是厌烦的惊叫。他依旧是兴致阑珊地,慵懒地支撑着下颌看远处早已看过千遍万遍不变的星空。
就算再美的东西又如何?看多了仍然会感到腻味。
“王子,您不开心吗?”少年清冽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与此一同出现的,是优雅高贵得如同星空的少年,湛蓝的双眸,裁剪合适的白色骑士装,将他衬托出一种风度翩翩的味道。
“是卡米尔啊。”雷狮眯起双眸。
卡米尔是他数不清的表弟中的一个,今晚刚刚被授予了子爵的职位。
只是,连卡米尔都开始称呼他为“您”了吗?
“王子,您不开心吗?”卡米尔低声重复着他的问题。
于是雷狮有些奇异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子爵,好象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沉声笑道:“不开心?怎么会呢,不过笑得有点累罢了。”
二
雷狮在雷王星的最后一晚。
天亮之前的第一抹澄澈朝霞,为宇宙飞船中雷狮深紫色的双眸里镀上一层晶莹剔透的浮光,猎猎掀动着犹如树下光影。
“王子,我们快出雷王星大气层了。”卡米尔在他耳边低声报告。
“是吗?”很随意地将酒杯往操作台上一放,溅出鲜红色液体在华丽的地毯上一点点渗开,就像鲜血被吞噬了一般。
“那么从今天起,我就是海盗雷狮了。”
“是,王子。”卡米尔仍旧是低声地道。
“现在开始,不要叫我王子。”
“叫我大哥。”
一抹复杂的情绪从卡米尔的眸中蔓延开来,但是毫不疑迟地,他恭声道:“是,大哥。”
三
雷狮从梦中醒来,天色已经半晓。佩利作呼呼的鼾声仍然在耳边炸响着,令人无法安心沉睡。
于是他起身走到营地外,给自己夹上了一支烟。
最近老是梦见以前的事情啊。
烟灰在烟头堆积着,然后细细地飘散下来,一点点湮灭了。
他雷狮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就是笑容了。尤其是灿烂的,阳光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虽然他依旧笑着,也依旧累,但那只是给猎物的冷酷无情的死亡宣召。
四
安迷修是凹凸大赛排行榜前五乃至前一百名中最让雷狮无法理解的人,也是最令他厌烦的一个。
明明所有人,无论是嘉德罗斯还是他自己,要么,就从来没有过笑容,要么,就是挂上一幅微笑着的残忍面具。
为什么这个家伙还能拥有那样自大的笑容?那样让人看了不爽的真正的笑容?
他雷狮这辈子最讨厌的,是笑容,是真正的笑容。
而安迷修就是一个拥有着这样笑容的人,而他那一脸正义并且单纯的愚蠢神色时不时地在宣召这一点: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而这样的人,甚至不配进入前一百。
或者说,前一百名,根本不该出现这样的人。
可是安迷修就是那样碍眼地出现了,甚至于是紧贴着他的下一名。
所以迟早有一天,他会杀了他。
不对,在此之前,他还要狠狠地糅蹑他,就像狮子挑逗掌下猎物那样。
他要让那种纯真到了该死地步的笑容,心甘情愿地从他脸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