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元仪曾任辽东副总兵,一生活动范围在北方。但他既非兵工人员,又非直接使用火器的下级军官,短期的军戎生活,也主要是充当高级幕僚。所以此处说中国制式威远炮可发20里,恐不可信。1635年明廷大吏徐光启(1562-1633)的门生韩霖所著的《守圉全书》中即尝批评其所纂的《武备志》:“兼收不择,滥恶之器,不可枚举”,且不知“有西洋炮而诸器皆失其利”①。所以今人编的《中国军事史》特意对此作注:该书(指《中国军事史》)中所记“明代各类火炮的射程(有2、3至10余里),均引自《武备志》等书,未经经验证实,有些数据显然大于实际。根据当时的造炮工艺水平及黑色火药作发射药,是不可能达到书中所说的许多距离的”。并认为各式佛郎机的射程,凡重70斤以上的,可达2000米②。
《明史·兵志》里记载:“(该炮)以铜为之,长五六尺,大者重千余斤,小者百五十斤,巨腹长颈,腹有修孔。以子铳五枚,贮药置腹中,发及百余丈,最利水战。驾以蜈蚣船,所击辄糜碎。”③《明史》纂修于清朝1645-1739年间,以其编纂得体,材料翔实为史家所称道。而此则史料中,备述佛郎机炮的最大射程也就是目余丈,即1华里左右。
(2)佛郎机炮射程有4、5、6里者不等。《明史·佛郎机传》中又载:嘉靖九年(1530)都察院右都御史的汪鋐奏准仿造佛郎机炮,他认为:过去北方的甘肃、延绥、宁夏、大同、宣府各军事重镇,虽然驻军有6、7万人,又有墩台等防御设施,但仍不能抵御北方蒙古各部贵族的袭扰,其主要原因在于所执的火器射程不远。为此,“当今之计,当用臣所进佛郎机铳。小至二十斤以下,远可六百步者,则用之墩台。每台一铳,以三人守之。大如七十斤以上,远可五、六里者,则用之城堡。每堡三铳,以十人守之。五里一墩,十里一堡,大小相依,远近相应,星列綦布,无有空阙,贼将无所容足,可以收不战之功”④。
今人对之研究后认为,汪鋐所奏的70斤重佛郎机铳的射程显然是个夸大的数字。明朝引进该炮后,仿制和改进成一系列火器,如当时融合中西技术优点创制出的最厉害的“无敌大将军炮”,其威力也不过“一发决血衢三里,草枯数年”⑤。所以,汪鋐之言在此很可能是为了邀幸皇帝,恫吓敌人,为维持影响力且避免被敌人窃得相关机密而虚夸的数目。
(3)佛郎机炮的射程为10数里以上的。从1622年来华的日尔曼人汤若望(1591—1666)次年与安徽人焦勖(生卒年不详)合作编著反映红夷大炮的著作《火攻挈要》(成书于1643年)里来看,此书认为“小铳狼机,用弹重半斤至一二斤止,平放可到三五百步,仰放可到二三千步。大铳狼机,用弹重三斤至五斤者,平放可到七八百步,仰放可到三四千步”⑥。即小铳狼机的有效射程是0.93-1.55华里之间,最大射程在6.22-9.3华里之间,大铳狼机的有效射程是2.17-2.48华里之间,最大射程在9.3-12.44华里之间。
明崇祯九年(1636),东北军情危机,明廷命汤若望参与铸造西洋大炮事务,此时也制造丁大量佛郎机火炮。据今人法国汉学家费赖之的记载:“鞑靼势力日盛,渐有紧迫京师之势。一日朝中大臣某过访若望,与言国势颠危,及如何防守等事,若望在谈话中言及铸炮之法,甚详明,此大臣因明其铸炮。若望虽告其所知铸炮术实得之书本,未尝实行,因谢未能,然此大臣仍强其为之。盖其以为若望即知制造不少天文仪器,自应请悉铸炮术也。”⑦可以认为,包括汤若望在内的来华耶稣会士虽拥有精湛的语文互通能力,是当时中国将西方炮学知识介绍过来的关键人物,然而,这些传教士在欧洲所受的科学教育中,虽相当重视数学等科学,却并不曾直接涉及炮学的内容,他们到中国后多只能从图文并茂的兵书中自行消化和领悟。但困兵书中的叙述不大可能详细和完备,此故耶稣会士从纸上谈兵进至实战操作,着实经历了一段相当痛苦的经验积累期①。据此来看,汤在此给出的大样佛郎机火炮的射程数据最大达12.4华里,不能排除处在异国他乡的他有挟“奇技”以邀宠故意夸大射程之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