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别的客人不管，陆爷也是要管的。”姑娘懒懒地说。
她又懒懒地从陆小凤怀里溜出来，懒懒地穿着衣裳。她穿戴整齐，又慢条斯理收拾起头发和妆容，完全不在乎身后的床上还躺着个人。
辰时三刻，姑娘终于打扮完了。
“你想吃什么？”她站在床边笑眯眯地问。
陆小凤睡醒了第二觉，看着面前明艳动人的姑娘，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白等。
“什么都行！你就算拉来一头牛我也能吃下去！”
“牛可没有，牛肉饼好不好？”
陆小凤小声嘀咕：“牛肉饼哪有你好吃？”
“你说什么？”
“我说你推荐的东西一定都好吃！”

辰正二刻，陆小凤终于离开了那张令人销魂化骨的床。
因为他脸皮再厚，也不至于厚到赖在床上等着姑娘带饭回来，再喂进嘴里。
他不仅爬了起来，而且主动烧好水，规规矩矩坐在桌边喝热茶。
几杯清茶下肚，陆小凤更饿了。
“她究竟到什么地方买牛肉饼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难道厨子没有起床，所以她正在厨房亲自做给我吃？”
“可就算是生肉也该燉熟了，再说我又不是一定要吃什么牛肉饼。”
“她会不会出了意外？”
“她如果再不回来，我就要出意外了。”
“我要饿死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决定再等最后一刻钟。

门外似乎有些骚动，陆小凤不等了，径直掠身而出。
方至小院，他就看到了早该回来的姑娘正躺在一个男人怀里，看上去倒性命无忧，只是昏迷不醒。
那个人抱着姑娘正踌躇，有些尴尬地红着脸咳嗽两声，硬着气道：“都说陆小凤怜香惜玉，没想到还让陪夜姑娘出来买饭！”
陆小凤眨了眨眼：“你是谁？”
“我是……”
“他是来杀你的，”司空摘星说，“可惜把迷药用错了人。”
“你又是……”
“我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对不对？”司空摘星打断他，“我是给你送饭的。”
陆小凤闻到了肉包子的味道，肚子响亮地咕噜了一声。

巳时，包子热腾腾的，小米粥也暖洋洋的。
——司空摘星的轻功真好。陆小凤在内心感慨了一下，但绝不会说出来。
还是那间屋子，不过人多了点。姑娘没有醒，来杀人的人也没有走。
司空摘星一边跟陆小凤抢包子，一边问：“谁要你来的？”
那人梗着脖子不说话。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的手剁下来，要你以后再也不能干这行。”
“我不能说！”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我们就只好放你走了。”陆小凤按住司空摘星的手，说。

巳时一刻，只一刻钟，那个杀手走得就像没有来过。
“到你了。”陆小凤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
“给你送包子。”
“你若真是为了包子来的，今天太阳就该打西边出来。”
“是送包子。我在早市乱逛，瞅见这么个生手一副做了坏事的样子，好奇跟上来看看，哪知道你也在附近？ ”
“所以你不是特意来找我？”
“不是！”
“你也没有别的事？”
“我今天一点事都没有！”
“那就好，”陆小凤站起来，“你帮我看着，等她醒了就告诉她，下次一定我去买，买什么都行。”
“那你呢？”
“我该走了。”

巳正，陆小凤已走出很远。他约了人在城外喝酒，适逢花红柳绿，不喝酒喝什么？
可是他忽然又拐了个弯，纵身一入林间小道，转眼便不见。
城内酒楼雅间，司空摘星的对面坐着不久前溜得比兔子还快的杀手。
“我早告诉你动作要快些，他那耳朵比狗还灵。”
“是我慢了……不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司空大侠。”
“大侠就不必了，我只是个小偷。我也不是帮你，是那姑娘跑。”
“日后我们若能真的离开，你的恩情定没齿难忘！”
他们说着，却不知陆小凤就蹲在隔壁，恨不得推了中间那墙跳出来。

陆小凤没有推墙，也没有推门。他孤零零一个人呆坐着，脑子里想的都是司空摘星和他没安好心的肉包子。
——我是那种不讲道理不放姑娘的人吗？那姑娘是我绑着不让走的吗？你们把人带走还说是因为杀手杀错了人，这不是给我栽赃吗？要害我愧疚很久吗？要闹得别的青楼不敢留我吗？要我一个人蒙在鼓里难过吗？我就这么好欺负吗？我哪里对你司空摘星不好了你就这么欺负我？
想着想着，陆小凤推开窗户翻身而走。他只当自己没来过。
午时二刻，他肚里那点包子早来回折腾没了。
他突然后悔，想翻回去吃饭。

正午，高柳蝉嘶，艳阳无情，这是老天爷催着要大家都去吃饭的意思。
陆小凤重新赶到赴约之地时，西门吹雪却还没有吃饭。
“你迟到了。”
“我饿了。”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一口气要了两个人根本吃不完的七八样菜，默不作声。
“你想知道我为何迟到吗？”陆小凤仿佛直到此时才腾出空闲，心情也好了些。
“你有麻烦？”
“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你要我帮忙？”
“那倒不必，难道我找你就只是帮忙吗？”
西门吹雪抿了抿嘴角：“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我原本就是想请你尝尝这家店出了名的豆腐。”
“原本？”

陆小凤点点头：“现在我又改了主意，我还想请你去看戏。”
西门吹雪懒得问，因为他知道就算不问陆小凤也会把该说的都说完。
未时一刻，他们吃得挺久，陆小凤也说得挺久。他喝了两坛女儿红，意犹未尽地主动站了起来。
“你要走？”
“不能再喝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我们？”
“你别多想，这一次你看着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出手！”
西门吹雪看他一脸乐呵呵的样子，就知道真的没事。那么换句话说，他这么一乐，别的人就该有事了。
“我们去哪？”
“当然要进城里。”陆小凤说着，想的却是要司空摘星好好看看。

未正二刻，陆小凤拉着西门吹雪在逛花市。
他们已经去过了酒楼茶馆，鱼摊鸟肆，下一步还准备去赌场。
“你走得这么快，能买到什么？”
“我不买东西，我是在找人。”
“谁？”
“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已经跟着他们从酒楼到花市，跟了一路。因为陆小凤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他跟那小伙子碰面的大酒楼，险些让司空摘星来不及藏人。
他看到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直奔雅间，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把戏，来兴师问罪。
就算兴师问罪，带西门吹雪做什么？司空摘星想。
他忍不住跟上去，一直跟到现在。
——这**难道是在溜我？

申时，陆小凤告诉西门吹雪，他们最后一站去青楼。
西门吹雪看了眼天：“有点早。”
“不早，我们又不是去睡觉的。”
陆小凤去那种地方居然不是为了睡觉？西门吹雪又多看几眼他，确认自己没听错。
沁园春的确没有开始揽客，陆小凤让西门吹雪从正门进去，像个招摇过市的豪客，自己却一转身，寻了处后院的墙头翻进去。
这样一来，司空摘星就很绝望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跟着西门吹雪，看看他到这里是要做什么，还是应该跟着陆小凤，看他又打什么歪主意。
想了半天，他决定去跟陆小凤。
“那小子就是我的克星！”

申时一刻，司空摘星找到陆小凤时，他正在跟早上那位姑娘卿卿我我说着话。
接着，他又看到陆小凤松开姑娘，看着他笑。
没错，看着他。虽然他自认为藏得很好，绝不会被人发现，但陆小凤就是盯着这个方向，好像已经看到他似的。
司空摘星被盯得很难受，索性主动走出来。
“你看够了没有。”
陆小凤作出很惊奇的样子：“你怎么在这里的？我才刚刚看到你，你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看够？”
“……陆小鸡你少装！”
“我哪有司空大侠装的好？”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他知道陆小凤果真什么都听见了。
连“大侠”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