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野看到她,惊喜道:“手鞠,你也来了。”
“我和二姐是特地来送贺礼来的。”樱赶紧献宝,“大姐快看,为了这两份礼物,我花了好多钱倒是其次,二姐可是整整半个月没下闺楼一步啊!”
井野拿起第一份礼物,是只做工极为精致的玉枕,四周缀有珍珠,一动就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樱冲她眨眨眼睛,笑的又邪又坏:“夫妻夫妻,百年同船渡,千年共枕眠。红帐枕边客,金殿座上人。”
“去,小丫头越来越没半个正经了!”井野嗔怒着推了她一把,目光落到第二份礼物上时,却呆住了。
那是一副三尺见方的白绢图,绢上画的是凤求凰,与同类画所不同的是,画者选了暗色,将凤画得孤高清绝,将凰画得淡漠沉静,两鸟看似各自飞翔彼此无情,但一回眸间却又情愫隐现。
“昔觅良人子,筑我凤凰台……”她才刚吟了两句,手鞠已接了下去:“棋残本无计,书尽但非才。裙乱红袖舞,步醉意阑珊;沧海唯一笑,良人不可来。”
井野抬眉道:“凤凰台?”
手鞠回视她的眼睛,轻轻颔首:“是,凤凰台。”
“好一句沧海唯一笑,良人不可来。我猜料作者是你,原来真的是你。”井野低低叹道,“谢谢妹妹这份厚礼了。”
“喂,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啊,都听不懂。”樱没有看过《凤凰台》,因此不明白两个姐姐话里的意思,刚待问个明白,却听外面锣鼓声突起,吉时已到。
两个涂脂抹粉的喜娘一步一扭的自外头走了进来,边走边催道:“来啦来啦,八抬大轿到啦!呦,太子妃怎么还没戴皇冠啊,来来来,丫头们手脚麻利些,快给太子妃戴上……”
镶着宝石的皇冠沉沉的压到如云的秀发上,冠顶缀有鹅蛋大小的一颗明珠,十二长串南珠帘低垂,将绝世容光亦隐亦现。戈薇就那样搭住了喜娘的手,在六个侍女的围拥下款款迈出了门槛。
手鞠与樱依旧站在原地,望着她宽大的裙裾如水般自地面拖过去,优雅身姿渐行渐远,忽然间都感到了一阵失落。
姐姐出嫁了——
她们名闻京都美绝人寰令多少男子失魂落魄令多少女子艳羡嫉妒的姐姐,带着她尊贵无双的封号,带着山中家为她置办的十里红妆,就那样一步一步的走出她们的视线,走出纯净青稚的少女世界,出嫁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会幸福么?
她的美貌、她的聪明、她的财富,会让她幸福么?
十里红妆。天下哪个女子能嫁得如她一般风光?
凤銮轿内,井野对着手上的锦囊凝视了半天,这是刚上轿前向奶奶跪拜时,奶奶偷偷塞到她手中的,不知道主掌天下第一钱庄三十多年以睿智和手段名震商界的奶奶,在孙女最后临行前会给予怎样的忠告和建议。
指尖在上面摩擦许久,她微微一叹,将它打了开来,里面一张硬卡,上面只写了一个字——
忍。
红帐枕边客,金殿座上人。
井野的目光落到身畔的玉枕上时,忽尔轻轻的笑了起来,她伸手将枕头抱了过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
此时已是戌时,冬天日短,夜已黑透,而东宫灯火通达,亮如白昼。布置华贵的新房内,点着臂粗的大红蜡烛,七重纱帘每一重处,都站着两个宫女,她们低眉敛目安静无声,仿若不存在一般。
刚才殿堂上与太子匆匆一面,只瞧见他有一双异常浓黑的眉毛,还来不及细细观察便被人拥着送入了新房。喝酒应客是新郎的事,而新娘只需静坐在洞房里等新郎来掀盖头便成了,原以为皇家婚礼会与众不同一点,谁知也是如此无趣。
刚自感慨无聊时,只听门口传来宫女惊恐的声音:“七皇子!这是太子的新房,您不能进去……七皇子,七皇子……”
重重纱帘被人一一掀起,第一个进来的人竟不是她的夫君。井野抬头,看见了身穿绯色锦袍的俊秀少年,明亮的灯光下,他的眼睛看起来璀璨的不可思议。
原来他就是当朝的七皇子鹿丸,上次选妃时他站在皇帝皇后身边,放肆的盯着她看,这次又强行进太子的新房,他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