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冰嬉，听大哥说，太上皇带着宫里一行人去了圆明园，他还有我爹，哥哥少不得要去作陪，我倒是觉着正好，前日往外祖家去，听陆家小姐说，京郊也有玩的，亦是官府所组织的冰嬉大赛，热闹得很，顿时起了去玩的心思。）
（择了一好天，便出门往京郊去，到了果见熙熙攘攘的人群，更有沿街叫卖的小贩，左挑右选，终是买了几样喜欢的，准备回去送予恬姐儿玩，再往前行便见是卖画的，上绘皇家冰嬉大典的图，有画的好的，也有一般的，也只当看乐，看过了就准备走时，摊前又来一人，坐着轮椅，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不要紧，怎的觉着这轮椅有些眼熟呢，青桃打我耳边悄声提醒道）
“前几日在陆府见过的，是陆家在金陵那一房的少爷，与夫人同辈的。”

那你就只能赔钱了

【三月阳春，陆家老太太八十寿辰，说来，本不愿入京，一是身体不便，二嘛，京城对我的吸引力…远不如三哥收藏的那两盅二十年的花雕陈酿来的大，只是奈不得娘日日三句不离京城，平日里最是受不住人哀求，寻思几日也就罢了。】
【听说京城时下兴冰嬉，官府更是在京郊组织了赛事，自知事起，就明白这些灵动的肢体活动与我无缘，认了命，因为无缘，好奇也就无从说起。小厮秦九没见过，听人说难免心痒难耐，只是他离不得我身，我也不能放他出门，好一会儿见他坐立不安，好似心事重重，合拢书低叹，索性更衣带他出去见识见识。街上熙攘，既然出了门，也好买些小玩意儿，回去哄哄那几个小辈，让秦九推着轮椅往路边摊走，天生腿疾，老天爷倒可怜，一双耳朵生的灵敏，挨得近，也就听见了那小丫鬟的话，侧目望去，一眼就记起这个锦衣丫头，是公孙家的姑娘，远房表姐所出，老太太寿辰日见过，虽出了五服，不过照辈份，也要称我一声小舅舅。】
惟姐儿？还记得我吗。
【目光温和，含蓄缓笑。】

（我出生之后，娘亲便去了，我是祖母养大的，没见过亲娘面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哥哥和祖母身边的人都说，我长的不像我娘，性子也不像，我娘出生书香门第，性子娴静，我却不像。没了娘亲这个联系，和外祖家来往少之又少，除非不得不去的时候，不然也是不会去的，前几日去拜寿，少不得见了一番长辈，这个行动不便的小舅舅自然也是见过的，说起来是出了五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既是遇上了，少不得要说几句，微微欠了欠身子）
小舅舅
（想来刚才青桃的话被他听了去，人家还记得我，我却不记得他，着实是有些丢人，不觉脸有些发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连耳朵都在发烫）
小舅舅也出来看热闹？

嗯。【低声含笑应她，目光凝聚，投向她白透如玉的耳根，透着红，嘴角笑意渐扩，如春风和煦，仿佛方才戳穿她的不是自己。在世为人二十几载，对外人多半带着几分疏淡，记得她，不外乎她跳脱的性子，不见书香门第的娴静，有些意外。】
来一趟京城不容易，秦九没见过，拦着他不出门，倒显得…我太不近人情。
【声清朗，侧头又对秦九道，平和却又不容分说，责备他的无礼。】
还不见过公孙小姐。

（他越是这么笑看我，我就越是不好意思，不见先前的跳脱，反倒是乖巧得很。听陆家小姐说，这位七少爷打来了京城之后便少出门，就是同他们说话也是淡淡的，其实也是，论血缘是亲戚，可不常走动，又实在是生疏的很。）
小舅舅来的巧，这冰嬉活动还是头一年办，往年这个时候，愿意出门的都是去置办年货的
（他身后一小厮上前见礼，含笑免了他的礼，又思及小舅舅腿脚不便，又道）
我也不会冰嬉，只能来看看热闹，不若我陪小舅舅转一转吧。

好。【顺情应承，话音落地，连我也有些惊讶，好似熟稔的不像话，当然，这并不可能，旧事上涌，是了，她来过金陵一回，还是个奶娃娃的年纪，曾小心抱过她，还依稀记得怀里留下过的温软，平和的笑容陡然润泽了些薄淡的，几乎不可探的亲近，又极细的打量了她的眉眼，总觉得不像记忆中的模样了，可是女大十八变。心中舒畅，与她一道，避开拥挤的人群，看着她雀跃的神情，认真的以为，显然这会儿她并不会乐意将精力放在与我谈旧事上。】
原是今年头回办，怪不得街上如此热闹，也不枉费力走这一趟，我瞧你倒是很欢喜，怎么没学？
【她说不会冰嬉，我也只当她是小心的全了我的脸面，毕竟，我有些特别，心中失笑，面上不显，接了她的话。】

（不记得曾见过他，只那日听外祖家人提起过，那时尚年幼，什么都记不得。适才他喊的名叫秦九的小厮为他推着轮椅，我走在一旁，偶尔驻足看看手边小摊上卖的东西，再小心翼翼的避开人群。）
我呀，我是想学来着，可既没人教我，我又笨，只怕是学不会还会被摔个惨。
（无奈的摊手笑笑，做的到位，实则话中半真半假，顾虑着他的感受。）
冰嬉原也是满洲贵族常玩的东西，今年来瞧瞧，全当是长见识了。

【我的前半生里，从未遇见过这样灵动的丫头，即使站在吵嚷的大街上，她还是如此引人注目，公孙一族本是书香门第，子弟皆入庙堂之上，这样的家族，不怪能养出来这样的孩子，恰到好处，又不失体面的顾念他人。】
你不学，又怎知学不会，我看你极聪慧，不然，那日又怎会哄的老太太眉开眼笑。
【一句话说的和风细雨，夹带几分调侃。看着不远处，手上微动，示意秦九寻个地，以便观赏，又浓眉上挑，有些无奈，眉宇间适时露出了些遗憾。】
都来凑热闹了，连个宽敞的地儿也不好找，你跟着我，怕是不方便了。

（冰嬉一事上当是彻底死心了，看看周围的人，都是会的教不会的，免不了会有身体接触，不过不是姐妹便是夫妻，我身边既没有姐姐妹妹会，又没有议亲，想找个教的人，都难。）
那也需得回家背着人去学，这里人多，没得影响了人家。
（听得出他话里的调侃，只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扬眉一笑道）小舅舅不知，我打小跟着祖母，岂能不知老人家喜欢听什么话，让老人家开心，我可是最拿手了
（这话是不假，言语间透出几分自信，又有些期盼。再者说，公孙家从来没有出过笨嘴拙舌的人，都生的一张利嘴。瞧他也没什么看热闹的意思，便道）
一人来也是这些人，两个人来也是这些人，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再往前走倒是没什么小商贩了，或许人少些，不如去那里寻个地方坐坐？

那等你学会了，记得跳给小舅舅看。
【温声向她，望着她张扬自信的笑容，心中莫名的，有些高兴，似乎若她就此别过，才真的会有些失望，来不及深入琢磨这突如其来的感受，后话入耳，便颔首一笑，示意秦九推着轮椅往她手指的方向过去。】
我当你爱凑热闹，平白遇上我，怕失了兴致，我总是不想麻烦人的。【徐徐低言，看了眼自己的腿，无力的搭在脚踏上，再微微抬眼，看向她娇俏的脸，目光有些抱歉。】

既是如此，那我可要用心学了，怕跳的不好，小舅舅会失望。
（一番话说的正经认真，却没有多做他想，和外家向来都没有太多的来往，更何况与他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因家规甚严，少见外男，以至于裴三哥离京，我都没有去送他，待我知道他去哪里之后，已是一个月之后，还是从蓁姐儿处听到的，心里有气，有怒，更多的是失望，我那会子日日去陪蓁姐儿，他竟是连个口信都没有给我。）
热闹何时凑不得，我已来了几次，早就看过了。小舅舅这话实在是太过见外，同小舅舅说话聊天，不也是一种兴致？我还想要小舅舅说一说金陵的景儿。
（同长辈打交道，惯来的场面话，张嘴就来，只是迎上他的目光，却有些走心了。）小舅舅不若放了秦九去瞧热闹，我在这儿陪着小舅舅。

【天子脚下，皇城根前，京郊也有它别样的景致，找了能落足的茶家，听她在身旁脆声脆语，如暮气沉沉的水面，春风忽起，漾过水波。不枉此行。】
怎么会，你能答应我，高兴还来不及。我这些年过得委实无趣，就怕闷着你，金陵远在江南，你日后得亲自来瞧瞧，身在其中，方知其味，我说的再好，你没见过，也是想不出的。
【顺着她的话，不意外的看到秦九有些期望，又有些纠结的小脸，无奈的笑笑，算了，到底还是个孩子，朝他默许的点了点头，又安抚一句。】
既然惟姐儿在这，你就去瞧瞧吧，切记时辰，不可贪玩。

（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捋至耳后，此处人少，尚算得清净。瞧见他身边的秦九年纪尚小，听的这话眼中满是期盼，只等他主子点了头，应了一声就跑着去了，语气透着难掩的欢喜。）
我呀，我何时才能出得了京呢，小时被拘在家里头的园子里，再大些能跟着伯伯往铺子里玩几遭，跟着伯母出门做客，近两年才能往远了走，如这京郊，金陵、江南，只怕是没得机会去。
（我也曾想能去各处走走，对金陵的印象是从幼时在茶庄遇到那位夫人开始的。只是日后的事当谁也说不清楚。）我听三太爷爷说，我的太姑奶奶，当年随着她夫君，天南地北的走了一遭，太姑奶奶的福气到如今是谁提起都赞一句的，也不知我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