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松野一松,是个贵族家的少爷。
作为贵族子嗣,我作为孩子的权利自然是要被剥夺的,被我叫做父亲的男人喜欢把我关在书房里,在里面放上足够我吃一天的食物,然后反锁上门,等待一天的时间来接我并问我这一天看了什么书,学会了什么东西。
我对他的教育方法没有什么怨言,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悲,反倒觉得那些掩着嘴讲话的女仆是更为让人可悲的存在,连自己的声带颤抖与不颤动都管不好的人,更让人觉得可悲。
但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是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的。
那间名为书房的监狱里,不只有书,还有猫。
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猫,有着独特的橙黄色的柔顺毛发,抚摸他的话也会和顺的发出享受般的低哼声,和书上描写的一样。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他的的确确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放纵他吃光餐盘里那些属于我一天的粮食,然后肆意的抚摸他身上被窝梳理的光滑的毛皮作为报复。
好景不长。
我唯一的小秘密也终于被人发现,打扫书柜的人在上面发现了动物脱落的毛发,男人看上去发了很大的火,然后当着我的面一把狠狠的将那只橙黄色的猫扔出门外。
我听着我唯一朋友的惨叫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无论你怎么挣扎,结局还是不会改变的。
终究还是被扔出去而已。
似乎是为了补偿我,男人开始允许我出门,当然了这个出门的地点是被限定了的,且贵族需要打好关系的人除了其他贵族之外也就只有一种。
教会。
目的地已经出现在我眼前,被人从马车上扶下来,装横华丽的教堂在柔软的阳光下闪着微光,引导人们走向美好,这里是最接近于天的地方。
我读过的书上这样说。
我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弧度上扬,勾出最完美的角度,礼貌的朝车夫道过谢,我迈进了教堂的大门。
出乎我意料的,来迎接我的,并不是老态龙钟的老绅士,而是披着简单黑色神父袍子的年轻男人。
他笑容温和,语气激昂,混合着美式和英式的语法让我手足无措,堆在脸上的笑容只能硬生生的卡在脸上,随着男人自认为的闪亮语调微笑应答。
再这样令人尴尬的交谈持续了数十分钟后,我觉得他大概已经和我足够亲密了,那男人竟然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平和神色,伸手放在我的脑袋上抚摸。
“不想笑的话,就做真正的自己看看怎么样?”
仿佛像是什么被点燃了一般,我的脑袋里突然只剩下一片空白,从前由白纸黑字留给我的所有记忆和认识此刻都似乎派不上了用场,窝在书房角落里抽泣着的身影一下子狠狠的出现在我什么都消失不见的脑袋里。
“哈?真正的自己?”
我重新的找回了我的声音。
但是他却并不令我满意。
我听见尖历的嗓音从我喉间发出,像是对着谁不屑一顾的质问,又像是扪心自问。
名为神父的家伙呆呆的看着我,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结果,气氛一瞬间变得奇怪起来,他放在我头上的手没有收回去,却也没有放下来。
打破这种尴尬气氛的人,哦不,应该说是一只猫。
橙黄色皮毛的猫。
他笨拙的直起身子,用两只前爪绞着我由价格高昂的布料做成的裤脚。
我蹲下身抚摸他的头,神父的声音却从我的头上又一次响起。
“真少见啊,这孩子明明很少和人亲近的。”
不知道那个神父之后到底和男人说了什么,我被送去教堂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从以前的每周一次变成了每天一次,而且要消磨大半天的时间。自从那件事以后我便不在把自己做出一副好好少爷的样子,每次到了教堂,那个人前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一松少爷就会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头发蓬乱语气话语尖锐却喜欢窝在教堂角落里逗猫的少年。
仿佛十分欣赏我这种姿态,松野空松,也就是那个神父,每次都会兴致勃勃的来同我交谈,然后在被我用恶毒的语言顶撞回去,漏出一副要哭的表情,最后却还是微笑出来。
我去教堂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了解这个作为教堂里神父的男人,他是这一代最年轻的神父,也很会画画,虽然人有点痛,其余的一切都很出色。
他说那只猫是他在教堂门口捡来的,带进来的时候奄奄一息,救活了之后才发现是只非常漂亮的猫,小家伙很亲近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干脆也就养着他了。
我这样悠闲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就被迫终止了。
男人开始着手收拾家业,打算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在不出一个星期之后即将变成一片火海。原因是暴动起来的人民发起的反对贵族的革命,作为这一代最大的贵族势力的松野家自然不能避免,为了驱逐掉一家贵族,整个村落都要被洗礼一次。
我不用再去教堂了,袭击开始那夜,我做的马车也依旧平稳,而我心里却依旧惦念着那座白房子里的神父和我唯一的朋友。最终,我选择了跳车。
膝盖很疼,可这并比不上涌入我鼻腔间的滚滚浓烟带给我的伤害,我路过哀嚎着的人们,走向我曾带了一个月左右的白房子,哪里现在正同样被扭曲的火舌吞噬,在夜里发着昏暗的光。
我在外面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于是我奔跑着冲进火海,这次总算是见到了我想见到的人。
的尸体。
他怀中尚还保护着那只橙黄色的猫。
我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只是一味的绝望,最终在那场烧光了教堂的大火中也跟着一起燃烧殆尽,至始至终没掉过一滴眼泪